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冷淡道:“所?以,就算再来一次,赢的也?不会是你?。”
“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不顾大祭司愤怒的嘶喊,青年收紧五指,轻描淡写?地捏碎了大祭司的神魂。
周围的人全都看愣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直到那个青年迈步走向谢挽幽,所?有人才回过神来。
“这、这是……小白?”
玄衡子匪夷所?思?地与悬游道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小白怎么忽然间长这么大了?
而且什么是“再来一次”?大祭司又为何说“又是你?”?
在众人的目光中,青年抿了抿唇,刻意避开了封燃昼的视线,来到谢挽幽面前。
谢挽幽同样仰着脸,愣愣地望着他。
她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谢厌会再次出现。
“你?怎么……”谢挽幽分不清自?己当下究竟是什么心情,但是唇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在离开前能再次看到谢厌,她已经很满足了。
谢挽幽想摸摸青年的面庞,可惜触碰到的只有屏障,她隔着屏障描摹他的轮廓,微微笑了起来,红着眼眶问:“你?一直都在吗?”
“一直都在。”谢厌看着她,不熟练地弯起了唇角:“我都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被爱着,看到了“自?己”美满幸福的那个人生。
他已死而无憾。
谢挽幽依旧有些迷惘:“可你?是怎么……”
谢厌看着她:“因为执念。”
“执念?”
谢挽幽还未想明白,忽闻天空再次传来一声巨响,神器也?散发出更明亮的光芒。
时间要到了。
她不舍地最?后看了谢厌一眼,正要后退,一只手却忽然穿过屏障,抓住了她的手腕。
谢挽幽看着步入屏障的谢厌,睁大了眼睛。
谢厌垂眸道:“只有神的魂魄才能祭开通天路,你?可以,我也?可以。”
屏障会将非神者拦截在外,而这世上能祭开通天路的,唯有他们母子二人。
“让我帮你?们最?后一次吧。”谢厌望着蓄势待发的天雷,喉咙微动?:“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值得个屁!”谢挽幽急了,眼看着天雷要下来,赶紧把?他往外推:“我死了就飞升了,你?死了是真死了,这么简单的账还算不清楚吗,快出去!”
谢厌执拗道:“你?怎么知道你?能飞升,万一……是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呢?我先打开通天路,你?再飞升更稳妥。”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最?后的时限已经到了。
谢厌见?此,快速解开了他与谢挽幽和封燃昼之间的契约,准备将谢挽幽送出去,直面天雷。
谢挽幽一咬牙,强行召来拂霜剑,在谢厌将她送出去之前,先把?他送了出去。
眼看谢厌还要再进?来,谢挽幽干脆耗尽最?后的力量,做了个结界,把?他挡在了外面。
不需要多久,一分钟足矣。
谢厌彻底慌了,用力拍打着结界:“不要——不要去!”
封燃昼也?从?他们的对话里彻底弄明白谢挽幽的意图,与谢厌一起攻击结界:“谢挽幽!你?别犯傻,快出来!”
谢挽幽看着他们,缓缓后退,红着眼眶道:“会重逢的,我会在上界等你?们。”
最?后望了所?有人一眼,她转过身,走到了神器下方。
与此同时,积蓄已久的天雷也?轰然落下,如?利剑般的一道雪芒,贯穿了五把?神器,也?吞没了谢挽幽的背影。
响彻云霄的雷声淹没了所?有呼喊的声音,在这样强大的天雷之下,连拂霜剑也?开始寸寸崩解,千年前被铸成剑魄的凤凰精魂随之重见?天日。
伴随着一声清戾的凤鸣,一只如?霜雪塑就的雪凰张开宽阔羽翼,冲向天际。
它拖曳在身后的华美尾羽拂过之处,点点莹光落下,化作人间的一场风雪,没过多久,天墟的骸骨上便铺了一层雪,雪层越来越厚,直至将骸骨完全淹没。
雪凰在天墟上空盘旋而过,所?过之处,便有神兽轮廓的虚影从?雪中诞生,越来越多的虚影跟随在雪凰的身后,很快便形成万兽奔腾的规模,雪凰携领着无数的神兽虚影,没入云端。
地在动?,山在摇。
在某个瞬间,天地间好?像忽然凝滞了一瞬。
随后,一道极为雪亮的雷光照彻整片长空,铺天盖地的银白雷电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浪潮般扑向四面八方。
所?有邪物都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了仿佛要湮灭魂魄的巨大压迫感。
渺渺飞雪盘旋着落下,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
纯白的雪掩埋了一切的脏污。
这片天地,寂然如?斯。
变回幼崽模样的谢灼星怔怔地落在了地面上,仰头望着天空。
封燃昼抱起他。
鹅毛大雪盘旋着落下,落在他们的脸上。
登仙台上, 氤氲的云雾弥漫,袅袅如轻纱。
千年未曾响起的仙钟终于再次奏响,五彩霞光从天而降,待光芒散去, 缥缈的云雾中多了一道模糊的轮廓。
那?人从雾气中步出, 赤脚踩在了登仙台的灵砖上, 每走一步,灵砖上便随之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谢挽幽站在弥散的雾气当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纤细十指水葱一般漂亮,练剑磨出的薄茧已经不知所踪。
三千罡风留下的痛楚已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 是在她体内游走的强悍力量。
那?具凡人身躯已在天雷之下崩解,飞升之后?, 累积的厚重功德已自发为她重塑了仙躯,没有了肉体凡胎的桎梏, 雪魄融入了她新生的骨血, 彻底为她所用。
虽然整个?过程有些艰险, 但好在她最终还是成功飞升,领着神兽一族的残魂冲开了被封锁的通天路。
她成功了。
谢挽幽抬起头,望向掩映在云端之上的华美?天宫。
这,便是上界吗?
[很显然, 是的。]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识海当中响起,莫名有些熟悉。
谢挽幽愣了片刻,一个?词脱口?而出:“……系统?”
她与系统最后?一次交谈, 是在她垂死之际。系统留下的最后?一缕意识出现,帮助她跟封燃昼和小白完成了本命契约, 让她得以吊住命。
谢挽幽本以为她与系统之间的交集到此便结束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上界重逢……
但谢挽幽仔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系统的真实身份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前被堵在上界下不来,所以才?没法跟她联系。
现在她人都上来了,天道当然能再次跟她说话。
谢挽幽担心下界的情况,来不及说别的,逮着系统便急声问:“下界现在如何?了?”
系统:[正在清扫中]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机器音,谢挽幽却?似乎隐隐从中听出了几分报仇雪恨的咬牙切齿。
谢挽幽对此并不意外,神启这些年几乎毁灭整个?下界,天道心里肯定恨死了,既然天道已经开始清扫神启残留下来的脏东西,谢挽幽也?就松了一口?气。
小白……想?到小白,谢挽幽便又想?起她转身离开前,谢厌与封燃昼慌乱失措的目光,一股莫大的酸涩和落寞瞬间涌了出来,将?她的整颗心填得满满当当。
要等待多久,才?能等到他们飞升上界?
封燃昼应该很快就能上来,可?小白就不一定了,神兽幼崽与人类幼崽是完全不同的,小白是个?白虎宝宝,至少还需要跨过百年的时光才?能成年。
对当惯了神仙的仙人来说,百年时间,不过弹指一瞬,可?对于曾当过凡人的谢挽幽来说,百年时间,足够一个?凡人生老病死。
那?是长达一个?世纪的漫长时光。
漫长到恐怖。
一想?到她会?错过小白全部的童年,谢挽幽更觉痛苦。
那?痛苦牵扯着她的心脏,虫噬一般地疼,谢挽幽呼吸逐渐变得急促,那?疼痛蔓延开来,连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稳住心神!]
系统忽然在她脑海中警示了一句,语气十分严肃。
[你的神魂本就四分五裂过,更别提如今你的杀魂刚刚归位,神魂十分不稳。若你无法稳住主魂,极容易被其他副魂篡夺身体的控制权]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挽幽按住额角,咬牙道:“被副魂抢夺身体控制权后?,我会?怎么样?”
[打个?比方?,最差的情况,就是你被负面?魂魄抢夺主控权]
[如果以杀魂为主,你就会?无差别乱杀,变得嗜血暴戾,]
[如果以恶魂为主,你就会?道德败坏,做尽恶事,这一点,可?以参考穿越之前的‘你’,那?时的‘你’便是以恶魂为主魂]
谢挽幽努力做深呼吸,一边吸气一边问:“被其他副魂抢夺控制权后?,我的记忆还会?存在吗?”
[会?存在,你还是你,还会?记得一切,但你的待人处事,你的价值观,会?因副魂的负面?影响发生相应的改变]
谢挽幽皱眉:“比如?”
系统怕她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耐心同她解释:[比如——大白亲了你一下,善魂会?觉得很幸福,欲魂会?觉得他是在故意勾引你,恶魂会?觉得他趁着接吻给你下了毒,杀魂会?觉得被冒犯而将?他乱刀砍死]
“……”谢挽幽彻底黑了脸。
这样看来,杀魂是副魂当中最危险的存在。
可?想?而知,如果她被副魂压下去,等封燃昼飞升上来,将?会?面?临多么恐怖的修罗场。
而且……
谢挽幽额头跳了跳:“……你怎么也?跟着叫大白?”
你配吗?
系统冷漠道:[他是小白的父亲,按照逻辑,为何?不能喊他大白?]
谢挽幽按了按太阳穴,只感到一股控制不住的烦躁从心中涌出。
[大喜或大悲,都会?导致副魂苏醒]
系统肃穆道:[你必须控制好情绪,否则接下来会?很难办]
谢挽幽惨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生离死别的人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的让我控制情绪?你什?么都不懂,你只关心你自己!”
被骂了一脸的系统沉默了。
善魂情绪失控,副魂已隐隐有冒头的趋势。
情况不太妙。
系统正要开口?,察觉到什?么,话头一顿。
而此时,谢挽幽也?注意到了远处飘来的一大片七彩祥云。
并不是这片七彩祥云太美?,而是因为这片云上站了太多人。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头,阵势十足,领头之人头戴莲花冠,面?容俊美?,生得一副悲悯众生的慈悲相,周身气质却?有一丝与眉眼不相符的阴冷。
至于他身侧跟着的神仙,虽身着华美?衣裳,却?半点没有仙家的模样,或是吃得脑满肠肥,或是懒洋洋的揣着袖子,一副安逸无比的悠然模样。
他们探着头乐呵呵地围观着她,神色中满含着看好戏的意味,就像是忽然在没有新鲜事的生活里找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乐子。
他们在打量着谢挽幽,谢挽幽也?眯起了眼,冷冷打量着他们。
就是这些“神仙”为了一己私欲灭了神兽一族,封锁通天路,害得玄天祖师无法飞升,一缕魂魄孤独地徘徊于人间。
也?是他们,害得谢厌被神启捕获折磨,最终不得不献祭自己扭转时间,为所有人博一条生路。
谢挽幽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攥紧。
七彩祥云上的仙家们很快来到了近前,却?并没有从云上下来,依旧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双方?对峙良久,直到气氛逐渐变得古怪,才?有有个?笑眼弯弯的神官走了出来,对着谢挽幽一拱手,客客气气道:“恭迎执幽上神归位,小神是接引您的官,名唤青隐。”
什?么狗屁执幽上神,谢挽幽无视神官假惺惺的笑脸,讥讽道:“我只是归位,又不是要抢帝君的皇位,你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
夹枪带棍的直白话语令所有仙家俱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谢挽幽一个?孤女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嘲讽帝君。
神官的表情也?是一僵:“执幽上神身份尊贵,帝君特意携众仙前来,正是为了表示对上神的看重。”
“哦?是吗?”谢挽幽上前一步,不出意外地看到众仙忌惮的目光,她直白地看向为首的帝君,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装什?么呢,千年前灭了我全族的难道不是你?现在摆出这假惺惺的模样给谁看?名不正言不顺的位置,坐着也?不安心吧,我刚回来就大张旗鼓地拉人过来,帝君这么心慌?”
马上有仙家厉声呵斥道:“放肆!”
帝君抬了抬手,制止了那?仙家的喝止,垂眸道:“本君知你心生怨怼,千年之前的事,确是一场意外,如今雪凤族只余你一人,本君会?给你应有的尊荣,弥补亏欠你的一切。”
谢挽幽都听笑了,压着声音问:“你打算如何?弥补?”
“千年前,雪凤族曾与本君订下婚约,”帝君道:“如今你已归位,婚约依旧有效,本君会?娶你为帝后?,届时,你便可?与本君一同掌管六界。”
不过一个?婚约而已,却?像是赏赐给了她偌大的恩典。
谢挽幽觉得这一切真可?笑:“谁要跟你这种?无耻之徒成婚,什?么跟我同享掌管六界之权,搞清楚,那?本来就是我的位置,你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偷罢了,怎么,当了千年的假帝君,你就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谢挽幽上前一步,不知何?处而来的大风卷起她的衣角和长发,巨大的雪凰虚影在她身后?隐隐显现。
“梦该醒了吧……给我,从偷来的王位上滚下来。”
这下,众仙的脸色彻底变了。
恼怒,不屑,讥笑……种?种?目光落在谢挽幽身上,夹杂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惊讶。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雪凰孤女,究竟是哪来的底气跟当今帝君叫板?
要知道,光是上界的百万仙兵,就足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见谢挽幽不是好哄骗的主,众仙便再无顾忌,纷纷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她说什?么?让谁从王位上滚下去?”
“果然是下界来的卑贱种?,脑子就是不好,她以为她是谁,凭她一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本尊早就同帝君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种?隐患,一定要及时掐死在萌芽里,帝君偏要再给她一次机会?——看看她那?样子,得了便宜还不知足,要我说,干脆直接把她打下诛仙台吧。”
“就是,又不是打不过,只是区区一只百岁不到的雪凰,有何?可?惧?”
“贱种?就是贱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跳出悲惨的命运,”一个?仙家轻蔑道:“给她机会?也?不珍惜,她就该跟她生的那?个?混血崽子一样,在轮回里永生永世地挣扎。”
谢挽幽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剑,提高声音逼问:“你们能看到下界的情况?”
众仙面?面?相觑了一下,而后?齐声大笑:“当然了,神明?无所不能!”
“神不仅能看,还能让神识短暂地降临在某个?人的身上,”为了击溃谢挽幽的心理防线,一个?仙家故意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不然你以为,那?个?大祭司为何?会?突然抓捕你那?个?混血崽。”
谢挽幽如遇当头一棒,一时间定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
怪不得大祭司突然得知了小白的存在。
怪不得神启能在人间不断壮大。
竟是这群所谓的“神”在神启背后?推波助澜!
“为什?么?”谢挽幽声音已经完全哑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神官笑眯眯地说:“还能为什?么,因为无聊啊。”
通天路被封锁了,下界的人上不来,上界的人下不去,神的寿命无穷无尽,久而久之,他们都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
围观神启一步步实施灭世计划,便是他们给自己找的一个?乐子。
有些心理扭曲的人会?虐猫虐狗,以此获得快感,他们大概也?是出自同一种?心理。
看着神启带来的血腥和混乱,他们便能感受到一种?扭曲的愉悦感和刺激感。
他们,才?是神启背后?的“神灵”,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那?一瞬间,谢挽幽感到一股莫大的愤怒和痛苦涌上了她的心头。
谢厌献祭自己的时候,这些神仙在干什?么?
他们在欣赏着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堕落,并以此为乐。
所有人的苦痛和牺牲,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何?其可?笑……真是何?其可?笑啊!
恨意填满了心脏,每一下搏动,都牵扯出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谢挽幽想?到了死于谢厌手中的封燃昼,想?到了怀着愧疚与自责解体而亡的谢厌,想?到了自爆而亡的师尊。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为了珍重之人付出的生命,不该成为这些人的笑料!
杀了他们!
把他们从那?该死的云端上打下来!
让他们也?在烂泥里苦苦挣扎!
她要把他们加注在所有凡人身上的每一分痛楚,都彻彻底底地奉还给他们。
杀意在心中翻涌不息,谢挽幽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双眼亦变得猩红。
众仙还没注意到谢挽幽的异常,仍在大笑。
唯有系统绝望地拉响了警报。
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们没事惹她干嘛!
谢挽幽如今完全融合了雪魄之力,又因间接拯救了万千生灵,身负无数功德,实力之强,早已不是这些终日醉生梦死的花拳绣腿能比得上的。
封锁通天梯,上界的神仙的确不会?再受下界飞升者的威胁,但同时,他们也?再也?不能通过去下界积攒功德提升自己的力量。
换句话说,谢挽幽现在砍他们,就跟切菜似的。
系统看着毫无危机意识的众仙,又看着即将?被杀魂主掌身体控制权的谢挽幽,陷入沉默。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祂已无法阻止。
这些仙家的命数,已经到头了。
一阵突兀的凛冽寒风席卷过天上的七彩祥云。
还在说笑的众仙忽然截住了话头。
他们惊恐地发现,刚刚笑得最大声的那?几位神仙,脖子纷纷被齐根斩断。
整齐的切口?没有流下一滴血,定睛看去,竟是因为切面?已经被寒冰冻结。
他们转过头,看到谢挽幽抬起头,满脸戾气地笑了。
“我要……把你们全都杀光。”
刚开始,众仙还不以为意,觉得他们人多势众,必能拿下区区一只雪凰,但等到被杀得七零八落,从彩云上狼狈跌落,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谢挽幽的恐怖之处。
她太强了……强得过分。
这是一场可?怖的单方?面?屠杀。
到处都被寒冰冻结,鲜血与断肢体全被凝固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发现不敌,贪生怕死的众仙们狼狈逃窜,谢挽幽并不追击,而是单单瞄准了帝君。
不出一刻钟,战斗便结束了。
谢挽幽攥着帝君的头发,狠狠将?他的头掼向地面?,“砰”的一声,灵砖上出现了一个?凹痕,高高在上的帝君此时满头鲜血,变得狼狈不堪。
谢挽幽迫使他抬起头,五指掐住他的下巴,指甲没入他的脸,留下可?怖的五个?血洞:“去死,我要你死!”
帝君喘息着,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哑着声音,忽而沉沉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想?跟凡间的爱人和孩子重逢,是不是?”他恶意地笑了起来:“可?你不知道,你被天道愚弄了。”
谢挽幽面?无表情:“你什?么意思??”
“混血,这种?被天道视为逆天之物的存在,是永远没有资格飞升的。”
帝君大笑了起来,诅咒一般厉声道:“也?就是说,你们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谢挽幽颤抖了起来,下意识破声道:“你放屁!”
帝君诡秘道:“不信,你问天道。”
谢挽幽在脑海里大喊系统,系统沉默片刻,只说:[你先冷静一下]
没有马上辩驳,等于默认了这个?说法。
谢挽幽心中大恸,愣愣地松开了帝君,像是站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是的,你们永生永世,都无法再相见。”帝君唯恐她遗忘,火上浇油地再次复述了一遍:“你现在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天道愚弄了你,你被祂骗了啊。”
“跟我合作吧,我们一起反抗天道,修改祂定下的天规,你此生才?有机会?见到他们。”
谢挽幽惨笑了一声:“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替我做决定。”
“不用挣扎了,不管你如何?舌灿莲花,你都只会?有一种?结局——”谢挽幽直起身,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居高临下道:“不得好死的结局。”
谢挽幽再次短暂清醒过来时,整个?上界已陷入一片死寂。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不知发生了怎样一场大战,残肢与鲜血散落得到处都是。
谢挽幽隐约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她把帝君千刀万剐后?,丢下了诛仙台,叫他千百世都保留着身为帝君的记忆,尝尽世间的所有苦楚。
然后?,她杀了大半个?上界的仙人,剩余的仙人害怕被她找到,全都躲了起来。
谢挽幽孤独地在断壁残垣当中徘徊,不知过去了多久,太阳落了又升,谢挽幽终于感到了疲惫。
她想?睡一觉。
或许时间会?冲淡所有的痛苦,等她再次醒来,便能理智地面?对这一切。
栖梧宫的大门关闭了,谢挽幽将?自己独自关在了里面?,想?要沉睡一场,寻得一丝安宁。
有神官远远观望到这一幕,发疯的执幽上神停止屠杀的消息很快散开了,众仙无不欣喜雀跃,等待几天还没有动静后?,终于敢从藏身之处走出,再次开始活动。
可?好景不长,十日后?,紧闭的大门忽然再次打开。
“今天杀谁好呢?”
散发赤脚的谢挽幽吃吃笑了起来,好像没听到脑海里系统的劝阻,朝着远处惊惶逃窜的人影走去。
当谢挽幽被帝君刺激得彻底失控时,系统就知道,这回上界是完蛋了。
怎么办?
系统不断罗列解决方?案,最后?不得不选择了可?行性最大的一个?方?案。
登仙台上, 终日缭绕的雾气逐渐散去。
继谢挽幽之后,仙钟再次敲响,然而这次,幽远的钟声只长鸣了一次, 便突兀地戛然而止, 原本该出现的五色霞光更是只露了些许苗头, 便迅速消散在?云后。
一道颀长身影从登仙台上步出,随手挥散了缭绕在?四周的白雾。
他?站在?原地远眺,远方的云端之上洒落着金光,可原本该是?华美殿宇的地方,此?时?已被不知名的力量击毁了半边,只?留下了摇摇欲坠的残骸寂然伫立。
[如你所见,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一道声音自他?的脑海里响起,没有起伏的语调中带着微不可闻的无奈。
封燃昼的目光在?远方破败的殿宇上停顿片刻, 往下,落在?白色灵砖上的显眼血迹上。
那些血迹呈溅射状, 色泽已经变得黯淡, 时?不时?便有拖拽留下的血痕出现, 十指抓挠的印记清晰可见,不难想象当时?登仙台周围发生了怎样的一场血腥屠杀。
那道声音仿佛察觉到他?心?中所想,开口解释道:[这是?一天前发生的事,起因是?服侍的神官说错了话, 杀魂受刺激出现,杀光了当时?在?登仙台的所有人。”
[看到那边的天河了吗,那些人的头现在?还在?天河里泡着]
随着这句话落下, 封燃昼袖子动了动,一颗毛绒绒的小猫猫头钻了出来, 灵巧地抖了抖耳尖,仰头望向?天道口中所说的天河。
可惜天河上满是?雾气?,什么都看不到。
封燃昼捏住袖口中探出的猫头,挑眉道:“不晕了?”
“不晕了!”谢灼星含糊地发出声音,左扭右扭,甩开了捏在?脖子上的大?手,然后沿着封燃昼的衣袖,哼哧哼哧地攀到了他?的怀里,急匆匆地说:“小白已经好了,我们快去找娘亲吧!”
封燃昼摸了摸他?的毛脑袋。幼崽还太小,完全抵御不了飞升时?遇到的罡风,虽有他?一路保护,却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好在?这小东西现在?已经精神了许多。
三天前,一个自称天道的存在?忽然找上了他?和小白,告诉了他?们谢挽幽的近况,并表示可以帮助他?们飞升见到谢挽幽——前提是?,他?们要治好魂魄不稳的谢挽幽,让她恢复正常。
事实上,不用天道说,他?也会这么做。
然而,直到亲眼看到上界如今的情形,封燃昼觉得,他?可能低估了谢挽幽现在?的精神状态。
事情显然要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他?微微皱眉,可怀里的幼崽显然没考虑那么多,一心?只?想着尽快跟娘亲见面。
封燃昼一手抓住谢灼星两只?前爪,防止他?急得从自己的怀里跳下去,直接飞去寻找谢挽幽。
谢挽幽如今情况不明,贸然见面,并不是?个好的决定。
谢灼星被封燃昼抓住爪子,不解地仰头,正要开口询问,却忽然被封燃昼用袖子遮住。
黑暗里,谢灼星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靠近,他?老实地没有动弹,好奇地竖起耳朵,听到了那些人急促的喘息声。
封燃昼抬起眼,探究地看向?来人,那些人形色匆匆,相同的是?满身狼狈,眼中皆是?惊惧和疲惫。
待看清站在?登仙台边的封燃昼,每个人皆是?勃然色变,一人更是?直接冲了过来,双眼发红地对封燃昼怒吼道:“谁派你来的!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说着,他?朝着封燃昼的脸伸手,恶狠狠道:“快把易容撤下,快啊!若是?被帝君看到你这张脸,我们全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