封燃昼听着她说这些话, 头顶的一对虎耳灵巧地动了动, 绷紧的脊背悄然放松:“你?不问我为什么想解决他吗?”
“不是说看他不顺眼吗?”谢挽幽暗戳戳摸他黑色的爪垫, 按捺住捏虎耳的念头,面?上一本正经地问:“难道不是这个原因?那你?说说,为什么想解决他?”
封燃昼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爪子,顿了顿, 淡淡道:“我听说,你?以前喜欢过他。”
谢挽幽微微歪头,随即反应过来, 原主从前做过不少荒唐事,跟佛子之间?的纠缠也是其中一件, 封燃昼不可能一点都?没听说过,现在突然问起来,想必是醋了。
谢挽幽倒没什么可心?虚的,坦坦荡荡道:“是有段时间?仰慕过,那次玄沧剑宗在修真界的一处偏僻小?镇里发现了近百数的怨鬼,需要佛修净化超度,万佛宗那边就派来了佛子,清除怨鬼的时候我被困洞窟,即将被鬼王吞吃之时,是佛子救了我。”
谢挽幽其实?能理解原主,濒临死亡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如天神般降临,长得还好看,动心?也是情理之中,况且佛子慈悲为怀,博爱众生,一开?始对受伤的原主很是照顾,原主从小?缺爱,可谓一直生长在阴暗中,忽然遇到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完全?抵抗不住。
不过佛子满心?都?是苍生,无意于男女私情,便婉拒了她,后来原主无所不用其极,佛子看到了她阴暗的一面?,从此对她不假辞色,敬而远之,两人就彻底闹翻了。
谢挽幽停止回?忆,摇了摇头:“不过现在,我对他已经没有别的感觉了,你?不用——你?怎么了?”
看封燃昼神色有异,谢挽幽不由有些奇怪。
封燃昼沉默了片刻,神色更古怪了:“你?说的那个小?镇,是永梦镇?”
谢挽幽琢磨了一下,缓缓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但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封燃昼语气越发阴沉:“那时我也在,是为了去吞噬那只?鬼王的力量,我到的时候,那只?鬼王还剩一口气,你?们应当才刚刚离开?。”
谢挽幽呆住:“啊?”
那可真是太巧了,原来在此之前,他们的命运线也曾重叠过,只?是差了一步,便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不过谢挽幽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惜的,见封燃昼似乎有些意难平,还反过来安慰他:“就算你?那时碰到我也没用啊,你?想想,佛子见到你?,肯定会对你?出手,你?被佛子攻击后,又?会怎么做?”
封燃昼可疑地停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面?对了现实?:“打回?去。”
以封燃昼的实?力,一旦他们打起来,那时急需治疗的谢挽幽根本没活路。
谢挽幽:“所以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况且那个时候,封燃昼见到的,也不是现在这个她。
封燃昼不说话了,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谢挽幽见此,转移了话题:“你?刚刚忽然说要杀佛子,就是因为这个?”
封燃昼收回?思绪,瞥她一眼,语气微嘲:“我从你?那里没收的话本里有一个剧情,女主角死遁,痛失所爱的妖族少主找了个替身,模样跟女主角长得很像。”
谢挽幽:“???”
谢挽幽看看白?发佛子,想起封燃昼的银发,这才明悟了什么,嘴角不由一抽:“……所以,你?才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想找你?当佛子的替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如此抓马的剧情,封燃昼看过也就算了,居然还莫名其妙地将自?己代?入了那个替身??
谢挽幽沉痛不已,对着他指指点点:“我当初就说不让你?看,你?非不听,现在好了,你?脑袋里也不干净了。”
“怪我?是谁先把书带回?来的?”封燃昼下巴微扬,冷淡地瞥了眼谢挽幽指着自?己的手指,忽然凑过去,咬了她的手指一口。
谢挽幽:“……”果然是属猫的,动不动就忽然咬人。
谢灼星听到书,马上探出头:“什么书呀,小?白?也想看!”
“不可以,”封燃昼一爪子按在它的额头上,把它推了回?去:“那是小?孩子不能看的书。”
谢灼星哼哼唧唧地缩了回?去,气鼓鼓地啃了封燃昼的尾巴尖一口。
谢挽幽深吸一口气,暗了暗眉心?,有点失望:“不过,那本书后来居然还有这样的剧情,我还以为那个妖族少主多深情呢,他这样做,与渣男何?异?”
封燃昼随口道:“他没真的背叛,临到关头,又?让替身走了,并且认清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只?有女主。”
说到这里,他眯起眼睛,语气有些危险:“我不做任何?人的影子,如果哪天我发现你?真的在骗我……”
谢挽幽好奇了:“那你?就怎么样?”
封燃昼没回?答,意味深长地用爪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掉头回?到了她的衣袖里:“时间?到了,上台抽签吧。”
谢挽幽自?认问心?无愧,因此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有些可惜话本被封燃昼没收了,后文剧情如此抓马,她唾弃归唾弃,其实?还挺想看的……
台上的修士开?始唱名,谢挽幽收回?思绪,上台抽签。
她并不知道,她离开?后,白?发佛子忽然转头,目光毫无波澜地往她那边扫了一眼。
他的瞳色十分浅淡,乍一看像一池平静的潭水,仔细看时,却更像是包容万物的海。
身旁的五蕴大师笑道:“可是看到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佛子垂眸,开?口时声音舒缓:“并无。”
五蕴大师道:“万佛宗等待多年的拂霜剑主即将出现,你?似乎有惑未解。”
佛子便道:“弟子确实?有惑,师父曾说,佛号自?称观自?在,寻声普救世间?人,若想救世,每个人都?该有所作为,单凭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度化世间?之恶,为何?要将所有的希望押在一个人的身上,弟子实?在不懂。”
“是命。”五蕴大师看向?虚无缥缈的天际,虽然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但他的目光依旧清明:“是天命告诉我们,唯有如此安排,这一切才能有唯一的解。”
佛子摇了摇头,兀自?沉默了下来。
自?从拂霜剑问世,被镇压于剑阁,之后每一任万佛宗佛子的使命,便是守护拂霜剑,等待剑主出现。
这是所有佛子的使命,也是他的使命。
他刚懂事时,就知道了拂霜剑主的存在,他本以为,他会像在他之前的无数佛子一样,穷极一生,直至到圆寂的那一刻,都?等不到那位传说中的剑主出现。
可他没想到,高悬在万佛宗之上的剑,竟会在他担任佛子时轰然落下。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完成自?己的使命,对于那位万佛宗等待千年的拂霜剑主,他的心?中,只?有十分陌生的茫然。
就像看到一辆命运的车轮跨过漫漫的光阴,驶到了他的面?前,他避无可避,只?能被裹挟着上前,驶向?不可知的未来。
自?从知道剑主将会现世后,随着时间?愈发靠近,他最近时常在想,剑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他真的能在这场空前恐怖的灾难下,救下所有人吗?
她/他光凭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动摇那样庞大的恶?
佛子想不明白?,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剑主,他是期待的。
那样的救世主,想必是一位心?怀苍生的隐世大能。
台上,晋级赛开?始了。
这时,薛城主领着大儿?子姗姗来迟,笑着同坐席上的人告了声罪。
其他人当然不会没情商到落了城主面?子,纷纷客气地摆手,众人交谈起来,声音难免嘈杂了一些,佛子便往那边望了一眼。
视线在空中意外与另外一人相撞,薛大公子对着他扯了一下唇角,便转过了目光。
佛子隐隐察觉到了那道目光里所包含的恶意,盯着多看了一会儿?,这时薛大公子咳了两声,面?色变得有些苍白?,薛城主立即紧张兮兮地领着他走向?天元宗主的席位,然后俯身询问了什么。
天元宗主听了,沉着脸给薛大公子把了脉,沉吟片刻,递给了薛大公子一瓶丹药。
薛大公子接过药,服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许多。
薛城主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了谢,这才领着薛大公子在坐席上坐下。
这时,又?有一队人来了,佛子注意到,看到来人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不好看。
“怎么,都?是老朋友了,不欢迎本座啊,”一身红衣的悬游道人走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些曾经的仇敌。
有人硬着头不搭理他,也有人笑着打圆场,悬游道人才不管有没有人欢迎他,顶着一众异样的目光,踹开?原本坐在容渡身旁的人,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了:“她上去了?”
容渡冷着脸没理他,悬游道人自?顾自?扫视了一圈:“沈青霜怎么还没来,我徒弟都?要进决赛了,他不在场,光顾着炼丹,这说得过去吗?”
一想到谢挽幽本是自?己的弟子,后来竟变成跟悬游道人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学炼丹,容渡眉头就是一抽一抽地跳,冷冷道:“闭嘴。”
另一边,魏满洲也在师弟师妹的簇拥下入场,蓬莱岛岛主拍了拍他的肩:“好好比试,莫丢了蓬莱岛的脸面?。”
魏满洲笑着应是,心?中却不以为意。
他都?到化神期了,放眼场内对手,哪个有他这样的修为?
吊打起来还不简单?
他自?信满满地上了台,只?是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总闪过那天在城主府,一闪而逝的谢挽幽的身影。
魏满洲的右眼皮开?始不断跳动,他晃了晃头,用力将那鬼魅般的身影晃了出去。
不过是幻觉而已,魏满洲,你?在怕什么?
他自?嘲一笑,上了台。
他上去后,谢挽幽拿着签,眯起眼睛看他的背影,对怀里的小?毛团说:“人都?到场了。”
封燃昼道:“好戏也该开?始了。”
“第三局……”
战局越发激烈,台上一片刀光剑影, 各类奇门遁甲频出, 在下方?围观的修士目不暇接, 纷纷点评了起?来。
“这个?水云剑派最近几年起?来的势头?很猛,门中弟子进?步神?速,青鸾宫宫主的三弟子从前能轻松击败水云剑派掌门四弟子,如今竟然连水云剑派的一个?新人都比不过。”
“话说,最近忽然起?来的势力也太多了吧?水云剑派是一个?,无相堂是一个?, 基本加入仙盟的宗门势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这也太奇怪了。”
“谁说不是, 你看?,第二局胜出的那个?杨泛, 前年还是金丹初级, 现在居然是元婴期修士了!”
“居然晋升得这么快?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个?杨泛是什么天才啊, 怪哉,真是怪哉。”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天地之气?发生改变了?否则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天才?”
“不可能吧, 从没听到过这种风声。”
“可恶,世上的天才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周遭修士嘈杂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正襟危坐的薛城主却?无心多听。
他频频朝身旁的大儿?子看?去?,见他微弓着背捂着胸口?, 面色逐渐变得惨白,额头?也汗涔涔的,一看?就很不好,眼中不由多了几分焦灼之意。
天元宗主不是给了尧儿?药了吗,怎么尧儿?服下后情况不仅没变好,反而?更糟糕了?
薛城主眼皮直跳,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按上扶手,便想站起?身去?寻找不远处的天元宗主,没想到刚一动,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
薛大公子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哑:“我没事……不必劳烦天元宗主了。”
薛城主微微蹙眉:“你现在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哪里不舒服就跟爹说,不用担心别的,天元宗主那边有爹交涉,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薛大公子呼吸微微急促,传音道:“我是觉得,天元宗主给我的药,似乎有点问题……”
薛城主闻言,脸皮不由抽动了一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天元宗主,勉强压下了面上的异色,急声追问道:“药有问题?尧儿?,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有哪里难受!”
薛大公子呼吸声重了一点,面色稍稍扭曲:“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忽然很渴望天元宗主的药,想让他多给我一点……”
薛城主瞬间大惊失色。
他坐在城主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什么秘闻没听说过,听到大儿?子这句话,一下子就联想到许多事情。
他府内有无比珍贵的金阳圣莲,莫不是天元宗主为了得到圣莲,故意给了尧儿?不好的药,想要通过控制尧儿?来要挟自己?
否则悬游道人治得好好的,他天元宗主无缘无故,忽然跑出来插手做什么?
说是善心大发,那必不可能,天元宗主又不是慈善家,治疗尧儿?不是免费,也从他这里要了不少好处。
想到这里,薛城主就有些后悔,尧儿?本来被?悬游道人治得好好的,虽然痊愈的速度慢,但情况很稳定,结果天元宗主一来,尧儿?的病就变得反反复复,伤势治愈的速度也快得叫他害怕。
伤势好得快,要么是药效太好,要么是医师下了猛药,薛城主本来就很担心是后者的情况,何况天元宗主接手后,尧儿?状况百出,薛城主就越发后悔了。
他当时忌惮在魔域生活过的悬游道人,生怕他心怀不轨,为了求稳,才转而?找的天元宗主,谁成想……
薛城主眉头?紧皱,隐晦地望了眼天元宗主的方?向,神?色凝重地拍了拍大儿?子的手:“天元宗主和悬游道人暂时都不可信,等碧霄宗主来了,爹再?悄悄带你去?找他看?病,若天元宗主的药真的有问题……”
在修真界内,碧霄宗主是众所周知的中立派,从不参与任何势力之间的竞争,也不与任何势力抱团、拉帮结派,因此对于碧霄宗主的人品,薛城主是很信任的。
天元宗主虽然也是正道人士,但薛城主知道,天元宗主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在仙盟私交颇多,背后的利益链实?在复杂了一些,要不是请不到碧霄宗主,薛城主也不至于去?请天元宗主。
如今看?来,天元宗主确实?十分可疑。
薛城主目光悄然变得狠厉,他最宝贝的只有这个?大儿?子,敢把?主意打到他儿?子身上的人,都该死!
天元宗主背后忽然一冷,他微微蹙眉,转首看?向一旁,悬游道人正对着他很贱地笑?……还比了个?中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也知道是跟不友好的意思,天元宗主懒得搭理这种人,毫无波动地转回了目光。
但是……
天元宗主暗暗想道,为什么他会跟玄沧剑宗的渡玄剑尊坐在一起??
他一个?邪道,不怕玄沧剑宗的人对他刀剑相向吗?
天元宗主没来得及多想,因为这时,逐渐有蓬莱岛的弟子开始上台对决。
到目前为止,蓬莱岛弟子的表现最受瞩目。
所有人都发现,大多数蓬莱岛弟子的修为都有了一段明显的增幅,虽到不了天才的行列,但都超出了同龄人一截。
特?别是蓬莱岛岛主首席弟子魏满洲,居然一跃到了化神?期!
在一众元婴期和金丹期修士中,魏满洲俨然鹤立鸡群,轻松吊打所有对手。
众人惊讶于他的晋升速度之快,暗暗在心里认定,本届问仙大会的魁首,恐怕就是此人了。
众多门派的宗主也是一阵眼红,半酸半嫉妒地恭贺蓬莱岛岛主,蓬莱岛岛主但笑?不语。
魏满洲利落地解决掉一个?对手,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赞美声和羡艳声,只觉意气?风发,十分快意。
此次问仙大会之后,他魏满洲必定一战成名!
他惬意地下了台,在一众恭维声中,放松地坐下休息。
这时,一个?白衣剑修上台,开始比试。
魏满洲并不在意,暗暗嗤笑?,一个?金丹中期修士罢了,侥幸进?了晋级赛,对面那个?元婴中期修士必定会教她做人。
他收回目光,手指叩击扶手,开始想别的事。
那天薛大公子收了他的蓬莱仙草,说一定会将他介绍给薛城主,怎么迟迟没动静?
还有,那个?谢晚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说好了会将他引荐给碧霄宗主,结果到现在也没回音。
难不成是骗他的?
不至于吧,好歹是碧霄宗主的小弟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敢欠债不还,蓬莱岛到时候上门讨债,她承担得了这个?后果吗?
魏满洲按了按眉心,倾身对旁边的小师弟悄声道:“帮我递封信给碧霄丹宗的谢晚,就说问仙大会结束后,在老地方?见。”
看?着小师弟领命离开,魏满洲微微眯起?眼,从怀中拿出那枚五品完美丹药,丹药上的五道金色丹纹映入他的眼帘,亮得晃眼。
魏满洲看?了几眼,随手扔进?了口?中。
花了大价钱买的,总不能就这么供着,再?说他的瓶颈有松动的迹象,说不定服下这枚蕴含着天道机缘的丹药,就能有新的突破。
魏满洲倒不担心谢晚对丹药动手脚,她人就在碧霄丹宗,他要是吃出什么问题,她能跑哪里去?,谅她也不敢跟蓬莱岛作对。
丹药确实?是好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热流涌进?魏满洲的丹田,让他舒服得差点喟叹出声。
不愧是完美丹药,魏满洲感应了一下,发现那道长久没有动静的瓶颈,竟然真的因为这枚丹药松动了。
魏满洲唇角微扬,今天可真是太顺了,必定是他的好日子。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片惊呼声,他心下一惊,下意识抬眼看?去?,便见那个?区区金丹中期的白衣女修剑尖直指对面的元婴中期修士,角度之刁钻,剑意之凌厉,连他都暗暗心惊。
那个?高出她好几阶的元婴中期修士……居然败了?
魏满洲没看?到过程,因此并不知道白衣女修是怎么跨阶打赢的对手,但他心里已经悄然起?了警惕心。
这个?剑修,一定不简单。
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很快,那股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他抽到了跟这个?剑修一样的签。
几局比试过去?,很快就轮到他们同台对擂。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踏上试炼台之前,魏满洲右眼皮开始狂跳。
他压下那股莫名的心慌,勉强保持风度,拱手道:“在下魏满洲。”
对面的女修似笑?非笑?:“在下,谢幽。”
魏满洲心口?狠狠一跳,瞬间联想到了碧霄丹宗的谢晚。
谢晚,谢幽……连起?来,不就是谢挽幽吗!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魏满洲嘴唇张了张,没说出话来,巨大的惊慌如潮水般将他包围,他死死盯着对面女修平平无奇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熟悉感。
可是,没有。
这个?人,这张脸,他确实?从未见过。
她淡然地看?着他,唇角似乎还带着丝丝笑?意:“现在开始吗?”
魏满洲压下声音里的颤抖,若无其事道:“开始吧。”
到这里,魏满洲心中已经暗下杀心!
无论此人是不是谢挽幽,她都必须死!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一旦她真的是谢挽幽,若她将当年之事在问仙大会上当众吐露,他的声誉必定会大大受损。
说到底,他恐惧的不是谢挽幽本身,而?是被?谢挽幽公然揭露自己阴暗的另一面。
魏满洲微微抿唇,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提起?自己的武器流涧,便对着那女修当头?斩下。
不过区区一个?金丹中期,如何能接住化神?期的一击?阴魂不散地走到他面前又怎样,只要他随手一击,便能让这女修永远说不出话来。
不足为惧。
他一击之下,台下不少人都皱了眉。
众人都不是傻的,怎能看?不出魏满洲这一招蕴含着多少杀机?
对付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随手打打,点到即止就罢了,何必如此过分?
台上的判决者正要喊停,惊异的一幕却?出现了。
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金丹期女修,居然硬生生接住了这一下。
那可是化神?期的一击!
他们整整差了两个?境界,这女修再?怎么天才,也绝不可能做到!
除非她隐藏了修为。
魏满洲眯起?眼:“你隐藏了真正的修为?”
女修抬起?脸,弯唇一笑?:“规则里没说不能隐藏修为吧?”
规则里的确没有这条规定,但魏满洲心下有了危机感,是必定要知道此人的真实?境界的。
见对方?没有要说的意思,魏满洲倏然一笑?:“跟我比试,藏拙可不行。”
今天,他一定要逼这个?“谢幽”展露出真正的实?力。
魏满洲的攻击越来越狠辣,化神?期修士的攻击不是小事,魏满洲知道,如果不展露真正实?力,一昧躲藏,对方?必定支撑不了多久。
果然,在他密集狠辣的攻势下,对方?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稳定在了元婴中期。
好啊,原来只是个?元婴期修士!
魏满洲心中暗恨,不是金丹期又如何,区区一个?元婴期,竟然也敢装神?弄鬼,跟他摆谱?
魏满洲发了狠,流涧裹挟着雄浑的灵气?砍了下去?,但令他烦躁的是,那个?元婴中期的女修居然还是接住了。
一个?元婴中期,她究竟凭什么!
魏满洲脸黑了,他承认,他这个?化神?期确实?掺杂了不少水分,但境界绝对是实?打实?的化神?境,放在平时,吊打元婴期也是轻轻松松,为什么偏偏就对付不了她?
魏满洲一时分神?,被?对面的女修找到机会,一道凌厉的剑光瞬间逼到了眼前。
太快了,魏满洲堪堪躲闪开来,发冠却?避无可避地被?剑气?击中,猛地爆裂开来。
他原本规整的一头?长发,马上落了下来。
当众散发,已经是无比狼狈的情态,魏满洲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时间,他的眼中都多了几分猩红。
“玄沧剑法?”魏满洲死死盯着对方?:“你是玄沧弟子!”
方?才白衣女修那一击,终于暴露了她所用的剑法流派,也是这一下,魏满洲才辨认出来,这是玄沧剑法。
她是玄沧弟子,她叫谢幽,她……
魏满洲心跳如擂,呼吸微微变得急促:“你是谁?”
“我是谁?”白衣女修笑?了,声音如同地狱间某种恶魔的呢喃:“魏满洲,才过了几年,你就将我忘了吗……曾经做过的恶事,难道也忘了吗?”
她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台下的喧哗声便越来越大,有门派的宗主急于吃瓜,忍不住厚着脸皮询问了玄沧剑宗的渡玄剑尊:“尊者,她真的是贵宗弟子吗,怎么从前一直没听说过?”
容渡望向台上惊慌失措的魏满洲,眼中划过一道彻骨的寒意:“不,你们应该是听说过的。”
这时,台上的谢挽幽撤下了伪装,抬眼看?向瞠目结舌的魏满洲:“魏满洲,你不认识我了?”
一直徘徊在脑海中的噩梦, 就这么成了真。
魏满洲眼前一阵发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惊魂不定地盯着对面的谢挽幽,只觉脚下一空, 如临深渊。
是梦吗?
谢挽幽不该被困死在魔域吗, 怎么可能逃出?魔域?
谢挽幽不该经脉被废, 形同废人吗,怎么可能境界不?退反进?,还到了元婴中期?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形如魔幻,魏满洲觉得这只是一场噩梦,他?开始下意识观察四周,想要找出?这是一场噩梦的证据。
可他?终究是要失望了。
对面的谢挽幽已经开口:“是不?是很惊讶, 我居然还会出?现在这里?”
魏满洲额头冒出?冷汗,心下一片混乱, 努力压住心下的惊惶,强作镇定道?:“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而台下却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谢挽幽。
“这女修看着有些眼熟啊, 是谁来着?”
“她你?都不?认识了, 是谢挽幽啊!渡玄剑尊曾经的小徒弟, 为?了魏满洲,跟玄沧剑宗决裂那个!”
“是她啊,她不?是在修真界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说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感觉有好戏可以看了。”
悬游道?人原本还悠哉悠哉地听着,捕捉到关键词后, 整个人突然弹了起来,抓住不?远处一个修士的衣领, 失态质问:“什么渡玄剑尊的小徒弟,说清楚!”
那修士没见过?悬游道?人发疯,骇得不?行,下意识就把事情交代了:“就是谢挽幽啊,她之?前是渡玄剑尊的小徒弟……”
“谁是渡玄剑尊曾经的小徒弟!”
“谢……谢挽幽。”
“谢挽幽是谁曾经的小徒弟?”
“渡玄剑尊……”
悬游道?人要疯了:“谢挽幽曾经是渡玄剑尊的谁!”
那修士一闭眼,大喊道?:“小徒弟!”
悬游道?人:“……”
妈的,他?做了谢挽幽的二师父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排到了第三!
悬游道?人回过?身,狠狠瞪视容渡:“好啊,原来当初就是你?将挽幽赶出?了宗门,害她被魏满洲那个渣滓肆无忌惮地拐到魔域,吃了那么多苦!”
容渡至今提起这个话题,心口依旧微痛,艰涩道?:“当初是有人从?中作梗……”
悬游道?人不?欲在这要紧关头浪费时间跟他?辩驳,看向台上的谢挽幽,冷冷道?:“等搞死了这些渣滓,老?子再来跟你?说!”
佛子也将目光转移到了谢挽幽的脸上。
他?当然还记得这个人,五年前,她实在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想起多年前的那件事,佛子心头忽而泛起了一丝异样涟漪。
他?微微垂眸,暗念静心咒。
台下的情况已经一片纷乱,不?少人从?熟人口中探听到了完整八卦,唏嘘的同时,也生出?了同样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