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by鱼头小闲
鱼头小闲  发于:2024年01月14日

关灯
护眼

“还好。”黛玉应了一声,她们离得远,况且这马厩也是新的,马也是刚刷过,没什么味道。林征吩咐了一声:“这些马都是到新的环境来,都不适应,恐怕要伤人的,你们离得远远的,不许去凑热闹。”
他这么一说,其他女眷也都紧张起来,尤其是家里有儿郎们准备在太子、藏王面前露脸的,都露出难色。有内侍小碎步过来:“林大人,太子殿下有请。”他便拍了拍两个妹妹,嘱咐家人好好跟着她们,去刘遇那儿了。
馥环原也是在京里数的上的善于交际的人,她有大半年没出来了,如今再见,气色比从前要好些,只是寡言了不少,只低头同她妹妹说着话,不似从前热络来事。他们家的人本就姿容出众,如今姐妹俩坐在一起,一个文秀清丽,一个仙姿玉色,一颦一笑真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侯氏带着云浩之妻季氏在同几个夫人、小姐说笑,远远地看见了她,也只得在心底叹了叹,馥环做他家媳妇的时候兴许有不少不对的地方,但也确实是个能干、长脸的媳妇儿,可惜缘分尽了。她虽不是南安太妃那样的性子,却也祈祷馥环不要真嫁到马家去,云渡丢不起这个人。却听得昌平公主笑着在同马夫人道:“便是那个林姑娘了?”
蒋氏并不愿意同昌平公主多说什么,特特地多看了一会儿馥环,叹道:“若是她家里肯答应我们家那个小子,我现在肯定多多地看她几眼。”她这话也说得不假,林馥环长得并不像明珠族姬那般弱柳扶风、惹人怜爱,眉目间反而有股英气,让人不禁想到,若是她此刻笑起来,必定是志得意满、神采飞扬的。
那边男孩儿们已经绕着马场跑了起来。黛玉忙坐直了身子,等着看她哥哥,可只看到几个歪歪扭扭的身影,她总觉得有个人挺像宁国府的珍大表哥的,不觉有些意外地叹了口气。看珍大
表哥教训儿子时威风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挺厉害的呢。
馥环没看到几个练家子,很快没了兴趣,低头研究起了黛玉的扇套子,黛玉也由着她捏着自己的手,她还觉得挺新奇的,愿意去看那些歪歪斜斜的、毫不规范的动作。
尖叫声就在那时候响起来。
黛玉猛地抬起头,只见一匹枣儿红的马,把它背上的男孩儿甩了出去,然后冲着女眷的席位冲了过来。
马场边的侍卫一半去看那个被摔下来的可怜虫,一半拼命地想要赶上那匹马拦住它,却让它更是受惊得跑得更快了。席外的侍卫匆匆拉起了人墙,想挡住那匹野马。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虽然知道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听到旁边的馥环“哈”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却再没敢挪开视线。
馥环几乎是从她身边跳过去的,她借了一把侍卫肩膀的力,也没要什么马凳子,直接翻到了那匹马的背上,拧紧缰绳,猛地往后勒扯,马受了惊,长嘶两声,起仰起来,她两只脚还没踩进脚蹬,整个人几乎被甩下来,索性直接抱住了马脖子。那匹马发了疯似的猛地甩起了脖子,馥环几次被甩得弹起来,但又牢牢地捆住了马,腿还踢了一脚马屁股,彻底地把马的方向拧了过来。
林征已经跑到了马场边上,低声骂了句什么,就要来帮忙。但馥环又蹬了一次马,这马变得更狂,发了疯似的狂奔起来。黛玉几次见姐姐有半个身子已经被甩了出来,但又倔强地伏在马背上,吓得直哆嗦。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浑身在打颤了,那匹马终于安静了下来,在馥环的指挥下,回到跑道上,慢腾腾地溜达了两圈。馥环也直起身子,握着缰绳,姿势仪态都比刚刚的几个公子哥儿标准漂亮得多,翻身下马的时候,当真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林征亲自扶着他妹妹下的马。
“公主,这马归我了?”馥环牵着缰绳,笑着问了一声。
它刚刚摔伤了龄安伯的二公子,野性难逊,就是为了给龄安伯一个说法,也是该杀了了事的,但先头西藏土司是承诺过,只要谁驯服了他的马儿,就把马赠给谁,昌平公主勉强地笑了笑,遣人去问太子和藏王的意思。
“此马名叫飞沙,它的父亲是我所有的马里最烈的一匹,我料想得它不简单,想着宝马赠英雄。却没想到驯服它的是位巾帼英雄。”西藏土司大方得很。
刘遇在一边笑道:“表姐英姿不减当年,可把我吓坏了。去看看她,刚刚见她好像胳膊刮到了?”一边举起酒壶,亲自斟了一杯酒。身边的内侍接过来,弓着身子递给馥环。
馥环扭了扭手腕,接过酒杯来,听到内侍转达了刘遇的问话,笑了声:“小伤。”说罢举起酒杯,爽快地饮尽了。
“好!”西藏土司带头叫了声好。
馥环又摸了一把马的鬃毛,把缰绳递给马场边的人,林征侧头看了她一眼:“满意了?”她笑道:“满意了。就是你将来生个学武的小子,这马也配得上了。”林征冷笑了一声:“一会儿妹妹吓哭了,你哄她去。”馥环道:“总不能真让它伤了人。侍卫的命也是人命啊,要是伤了这些姑娘太太的,更是难办。”
黛玉正好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泪瞪了她一眼:“姐姐好威风,真成了英雄了。”一边又拉过她来,仔仔细细地看她的胳膊。
“英雄哪那么好当,”馥环指着林征笑道,“咱们这位大哥,不知道从马上摔下来过多少次,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皮,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地方都有枪伤剑伤——否则咱们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京里喝酒看戏?”
她说的肯定是实话,黛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总不能真让那几个废物在西藏土司面前丢尽了脸面,要靠大哥去撑这唯一的场子,太子殿下的脸往哪儿搁?”馥环轻声说了句,又道,“行了,马也得了,咱们家去吧。”
她受了伤,自然也没人敢强留她。
马亭畏畏缩缩地蹲在他大哥身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原来林大姑娘是这样的人啊。”马兖抖了一抖,推他道:“快走快走,回头母亲又要说你,连个姑娘都不如。”
现在这“姑娘”,可就有现成的例子了。

第109章 第109章
馥环这风头出的, 可把她哥哥妹妹们全吓了一跳,到了家里, 宋氏已经得了信,含着眼泪就在门口等着, 看到馥环, 一边哭一边骂:“你发什么疯?不急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几栀跟在她后面, 先捏了捏她胳膊、手肘、手腕的骨头, 笑了声:“万幸没伤到骨头。”便低下头去给她擦药。
黛玉趴在一边,看着几栀手脚麻利地为馥环处理好伤口,才像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样捂着胸口跌坐了下来。宋氏又想骂馥环不懂事, 又舍不得,只好责备林征不看好妹妹。林征倒并不在意:“她喜欢这个, 她如今可以做她喜欢做的任何事了, 母亲以后恐怕得习惯了,说不准她以后养的马比我还多。”
这话是实话, 馥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回家这么久了, 难得这么开怀大笑,宋氏叹了口气:“你们可真是些来找我讨债的冤家。”她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哥哥已经去了,这风头你出不出的,有那么重要吗?”
林征替妹妹说话:“今天其他人, 有些不像话,虽说帖子是昌平公主下的,太子殿下坐在那儿呢。丢的是朝廷的脸面, 馥丫头要是不站出来,场面就太难看了。她和我到底不一样,她下场还可以说是玩玩,真只有我的骑术能看的话……”
他这么一说,宋氏也立刻就懂了,探了一声气:“都是武功起家的功勋之后,如今竟这么不能了么?”
黛玉想起今天看到的有点像贾珍的人,情不自禁地跟着摇了摇头,她什么都看不懂,但跟馥环最后那些干脆利落的动作比起来,前面那些人,是太难看了些。哪怕馥环狼狈地抱着那匹野马的脖子狂奔的时候,都比那些人从容百倍。的确,姐姐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但今天在场的那些子弟们,又何尝不是家里寄予厚望精心培养的?都说一代不如一代,但真论起来,都是一般的出身,谁又比谁天赋高呢?还不都是一日一日苦练出来的。
林徹今日只需当半天的值,到了午时就回来了,先来了趟畅意居:“馥姐今日好生威风!得亏我今儿个没去,不然不丢脸丢死。”
几栀见了外男,也没躲闪,落落大方地问了声林二爷好。林徹见她不躲闪,自己若是避讳,倒显得刻意了,因此也正儿八经地同她见了礼:“这必是钱姑娘了,我在外头事情忙,也没去春绿园拜访过,不知钱姑娘住得习惯吗?”
“一切都好,那日兵荒马乱的,幸得林二爷惦记,将我们接过来,祖父说,等二爷得了闲,定要请二爷喝酒。”几栀笑着道,“馥姐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我也要回去了,我妈妈等我吃饭呢。”说着又福了福身子,带着小茴香走了。
林徹笑了笑:“这丫头不简单,馥姐想同她合伙开医馆,兴许真能赚一笔。”宋氏已经回自己院子里了,现在畅意居里就他们兄妹三个,他自然说话更轻松随意些,“今天那匹马好看吗?”
馥环回答他:“好看。”
林徹迅速地看了一眼黛玉:“今天马兖他们兄弟也在。”
黛玉笑着捂着嘴拍了林徹一下:“姐姐手受伤了,我替她打你一下。”但还是没耐住心里的好奇,“我没见过那位马公子,要是他今天下场跑圈了,那他可能不太好。”
“他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就是不会骑马也算不得丢人,陪太子殿下去的,要丢人也是他弟弟丢人。不过今儿个馥姐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马亭丢人也丢不到哪里去。”林徹道,“我在文华阁都听到了,消息传得也快。前面听说太子脸上笑都快挂不住了,那些子弟里有不少还担着武职呢,太子看一个人下场,就回头让人把他祖父、父亲的名儿、他自己的官职都报出来,我估计这次回来,又要算一笔账了。”
黛玉奇道:“那那些袭祖爵
的、花了钱买的官的,就这么丢了官不成?”
“你以为什么是官?”林徹舒舒服服地在贵妃榻上躺下来,舒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脊背,“就是得了个去露个面,不高兴了就不去当值,每个月拿几十两的俸禄,被别人奉承着叫一声大人,求你帮着办几件事么?一个七品知县管着全县几千几万人的生计,一个守城的武将管着全城人的性命。你还小,不知道,当官不是没坏心眼、不会去主动害人就足够的,没能力的人也不配去掌管别人的生死同生活。”他指着屋外坐在台阶上说笑的小丫头道,“日子过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的都有,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做丫头已经是好的了,你知道再差一点的,会卖到什么地方吗?都是爹生娘养的,天灾不可避,人祸还是少出点好。”
黛玉眨着眼睛看着他。
“就像今天,你猜馥姐为何要不顾危险地驯服那匹野马?她怕西藏土司看轻了朝廷,若是传到别处去,那些本就不安分的属国觉得朝廷好欺,战事再起怎么办?大哥这样的武将自然是要上战场的,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谁家里又没有父母妻子呢?边关的平民百姓又做错了什么,要受离乱之苦?”林徹叹道,“你不知道上位者一句话能改变多少人的命的,兴亡盛衰,本就是一点一滴积汇而成,他们没本事,被撤了职,挨了罚,你觉得他们可怜,谁可怜在他们手底下痛苦求生的小人物呢?”
馥环道:“好好的,怎么就招来你说了这么一大通,妹妹还小呢,你同她说这些个干什么。”
“三伯父是前科探花,出了名的廉洁公正,我让妹妹知道她父亲是个多了不起的人,这都不行么?”林徹笑着讨饶,“不过馥姐今天这风头是出了,麻烦事儿可不少,我觉得穆典诚是又忘了当年被我骂得背过去的样子了,又开始放厥词,可恨我如今忙得昏头,没空去替姐姐出气。”
黛玉气道:“有他们什么事啊,怎么又出来搅和。”她想用一些更尖锐的词句来形容穆典诚这样的货色,但又怕脏了自己的舌头,只能暗暗憋气。
馥环道:“他也就能在这时候得意得意了。和东平王府交好的是南安王府,又不是咱们家,我如今不必再在意所谓的和气,要是真惹火了我,怕是他五大三粗的,也打不过我。”
黛玉原是想不到馥姐这样斯文秀气的女子,怎么会同人喊打喊杀的,但想到她今日马上的表现,再想到传说中韵婉手刃山贼的故事,忽然又觉得,穆典诚那样的酒肉蛀虫,馥姐怕是真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这么一想,也就乐了:“还是别了,那种人躲得远远的最好,打了他还得叔父去他们家赔礼道歉,不值当。”
林徹道:“馥姐说着玩的,便是同他家交恶了,嘴上过过瘾也就罢了,真动起拳脚来,咱们成什么人了。”
黛玉笑他:“听二哥哥这口气,若是同他动起拳脚来,你也是不输的?”
“咱们家几时轮得到我出这个头。”林徹这几天显然是累极了,不过是坐在姐姐屋里略歇了歇,就情不自禁地倚着胳膊,眼皮似有千斤重,睁不开来,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来了。
林家是书香门第,规矩不少,虽是堂姐弟,在一个屋里歇着,也不像。丫头们又不敢叫醒他,只能看着二爷犯了难。馥环便命人去取枕头被子来:“可怜见的,不知道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让他睡吧。”亲自照顾他躺安稳了,便拉着黛玉道,“走,咱们去太太那儿,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林徹:“二哥怎么累成这样?”
“你以为他刚
刚说那么多话,是想教你什么大道理不成?”馥环笑道,“混日子的闲人太多了,事归谁办?还不是都堆到他们这些人头上,心里正憋着气呢,逮着什么机会就要说说。太子若真借今天的事整顿官场,也是一件好事。尸位素餐者众,倒霉的是他这样的同僚,但更倒霉的,恐怕还是底下那些平民百姓。”
只是原先还只是惩办贪官污吏的,如今连无能者也要办,刘遇这步子,迈得比他手底下人想象得还要大,他真的应付得来么?
林馥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驯服了藏王带来的烈马,别人不说,云渡不可能不知道。他今儿个当值,也没陪母亲去赴宴,只是还没到家,就听闻了和离许久的妻子大出风头的事儿,一时也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你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难道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庶弟云浩,有别的那些不成器的子弟做对比,今天表现得也不算丢人,但和馥环的挺身而出相比,就不够看了。他自己也咋舌:“从前真看不出她有这样的本事。”
是呀,谁都知道馥环在闺中时是被当男儿教养的,林滹夫妇也不偏袒,给儿子请什么样的师傅,就给侄女请一样的。可那些诗书骑射,到了做人媳妇的时候,便什么也不算了。她自入了云家的门,便再没骑过马。云渡也竟不知,她有不输自己的马上功夫,百感交集,也只能道:“多说无益,如今我与她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也别再议论她了,对她名声不好。”
云浩气道:“你管她什么名声?还真要做大圣人,看着她风光大嫁不成?咱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云渡沉下脸来:“又同你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家丢不起这个人,那你别认是咱们家的人就行,或者把我赶出去,我一个人丢人就行。”
这话是强词夺理了,若是有机会把他赶出去,云浩肯定头一个行动。但嫡庶有别,南安太妃偏心偏在明面上,她又说一不二的,云浩心里便是有再多打算,也不敢露在明面上。倒真是稀奇了,活似整个南安王府就他一个孙子似的,云浩已经得了两个儿子,自以为比云渡来更算是个“立得住”的大人了,心里愤愤不平,想道:“就活该让你遇到这一遭事,倒真该让那林家女嫁了旁人才好,若是在别家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看你脸往哪儿搁!”但又知道自己是万万不可能脱离了南安王府的,偏这云渡一举一动都是南安王府的脸面,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云渡心里不痛快,再见了林征,面上就露出了几分。林征倒是没介意,他如今到京里来,地位、官职都比从前体面得多,但远没有当年在晋阳时痛快自在。好在现在能更多地陪伴家人,也算是一种安慰。他知道多少世家子弟都看着他的职位流口水,却没想到他们如今连马都骑不好。御前侍卫是从王公勋戚子弟、宗室子弟和皇帝赏识的侍卫中擢其优者选出的,他这个所谓的侍卫统领也不能像以前训晋阳的兵一样吆喝着责骂他们,但昨儿个那些个货色是真真的丢人现眼,以至于他如今看到云渡,都觉得顺眼得多。
起码云渡当年也是和他一起考了武举、有几分真功夫的,比那些个连花拳绣腿的表面文章都做不好的人,自然是好得多了。
云渡亦觉得自己十分没意思,同林征略说了两句话,就准备告辞。忽的见到刚下值的林徹,同马兖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地过来,等着林征一起回家去,那股火气又冒了上来。
“我从不知你和治国公府的人能这么玩得来。”
林征愣了一下,然后远远地看了一眼马兖:“他和阿徹共事多年,又年纪相仿,一向同进同出的。”
云渡郁愤难当,只能叹道:“咱们当年也同他们这般亲密无间,如今却差点翻了脸。竟不知那一回姻亲当的,是好是坏了。”
林征当年倒真把他当兄弟待过,轻声劝了句:“你想开些,调养好身子,以后过自己的就是了。日子长着呢。”说着进去换好衣裳,朝弟弟走过去了。
马兖如今还是觉得林征过于严肃了,不过他和林徹是什么都敢说的真兄弟,对林徹的大哥,自然也没那么害怕,大大方方地同他见了礼。林徹说刚得了赏,请兄弟们吃酒,不敢忘了大哥,特特地来请。林征觉得好笑:“得了多少赏,得意成这个样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马兖笑道:“成天数他得的赏最多,也不知道闷声发财,这就叫嚷开了,是真不怕我们眼红。”
“也数我挨得骂最多啊,哪回不是我顶在前面?”林徹嘻嘻哈哈了一回,催他们快上车,“都开春了,怎么还这么冷,马亭都冻病了。是真病还是在家里装病啊?”
马兖皱眉道:“随他去,横竖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不惹是生非就算好的了。”他叹道,“你家姐姐太厉害,母亲后来看见了马亭,觉得生气,骂了他一通,叫他用功点,他哪是用功的料?装模作样了两天,躺床上起不来了。”
他这么再自然不过地提起馥环,林征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林徹却像是早就习惯了,大笑道:“那马夫人如今怕是后悔了,用功哪比得上儿女身体重要。干嘛和我姐姐比,那就不是一回事,那匹马现在在我大哥的马厩那儿养着,大哥院子里经验丰富的马夫都不敢随便靠近它。我现在都不敢去大哥院里找他了,怕那匹马什么时候就把栏杆撞坏了来把我顶起来。”
林征冷笑一声:“你也好意思。”
“术业有专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徹问他大哥,“西藏土司什么时候回去?”
“再有两日就要启程了。”林征道,“你们不是该头一个知道么?怎么又来问我。皇上今晚设宴,送别土司同昌平公主,我今晚怕是回不去了,你同母亲还有你嫂子说一声。”
林徹乖乖应了,又回头冲马兖眨了眨眼睛。马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只是知道昌平公主并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她为了自己儿子的地位,特特地大张旗鼓、大费周章地举行了那个赛马会,想让西藏土司见见她娘家的身份地位——可惜情况不尽如人意,如今也只剩了两日,她能做得不多了,说不准还要孤注一掷。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这个险些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女孩儿的怜惜、愧疚,就成了恐惧、后怕,这真是难看极了,也小人极了。

第110章 第110章
蒋氏虽然早就知道林馥环不是什么寻常女子, 但亲眼见了她驯服烈马的模样,还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马尚德不禁后怕:“亏得是林家没答应,兖哥儿恐怕招架不起这么厉害的媳妇。”蒋氏道:“他招架得起谁?西宁王还是昌平公主?”一想到昌平公主, 马尚德立刻紧张起来:“可算是要把她盼走了。但兖哥儿这样也不行, 他一直拖着, 总是个把柄在西宁王府手上, 他日算起来,可没那么容易说清楚,本来也不是说得清楚的事儿。亭哥儿的婚事要是也因为这个耽搁了, 就麻烦了。修国公家当年多得意、多荣光,如今什么下场?前车之鉴啊。”
蒋氏道:“也是怪咱们, 把他宠坏了。”
细细说起来, 马兖却是老治国公亲自惯坏的,他们夫妇亲自养大的大约只有马亭——也不见得多好就是了。蒋氏亦犯了难:“若是早些时候逼着他成亲了, 也罢了, 现在他已经油盐不进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马尚德咬了咬牙:“他素日和林重越一道玩, 怎么没学会人家的听话,若真的娶了他姐姐,也算是了了咱们一桩心事了。”
谁不想有林徹那样的儿子?便是林馥环, 即使真是个厉害的醋缸子,那也是个难得的了,单是她的嫁妆之丰, 就越过了京里大部分的女孩儿——倒不是说马家需要算计儿媳妇的嫁妆,但女孩儿家里给置办多少嫁妆,不也说明了娘家的重视程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的不就是岳家的助力?林家肉眼可见地前途无量,馥环也没因为只是个侄女儿被轻视,谁娶了她,还愁有什么事的时候,大舅子小舅子不搭把手?
况且如今还有太子呢,那日一口一个“表姐”,亲昵热络,侯氏的脸都吓白了。
“说来也可笑,那林姑娘厉害成这样,也没听说过南安王府上演过什么全武行,只知道她被东平王府编排的那些胡话了。”
马尚德笑道:“哪能真的和婆家亲戚动刀动枪的呢。那唾沫星子都够淹没她了。”
蒋氏叹道:“那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在云家够本分的了,难道我们待她还能比前头差?”说白了,马亭也是她亲生的儿子,若是马兖没有子嗣,过继自己的侄子继承家业,对她也没什么损失。再者说了,如今马兖死拖着不成亲,难道她就能有孙儿了?况且,说句不中听的,难道南安太妃刚成亲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丈夫的屋里人,还给她们抬名分了不成?都还年轻呢,怎么就认定了她不能生,火急火燎地要云渡纳妾了?
马尚德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活像林家愿意把女孩儿嫁给兖哥儿似的。”
“说说都不行么。”蒋氏说了一通,倒真把自己说服了,发现若不计较林馥环从前嫁过一回的话,她做自己媳妇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但说白了,若非马兖身后有昌平公主这么个随时可能放冷箭的“心上人”在,他配什么样的女孩儿配不上?而馥环若是没嫁过那一回,就她家如今这情形,她嫁进谁家都配得婆家客客气气地待她,“哎,当年忠勇侯夫人还真跟我提过她,你说那时候咱们怎么这么没眼光,要是当年就把人娶过来,如今不是美滋滋的?”
当年林征才刚考了武举,林徹还是个混日子的小孩儿,就是永宁王,当时虽然林贵妃正得宠,可是后宫里别的皇子公主正在一个又一个地出身呢,还看不出多尊贵,谁能想到林家能有今天呢?当时馥环嫁给云渡,还都说她高攀了,替南安王府不值呢。马尚德道:“也别再放马后炮了,当年兖哥儿是什么情形?谁能逼得他成亲?要是和林家说得好好的,他从中作梗,不得不去退亲,那不结梁子了?便是娶回来了,咱们就能比南安王府好多少?你就敢说你就一定是个和气婆婆,不会刁难媳妇了?如今是兖哥儿磨了十年了,把你的刺儿该磨的
都磨平了,早几年你待人接物,是这个态度?当时在咱们眼里,什么样的姑娘配得上咱们儿子啊。”
他这么一说,蒋氏也觉得有道理,马兖当年可是拿刀抹脖子硬是不肯答应成亲的,不觉笑道:“可惜人家不肯答应,否则到如今,才可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是不是天作之合,马兖还真不知道,不过和林征喝了一回酒,也放开了些,先同林征道歉:“家母为着在下的亲事着急,前些日子唐突叨扰,叫贵府上添麻烦了,我敬林将军一杯,权作赔礼道歉。”
林征道:“何必放在心上。”倒也没推辞,一饮尽了,又同林徹斟了一杯,他今晚要当值,不敢多喝,捡着些爱吃的菜动了几口,还要劝弟弟:“你也少喝些,昨儿个听说累得在你姐姐那儿打起瞌睡来了,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身子还是要自己养的。”
林徹苦笑道:“我的好大哥,活儿岂止是干不完?我现在只盼着再来两个,不,再来十个人,来搭把手,才算能喘得口气。”他压低声音道,“周翰林累倒了以后,如今我们反而轻松了点了,也是稀奇。现在只恨不得曹大人也去修养几日,保重身体了。”
曹相和周翰林一样的毛病,怕得罪人,怕担事儿,总想着左右逢源两不得罪,是个惯会打圆场的。倒也不是说他为人多坏,毕竟已经位极人臣,到了快告老还乡的年纪了,还在住着当年的老宅的人,能坏到哪儿去?只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确实施展不开拳脚。几个首相里,倒确实还是最年轻的蔡客行愿意为改革做自己分内分外的事儿了。皇上也是明显地更栽培蔡客行,其他人也不是看不出来。周翰林心里不悦,称病了,结果也没落着好。前车之鉴摆在那儿,曹相更不会轻举妄动,每天当值勤勉得不像个要退的老人,可你要真数出他做了什么事儿,也难。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