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垫着脚扭头瞅了一眼,啥也没瞅见,就没往心里去,接着待在原地。
可又等了半天,苏谕还没出来,苏颖着急了,她冲厕所里头喊道:“小弟你没事吧?拉完了不?”
苏谕磨磨唧唧:“…完、完了。”
苏颖:“完事儿了就赶紧出来,咱还得干别的呢!”
苏谕委委屈屈:“…没带纸。”
苏颖:“…”
这可咋办?她也没想着带啊!
苏颖:“你在里头稍微蹲会儿,姐去给你找个石头。”
苏谕更委屈了:“…”
他什么时候后用过大石头啊哇呜!
等苏谕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用石头做人体清洁,已经是半拉小时以后了,苏颖赶紧拉着苏谕朝黑市赶。
这黑市的东西也不是无限量的,你要是去晚了,可就都让别人给买走了!
可姐弟俩紧赶慢赶,等赶到黑市那条街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苏颖:???
苏颖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就离开了最多四十分钟啊,难道黑市这么快就散伙啦?
倒是也有可能,这回是她不熟悉规矩,看来以后还得再早点儿来。
苏颖正往前走呢,苏谕突然不动了。
苏颖刚想问不会是又要吧,却看见小弟的右手定定的指向了不远处的几个大石头墩子。
苏颖走到近前,才看见在两个大石头墩子的缝隙之间,夹着一块折叠起来的粗布。
粗布的颜色白里透着淡黄,跟几个墙根儿处的大石头墩子完美的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绝对瞅不出来,也不知道小弟是怎么发现的。
苏颖把手伸进缝隙使劲儿的掏呀掏,终于把小粗布包给拽了出来。
刚拽出来的时候,她就感觉粗布包的形状有些眼熟,规规整整的长方形,没比手掌大多少。
但当苏颖打开粗布包之后,她只看了一眼就“嗖”下子又给合上了。
然后苏颖把粗布包往怀里一揣,抱起苏谕头也不回的飞奔出了这条巷子!
苏颖心脏剧烈的噗通噗通跳,好像马上就能跳出嗓子眼儿去,但实际她手上把苏谕抱得稳稳的,两条小细腿儿跑的“嗖嗖”的。
等一口气跑出去得有二里地,苏颖把苏谕往地上一放,自己一屁股墩儿就坐到地上开始疯狂喘气。
苏谕见此到是也没瞎问,也跟着一屁股坐到了苏颖旁边儿。
小布包儿里头装的啥苏谕没看见,但这其实也没啥难猜的。
刚才他们去的地儿应该是不受这边官府管制的集市,看大姐的反应,里头装的不外乎就是银票…啊不是,钞票一类的东西呗。
嗯,应当数目还不少,嘿嘿他眼神可真好使~
也不知道苏颖是朝着哪个方向跑的,明明刚才周围还是一大片民房,这会儿都能看见苞米地了。
苏谕瞅苏颖跟那儿“呼哧呼哧”喘半天了,好像还没缓过来,干脆给她嘴里塞了个糖块儿。
苏颖心里头正乱着呢,嘴里突然尝着甜味儿了,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弟给她喂的。
她虎摸了一把苏谕黄不拉几的毛茸茸短寸头:“嘿,姐还真没白疼你。”
其实刚才苏颖打开小布包儿的时候也没看仔细,但这玩意儿它不用看得忒仔细呀,打眼一瞅就知道必需得揣怀里头赶紧的跑!
她滴个亲娘哎…整整齐齐一沓子大团结!
大团结什么概念,大团结就是当下普通人之间,能流通的钞票里几乎最大的面值了,一张是十块钱整。
而对于他们农村挣公分的人家来说,辛辛苦苦干一年,兜兜里头能凑出一张大团结的钱,那都是算赶上好年景了。
所以苏颖哪顾得上数啊,不跑还待在原地等人家回来逮她吗?
这头一回干黑吃黑的活儿,反正是给她累得够呛,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一开始,苏颖还以为是人家黑市散场子了。
但现在想想应当不是,散场还能一下子散的干干净净?一般不都是得等东西卖得差不多了,才各人走各人的吗。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叫人给举报一锅端,全都拉走了…
哎呦苏颖心里头这个后怕呀,这要是赶大过年的给逮她进去,那她妈刘兰香不得难受死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啦,但下回要是有机会去黑市,估计她还敢。
那不去怎么办,他们农村人没有票啊!
其实要是布包里装得是小钱,苏颖多半是不会拿的,倒不是她老太太有多高尚,而是那挣个块八毛几十的,多半是里头做小买卖的摊贩,人家也就是冒险混个温饱,跟她家也差不了多少,苏颖不好让人家血本无归。
但这布包里装得全是大团结,一张零碎的都没有,还摆放得整整齐齐,瞅着怎么着也得有个三五十张,那就是三五百块钱呐!
能这么有实力的,也就是黑市的组织者没跑儿了。
黑市的组织者也不是谁都能干的,胆量,资源,人脉,少一个都不能成。
这种人也不是像他们这样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状态,而是拿手里头的闲钱冒险赚大钱的。
这事儿给闹得你说说,她不拿都觉着对不起自己了。
薅富人的羊毛,她苏老太太可是义不容辞的!
苏颖跑之前就看过了,刚才那条巷子里除了他们姐弟俩,确实是没有其他人在,应该是不会有人知道这钱在她手里的。
稳了稳心神,苏颖扭头跟苏谕道:“布包儿这事儿,回去谁都不许说,给懒到肚子里能做到不?说了咱家要有大麻烦的。”
苏谕软乎乎的乖巧点头,又惹来苏颖一顿的虎摸。
苏颖抬头瞅了眼天,大太阳还没挂到正中央,但估么着应该有个11点的样子,就拉着苏谕站了起来,不打算接着歇了,嘿嘿,她要再杀回那条巷子去!
虽然这事儿是让她苏老太给干了,但一定要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端倪。
没错,她苏颖清清白白一老太太…啊不,一小丫头,人设必须得立住喽!
苏颖又拉着苏谕回了赵老太家,依旧是节奏中富有韵律的三下敲门声,但赵老太这回是过了一小会儿才开的门。
当看到是苏颖姐弟俩,赵老太还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你来早了,布头儿还没到呢。”
苏颖:“我不是拿布头,我打听消息。”
赵老太点了点头:“那进来吧。”
等姐弟俩进来后关了大门,就听见赵老太朝着院子里头轻声喊:“都出来吧,是自己人。”
苏谕:“…”
敢问大娘,这里是什么英雄好汉的聚集地吗?一会儿不会有官府的来剿匪吧!
没多大会儿,就从各个屋子里出来了一堆抱着包袱的大汉。
姐弟俩一瞅,好家伙,倒卖金银首饰的大痦子刘大栓,倒卖各种票子的钟顺,倒卖糖块儿的,倒卖小米的,倒卖杂粮各种豆儿的,倒卖河鱼的…
感情这些个黑市干小买卖的都是赵老太帮的?
怪不得这老太太来钱的路子广呢!
家里待着这老些人,赵老太却好似习以为常,十分的放松悠闲,她安抚完众汉子,就回过头问苏颖:“你要问啥?”
苏颖:“…”
这么多人瞅着,怪不好意思开始表演的。
苏颖:“刚才我本来正逛着呢,但我小弟要拉肚子,我就赶紧抱着他找厕所去了,哦,那厕所的地儿,还是你家屋檐子底下蹲着那卖小米的给我指的路,反正我弟拉完稀之后我再回去,就一个人都没有了,那我还没换完东西呢,这咋回事啊?”
赵老太听明白了:“哦这事儿呀,那我还真知道,1毛。”
苏谕:“…”
这很难评,但好像已经开始习惯了。
众汉子:“…”
赵老太你咋啥钱都挣啊!
嗯,不过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苏颖乖乖递过去一张毛票儿:“下回啥时候开市?我还要换红糖呢。”
大痦子刘大栓:“…”
不是你个孩崽子嘴里到底有没有真话啊?这买完棉袄还要买红糖,就这么花125是不够你家花几年的!
赵老太揣好了钱才道:“年前反正是没戏啦,攒黑市的强哥后台倒了,他人已经给拉青海开荒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以后要再开市,那就是别人攒的了,具体啥时候儿现在还不知道呢。你瞅我院子里头这些个人,都是要等信儿的,反正怎么着也得是年后了。”赵老太说着还朝院子里的那群汉子努了努嘴。
苏颖用力的皱眉,实际上为了不让自己乐出声儿来,正疯狂用手指头使劲扣自己后背上的软肉:“那这可咋整,我嫂子等着红糖坐月子呢。”
啊哈哈哈强哥给拉去劳改了,至少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那小布包儿里的钱她可以放心的花了!
这可是白给的白给的白给的!
苏谕:“…”
咱家最大的娃不就是你嘛?你哪来的大哥!哪来的嫂子!
当下物资紧缺,过年前大家都走亲访友的,他们这的公社里红糖早就卖光了,你有票有钱也买不着,更何况普通农民没票了。
所以这会儿要是着急要红糖,只能想办法跟人换。
苏颖今天确实是在黑市上找来着,但没找到,倒也不算是现编的瞎话。
不过她是买了给刘兰香滋补身体的,而且不着急,这会儿不过是个套话的由头罢了。
赵老太想了想,问:“你要多少?”
苏颖本来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竟然还真有戏?赵老太神通广大呀!不过要是有红糖,那她必然是要拿下的,她可是刚眯了强哥好几百呢,咱有钱!
苏颖回:“能有个一斤二斤的最好,要是少的话,就有多少要多少,放心吧,不让赵老太你白当介绍人。”
看小丫头这么上道,赵老太喜笑颜开:“成,这事儿搁我身上了,年前你再来一趟。”
事儿都问明白了,苏颖不打算跟这耽搁了,她要带苏谕找地儿吃饭去:“行,那我先走了,等中午饭点儿过了我再来。”
可她刚要转身,就让大痦子刘大栓给叫住了:“唉小丫头,你刚去巷子里的时候,还有人在哪儿守着不?”
当时情况发生的非常突然,刘大栓几个都没想到强哥能说完蛋就完蛋,反正他们一瞅见大檐儿帽,就都疯了似的赶紧揣上家伙事儿往赵老太家的后门跑。
其实黑市选择开在这儿,就跟这条巷子四通八达还住户儿多有很大的关系,方便逃跑嘛。
众人当下跟赵老太家,就是躲抄黑市的大檐儿帽呢。
苏颖照实了说:“啥人?没人啊,我跟我弟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听说巷子口都没人在了,赵老太院子里的汉子们就都打算各回各家了。
大痦子刘大栓率先道:“成,那赵大娘我先回去了。”
说着话他掏出了1块钱递给了赵老太。
这1块钱,是赵老太收留刘大栓在她家躲着的掩护费,虽然不算多,但她其实也不担什么风险,因为赵老太早就跟众人都说好了,万一有人来查,她会说他们都是突然翻她家墙进来的,她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
但对于在黑市倒卖东西的这些汉子们来说呢,赵老太家可是最方便的躲藏地方了,一般抄黑市的人都只是在街面上找人,是不会进入各家里头搜的,才1块钱而已,只要他们人跟东西没事,那是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总之这算是一个双方都很满意的价格和交易。
苏颖跟苏谕本来都要拉着手出大门了,就瞅见赵老太这说话的功夫儿就进账十好几块钱!
姐弟俩不自觉的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叹:赵老太太是真牛逼!
苏颖回过身接着往外走的时候,还听见正交掩护费的钟顺招呼道:“哥儿几个谁有要票的,我给你们便宜些,我这好些张票要过了年就得到期了,短时间黑市是开不起来了,这就数我的损失最大。”
钟顺愁眉苦脸的,院子里的这些汉子们都是老相识了,再加上要是有便宜票买也不赖,于是多少都帮着分担一些了。
可就算是大家帮忙,钟顺手里还是剩下了好些快要过期的票。
原本这秋收之后,年根儿底下的,票是最好倒卖的,大家手里头都宽裕些,也舍得上个澡堂子什么的,干干净净的过年,钟顺根本就没想过这些票还能给砸在自己手里头。
强哥这突然一倒台,可是给钟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公社门口他是去不了的,他家没有门路,一去保准儿让公社的人给举报喽。
钟顺臊眉耷眼的,想着实在不行,就只能想法子上县里的黑市去瞅瞅了。
可他年初都给强哥交过场地费了,这赶着年尾再到县里的黑市交上一笔,那实在是不划算,而且他又不熟悉县里头,万一让人给诓去笆篱子里头咋办?到时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唉,真他妈的倒霉,愁死个人了…
正当钟顺耷拉着个脸蛋子烦躁的时候,突然听见巷子口的墙角处,有人冲他:“噗呲噗呲!”
钟顺扭头,瞅见苏颖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钟顺,你过来一下。”
钟顺:“…”
个丫头片子没礼貌!为啥不叫叔儿!
钟顺不耐烦的溜达过去:“干嘛?”
苏颖:“你手里还有多少要过期的票,你打个包都换给我呗?我们村里人上公社门口儿那换也不划算,这样我帮你倒腾一手,我赚一点儿,你也少亏点儿,多合适。”
苏谕:“…”
就论搞钱这事儿,其实我姐比赵老太也不遑多让!
钟顺听后,先是瞪了大眼睛不可置信:“你?”
但很快,他又喜上眉梢,对了对了,这小丫头片子有钱!刘大栓买她的戒指给了一百三呢!
正所谓有奶的就是娘,给钱的就是爷!
钟顺也不管什么讲不讲礼貌的了,麻溜儿的狗腿子似的颠颠儿小跑了过去:“大姐,您真的都要了?我这可不老少的呢!您要是砸手里头了,不会来找我退钱来吧?那我这都钱货两讫了,到时候我可是不认账的啊!”
苏谕:“…”
能屈能伸,真狗熊!
想想他上辈子,要是有人钟顺这心性,何至于就能给气死喽!
苏颖倒是还挺习惯这种称呼的,毕竟前两天人家还都叫她老太太呢,这今天就变成大姐了!咱也越活越年轻了嘿!
她大手一挥:“那咋滴我不要还搁这跟你瞎耽误功夫呢?这大中午的,我不得着急吃饭呐?你赶紧的找地儿都倒腾出来瞅瞅,要合适我给现钱。”
苏谕瞅着俩人小小声的叹了一口气:“唉…”
不得不说,还是她姐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对方,这钟顺,不咋行啊。
于是钟顺跟苏颖这俩老少配一合计,很快就又来到了刚才的那个苞米地。
这个村儿里估计是懒汉多,都秋收结束了,苞米地里的苞米杆儿都还没给砍倒呢。
苏颖在心里头默默的吐槽,一村儿人都是干活的小辣鸡儿,不过这倒是方便她跟钟顺倒腾票儿了。
一行三人迅速钻到了苞米的地正中央。
苏颖催道:“你赶紧的这头儿没人来,待会儿我还得吃饭呢。”
钟顺狗得斯哈斯哈的:“唉唉,这就拿这就拿,我这可是专业的,品种齐全,数量众多!”
不多时,钟顺就从身上各处掏出来了一大堆的各种票子,什么咯吱窝底下的隐藏兜兜里呀,什么脖颈子后头的小褶皱啦,反正全是人体极限位置。
眼瞅着他还要脱鞋,苏颖受不了了:“臭脚丫子底下跟裤衩子里的我不要啊!臭死了!”
钟顺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这有啥碍事儿的,那都跟钱一样,反正到时候都是得花出去的…我这不是防着让人给抢了或者一下子就搜出来了嘛,嘿嘿。”
一大堆票据全都铺到了苞米地里,苏颖就开始上手挑了。
有各种类型的糖票、布票、油票、粮票、工业品购物券,好好扒拉扒拉,还找着一张自行车票,虽然皱皱巴巴的,但这可是自行车票唉!要是有了自行车那以后上公社就方便多了!可是不行,自行车一拿出来可就太扎眼了,她家保准让人给盯上,苏颖只能含泪放过。
苏谕待在旁边没事儿干,就瞅他姐跟钟顺叨叨叨,顺便记一记各种票据上的文字。
他上辈子可是满腹诗书的,但那会儿的文字跟当下的完全不一样,发音都对不上,苏谕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还成了个小文盲了。
这不管是在哪个世代,会认字儿都是很重要的。
这辈子苏谕也不图自己能有个什么大出息,他学认字儿,主要是防着以后在这上头被人给骗了。
苏谕天生的过目不忘,没多大会儿就把各种常见的票据给认得七七八八了。
苏颖这边儿呢,当下也是不管什么过不过期的了,反正见着了粮食票她都往自个这边儿哗啦,平常的哪有机会让票贩子全都摊开了随便挑呢,趁现在量大多要点儿,待会儿好砍价。
钟顺见苏颖要的不少,自己心里头也是乐意的。
之前在黑市虽说他可以要价高多赚钱,但那样儿一天才能倒腾出几张票去?干他们这个行当的,讲究的就是一个流动!钱换票,票换钱,一手倒一手的,他这才能赚到钱,最怕的就是票砸自己手里头半拉月不动弹,那样式儿的保准完蛋。
而且在黑市那可是把脑袋给别到裤腰带上了的活计,就像今天强哥似的,往日里看着风光,可后台一倒还不是分分钟让人给拉去开荒!
现在这样一对一的大量换给这小丫头,虽说她待会儿肯定得砍价,但他自己还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担风险了呢,今天出了这一大单子,年前他就都能松快些,回家陪老娘跟老婆孩子去了!
没两刻钟过去,苏颖就挑完了,她要了一大堆的粮食票,各种副食品票,还有布票棉票之类的,这种生活类必须的票据,只要她钱够数,那囤多少都是不嫌多的。
现在各家都是缺钱缺粮食缺衣裳,反正是啥啥都不够使的状态,那东西还能有嫌弃多的吗?不可能的。
其实今天早上时候,苏颖没想着花太多钱,钱花出去了东西就多了,拿回家肯定得让她妈给看出来,到时候一问钱打哪儿来的,苏大伯坑她爸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她妈刘兰香沉不住气,要知道了她爸是让苏大伯给坑死的,那是要拿菜刀过去拼命的。
苏大伯是个不要脸的,打算坑死她家人好吃绝户,但就算是杀了苏大伯又能怎么样呢?她爸也回不来啊,还可能会暴露了她家里有金子的事儿,总之不划算。
倒不如像是她现在这样,细水长流的想法子折磨她大伯家,反正仇早完是能给报完的。
可这会儿的情况又是不同了,她捡到了那一沓子大团结…哦不,是她弟看见的,但无所谓啦,反正都是她家的。
最关键的是,这钱花着它安全呀!强哥短期内是回不来了,钱上又没有记号,到时候谁知道都让她家给花了?死无对证的事儿。
苏颖这会儿要的都是整个省通用的票,打算忽悠她老娘等学大寨开始之后,请假跟她跑一趟县城,要是一下子跟他们这的公社买太多东西太扎眼,而且这边公社的东西品种也不多,还老缺货。
反正都是年前要花出去的,苏颖也不顾及什么过期不过期的了,钟顺正好就给了她一个实惠价格,一大堆票据统共是35块钱,还附送了好些很快就要过期的什么理发票和洗澡票子,全都是他们公社旁边儿机械厂员工发的票。
苏颖一瞅这厂子名称,嘿,这不是她上辈子的工作单位吗?他们这的机械厂是省总厂的分厂,主要是生产轴承什么的,现在工人不多,但等到78年扩招过一回,她正好初中毕业考进去了,一直在那儿干到95年厂子倒闭呢。
交易完了,仨人一起往公社走,苏颖问钟顺:“你住机械厂的家属院啊?”
钟顺笑眯眯:“嗯呐,你要是有着急要的票子可以上我家找我去,一说老钟家的小儿子就都知道,回头我给你想办法倒腾。”
这么大方的主顾,值得拥有他家庭住址的秘密!
苏颖点点头:“成,我估计年后黑市要是不开,我还得找你。”
然后顿了顿,她又问:“那你怎么不在厂里上班啊?”
钟顺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嗐,前年我老娘生病着急用钱,我把自个儿的工作给卖了。”
其实钟顺家里兄弟俩人呢,他大哥跟他分别顶替了爹妈的岗位,但当时他大哥不乐意卖工作,眼瞅着老娘要不行了,钟顺赶紧的就把自己的工作给卖了。
不过好在,现在老娘身体倍儿棒!还能给他看儿子,说以后就跟着他们这房过了!
所以钟顺心里是不后悔的,工作哪有老娘重要。
苏颖瞅钟顺那个样子,没多说什么,过了会儿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是几级工啊?”
钟顺红着脸骄傲一笑:“嘿嘿,我那会儿马上就要考三级工了,一个月能拿好几十呢!”
苏颖点点头,状似无意的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瞅瞅文化课,听我们村儿的知青说,这厂子要是扩招,肯定得先从熟练工里头选。”唉,大兄弟,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钟顺听了也不知道往没往心里去,他又是嘿嘿一笑:“你还挺好学!”
两拨人分开之后,苏颖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好上赵老太家把二十斤碎布头拿了,然后又拉着苏谕赶紧上国营饭店买了六个大白馒头,现在她有票子了,想吃就买!
把包好了的大白馒头往后背的背篓里头一塞,再盖上遮挡视线的破布,姐弟俩又“嗖嗖儿”的去了公社。
到了公社一看,赶骡车的胡老六正躺骡车后头,一边儿晒太阳一边儿抠脚呢。
苏颖拉着苏谕走过去,悄咪咪的勾搭道:“噗呲噗呲!胡六叔儿!你先拉我回趟家,正好下午3点前能赶回来,一个大白馒头俩鸡蛋,干不干?”
胡老六拉人上公社,中午都是不带饭的,反正赶骡子又不是啥体力活儿,没必要浪费一顿粮食。
但正常该饿还是会饿的,他这会儿就是又困又饿得迷迷瞪瞪,突然猛地听见耳边子有人说啥大白馒头跟鸡蛋,胡老六半眯着的眼睛“咻”的一下子就睁了开来,正好瞅见苏颖掀开了背篓上头的破布盖,露出了里头大白馒头的一个小角儿。
苏颖热情的营销道:“国营饭店出品,品质有保证。”
这会儿国营饭店的东西味道是真正不错的,总归是比个人家里头要舍得放油放粮食,纯白面的大馒头得有苏谕的脸大小,发得暄腾软乎,又不是那种一捏就瘪了的,冷了之后芯子里是瓷实的,算上票还得卖5分钱一个。
对庄稼汉来说一个馒头肯定是吃不饱的,但问题是,往常也吃不着啊!
这会儿瞅太阳的位置,也就是刚刚12点的样子,骡车上要是只拉仨人,其中还有俩人是小孩儿,完全能在下午3点之前赶回来。
胡老六给大队养骡子拉骡车,自己除了公分啥也没有,但一个大白馒头俩鸡蛋,那可是小2毛钱呢!而且他没有票买不了国营饭店的馒头啊!
胡老六“蹭”的就坐了起来,手里的骡鞭子一甩:“上车!”
苏谕:“…”
他姐好厉害!
第11章
骡车“吧嗒吧嗒”的出了公社附近,眼见是已经没啥民房了,全是大片的苞米地,苏颖掏出了大馒头跟鸡蛋:“胡六叔,给!”
胡老六又照着骡子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回身接了馒头鸡蛋就裂开了大嘴笑:“嘿嘿,这大馒头真白!还冒热气儿呢,刚买的吧?”
苏颖:“那可不,中午新出锅儿的!”
至于苏颖的钱和票子哪来的,胡老六是不会瞎问的,这就跟他借着大队的骡子拉私活儿一样,嗯,不能说的秘密。
胡老六把俩鸡蛋分别揣进衣服左右的兜儿里头,照着圆溜溜的大白馒头上就是“吭哧”一大口:“真香啊,肯定是今年的新麦子磨的面。”
香软中还带着回甜,陈年的麦子可没有这么好的味道。
一大口白面馒头,胡老六得仔仔细细的反复嚼了足足有两分钟,才不舍的把嘴里这口面咽了下去。
再看手里的大馒头,胡老六有些下不了嘴了,他家里也有爹娘跟老婆孩子呢,好不容易得一个纯白面的馒头,还是国营饭店新出锅的,正好回村里也能给家里人尝一口。
胡老六忍着肚子里被勾出来“咕噜噜”叫唤的馋虫儿,把白面馒头给塞怀里头去了,很快,胸口就变得热乎乎的,他摸了把前头骡子同样圆滚滚的屁股,一甩小鞭子,咧着大嘴无声的乐呵。
苏颖对胡老六的行为见怪不怪,这时候人都是这样的,别说白面馒头了,就说二合面的馒头,过年时候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的上的呢。
她扭过头问苏谕:“饿不饿?”
苏谕多精啊,瞅她姐没吃,就明白搁外头吃这东西,让人看见了不大好,他又不是真的3岁娃,这点儿自制力还是有的,而且他也怕吃点儿啥进去再窜喽,真是不想用大石头蹭了,表面忒糙。
苏谕想了想,呲开了自己的一口小白牙,给他姐瞅自己嘴里头还没含化的一大块儿水果糖。
苏颖看见了,就点头道:“成,等回家姐给你熬白菜汤喝。”
骡子又接着“吧嗒吧嗒”的跑,没多久就快到青山村了。
青山村外头是一大片的树林子,粗细都有,密密麻麻,非常适合隐藏点儿啥。
苏颖正琢磨着,她昨儿晚藏得鸡不能让野狐狸野狼之类的给叼走了吧,就瞅见树林子里走出了俩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跟早上一起坐骡车的女知青刘扬,同一批来他们村的女知青张晓娟,走起路来俩腿晃晃悠悠的直打颤儿。
另外一个,是他们村有名儿的老光棍,油头粉面还自视甚高的陈大刚,那满脸的春风得意是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