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一瞅这俩人那踉踉跄跄的小模样儿,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她心里头乐开了花,昨天胡婆子不是还说她家风凉话呢吗?这事儿赶上得正好,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妈了个巴叉的,她爸给胡老五替班儿一晚上,到头来胡婆子跟胡老五还觉得他爸累死了活该,她爸是该他们老胡家是怎么的?你瞅瞅,这不干人事儿就是不行吧,嘿嘿,今天胡老五跟胡婆子就得丢大脸!
前头这女知青张晓娟,就是跟胡婆子的儿子胡老五搞破鞋的那位。
而赶骡车的胡老六,整好是胡老五的堂弟,俩人是同一个亲爷爷的关系。
好家伙,这事儿不赶巧了的你说说,她不收拾胡老五都不合适了!
先不说胡老五本来是有媳妇儿的。
现在的问题是,很明显,刚才跟张晓娟搞在一起的,那是老光棍儿陈大刚啊,不是胡老六的堂哥胡老五!
苏颖一把搂住了苏谕,用手把他眼睛给捂上,不让这脏乱事儿糊他弟一脸屎,又装出了懵懵懂懂9岁天真小姑娘的模样,状似不经意般的跟胡老六说道:“胡六叔你看,那俩人是不是张知青跟陈大刚啊?他俩来小树林儿里干啥呀?好奇怪,陈大刚为啥一边儿走一边儿系裤腰带?张知青还在旁边儿呢,真是不要脸!咦?张知青的衬衫扣子也没扣好!陈大刚还摸张知青的脸呢!”
苏谕:“……”
手拿开让孤看看!
胡老六:“……”
完蛋他堂哥让人给绿了!
这半下午的,张晓娟跟陈大刚是显而易见的没想到,他俩搞破鞋的事儿还能叫人给瞧见了,所以摸摸索索的光明正大。
而胡老六由于着急赶回家送馒头,心里又惦记着待会儿还得再次上公社,所以骡车是赶得飞快,小树林里的香艳画面很快就一闪而过。
张晓娟跟陈大刚俩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但胡老六的心却是久久的不能平静下来了。
他也顾不上回答苏颖刚才的那老些问题,现在胡老六满脑子里都是——这事儿可咋办啊,他到底是该不该告诉他五堂哥啊!
其实胡老五跟张晓娟的那档子事儿,胡老六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有一回胡老五跟胡老六借了一块钱,就是为了给张晓娟花,哦,这钱到现在还没还上呢。
胡老六跟胡老五的关系一般,但到底是自小吃过一个锅里的热乎饭的,胡老六的心里头纠结死了。
苏颖悄咪咪瞅了一眼胡老六满脸菊花似的便秘样儿,就知道这事儿多半算是成了。
骡车很快到了青山村,苏颖跟苏谕姐弟俩在村口儿下了车,跟胡老六分道扬镳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苏颖赶紧拉着苏谕往家赶,这中午饭点儿都过了,饿死她了。
她倒是不着急现在就去知青住的地儿看热闹,这事儿今天下午是闹不出来的,胡老六还得赶回公社去呢,而且看样子,他还得需要纠结一段时间。
要是闹,最早也得是等晚上黑天了,各家都吃完晚饭的时候,嘿嘿,到时候她再去!
苏颖拽上苏谕“嗖嗖儿”的就小跑回了自家,唉,她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她妈刘兰香的心里承受能力。
瞅瞅她家的破烂大木门,又瞧瞧她家的破烂茅草屋,苏颖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院子里头喊:“妈!我回来啦!”
刘兰香刚把白菜都拿出来晒,等半湿不干了的才好积酸菜,转头儿就听见大丫头的呐喊声。
刘兰香起身:“你不上公社了吗,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棉花跟布买了吗?”
苏颖拉着苏谕进了院子,关上大门,插上门栓,回头儿就把刘兰香给拽屋里头去了:“妈你先别问,听我说哈。”
苏颖刚要坐下,想想还是觉得不安全,又回身把茅草屋的门也给关上了,还点上了煤油灯,然后把苏谕往刘兰香怀里肉一塞,以防止她妈待会儿暴起打人。
刘兰香怀里搂着有股子莫名臭气蔫了吧唧的小儿子,纳闷儿的问道:“你干啥?神神叨叨的?”
完后没忍住,低头儿又仔细闻了闻:“你弟身上什么味儿啊?”
苏颖抬头回了句:“又窜稀了。”
然后她一把拉开了背篓儿上盖着的破布,先是拿出来了五个白面的大馒头,嗯,还热乎儿呢:“妈,你瞅,国营饭店的大白馒头!”
刘兰香:“?”
然后苏颖又变戏法儿似的往外掏东西,先是一大包儿的水果味儿糖块儿,再是三斤多的金黄色小米,然后是十斤的大肥膘儿猪肉,二十斤的各色碎布头儿,早上没来得及卖的自产鸡蛋,一大把的各种票据,还有一个淡黄色巴掌大的粗布小包儿。
呼,背着这老些东西,可累死她了。
刘兰香:“??”
苏颖瞅着她妈能够直接塞进去一个煮鸡蛋的嘴说:“妈你把这小布包儿打开。”
刘兰香抱紧了怀里的小儿子,伸手一层层的掀开了小布包,很快就看见了里头的一沓子大团结。
刘兰香:“???”
刘兰香大口的呼呼吸吸好几次,胸口起起伏伏的停不下来,完后努力咽了口唾沫道:“你去抢钱啦?”
苏颖:“妈你淡定!就我跟小弟俩人这小身板儿,能抢得过谁啊!”
刘兰香刚要稍微放下心,苏颖又接了一句:“我俩去黑市啦。”
刘兰香:“…”
心再次提了起来。
苏颖小嘴“叭叭叭”的,把这一天姐弟俩的行程,隐去了赵老太家的那段儿,全都跟刘兰香讲了。
刘兰香听完后没说话,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把怀里的小儿子搁到地上,然后脱鞋上炕,满炕的开始摸笤帚疙瘩。
苏颖:“…”
失策了,没想到她妈能镇定到先把她弟放下来再打她!
苏颖尔康手:“妈,妈,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她老娘的手速咋这快,她都还没来得及狡辩呢!
苏谕往旁边儿蹭了蹭,省得被战火波及,然后老实的靠着热乎炕梢儿不动了,嘴里含着糖块儿甜滋滋,认真的看他姐挨打。
滋,他妈好凶,他姐真惨!
刘兰香胖揍了一顿闺女,心情也终于平复了下来,把笤帚疙瘩往炕上一扔,她压低了声儿的训娃:“我平时太惯着你了是吧?什么地儿你都敢去!那黑…那是你个小丫头片子能去的地儿吗?啊?”
苏颖:“…”
她就说不想跟她妈说实话,可不说实话,以后就不能正大光明的花这钱了。
再有一个,回来时候她又跟骡车上琢磨了,要不说去黑市还真糊弄不过去,毕竟哪家供销社能给你拿十斤的纯纯大肥肉啊,现在肥肉多抢手,那都是一大堆瘦肉里头,掺着不丁点儿的肥肉,而且正规生产队养出来的猪,它也没有这么胖啊!
她从背篓里拿出来的这块大肥膘儿,一瞅就是吃粮食长大的猪身上割下来的,没准儿这猪吃的比她家里头还要好呢,反正生产队各家里按指标养猪,那是养不出这么多大肥肉的…
说了去黑市肯定得挨揍,但她妈还是很疼他们几个的,气一气也就不气了,要不然她熬出猪油来能瞒得住邻居,那吃饭时候还能瞒得住她老娘吗?不可能的。
唉,她妈这会儿的手劲儿有这老大的吗?不过手劲儿大些好,说明身体健康。
苏颖捂着屁股,抱着苏谕当挡箭牌,趴炕上装模作样的哎呦哎呦:“哎呀可疼死我了,妈你别打我了,今天可惊险了,要不是小弟窜稀了,我俩没准儿这会儿就得蹲笆篱子去了…”
刘兰香黑着张脸:“你还知道惊险?知道惊险你还敢去!”
苏颖赖唧唧:“哎呀好了妈,你别气了,这买都买回来了,那又不能给退回去,黑市都没了,以后想去也去不了了的。”
嗯,仅限今年,明年指定还得有!
苏颖撺掇刘兰香:“妈,妈你数数呗,当时太紧张了,我都没来得及数呢,还有那两大包的碎布头儿,说不准能给咱家人做好些东西呢!”
提到钱,刘兰香抿了抿嘴儿,其实她也想知道这钱到底有多少。
而且就像是大丫说的,这钱跟东西反正是退不回去了,孩子揍也揍了,该教训的也教训了,还真不能再咋地了。
刘兰香气不过,又瞪了一眼苏颖,开始坐桌子旁一张张的数钱。
数了一遍又一遍,苏颖跟苏谕都跟旁边儿数清楚了,刘兰香还是不敢信,非要再数一遍。
又过了半天,刘兰香道:“我滴个亲娘你的姥姥唉…统共四百六!”
苏颖抱着苏谕再接着撺掇:“妈,咱回头上趟县里呗?”
第12章
刘兰香心里头的气还没消呢,那去黑市换东西,让人抓着了可不是小事情!这破孩子,还敢带着她弟也去?俩人万一要是出点儿啥事儿,那可咋办呐!
刘兰香攥着钱,没好气的道:“去什么去!手里有点儿钱就想着往外花,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当时的村里人都是这样儿的,根本就没有花钱的意识和习惯,主要是一年到头也摸不着两毛钱,攒个十块八块的,恨不得留给孙子辈儿的传家使。
不过苏颖才不怕她妈呢,笑嘻嘻的讨好道:“嘿嘿,妈,您瞅瞅,桌儿上那好些票据都要过期了,尤其是粮食票子,这堆票儿我花了35块钱呢!要过期了多可惜~”
刘兰香一听35块钱,那心跳跟血压又开始狂飙!随后是手痒,下意识的还想去找笤帚疙瘩。
她滴个亲娘唉!
她刘兰香都26岁了,娃都生了四个,可还没一下子花出去过35块大钱呢!
这可是整整35块大钱!
刘兰香捂着胸口,心疼的都要晕过去了。
苏颖瞅她妈那揪心的小模样儿直想笑,原来她妈年轻时候也是这么个活泼的性子。
不过笑着笑着她又想哭,哭上辈子后来的那个,一头花白头发,满脸褶皱,说话办事儿都木了吧唧的小老太太。
苏颖把眼泪给憋回去,拉着她弟苏谕从后背抱住她妈刘兰香:“哎呀妈,你就别想了,这花都花了的,您赶紧把这些快过期的票子都挑出来,等过两天学大寨开始了,咱偷偷上县里去一趟,把粮食给买回家里头才是实在的。”
苏颖这些粮食票子可不老少,全买了得有好几百斤呢,这么大的量,让同村人看见那必然是要说闲话的,要不就是今天你家来借一碗米,明天我家来借一碗面,反正是有去无回了。
苏颖打算等学大寨一开始,就让她妈跟大队说是上县里给她弟苏谕看病,到时候谁也说不出来什么的,他弟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闹病,那在村里头都是有名儿的。
然后等黑天了,她家再偷偷的把粮食给运回来,就全都齐活儿啦嘿嘿!
刘兰香让俩孩子给搂着,软乎乎热乎乎的,心里刚才那股子紧张劲儿好悬给顺下去了。
但她挑了半天,发现还有好些洗澡票儿跟理发票儿什么的,刘兰香拧眉头:“你这孩子,咋还换这老些没用的票子,咱家洗澡啥时候儿出去过了,你想洗澡跟妈说就行了,到时候妈给你烧热水,还有这理发票子,这这…去一回就要2毛钱!哎呦不行我看不了这个,一看心肝儿脾就直抽抽…”
苏颖给她妈捏肩:“妈这理发票跟洗澡票不是买的,是那个票贩子白给的,黑市不是抄没了嘛,我买的多跟他砍价来着,唉妈你瞅,我还给你挑好几张这个票子呢,你以前肯定没使过!”
刘兰香低头一看,嘿,好没,原来是几张粉红色的月经带的票儿,她怪不好意思的:“你个小丫头家家的,还知道这个呢!”
刘兰香右手“嗖”下子赶紧给揣兜儿里了,这让人给看见了多臊得慌…
一家三口捋顺票子得花了有两刻钟的时间,苏颖总算是把她妈给说动了,等学大寨一开始,就跟大队长请假。
刘兰香把钱跟票子都收好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紧去拾掇那二十斤的碎布头儿。
哎呦这里头怎么还藏着红色的呢!这么老大一块儿!哎呦呦这可真是难得!唉,不过她家现在使不了,咋着也得给老三守个一年半载的。
嘿这块儿军绿色的好,回来给几个孩子缝鞋面儿使!
眼瞅着她老娘已经开始上头了,苏颖给她妈嘴里塞了一块儿糖,完后拉着苏谕去做饭了。
这说会儿话的功夫,天上大太阳都开始往下走了,今天难得的有大白馒头可以吃,苏颖就烧水切白菜,简单弄了个白菜汤。
不过她往里头悄咪咪放了几块儿指甲盖儿那么大的猪肉,拿菜刀给切得稀碎,全放锅里头了,稍微熬那么一小会儿就闻着喷香!
苏谕蹲灶台子边儿上帮着烧火,全程都在止不住的咽唾沫。
这真不赖他馋!他上辈子什么龙肝凤髓没吃过!都是这具身体的锅!
苏颖做好之后,就把碗筷拿给苏谕,让小不点儿帮忙端进屋,自己则是盛了一大盆子白菜汤跟在后头。
进屋之后,刘兰香果然还跟炕上左右来回的琢磨这些布头儿要怎么使呢。
苏颖道:“妈,先吃饭吧,待会儿再弄,馒头都要凉了。”
刘兰香依依不舍的叫俩孩子给拉上了桌:“唉,你妈我都好几年没买过新料子了,这猛地一瞅见这么老些新布,这心里头高兴呐!”
苏颖给她妈盛汤:“这布头儿买的划算,两大包一共才花了3块钱。”
刚才苏颖汇报的时候,就说了今天一共花了多少钱,没仔细说每样儿具体花了多少,这会儿刘兰香一听,好家伙,这么老大一堆布,虽说都不是大块儿的吧,可也不是那种一条条稀碎的玩意儿啊,居然只要3块钱!
刘兰香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啊!这么多才只要3块钱?还不要票?”
要让刘兰香说,这一大堆的布头儿,拼凑拼凑,给全家每人缝一身夏装都有富裕,不就是不一个色儿嘛,这有什么的呀,都是簇新簇新的好料子呢!
黑市的物价简直是刷新了刘兰香的三观,真是贵的死贵,实惠的忒实惠。
苏颖一个大馒头掰开两半,一半递给她妈刘兰香,一半递给她弟苏谕,防着她妈不舍得吃:“那可不,我觉着今天这碎布头儿买的是最超值的!”
“唉,对了妈,咱这洗澡的票子跟理发票子也使不完,我想给二伯家分点儿,还有那碎布头儿里头鲜亮的颜色,也给二伯家吧,我香绣儿姐不正相看呢嘛。”苏颖刚都瞅着她妈把鲜亮色儿的料子单放一堆儿了,估计就是给她留着的,可苏颖也想给她爸守满一年,这吃肉是没办法,身体需要,但衣裳是可以穿些素色跟黑色的。
刘兰香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成,等晚上你给你二伯拿过去。”
刘兰香是新寡妇,村里头讲究些的人家,近几年是不会上她家里来串门子的,也多半是不欢迎她上门的,嫌晦气。
这事儿刘兰香还是挺注意的,都是街里街坊的,做人也不能惹人烦不是。
但提到了苏二伯,就想到了苏大伯,刘兰香心里头犹豫了几下,开始跟俩孩子瞎叨叨:“大丫你说,你大伯他昨儿晚上是那个意思不?妈这琢磨来琢磨去的,怎么心里头这么不得劲儿呢。”
苏颖冷哼一声:“切,这还有啥不是那个意思的,我看他就是那个意思,根本就没安好心!妈你就是心眼子忒实在了,你瞅我爸这出事之后,我二伯家的人是一趟趟的过来给帮忙,我大伯家放了个屁没有?咱家以后少跟他们家来往吧,一群自私鬼!”
刘兰香不习惯把亲戚往那么恶毒了想,但她也知道苏颖的话根本就没法反驳,只能唉来唉去的又叹了几口气才作罢。
苏颖买大馒头是照着家里每人一个来买的,但一顿饭下去,仨人给熬白菜吃了个精光,大馒头也就吃了一个半,还剩下了三个半。
苏谕人小,吃完饭就开始靠着热炕头儿犯困,母女两个把碗筷端了下去,三两下就给涮干净了。
苏颖一边擦碗一边跟他妈请示:“妈,等二弟跟三弟要回来了,你们仨先吃,我带小弟上山溜达溜达去,晚上饭不用等我们俩了,我前天上山好像看着有黑木耳了,待会儿瞅瞅还在不在。”
老二苏茂跟老三苏诚中午没回来,估计就是跟后山或者大河边儿上耍呢。
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农闲的时候了,各家又都恢复了一天两顿饭的习惯,早上一顿,晚上一顿,中午是不做饭的,所以苏茂跟苏诚这俩小子中午压根儿就没回来。
苏颖嘴上说是要上山摘黑木耳去,但其实她是打算带着苏谕去找老神医的。
不过这话还是不能跟她妈刘兰香说,因为那老神医是挨批斗了,才给下放到隔壁村的,就连隔壁村本村的人,平常都是要绕着那附近走的,生怕着上边儿给牵连上喽。
不过苏颖是知道的,这老神医可是个人才,上辈子她重生之前,老神医可还活得好好的,一礼拜好几回的上医院看诊去呢,身体倍儿棒,啥毛病没有!
刘兰香一听摘木耳,二话没有就答应了:“成,那你们俩早点儿回来,别在山里待得太晚了,深山的地方不许去啊。”
苏颖满脸诚恳的编瞎话:“那肯定的!”
等苏颖擦干了手,回屋里一看,她弟苏谕早都睡着了,小猪崽儿似的缩成一团,打鼾声儿胡噜胡噜的。
苏颖把苏谕往怀里一抱,又背着已经清空了的小背篓儿出发了。
这会儿已经是快要下午4点了,现在天黑的早,又还在放秋收假的时期内,所以各家各户差不多都要开始弄晚饭了,要是再晚些做饭,等吃饭时候就得点煤油灯了,浪费钱。
苏颖带着苏谕赶这个点儿去找老神医,时间上正正好,大人不会在外头瞎溜达,孩崽子们也知道该回家找食儿吃去了,谁也不知道她偷摸走村外的小路绕进了村口的小树林里。
没错,就是张晓娟跟陈大刚搞破鞋的那个地儿,也是苏颖藏苏老大家老母鸡的那个地儿。
苏颖前后左右的都扫视了一圈儿,确认没人在附近之后,才低头数了38棵树,很快就找到了她埋老母鸡的那个树根儿。
她拿树杈子把树根儿底下的雪都划拉开,老母鸡果然还跟昨儿晚上的姿势一样,屁股跟脚丫子冲天,老嚣张了。
苏颖裂开嘴无声的乐了两下,然后把冻得梆硬的老母鸡往身后的背篓儿里一甩,再遮上破布盖,齐活儿!
再次查看左右,确认是真的没人之后,苏颖才哼着小调儿朝隔壁村走去了。
嘿嘿,她之所以是把老母鸡藏在从村口的小路,往小树林儿里数的第38棵树下,就是在讽刺苏大伯是个不要脸的老三八!
老母鸡是没错的,但苏大伯有错,哼!
去邻村老神医住的地方,可以绕山下的小路,也可以翻山走。
山下的小路走起来要平稳些,但是慢,而且容易碰上两个村儿之间串门子的,不安全,所以苏颖选择了翻过两座山去老神医家。
他们这边儿的山多,树也多,大雪一盖更是白茫茫一片,要是外来不熟悉地形的人,没两三下子就容易跑偏方向找不到路了。
但作为土生土长的青山村本地娃,那是不可能会迷路的,大家都是打小儿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山根根儿底下撒尿活泥巴玩儿了,走山路而已,分分钟的事儿!
尤其是苏颖还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经验,那爬起山来小腿儿倒腾的“嗖嗖儿”的,等到了老神医住的破窝棚,天还没完全黑透呢。
这破窝棚就搭在山根儿底下,一般没人过来,偏僻又清冷,但苏颖仍是等了一小会儿,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到窝棚的破栅栏那儿叫人:“刘老头儿,你在不在家啊?”
没过多大会儿功夫,里头蹒跚着出来个佝偻腰的精瘦小老头儿:“找我干啥?”
苏颖小小声儿:“看病不,一只老母鸡!”
她一手抱着苏谕,一手把身后的背篓布盖给掀开了一个小角儿,露出了里头冻得邦硬的腚朝天嚣张老母鸡一只。
精瘦小老头儿打眼一瞅,嘿,还真是有老母鸡!他原本还眯得睁不开似的一对儿无神小眼睛,突然一下子就瞪得锃亮!完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瘸了,挺直了腰杆子,整个人得高了足有小半米!
小老头儿迈大步,三两下子就蹿到了破栅栏儿旁,那阵势比苏颖还急迫:“快进来赶紧的!一会儿别让人给瞅见了!”
苏颖:“…”
她就说,上辈子快一百岁了都还精神抖擞的老神医,怎么可能这会儿还不到五十岁呢,就完蛋成刚才那个熊样儿了呢…
原来是装的!
嗐,不过倒是也可以理解啦,为了活下去嘛,不丢人。
苏颖跟着神医刘老头儿进了窝棚,这才发现,里头并不像是外面看上去的那么冷。
窝棚四周虽然连个像样儿的土墙都没有,只在四脚的木柱子之间,用干稻草给堵上了,但这刘老头儿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找来了好些厚塑料布,又自个儿给糊了一层“墙纸”,层层叠叠的左拼右接,反正大冷风是吹不透的。
苏颖觉着,在这破窝棚里待着,好像比她家的茅草屋还要暖和呢…
再低头儿瞅刘老头儿睡觉的地儿,虽然没有土炕,但是他给地上垫着三层木板子,完美隔绝了地底窜上来的阴冷湿气。
最绝的是,这当做床架子的三层木板之间,还给弄出了隔断!隔断的正当中放着带盖子的炭火盆儿,炭火盆儿烧的热乎乎的,在木板子隔层之间一烘烤,好家伙啊好家伙,这比老佛爷还嘚啊您!
苏颖抱着她弟跟窝棚里傻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要先问啥。
她想问你这满墙的塑料布是哪儿弄来的,还想问炭票儿是跟谁家换的…哦不,她是来给她弟看病的,怎么给搞跑偏了?
苏颖再去看那乐滋滋精神抖擞的老刘头儿,嘿,人家已经烧上热水,正等着水开之后好给老母鸡拔毛儿呢!
苏颖:“刘老头儿…”
刘老头儿眼睛盯着烧水的大锅不挪窝儿,开口问道:“你们俩谁看病啊?”
苏颖直接把苏谕给搁老刘头儿自制的老佛爷床架子上了,她回:“我弟,昨儿晚上窜一回稀,今天上午又窜一回,这两天都吃了巴拉巴拉…”
苏颖就跟带小孙子上医院一样,事无巨细的把苏谕这两天的情况给汇报了,然后又说了些她上辈子推断的出来的那些猜测。
刘老头儿听后回了个“嗯”,终于舍得把眼珠子从老母鸡的方向给挪离开了,他小步小布的慢吞吞磨叽过来号脉。
老刘头儿闭着个眼摸脉象,苏颖也不敢瞎逼逼,只能跟旁边儿守着。
过了会儿,老刘头儿拿开了号脉的手,嘴里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声。
苏颖一听这叹息声儿里的悲凉和无奈,心都要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她弟不会是没救了吧!她就说她就说哎呀,上辈子她弟就是这两天没的,妈呀这可咋办呐…
苏颖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神医,我弟这这…还有救不?”
刘老头儿抬眼皮子:“什么有救没救?你弟这小身板子是虚了些,但他窜稀是身体排毒呢,明儿就没事儿了,不过他娘胎里带着虚,往后营养得跟得上了,让他多去山上河里的跑跑跳跳,过了七八岁就算是立住了。”
苏颖:“…”
苏颖左右手攥紧了不敢松开,试探着追问道:“那您刚才叹气是因为…”
刘老头儿:“嗐,我那是叹息我自己,你弟没多大事儿,那以后,我不就吃不上你家的老母鸡了嘛!”
苏颖:“…”
你滚蛋行不行!
妈了个巴叉的,吓唬死老娘了!
苏颖强忍着想抽这老头儿一顿的冲动,不停的给自己洗脑,这是老神医老神医老神医,本事老大了老大了,以后还用得着呢,抽死了就活不过来了…
呼,总算是把心里的这股子邪火儿给压下去了。
苏颖和颜悦色的假笑:“那您瞅我弟以后还需要注意点儿啥不?这孩子打小儿就身子不好,老闹病。”
刘老头儿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长胡须道:“要是有条件,适当吃点儿核桃红枣儿什么的,年前可以再来看一趟,要是问题不大,往后每到换季时候,再来号一回平安脉就行。”
苏颖听明白了,他弟这是真没大事儿了,这可是大好的消息嘿!虽然不知道为啥上辈子她弟没能扛过去,但总归现在是没事了,阿弥陀佛感谢各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阿门玛卡巴卡,多谢老天爷保佑!
苏颖也不计较刘老头儿刚才的大喘气了,她欢欢喜喜的道:“行,那您老先吃鸡,我带我弟这就回去了。”
“哦对了,您能看妇科病不?”苏颖这是想起了她妈刘兰香,刘兰香虽然现在瞅着没啥大问题,但她记得上辈子她妈临走之前是遭了大罪了,身上各处儿的毛病都找来了。
苏颖又絮絮叨叨说了她妈刘兰香的一些身体状况,什么腰酸腿疼爱咳嗽一类的。
刘老头儿想了想回道:“得注意保暖,想法子多吃些肉蛋,那光吃菜肯定是不行的,听你说的情况,应当是问题不大,要是下回给你弟复诊的时候,一块儿带来看看也行。”
苏颖这回是真放下心了,她说:“成,下回要是没鸡,我就给您带粮食来!”
刘老头儿听了,毫不含蓄的露出了满含期待的“嘿嘿”一笑。
出了老神医的破窝棚,苏颖简直是容光焕发,哼着小曲儿就要往山上走。
这时,她怀里的苏谕悄悄睁开了眼睛。
苏谕其实在刚才被号脉的时候就醒了,他应该是对睡梦之中,任何人的身体碰触都十分的警惕,这是他保命的本事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苏颖抱他过来的时候没能醒过来,估计是身体太虚弱也太疲劳了吧。
听刚才的老头子说,他的身体没什么大事了,这跟他自己诊脉的结果差不多,苏谕当下也是放心了些,要不然老是随时随地的窜,实在是太奔溃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