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苏诚的小眼神儿也开始冒儿,紧盯着刘兰香的嘴。
他也能有他也能有吗?他还从来都没穿过新衣裳呢!
苏诚是家里的老三,他跟苏谕穿的全都是苏颖苏茂穿小了的旧衣裳,但其实苏诚觉得自己也不算是最惨的啦,最惨的是他小弟,他前头只要俩人穿过的就行了,他小弟那可是得前头的三个哥哥姐姐都穿过的,才能给轮到他小弟来穿呢!
像是他弟苏谕,现在就只有一条小棉裤,但他可是有两条呢嘿嘿嘿…
刘兰香说:“那还有啥真的假的,妈啥时候骗过你们几个了,你姐不是弄回来好些碎布头儿吗,回来妈给你们几个挑拣差不多颜色的,拼成小汗衫穿。”
刘兰香在家摆弄布头儿裁鞋面儿啥的,那是瞒不住俩小子的,不过男娃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没有问过罢了。
不过顿了顿,刘兰香又说:“你们几个都不许给我出去瞎说去,知道了不?谁要是出去瞎说,新衣服就没有了啊。”
老大倒是嘴巴严实,除了最近胆子越来越大,没有别的毛病。
老四本来话都说不利落,这个也不用担心。
但老二跟老三,这俩小子平时做事就有点儿毛手毛脚的了,刘兰香不怎么放心,没回都得多啰嗦几句。
老二苏茂听完承诺的老认真了:“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咱家有啥事儿我都不往外说,我也会看着俩弟弟跟大…呃,好好接受大姐监督的!”
苏茂改了口儿,苏颖这才给严厉的小眼神儿收了回来。
哼,还敢看着你姐姐我?我用你看着嘛!
老三苏诚也抱着碗保证:“妈妈我也不说,一个字儿都不说!”
刘兰香说:“你们知道就好。”
一家人吃完了晚饭,天都黑透了,今天照例是全家分工合作收拾了碗筷,之后刘兰香给俩儿子收拾换洗衣裳,苏颖给俩弟弟装吃的。
现在的条件是不可能每天都换衣裳的,白天又不怎么出汗,十天半个月换一回里头穿的就差不多了,等到了冬天的时候,那换洗得次数就更少了,但这会儿刘兰香给苏茂和苏诚拿换洗衣裳,是怕万一他俩白天出去玩儿的时候,身上这身儿脏了湿了的,好有的换。
刘兰香的衣裳收拾好了,苏颖的粮食和小零嘴儿也都弄好了,全包到了今天放红糖的那张大纸里。
苏颖说:“我一共装了10块儿糖,你们俩跟驴蛋分着吃吧,还有两碗棒茬子,到时候给二大妈就行了。”
苏茂苏诚依依不舍的点头,虽然可以跟驴蛋睡一起也很好啦,但他们还是想睡自己家炕上的。
苏颖给俩弟弟的小包袱扛到了后背上,说:“走吧,我送你们俩,妈还得弄明天要带的干粮呢。”
苏颖说完,就悄咪咪的偷看她老娘刘兰香:“妈,那我们走了啊?”
刘兰香心里边儿还在生气呢,这大丫头最近是太不听话了,老是让她担心,刘兰香决定要闹小脾气,至少得一直闹到明天早上出太阳的时候!
刘兰香故意回答的非常冷淡,也不看苏颖几个,她说:“嗯。”
苏颖撇了撇嘴,啧啧,真生气了啊?
但是没事儿,她老娘很好哄的!
苏颖带着苏茂苏诚出了门,三个小姐弟很快就到了苏二伯家。
苏颖敲响了门:“二伯!二伯!”
这回没叫苏老二,开门儿的果然就不是苏二伯,是大堂哥苏谋。
苏谋推开门问:“干啥?”
苏颖说:“送你俩弟弟。”
完后给大堂哥苏谋怀里塞了一个小包袱。
苏谋:“…?”
苏颖又扭头儿看身旁的苏茂跟苏诚,说:“进去吧,晚上都不许瞎折腾的啊,都早点儿的赶紧睡觉,明儿姐给你们俩带好吃的。”
老二苏茂猛拍自己的小胸脯儿:“姐你就放心吧!”
老三苏诚:“不闹,待会儿就睡!”
苏颖点点头,完后跟大堂哥苏谋说:“明天晚上我再给他们俩接回来,包袱里头有一身儿换洗衣裳,还有两碗儿棒茬子,是他俩的口粮,直接给我二大妈就行,明天我跟我妈要是晚饭时候赶不回来,就先让他俩在你家吃,成,那就这么着,我先走了啊。”
苏颖都交代完,就颠颠儿的赶紧往家跑了。
唉,半夜3点就得出门儿,那至少2点半就得起来,她还得赶紧回去睡觉呢。
苏颖走了以后,大堂哥苏谋带着苏茂苏诚进家门儿。
大堂哥苏谋问:“你俩咋上这儿来了,不跟着去县医院啊?”
老三苏诚:“我们俩不去,我妈跟我姐和我弟去…”
苏诚还没说完人就没声儿了,他的嘴让二哥苏茂给捂住了。
老二苏茂:“不能说,你咋忘啦?说了就没新衣服了!”
老三苏诚:“…!”
苏诚赶紧给自己的小嘴巴捂得死死的,完后不敢再看大堂哥苏谋,大有“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气势!
大堂哥苏谋:“…”
好像什么都说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看来,有猫腻的可不止是他们家啊…
苏颖回到了家之后,刘兰香都给贴饼子做好了,还煮了两颗鸡蛋搁到锅里温着了。
嗯,鸡蛋是按照大闺女苏颖之前给规定的那个量。
刘兰香就算是生气了,也不敢偷偷打破大闺女苏颖定下的规矩呢。
苏颖偷偷观察她老娘,发现不是那种气到神魂颠倒气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应当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苏颖就先没多说话。
不过也是啦,她妈就是这样儿的人,从小到大,还真没跟他们几个孩子置过气。
嘿嘿,她老娘年轻的时候好俏皮呀,还会使小性儿呢。
一家五口儿走了俩,剩下的仨人没敢多耽搁,都早早的就上床了。
等到苏颖再睁眼的时候,是让她妈刘兰香给叫起来的。
苏颖看他弟还跟炕上呼呼睡呢,她妈都给衣裳穿完了,待会儿抱上就能走,再看外头月亮的高度,估么着这会儿也就是2点多的样子,而且她妈还眼睛红红的,一个劲儿的打哈欠,苏颖就知道,她妈应该是紧张的根本就没睡着。
唉,不过也是啦,她是知道赵老太给找的赶车的应当是靠谱儿的,但她妈刘兰香不知道啊,指不定心里头怎么担心呢。
这事儿确实是她做的不大好,下回改进吧。
没多久,苏颖就也收拾完了,刘兰香怀里抱着小儿子,苏颖负责锁大门,母女俩身后一人背了一个大背篓儿,就这么披星戴月的上路了。
虽然是大晚上的,家里也没有手电,但好在今天的大月亮还是可以的,眼睛适应了之后再去看脚下的路,勉强还算是能看的清。
不过这也就是在积雪都化的差不多的时候了,要是等过一个月雪开始不停的下,越积越多的时候,那晚上走夜路可就太危险了,说不好是哪一脚踩下去,上头看着是雪实际上它底下是个沟,那人可能就再也上不来了。
但就算是现在,母女俩也没法完全放下心,苏颖后腰上是掖着大菜刀呢,刘兰香的背篓儿里还有一把锋利的镰刀,就怕路上会遇上点儿什么。
一般是不会碰上坏人的啦,可还是有可能会碰上狼。
虽说在六几年的时候,距离他们村儿比较近的山上,野狼啥的都给吃绝户了,接下来的这小十年里头,也都没怎么在山上碰见狼一类的了,但就,万一呢?是吧,反正小心着点儿是没错处的。
母女俩就这么走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是给大月亮盼下去了,眼瞅着待会儿就要天亮了,也快到公社附近的村子了,苏颖跟她妈刘兰香说:“妈,小弟搁我后背的筐子里吧。”
刘兰香也实在是又困又累得不行了,苏颖好歹昨儿晚上还睡了五六个小时呢,她可是一宿没睡的,刘兰香就给小猪崽似的呼呼睡的小儿子,放到了苏颖背后的筐子里。
苏颖这时候也才9岁,刚刚长高到1米21,身上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统共瞅着也没有二两肉,刘兰香刚给苏谕放到筐子里,大筐子就是往下一压,给苏颖差点儿压了一个趔趄,但好在苏颖很快就稳住身形了,又接着稳稳当当的往前走了。
刘兰香恍惚,她家大丫头也还是个孩子呢。
就算是做事情出格儿了些,那也都是为了这个家。
上黑市,换粮票,卖洗澡票,买红糖买布头儿…哪一样都不是为了她自个儿。
这要不是她爸没了,大丫头哪用得着琢磨这么多的事儿呢。
所以她这个当妈的,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是她跟孩子爸,没有给几个孩子不用担心这么多的环境啊。
于是刘兰香决定不生气了,反正待会儿就要出太阳了,时间也算是差不多了。
刘兰香说:“那你要是累了就再给妈啊。”
刘兰香就是这样儿的人,你可以说她性子软和,也可以说她是想得开,她就是没有那么大的脾性,碰上个什么让心里头难受的事儿,自我开解一下儿也就过去了。
苏颖也感受到了她妈态度上的松动,就嘿嘿一笑道:“我不累,待会儿就到地方儿了,您等下可以跟车上睡会儿。”
刘兰香轻叹了一声儿,右手食指点着苏颖的头无奈道:“你呀你!”
苏颖就耍赖撒娇:“嘿嘿嘿…”
看吧,她妈才不会真跟她们几个生气呢!
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村子越来越密集,天也越来越亮堂,等母女俩走到地方儿的时候,天早都已经彻底亮了,连苏谕都醒了,要下地自己走。
苏颖一瞅这片苞米地,上头大片大片的棒秧子都还没给砍掉呢,眼珠子就转了转,完后说:“妈,你跟我弟先在这儿等着,我去西边儿看看,万一要是对方的情况不对,我就赶紧跑的回来,我往苞米地中间儿一钻,他保准找不着!”
刘兰香想了想,说:“那也行,你把背篓儿撂下吧,带着菜刀去。”
苏颖是相信赵老太的,但是就…万一呢,是吧,反正多留点儿心眼子总归是没错的。
苏颖给背篓放地下,后腰上别着菜刀去了苞米地的紧西头儿,那儿是她昨天跟赵老太约定的地方。
等苏颖到了地方儿之后,都观察好地形,预测好逃跑路线了,又等了老半天,才看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了,然后从里头出来了一个牵着骡车的壮汉。
苏颖觉得好奇怪呀,这壮汉丑得也太有辨识度了吧?
人高马大的,但右下巴上有个大黑痦子,隐隐约约的,大大黑痦子上好像还长着根儿毛儿…这人不是倒腾金银的刘大栓吗?
原来他家就住这儿呀!
这时候,刘大栓也发现了等在不远处的苏颖,他甚至有一时间的难以置信,因为他已经早出来了10分钟了,会不会这人不是赵老太给他牵线的那个人呀…
但苏颖站在苞米地的最西边儿,定定地看着刘大栓,刘大栓牵着空空如也的骡车也来到了这里,定定地看着苏颖。
完后苏颖问:“…刘大栓?”
刘大栓:“…”
好嘛,还真是这不讲礼貌的破孩崽子!
苏颖回:“嗯呐,你今天要去县里?”
刘大栓点头:“对,你要几点回来?太晚了我可不成啊。”
刘大栓是要去县里的黑市出手金银首饰的,他原本就是县里乡下的好几头儿跑,有时候还得往市里去呢,干他们这行儿的,不多去富贵乡怎么赚钱呢,必须得多认识些有钱的人,不然普通村儿里人谁会跟他买金银呢。
所以刘大栓一般都是在乡下收东西,往县里跟市里倒腾,外省他去不了,水忒深,但本省刘大栓还是能混得开的,各个乡里啊村里啊的,刘大栓都跑,也不用啥介绍信,饿了有自己带的干粮,困了就睡他这骡车上,被查问就说去串亲戚,反正他亲戚朋友多,这年根儿底下的谁也说不出来什么,要是真遇上那不开眼的,刘大栓也不怕,说不准这上头的就是他曾经的客户呢。
不过因为刘大栓自己家就在兴隆公社,所以他还是跟这边儿的黑市混得多,可前一阵子这边儿的黑市不是让人给端了嘛,虽然对他的影响倒是不大啦,但刘大栓最近还是天天的往外跑,想赶着年前多赚几笔,那谁还能嫌钱多了是不。
其实他这个活儿也不是说每次出去都能开张的,但基本上是开张一回就够他吃一阵子的了,可刘大栓是个会过日子的实在人,他想着路上捎个人啊货物啊啥的,不也是个进项嘛,这就有了苏颖跟他俩人此时此刻的会面。
苏颖说:“那正好,我们也不想弄的太晚。”
太晚了我们还不放心你呢!
刘大栓抓住了重点:“…你们?”
苏颖理不直气也壮:“对啊,还有我妈跟我弟,我弟你上回都见过了的,这回我们就是去县医院给他看病的,对了你瞅瞅这个东西你收不?”
说着话,苏颖跟怀里掏出来了俩亮闪闪的玩意儿递了过去。
刘大栓接过来一看:“…”
好嘛,又是俩戒指?
还是一金一银!
他就说他就说,个破孩崽子嘴里一句实在玩意儿没有!
上回还糊弄他说啥那俩戒指就是家里最后剩下的了,那这俩又是啥?
呃还是说你有好几个家啊…
刘大栓是叫苏颖给整迷糊了。
别看刘大栓见天儿的老跑黑市,赚钱的路子不咋正经,但他还真是个实在人,干他这个行当的,要是还不实在着点儿,那是干不长的,毕竟有钱有势有实力要他东西的人,那能有几个是脾气好的,他要是敢满嘴的跑火车,肯定早就让人给报复了,也不能干好几年了都还是安安稳稳的不是。
有时候,刘大栓是宁愿少挣一点儿,也得图个心里头踏实的,这猫有猫路,鼠有鼠道,他就是胆子大的那堆儿人里头,胆子最小的那个,细水长流的闷声发大财,非常能苟罢了。
不过这会儿,刘大栓一手牵着骡子一手拿着俩戒指的跟那儿恍惚,就很让苏颖很看不懂了。
苏颖问:“咋着你不收啦?要不收你还给我,我找别的地儿想辙去…”
一听这话,刘大栓的心里头就是一个大激灵!
刘大栓把拿着俩戒指的手往起一攥:“我这是看成色呢!你等着我估价的啊。”
这东西都跟他眼么前儿露了面儿了,要是还能让人上别处儿倒腾去,那就是他刘大栓的不是了,那只要是兴隆公社里跑出来的金银,就没有一件儿能逃过他刘大栓的法眼去!他刘大栓可是专业的,那搞事业,他也是认真的。
刘大栓站那儿研究俩戒指的成色。
苏颖没说话,只有小眼神儿来回的打量对方,忽悠忽悠的。
她怎么感觉这刘大栓刚才是在那儿愣神儿呢?
这大黑痦子他到底能不能行啊?不咋靠谱儿的样子呢。
好在早上7点的大太阳还是很好使的,刘大栓很快就估好了价。
刘大栓说:“这回的俩戒指,重量要比上回的稍微高一些个,但款式依旧是土得掉渣,你要乐意,两个给你170行不?再多我就没必要折腾了,赚不回本钱来。”
苏颖自然是知道这回的两个戒指要重上一些的,上回她那是挑得最轻最丑的两个戒指去黑市上试水的,她寻思着170倒是不算少了,老小子人长得挺丑,给的价钱倒是还成。
不过啥叫“依旧是土的掉渣”?你懂个屁你懂,这要搁到50年后没人会给熔了重新换造型的,这是民国时期的古董你个傻缺!
苏颖抿着嘴,黑着张脸瞅刘大栓。
刘大栓以为是苏颖不乐意。
他心说买卖不都是你来我往的吗?你要不乐意你砍价啊!
刘大栓自己是不乐意主动提价的,可他也想做成这笔买卖,就说道:“要不这回上县城就不要你钱了,但这戒指是真不能再高了,现在风头多紧你也是知道的,我这出手一回也担着不少风险呢。”
反正平常不拉人不拉货的,刘大栓也得跑上这么一回,而且就算是收钱,他也顶多是收个块八毛的,公交车车票才几分钱一个人,骡车要不上价格的,所以刘大栓不要苏颖的车马费,就也算不上是多吃亏吧。
苏颖:“…嗯?”
还有这种好事?
不是她也没想着要高价啊,170不少了的。
但你都主动说了…她指定是不能说非要给车马费的,那不成大傻子了嘛!
于是苏颖决定得寸进尺一下:“那你晚上给我们拉回村子吧,170就170,我就不跟你讲了,我们村儿你赶骡车也就是多走一个来小时的路程。”
嗯,单程是一个多小时,来回的她就不管了。
这个时候基本上要是知道了家庭住址,那就算是知根儿知底儿的了,因为户口的限制,没有介绍信在,你上哪儿都待不长久,买不了吃买不了穿,除非是跟大山里头躲着去,一辈子不出来。
但就现在苏颖她家看起来的这个经济状况,说实话,她家比刘大栓更有动机抢了对方。
再加上苏颖都瞅见刘大栓是从哪户儿出来的了,所以当下,她就决定晚上让刘大栓给她们送回村去,只不过心眼子好多的苏老太太还是没提青山村的名字。
这回刘大栓是稍微想了一下才回道:“成,那我这就给你钱。”
刘大栓掏呀掏,从身上各处儿的凑出了170块钱,好些都是一块两块毛儿八分的,没有几张是大团结,苏颖跟那儿点了半天。
刘大栓不好意思:“咳…有点儿碎啊,你慢慢儿点。”
其实这些零钱是刘大栓打算找零给买家的,他们公社这儿的黑市也没有了,刘大栓本来都没想着最近能再收东西进来的,所以身上根本就没带着整钱。
但这些零钱对苏颖来说却是正合适的,她现在这个年纪,要出手就是大团结,出手就是大团结,那才是不正常的呢。
可苏老太太会让人看出来自己心里咋想的吗?那不可能的。
苏颖点清了钱之后,给一把毛票儿都揣进小棉袄里,继续绷着张小脸儿说:“你要是有地方儿能倒腾出粮票儿来,可以帮我弄点儿,年前我估计着还得找你一回,要不方便就算了,也甭耽误你干活儿的,方便就弄,没功夫儿就拉倒。”
刘大栓估计这小丫头是猜出来他要去什么地儿了,心说还挺聪明的,他没给话都说死了:“要有的话我看看,不过赶在这时候儿价钱上可贵啊。”
苏颖说:“没事儿,三十以内的吧。”
瞅见刘大栓点头,苏颖就直接上了骡车:“成,那你给骡车往东边儿赶吧,我妈她们都跟那块儿等着呢。对了你平时拉人去县城一回多少钱啊?”
刘大栓也坐到了骡车前头,开始朝骡子屁股上抽小鞭儿:“分多少人多少东西吧,像你今天这种回来时候还得拉东西的,5毛到1块吧。”
苏颖说:“那待会儿我妈要问,你就跟我妈说你收了5毛钱啊,我妈要不问你也甭多话。”
刘大栓:“…”
不是合着你这都卖了两回戒指了,都还瞒着您老母亲呢?
但干他们这个的,不兴来回瞎问的,刘大栓就回了个“行”。
等俩人赶着骡车到了苞米地东边儿的时候,都已经7点过了几分钟了,刘兰香早都等着急了,但刘兰香手里牵着小儿子,也不敢贸贸然的就往西边儿去,这会儿正抻长了脖儿往西边儿望呢。
等瞅见了大闺女人好好儿的坐在骡车后头,刘兰香这才放下了心。
苏颖给她妈刘兰香介绍:“妈,这是刘大栓,原先我俩互帮互助过,这算是第二回见了,他家就住在前头那片儿房子,您赶紧上来歇会儿吧,咱这就往县里走了。”
刘大栓:“…”
刘、大、栓、叔、叔,谢谢。
刘兰香:“…”
还互帮互助?看给你能给的,你就说是跟黑市上见过的呗!
刘兰香白瞪了苏颖一眼,完后礼貌性的冲着刘大栓笑了一下。
刘大栓长得人高马大,但还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相貌,反而瞅着还挺憨实的,虽说右边儿下巴上那颗带着毛儿的大黑痣挺明显的,但就丑老实丑老实的。
刘兰香又听说人家家里就住在这个村儿,心里多少是踏实了那么些个,她给苏谕也抱到车上后,自己就也背着筐子上了车。
刘大栓没想到这小丫头的娘这么年轻,就…嗯,还挺不好意思的。
他给骡车掉头,又轻甩了一下儿小鞭子,嘴里还像模像样的来了个:“驾!”
刘大栓家的骡子是早上起来喂饱了的,这会儿跑起来又稳又快,晃悠的刘兰香直犯困。
刘兰香给鸡蛋和饼子掏了出来,跟苏颖说:“你俩先吃吧,妈这困得实在是不行了,稍微眯一会儿,到了县里你叫妈啊。”
苏颖点头:“行,您睡吧,我晚上睡好几个小时了呢,现在不咋困。”
等苏颖跟苏谕分着吃完了鸡蛋和玉米饼子,刘兰香早都睡踏实了。
苏颖其实也有点儿犯困,接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她瞅见苏谕这会儿倒是挺精神,一直盯着前头人家骡子的大屁股不挪窝儿,就跟她弟没话找话的聊闲天儿提神。
苏颖问苏谕:“你瞅啥呐?”
苏谕看他姐,小手儿指着骡子屁股:“马!”
苏颖就摇头:“不是马,是骡子。”
苏谕问:“啥是骡子?”
太子殿下只见过高头大马,连驴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但骡子是真不知道的。
苏颖想了想,说:“马和驴的亲戚,但不能下小崽儿,过去那皇宫里头的太监你知道不?就跟太监是一个样式儿的。”
这一提到皇宫里的太监们,那苏谕可是老明白了,他一个劲儿的点头,完后手指着前头骡子的方向说:“公公!”
苏颖说:“对,就是公公。”
苏颖想了想,又凑近了她弟耳朵边儿,小声儿的说道:“也叫二刈子,但这个名儿不咋好听,要是有人说咱家人是二刈子,你就回来告诉姐,姐抽他。”
这个诨号儿苏谕还真是没听说过,但他听一回就立马记住了,‘刈’是割和铲除的意思,说太监是二刈子,这也忒形象了吧,哈哈哈好有意思呀!
于是苏谕再次猛点头,指着前头骡子的方向说:“二刈子!抽他!”
那小声音清脆极了。
但前头跟骡子在一个方向的刘大栓就:“…”
不是特别的能忍了呢。
刘大栓决定给他自己…呃不是,是给骡子正名:“咳…骡子虽然不能下小骡子,但负重比驴强,耐力比马强,还不爱生病好养活,性子温顺又聪明,能比它的爹妈驴和马活得都长,其实挺好的。”
苏谕刚要觉着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其实骡子也挺不错的,就听她姐苏颖说:“那给你一头骡子一头驴和一匹马,你要哪个?”
刘大栓:“…”
虽然是很不情愿的啦,但刘大栓是个实在人。
刘大栓说:“马。”
苏颖就跟她弟打眉眼官司:看见了吧看见了吧?
苏谕挤眉毛: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
都说了骡子是很聪明很有灵性的动物,前头的大屁股骡子听见主人刘大栓说更想要马,生气了,冲着刘大栓的脸就放了一个老大的屁。
好悬苏颖跟苏谕坐在车后头,听见声儿就赶紧躲到远处去了,不然还不得恶心吐了…
但刘大栓就躲不开了,给自家骡子的屁喷了个满脸。
刘大栓:“…”
严肃怀疑这俩孩崽子克我。
但这还没完,因为骡子开始拉屎了。
骡子是可以一边儿走一边儿拉的,于是刘大栓就看到,他家骡子屁股不停的往下掉圆溜溜的屎蛋子,啪嗒啪嗒,每回都好悬掉在刘大栓的脚边儿上。
刘大栓:“…”
严肃怀疑他家骡子是故意的。
这头骡子是刘大栓打小儿一直喂的,感情还是挺深的,刘大栓就伸手摸了摸骡子屁股,哄它道:“好了好了,不要马,就要你行了吧。”
骡子嘴里就“嗬”的一声儿,甩了下尾巴,然后果然不再拉了。
这景象很神奇,给苏小谕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个东西它竟然能控制粑粑!
就好…好厉害呀!
但苏颖心里却觉得好可惜。
这些骡粪蛋子,可都是肥啊!
三人一骡就这么插科打诨的进了县城,由于不是所有地方儿都能走骡车的,所以刘大栓就问苏颖:“你先去哪儿,要是先去县医院你就跟这儿下吧,要是先去供销社我再往前给你捎一段儿,但也只能是一小段儿了,之后我就得把骡子跟车停到别的地方儿了。”
给苏谕看病虽然是个借口,但由于现在大队长王大力跟胡老五和陈大刚两家都在县医院呢,所以苏颖跟刘兰香商量过,好歹去一趟县医院做做样子,不能让人家说出来什么。
苏颖抬头瞅了一眼太阳,估么着也就是不到10点的样子,就决定先去医院看看,之后中午吃完饭再上供销社也来得及,不然还得拿着一大堆的东西,不方便。
苏颖说:“我们就跟这儿下吧,晚上在哪儿找你?”
刘大栓想了想:“就在前头那个供销社吧,正好你们买完东西不用背着了,最晚等到5点行不?再晚就得赶夜路了,不安全。”
两拨人谈妥了之后,苏颖叫醒了刘兰香,就在这儿分道扬镳了。
今天是大周一的,县里的工人也上班儿,所以路上现在人不多,刘兰香就没那么拘谨了,也敢这儿啊那儿啊的各处看一看了。
她没怎么来过县里,其实就连公社都不怎么去,主要是出来就得花钱,还耽误挣工分儿,但是要说一点儿也不好奇那是假的,谁不想见识大地方的繁华呢,虽然这里只是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吧,但对于刘兰香来说,就已经是很富贵的地方了。
苏颖紧紧抓着她妈刘兰香跟她弟苏谕的手,尽量装作不是那么熟悉的样子往县医院去,好在刚才刘大栓给她们指过路了,刘兰香的注意力又被整洁的街道和远处的家属楼所吸引,所以苏颖的举动并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