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为了能让身体往前探得更多一些,又在脚底下踩了一块儿人家门口儿,平时老太太时聊闲天儿坐着使的大石头,结果过了一小会儿,她一个重心不稳,脚底下踩秃噜了,差点儿没栽倒地一个大马趴。
但就是这么个轻微的响动,让田立给听见了。
田立猛地看向胡同口儿:“谁?”
张晓娟早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就把头给埋到了田立的胸口,做出了小鸟依人状,实际是为了挡住自己的脸。
又过了一小会儿,田立说:“没看清楚。”
张晓娟正好顺势说:“阿立哥,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我好怕啊…”
田立内心的保护欲立马爆棚:“别怕,有你立哥在呢,走,咱们上公社买麦乳精去,给你压压惊!”
张晓娟脸上的表情又是娇羞又是感激,嘴里发出来的声音缠缠绵绵到天涯:“阿立哥,你人真好!”
田立笑:“那是,阿立哥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啊,哈哈哈…”
俩人又没羞没臊的打了个波儿,这才相携着走出了胡同儿。
苏颖那边儿呢,早在鞋底儿刚着地的时候就撒丫子跑了,好家伙,她好悬没让人家给逮住喽!
妈呀吓唬死她老太太了,就她现在这个小身板儿,揍几个毛孩子没问题,但跟成年人对上可就是毫无悬念的被彻底碾压了,到时候人家为了毁尸灭迹,给她卖到南方去当童养媳都没地儿说理去,唉,这劲爆的瓜也没那么容易吃啊。
你说说这事儿给闹的,她光瞅着画面了,一句台词儿没听着,就很不甘心啊!
但再不甘心,苏颖也不可能回去瞅了,她直接一溜儿小跑回了澡堂子。
张晓娟儿那头儿呢,没多久也跟田立到了供销社门口儿。
这会儿俩人就没拉着手了,让人看见当街拉手,那是要喊耍流氓的。
田立家里条件还可以,他爸是个工厂的小领导,只不过田立不是老大,不算太受宠,所以没办法只能下乡,但当爹的每个月的花销可没亏了他,所以田立手里头是有钱的。
俩人进了供销社之后,田立先是给张晓娟买了一桶大包装的麦乳精,他本来是想买两桶的,但麦乳精太紧俏,供销社没货了。
完后田立财大气粗的跟张晓娟说:“还要什么,哥今天都给你买齐了!”
张晓娟腼腆一笑:“谢谢阿立哥!”
直笑得田立心坎儿里甜滋滋的,只觉得自己这钱花得是太值了。
总之当俩人出来供销社的时候,张晓娟手里是拎着一桶麦乳精,两瓶子大友谊,一盒万紫千红,以及两包饼干的。
俩人的村子不在一个方向,但田立还是先把张晓娟送到了青山村外头。
但俩人不知道,供销社对面儿的胡老六人都看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他堂哥到底被绿了多少回???
胡老六是昨天半夜回来的,今天一大早就又从村口儿出发了,所以张晓娟还一直以为,胡老六还在县医院呢,根本就不知道这神人还能给大队长撂下,自己先回家睡觉去了,张晓娟要知道今天有骡车,也就不会腿着走了4个小时来公社见田立了。
公社跟供销社挨着,这俩就算是一个地儿,而几乎所有村子的骡车或者驴车,到了公社之后,都是会给车停到公社对面儿的大柳树下的,因为那块儿地方宽敞又有大柳树的阴凉,那就是给停放车马使的。
张晓娟又不是村里人,根本就分不出来骡车跟驴车有多大的区别,她瞅所有牲口车都差不多的样子,再加上胡老六睡了半天刚好在中午前后饿醒了,那会儿正跟骡车后头躺着扣臭脚呢。
反正就所有事儿都赶一块儿了,就连胡老六仰躺着抠脚丫子的角度都刚好那么刁钻,胡老六能斜着眼睛看清张晓娟的脸,但张晓娟要不离近了使劲瞅,是分辨不出来藏在大柳树阴影之中的胡老六是谁的。
就总之,这鱼鱼三号儿的完美目击者又多了一个。
胡老六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捱到了下午3点,刘兰香跟苏二伯两家人准时回到了骡车上。
回青山村的路上,大婶子小媳妇儿的依旧是聊得热火朝天,但两个三号鱼鱼的目击者却罕见的全都哑火儿了。
胡老六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跟他五堂哥说呢?
可就他五堂哥的那个抽了风的猪脑子,难不成又得去找那个绿帽子二号嫌疑人去打一架?
不不不这可不能成。
他这身体是扛不住再急速的往返县医院几趟了,他还得留着体力生儿子呢。
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个二号是谁呀,这人他压根儿就没见过啊,肯定不是住他们村儿附近的。
唉,这事儿可难办了。
这要是不跟他五堂哥说吧,他心里头又难受的慌。
胡老六呀胡老六,你说你怎么就是个好人呢?你怎么就那么的热心肠呢?你堂哥被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当一回坏人成不成!
胡老六好犹豫好纠结呀。
突然,胡老六想到了一个良好的倾诉对象,同为绿帽子一号陈大刚事件目击者的…苏家大丫!
胡老六给骡车的速度减慢,悄摸儿唧的回头扫了一眼苏家大丫头。
瞅见苏家大丫头正跟车上发楞呢,胡老六很快就又把头给转了回来。
不行,他不能这么干,这苏家的大丫头可还是个孩子呢!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胡老六强忍着不能分享爆瓜的难受劲儿,在内心里给自己的人道主义光辉点了个赞。
而苏颖心里此时,也是在极度的纠结与难熬之中。
苏颖在琢磨,她到底要不要再把这事儿给捅出来呢?
你说不捅出来吧,就张晓娟这条美女蛇,不得给胡老五跟陈大刚榨干了呀!
而且胡老五这臭不要脸的还有老婆孩子呢,要早事发一天,那胡老五的老婆孩子就能早解脱一天。
苏颖记得上辈子,胡老五的老婆后来可是带着孩子坚决的离婚改嫁了,连孩子户口本儿上的姓氏都给改了,是丁点儿给胡老五回头是岸的机会都没留下,那显见是叫胡老五给伤透了心了,这同为女人的,她还能不知道吗。
但问题是吧,她现在只是看见了鱼鱼三号而已,她又没有证据,也不知道鱼鱼三号姓甚名谁,她怎么捅出去呢?这根本就没法儿往外捅咕啊!
而且现在胡老五的媳妇儿万一还对胡老五抱有残存的希望呢?毕竟他俩今年才刚生了娃。
哎呦愁死个人了,你说说这事儿闹的,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正在此时,赶骡车的胡老六回头了,还悄摸唧的自以为隐蔽的看了她一眼。
苏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心里头激灵一下子。
她想,要不要跟胡老六商量一下呢?
毕竟他们两个,可是同时见证了鱼鱼二号陈大刚的目击者啊!胡老六肯定不会怀疑她的话的。
但是吧…唉,还是不行。
刚才胡老六回头时候那貌似不经意的轻轻一撇,已经完全暴露了他双眼之下那深重的乌青色大眼袋。
而这让苏颖回忆起了,今天早上一整个骡车上所有人对胡老六深深的同情。
算了算了,她胡六叔也挺不容易的,摊上这么个堂哥,她也不能老可着一个人霍霍。
就这样,鱼鱼三号的两位完美目击者,共同带着深深的犹疑,以及无法分享爆瓜的憋闷,一起回了青山村。
苏二伯跟刘兰香两家人下了骡车,往回走的时候,刘兰香又托苏二伯明天帮她跟大队请个假,这要是大队长王大力在,那刘兰香是打算去大队部找大队长请假的,但当下谁也不知道大队长啥时候能回来,所以刘兰香就直接麻烦苏二伯代请假了。
主要是学大寨这个活儿吧,它不像是秋收那种十分特别的紧急,你要是真有特殊情况,那大队是不会不给批假的。
苏颖跟刘兰香商量过了,她家用的理由是去县医院给苏谕看病。
苏二伯听完之后,低头撇了一眼‘生病’的苏谕。
苏谕记得今天苏二伯帮忙要来了他姐做的贴饼子,他今天还吃撑到了,就十分给面子的“嘿嘿”一笑,露出了自己的两排洁白整齐的小米牙。
苏二伯:“…”
苏二伯眼皮子没忍住跳了跳。
苏二伯说:“是得给孩子早点儿看看去,中午吃太撑了对胃不好,你们要再晚点儿去医院就来不及了,那估计身体都能给自己消化完了。”
苏颖:“…”
她二伯好损!
苏谕:“…”
苏谕为了维持人设,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低下了头,但低下头之后冲着地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不过这是大家自家人关起门来说的话,其实就苏谕这个三天两头儿闹病的情况,在村里都是有名儿的,苏老三以前可没少上卫生所找张老头儿去,刘兰香以这个理由请假,那是很说得通的。
两家人一起往村里走,苏二伯家先到了,但苏颖叫住了要回家的驴蛋。
苏颖喊:“驴蛋,你来我家一下儿。”
苏颖也没说要干啥,但驴蛋还是乖乖的回了声儿“哦”,完后就很快跟上了小姐弟几个的步伐。
小儿子被叫走了,正要进家门儿的苏二伯回头,深深的瞅了一眼苏颖,不过老头子什么都没说,又接着家去了。
苏颖等身后的死亡凝视消失不见了,才呼出了一口气。
好家伙,幸亏她拖到现在才叫驴蛋跟她回家去分红糖,不然让她二伯提前知道了,肯定得是一顿的疯狂碎碎念!
好险好险,躲过一劫!
苏老三家也很快就到了,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是下午5点了,天说话就要黑,各家都准备开始做晚饭了。
进家门儿以后,刘兰香去厨房做饭,苏茂苏诚苏谕在院子里帮忙喂鸡(玩儿老母鸡),苏颖带着驴蛋也进了厨房。
刘兰香回身儿看姐弟俩:“你俩来厨房干啥呢?好不容易洗干净儿的,别再招得满身的味儿。”
刘兰香以为苏颖是要叫驴蛋来家玩儿一会儿呢,两家的孩子经常互相的混着吃晚饭,刘兰香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苏颖冲着她妈讨好的笑:“嘿嘿嘿!”
刘兰香:“…”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到炕上找笤帚疙瘩!
果然,刘兰香就看见,苏颖从装换洗衣裳和午饭的包袱里,掏出来了一个纸皮包儿。
苏颖给纸皮包儿打开,露出了里头散碎的黑色颗粒状物体,同时还伴随着蔓延开来了一股子浓郁的甜香。
刘兰香:“…???”
不是这臭丫头又从哪儿弄来的?
驴蛋:“…!!!”
啊啊啊啊!糖糖糖糖糖!
是红糖耶!
苏颖不看她老娘,直接给纸包儿里一半儿的红糖倒进了小坛子里,完后又从厨房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大把的水果糖,最后给驴蛋的嘴里塞了一大块儿的猪油渣,这才给纸包儿又包好了系上绳儿。
苏颖把纸包儿递给驴蛋:“家去吧。”
驴蛋:“…”
就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他大丫姐今天一天好像是跟他们一直在一起的吧?
那这个红糖到底是之前就装在包袱里的,还是后来弄的呢?
驴蛋觉得,自己目前活了整整8年的短暂人生,就数这两天最魔幻了。
驴蛋走了之后,苏颖赶紧拿大碗给她妈刘兰香沏了一碗红糖水。
苏颖:“嘿嘿,妈,你喝,你不老肚子疼嘛。”
刘兰香深吸一口气,接过来盛红糖水的大碗,直接坐到了厨房的小凳子上,一边儿小口的喝着红糖水,一边儿审问大女儿。
刘兰香:“你给我老实的站好了,说,怎么回事。”
接二连三的惊吓太多,连刘兰香都淡定了,她想明白了,红糖总归是没错的,该喝还是要喝,但大闺女注意太正,那当老娘的该打还是要打的。
苏颖:“…”
她老娘长本事了啊!
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苏颖就开始在厨房跟刘兰香嘀嘀咕咕又咕咕嘀嘀,总算是给红糖和明天用车的事情交代明白了。
刘兰香听完,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堂屋的炕上找笤帚疙瘩了。
刘兰香问:“所以咱们今儿晚上半夜3点就得出门儿?”
苏颖之前是打算好了要做骡车或者是驴车去县里的啦,但她又不确定赵老太是不是真的有路子,或者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恰好找到时间空闲的骡车或者驴车,所以也就没想着要跟她妈刘兰香商量。
而且也是吧,她上辈子早都当家作主惯了,哪还记得啥事都得请示老娘的生活呢。
不过好在,人老了之后脸皮会变得特别厚,苏颖点点头说:“啊。”
刘兰香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她问:“你还、啊?你咋知道人家是不是好人呐?万一人家是坏人,是拐子咋办?”
苏颖是知道赵老太靠谱的,但她又没法儿说她都活过一回了所以知道,这会儿苏颖只能尝试安抚她惊慌老娘的内心:“那要不就先不带我弟他们啦,先咱俩去一回?完后咱俩拿上菜刀防身,要确定安全了,那下回再带我弟他们去?”
刘兰香右手把灶台子拍的“啪啪“的:“那咱家跟大队请假都说的是给你弟看病了,完后还不带他?你觉得可能吗?”
苏颖回答的特认真:“妈,我觉得不可能。”
刘兰香:“…”
刘兰香大力的吸吸呼,大力的呼呼吸。
刘兰香一手指着厨房外头,拍板儿道:“晚上让老二老三住你二叔家,明天我带你跟老四去,你现在,赶紧的给我滚蛋,别耽误我做晚饭,半夜还得早起呢!”
苏颖:“…”
她老娘好像变得比上辈子活泼了唉!
这可是个好现象。
苏颖说:“好的妈妈。”
苏颖转身出去,又转身进来:“对了妈,我稍微出去一下儿啊,待会儿就回来,要饭得了你们就先吃,别等我哈!”
刘兰香都懒得问了,她觉得这大丫头她是管不了了。
刘兰香直接挥手赶人:“滚滚滚!”
苏颖“哒哒哒”赶紧离开了。
她就说嘛,她妈就是变活泼了。
都会连着两句话用‘滚’字了,呵呵,调皮!
苏颖跑到了堂屋,翻开炕柜,给里头的洗澡票儿和理发票儿都翻了出来,完后一股脑儿的都揣到怀里了。
这些票儿反正也快过期了,她家跟她二伯家显而易见的是不会再使了,可过期就得作废,作废那不就白瞎了嘛。
虽然这些票儿都不要钱吧,是票贩子钟顺白给的,但废物都还可以再利用呢,何况是有用的票据呢。
苏颖一溜儿小跑就来到了知青们住的地方。
要说这重生之后有什么特别方便的,那就是腿脚变好了,想去哪儿都能跑能跳的了。
知青们这会儿也正做饭呢,都是来了最少也得大半年的知青了,村里的作息啥样儿最省钱,那心里多少也都有点儿数儿了。
不过知青们是轮班儿做饭的,今天老知青刘扬正好休息,她正在炕上倒腾东西呢,突然听院子外头有人找。
刘扬简单收拾下东西就出了屋儿,一瞅是村里苏老三家的大丫头。
这小姑娘刘扬有印象,大队分粮食那天以一敌多力战无数村里老婆子,早就被刘扬给列为了不可交恶的重点关注对象。
刘扬问:“小姑娘,你找我干啥呀?”
苏颖左右瞅了两眼,正好这会儿都没人,她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票子,摊开了给刘扬看。
苏颖:“机械厂家属院儿出品,童叟无欺,国营澡堂,品质有保证,来一张不?”
此情此景,刘扬有以下六点要讲:“……”
刘扬虽然非常震惊,这苏老三家的丫头居然会来找她倒腾票子,但刘扬很心动。
这俩月的活儿给她累的,浑身都馊吧了,但她们知青没法子搞到当地的票儿,家里也没有太多的余力老给她寄东西,甚至还指望着她能想法子搞些山货回去呢,她只能自己随便跟屋里拿盆子打了热水擦吧擦吧,可那样儿哪能洗得干净,每天身上都黏腻腻的烦死了。
刘扬一把给苏颖拽到了后院大片的知青自留地里。
刘扬嘴皮子上下翻动的飞快:“都啥票儿给我哦瞅瞅!放心吧,知青们现在都饿着肚子等饭吃呢,这会儿没人会过来的。”
苏颖:“…”
刘知青我看错你了!
瞅着文文弱弱一个小姑娘,但原来你们女知青的力气也是这么大的吗?
苏颖给怀里的票儿都拿了出来,其实也没剩下多少了,也就一二十张吧。
刘扬瞅了瞅,捂着嘴惊喜道:“呀,还有理发票儿呢!唉不对你这怎么都要过期了呀,搁不了多久了。”
苏颖老王卖瓜:“你别看是快过期了,可是都还能使呢呀,这会儿正好澡堂子人少,反正学大寨你们知青也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姐妹几个约起来泡澡去去呀,你要再等半个月试试,那浴池的人就渐渐开始多起来了,难道你想洗人家剩下的泥汤子啊,那不就跟白洗了一样嘛!再有一个,我就是给你长时间的票儿也没用啊,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村儿11月底12月的就要下大雪了,到时候你去公社一个试试?甭说人了,骡子都走不出去!”
刘扬:“…”
她就说她就说!
这小丫头嘴皮子可利索了!
刘扬想了想,说:“你说的倒也是,那你这票一张怎么卖的呀?”
苏颖摆手:“嗐,说什么卖不卖的呀,我可不要钱啊,咱这是知青和村里人互帮互助,友好合作,你有啥饼干啊吃的啊一类的,随便看着给点儿呗。”
苏颖上辈子跟刘扬也不大熟悉,就知道她挺踏实的,后来好多知青都想办法病退提前回城里,或者是跟村里人结婚改善生活的,但刘扬可是一直坚持到了最后,都恢复高考了才考上大学离开他们村儿的,这也是苏颖决定先来找她的原因。
不过到底是没打过交道,这第一回的,苏颖肯定是不敢收钱的,但没关系,他们可以交换。
刘扬想了想说:“我那儿有蘑菇干儿你要不?就是秋收前跟后山采的,你要是要,我就来一张洗澡的票儿,再来一张理发的票儿。”
蘑菇干儿呀!正好可以炖鸡肉吃唉!
她家的鸡是舍不得杀的,但她大伯家的老母鸡可以杀啊,两只呢,刚跟人换的!
苏颖忍住了没吧嗒嘴,她说:“你就要两张啊?我这人实在的,你看这你就要两张我也不好意思要你多少东西呀。你虽然是只有一个人,但你总有相熟的朋友小姐妹啥的吧,她们就不需要洗澡理发了吗?我可以打包一块堆儿的都换给你,到时候你愿意怎么往外倒腾是你的事儿,我不管的。”
苏颖眨巴大眼睛,脸上的表情老真诚了。
听明白了吗小老妹儿?
我是搞批发的,但你可以散卖呀!
其实这十几张洗澡票子跟理发的票子,还真没法儿卖上去高价。
这快过期了是一个原因,再有一个就是,这东西他们农村虽然没有,但家里有工人的,一般每个月都发上那么个三四张这种票儿的,可现在就算是工人家庭也不可能出去花钱每个月都洗那么多回澡理那么多回发的,所以这两种票子跟粮油票和工业票不一样,只要是有认识人的,那都是很好弄来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那当时钟顺也不可能大手一挥,就白给苏颖这么老多张票子不是。
刘扬先没回话,而是跟心里头稍微的合计了那么一小会儿。
她是有几个相熟的同乡在这附近几个村儿的,还有青山村的十几个女知青应当也是有需要的,就算是到时候她卖不完,还可以送出去当作还人情嘛,大家都是城里来的,生活中免不了得相互帮忙儿的,关键是不用花什么钱,这些蘑菇干儿反正就是后山上采回来晾晒一下的,也没什么麻烦的,邮寄回家都不值得花这一路上的路费呢。
心里有了打算,刘扬说:“成,那我就都要了,不过我这蘑菇干儿就只有不到二斤的量,你看你乐意不?”
苏颖点头:“成啊成啊!”
于是刘扬就赶紧偷偷摸摸的回了她自己的屋里,给前两天才收进柜子里的蘑菇干儿都拿了出来。
俩人交易完成,刘扬说:“我这装蘑菇干儿的网兜儿可不能给你啊,你带了兜子了吗?”
苏颖给自己身上的小棉袄脱了下来:“要啥兜子啊,那都是你们城里人爱用的玩意儿,赶紧的,都倒我这小棉袄里头!”
刘扬:“…”
办法总比困难多!
刘扬:“倒是也行,那你拿紧了啊,别到时候撒了。”
这会儿天都已经暗下来了,俩人没耽搁,都弄好了之后就各回各家。
苏颖脱了小棉袄之后,这身上是冻得嘚嘚的,不过好在村儿里也就那么大,她很快跑回了家,倒是也还能忍。
一进家里大门儿,就瞅见堂屋里刘兰香正带着她三个弟弟吃饭呢。
苏颖喊:“妈,妈,快给我找个干净坛子,冻死我了!”
刘兰香:“…”
刘兰香往桌子上拍筷子:“活该!大冷的天儿不穿棉袄,不冻你冻谁?”
嘴上是那么骂的啦,但刘兰香还是麻溜儿的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儿外衣给苏颖披上了,然后又赶紧去找干净坛子。
拿过来坛子之后,她瞅见苏颖正跟灶台子边儿上烤火呢,刘兰香问:“你脱衣裳干啥?净会耍单儿,小心给你冻病喽!”
苏颖把棉袄里的蘑菇干儿一股脑的都倒进了下坛子里,完后给自己的小棉袄抖落抖落,把蘑菇干儿上的灰都拍掉了。
苏颖笑:“嘿嘿,妈回头你得再找功夫儿挑一遍,我把剩下要过期的票儿都给刘扬刘知青了,这蘑菇干儿就是她晒的,但她是城里人,别回头咱吃了跟眼前跳小人儿。”
刘兰香:“…”
刘兰香深吸一口气,拽起苏颖就给她屁股后头打了一下子:“你个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这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苏颖揉揉屁股,嘿嘿她妈就是吓唬人,其实根本就不疼。
苏颖狡辩道:“我又没要钱,咱这是互相帮助,再说了我俩就跟知青的自留地那边儿换的,那块儿本来就偏,当时根本就没人,妈你等回来我带我弟他们逮山鸡去,咱弄小鸡炖蘑菇吃,肯定老香了!”
嗯,肥肥的大屁股山鸡,我大伯家正精心的替咱养着呢。
刘兰香给装蘑菇的坛子先收起来,斜着眼瞪苏颖:“就你们几个小屁孩儿,还想逮山鸡?少吹牛了。”
苏颖一边儿穿好了小棉袄一边儿回屋吃饭:“那咋不能呢,等回头真逮着了吓您一大跳!”
刘兰香都收拾好之后,一家人齐齐做到了饭桌上吃饭。
今天晚饭不是苏颖做的,看起来显而易见的变得七十年代了。
白菜切成丝,配上隔壁孙大妈家的老姜,煮成了一大锅的白菜汤,再加上一碗稀稀的玉米茬儿糊糊。
不过家里几个娃早都习惯了,他家好歹还能管饱呢,那有的家里孩子太多的,做的粥水比他家的还稀呢,男娃可以吃一整碗,女娃只能吃半碗。
但是除了苏谕,苏谕觉得要是未来都一直吃这种饭,那他可能是真的不行。
刚开始成为苏小谕的那几天,他状态着实是不怎么好,还一直深陷在上一辈子的事情里无法自拔,但接连的饿过了几次之后,苏谕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吃饱饭重要!没有!
恢复练功必须提上日程了。
明天开始就早起!
但就在苏谕刚刚在心里头呐喊完之后,刘兰香说道:“老二老三,今儿晚上你们俩先住到你二叔家里去,待会儿妈给你们拿上粮食,明天晚饭前后再给你们俩接回来。”
现在这个时候儿,谁家的粮食都紧张,这要是亲近的人家之间,孩子们相互偶尔的上对方家里吃个晚饭什么的,那倒是还好,但这回刘兰香不知道明天到底能不能赶在晚饭之前回来,要是不能,那她家俩小子就得是实打实的在苏二伯家里吃三顿饭呢,还得在人家家里住一宿,不给粮食的话实在是不合适,就算是再亲近的亲戚,那也没有说让人家这么吃亏的。
苏谕是知道他们明天要去干嘛的,当时他姐苏颖跟他妈商量的时候没避着他。
但不带二哥和三哥,只带他吗?
苏颖低着头老实喝粥,却悄悄的支起了小耳朵听着。
苏茂跟苏诚听到这个噩耗之后,那是无比的不乐意。
老二苏茂:“妈,您就带我们俩去吧,我们俩肯定老实待着不捣乱的!”
老三苏城跟着狂点头。
苏颖糊弄俩弟弟:“带啥呀带,明天没有胡老六的骡车,我跟妈半夜3点就得出发去公社等公交,到时候你俩要是累得走不动了,谁背着?我反正是背不动,妈还得顾着老四呢。再说了,到时候医院里头人来人往的,有拐子给你们俩拐跑了咋弄?”
老二苏茂想了想说:“那好吧,那你们早点儿回来的啊。”
既然二哥都抗争无果,老三苏诚就也没瞎逼逼,苏诚可是家里最识时务的娃了,赶紧低头老老实实的接着吃饭。
要是妈说话不听,他还能耍赖撒娇,但大姐都发话了,要是再逼逼那可是要挨揍的,小孩子也都可懂厉害关系了呢。
苏茂跟苏诚这俩娃,是不知道老娘跟大姐是要去县里倒腾粮食,还真以为是去给他们的四弟看病呢,所以现在即便是有反应,但也不算是特别的激烈,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错过了一个亿啊!
刘兰香嘱咐道:“老二,你是哥哥,到了你二伯家得照顾着点儿弟弟,完了你俩互相监督,都不许捣乱,回来妈给你俩做新衣裳。”
老二苏茂老激动了:“新衣裳?真的吗妈?真的吗真的吗?”
他都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了,现在穿的都是他姐的下剩儿,可他是男娃呀,虽说他姐的衣裳也看不出来是小女娃的吧,但谁不想要新衣裳呢?那可是新衣裳唉!别人都没穿过的新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