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老公回魂了—— by竹兔南山
竹兔南山  发于:202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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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同时出手!
就见林巽站在原地,无数的鬼影从他的影子里钻出来,迅疾地涌过来,腥臭之气充斥着这方墓室,残存的阳火即将熄灭。方渺与方天应默契地左右站立,手持法器,掐诀应对。大公鸡被他甩到身后的萧玉随身上,护在他身前。
方渺握紧毛笔,一道诛邪符咒于半空中成型,这道符文比她之前画的更加凝实,笔尖刚落,就朝前飞击而去,扭曲着扑来的鬼影便宛如被烈火灼烧,发出凄厉的叫声,散成一片黑雾,被符咒金光驱散了。
方渺挥动毛笔,一道道最基础的诛邪符浮在空中,往一众鬼影中扑去,这些都是鬼域之中最弱的游鬼,但数量繁多,数不胜数,堆叠而来呈排山倒海之势。
一时间,金光灵气与污浊阴气交融撞击在一处,墓室间变得极其昏暗,肉眼再难看清。想来林巽就是打着迷惑视线与消耗他们法力的主意。
方渺甚至愈发警觉起来……
果然,铺天盖地的黑影之后,是更加厉害的角色!
三个焦黑的骷髅头从黑雾后探出头来,两个硕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大的空洞里挑动着青灰色的阴火,它们皆是身披战甲,盔甲破败不堪,其一拎着一柄战斧,斧刃沾染着褐色的血痕;其二手握一把长枪……这三个骷髅鬼将身上的杀意如利刃般袭来,分别往墓室中的三人冲过来。
方渺且战且退,跟身后的方天应汇合,默契地往萧玉随的方向靠过去,他不通术法,但怀里的大公鸡目光锐利,时不时吐出一团火,灼烧着侵袭到身前的鬼物。
鬼影重重,骷髅鬼将穿梭在其间,兵刃不停地刺下来。方渺画符抵御,又飞快地掐出几团阳火,照亮墓室。
火光被抑制得微弱。
四下仍旧是昏昏暗暗的,更显诡谲危险。
林巽冷着脸,从容地站在墓室门外,脚下的影子愈发张牙舞爪,他寄居的这具身体面相很温和,看起来就是一个翩然青年,可他却比周身的鬼物更加阴邪凶恶。
此时的场景仿佛与头顶石壁相呼应。
首恶端坐上首,底下是无尽的亡魂怨鬼。
方渺手上画符的速度越来越快,体内灵力消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冷静地思考了一下,长臂一展,笔下形成的一道长刃如弯月一般,朝周身的鬼物斩去!
游鬼登时消散,而骷髅鬼将则是被拦腰斩断,坠落于地,方天应紧跟着施法,将它们打散。
果然,远处林巽的表情更加悠然起来。
这里是他的鬼域,本就是他的主场。奈何那个少女手中的毛笔隐隐带来一股被束缚的压迫感,让林巽有些警觉。
如今这世上哪还有这种厉害的法器?
不过林巽也看出来了,这法器消耗极大,只要不断消耗驱动毛笔之人体内的灵气,便不足为惧。因而他召出鬼域中的诸多鬼物,不间歇地攻击着那三人。
他更知道,三人中的那个少年不通法术,被另外两人紧紧护在身后,虽然有一只妖兽护身,但……林巽笑了笑,眼睁睁看着那三个鬼将化为飞烟,同一时间,一条只剩下枯骨的巨蟒从隐蔽的角落阴影中探出来,张大巨口,袭向少年!
萧玉随的精神高度紧张,他的眼皮挑挑,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那处,大公鸡咯地一声,扭头朝巨蟒喷出一团烈焰。巨蟒比骷髅鬼将更要厉害,头骨被妖火烧得一痛,却毫不偏移地继续咬向他。
萧玉随还没回过神来,身体自动地一避,漆黑的尖牙便擦着他的手背而过,他皱皱眉,好似感到一丝凉飕飕的黑气钻进了他的体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幕画面——
万顷晴空被染得昏黄,透出不详的气息。
他悬在高空,与下界的一众阴邪妖鬼交战,破碎的肢体掉落在地上,未散的血煞直上云天……
方渺手中的沙漏再次亮起。
同时,她体内的灵气忽然莫名消失了近半。
方渺蓦地一惊,目光却穿透了此处翻涌的黑雾翻涌,清晰地看到一根黑线缠绕在沙漏的中腰部,一头延向林巽,另一头则缠绕在身后的萧玉随身上。
这黑线附着着污浊的气息,以及因果孽力,联系着两人。方渺恍然明悟,想要伸手去抓这根线,却摸了个空,恍然间,脑中一道声音响彻回荡……
方渺跟着默念:“时机到了。”
她飞快地朝方天应说了一句话,继而退移到萧玉随身侧,将掌心中的沙漏递到他手中,两人一同抓紧了这个器具,沙漏越来越烫,她握着它,也握着萧玉随的手,高高举起,将沙漏狠狠摔在了地上!
沙漏落地,一声脆响。
方渺的余光中瞥过林巽陡然变色的神情,她朝方天应打了个手势,方天应猛然吐出一口献血,喷洒在手中的桃木剑身上,挡在二人身前。而方渺则是侧过身,手一松,毛笔重新化为虚无,她两手抓向因果交缠之线,剧烈的刺痛从掌心传来,只击魂魄,可这一次,她切切实实地握住了这根线。
方渺体内充盈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了,仿佛正是为了这一刻而积攒的。她脸色煞白,强忍着疼痛,身侧的萧玉随也难耐地低吟了一声,神魂激荡,险些昏倒。
这时候,林巽的脚下有更多鬼物纷纷爬出来,冲向了无力回击的方渺!方天应手起剑落,有些应接不暇。
方渺的手被孽力灼烧,伤痕从她的手心飞速地侵蚀到手腕。
萧玉随一阵恍惚,耳畔仿佛仍旧回荡着那声碎响,他望向皱眉咬牙的方渺,以及狼狈还击的方天应,最后,视线移向了那个半藏在黑暗中的男人。
他也忽然看到了这根线。
线连接着他们两人。
萧玉随又恍惚了一下,意识被拉到深处,虚无之中,他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长发男人,他与自己面对面,他说——
“你还在等什么?”
萧玉随只觉得震耳欲聋。
是啊,我还在等什么?
这是本属于我的因果,我的孽债……
他的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动起来了,朝前两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脸色越来越差的男人,低声道:“而你,早就应该消失了……”
他张开了双臂,做出一个敞开怀抱的姿态,闭眼道:“来,速速来——”
言出即行。
话音刚落,墓室中的种种鬼物倏然化成了一片阴冷的浊雾,一股脑地往他体内涌来,不仅如此,那人脚下的影子也蔓延过来,融入了他的影子,逐渐被吞噬……
众人神色皆惊。
萧玉随则是朝同伴露出一抹安抚的浅笑。
方天应受了伤,喘着粗气道:“鬼域不稳,似乎快要破除了……!”
林巽从容的表情已经消失了,而那张扣在他脸上的面具也碎成了齑粉,他目露错愕,张了张口,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的,“怎么会这样?!”
方渺紧紧抓住牵连着两人的线,忽觉松动了几分,连忙再一使劲,林巽的身体站在原处未动,一抹陌生的凶魂却从那具身体中飘了出来!
——正是此间墓室镇压禁锢着的厉鬼。
他刚一脱身而出,那具青年人的肉身顿时腐烂,血肉化为血水流淌在地上,肢骨坠地,几息的功夫后,就只剩一捧残秽了。
厉鬼仍在叫嚣着,抵抗着,可他的下身已经被卷入浊雾之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方渺见状,连忙调动体内剩余的全部气力,用力撕扯着手中的黑线!
时机仍在。
就是现在这个时刻!
瞬息间,一阵不甘的嘶吼响彻于在场的每个人的意识中,黑线无声地断裂开来!
方渺终于松开了手,然而凝为实体的魂身已经重新变得飘渺起来,被侵蚀的黑疤也扩散到了小臂处。
她抬眼看去,就见对面的厉鬼已经失去了早前的自得,脸上摆满了愤怒与怨怼,又极快地按耐下来,好似另有主意了一般。
方渺想起他手下不仅有无数鬼仆,还有四散在各地的鬼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转头对方天应道:“他想走,必须拦住他!”
再看萧玉随,他整个人已经脚尖离地,半悬在空中,墓室中阴风肆虐,卷动着他的衣摆,将他柔顺的发丝撩得凌乱。他微微昂起脑袋,整张脸毫无遮掩,眼睛紧闭着,看上去很是痛苦。
闻声,方天应甩出数条特制的红绳,绳上每隔一指的距离便缠有一张叠起来的黄符,他口中念着咒令,念完又朝方渺喊了声:“这道困阵只能困住他一小会儿的功夫!”
方渺头痛地想着:时间不够,他们的力量也不足。
虽然厉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的后手还有许多,可方渺已经没什么灵气来施展法术了,方天应也已经负伤脱力,如今尚在咬牙坚持,大公鸡喷多了火,正气蔫蔫地在阴风中扑腾……
而萧玉随,他的脸涨得越来越红,双手紧紧握拳,细长的脖颈绷起青筋,仿佛呼吸都刺痛。
忽然,方渺的眼神瞥过地上那捧尸体残秽,道:“我好像有一点头绪了。”关于如何困住厉鬼……
她迅疾冲到方天应身后,从他的布袋中掏出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小黑坛子,飞快地将坛子外的符纸撕下来,里面的头发形状的鬼蛊以在符咒的封印中变得虚弱无比。
她一手捏着这根红色的发丝,另一手伸进了裙子的暗袋中,掏出一张微微皱起的白色剪纸人,纸人身形轮廓圆润,脑袋的中间用朱砂戳了两粒赤色墨点,萧玉随的生魂曾经寄居在其中。
她先是将鬼蛊发丝缠绕在纸人身上,然后将纸人轻轻放在身前的地上,这个想法的灵感还是来自于方才连接厉鬼与萧玉随的黑线。
紧接着,方渺调动着体内剩余的那一点点灵力,这一点灵力几乎施展不出什么有攻击力的法术,她笑了笑,想起自己学过的第一个入门法术——正好,它也只耗费一点点的灵力。
随后,方渺念起了招魂的咒诀。
此间鬼哭之声不绝于耳,方渺的声音清透明亮,却带着一股超凡的气势,四字咒诀回荡在墓室中,引来厉鬼的一阵讥讽。
他恶狠狠地盯着少女,杀意毕现:“你以为这招能对付我?”
“原本是不行的,”方渺念完半截咒诀,冷声道,“其实之前在车上的那些话都是匡你的,不过好像都成了真,我确实跟地府有关系,也确实知道了你最想知道的事情……”
说这话时,她回想起隐藏墓室中的其中一幅壁画,阴天子持笔下诏,束缚妖鬼进入地宫法阵之中,而她身前显现的那卷长长的卷轴中罗列着八段批命……
于是方渺又笑了一下,手上的法印倒转,扬声继续道道:“……尊吾敕命,魂归此身。”
她顿了一下,在厉鬼骇然的目光中,念出最后一句咒诀:“尊吾敕命!魂归来兮!”
“秦慑——!”
“速来——!”
真名显现,束缚成型。
厉鬼的执念似乎就这样达成了,然而下一刻,他便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引力,将他拉进了地上的纸人躯壳中!
方渺眼疾手快,抄起装着厉鬼的小纸人躯壳折了好几折,毫不心疼地将各种攻击型与禁锢型符纸裹在外面,见状,方天应紧跟其上,两人配合得默契极了。
符咒接连触发,声声怒号从里面传出来。
方天应专心补刀,方渺这才稍稍卸了口气,但神经仍旧紧绷,她忙起身去看萧玉随的情况,见他面色涨红,紧闭的眼尾也渗出血丝,隐约显现出恶鬼之相,看得她心惊肉跳。
幸好在真名为‘秦慑’的厉鬼被收入符咒后,墓室中的浊雾渐歇,鬼域结界越来越稀薄。
就在这时,整个地宫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石壁碎裂,四处都是崩溅之声,碎石与灰土像是纸皮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石墙逐渐剥落,露出底下的漆黑空间。
方天应张望一圈,道:“鬼域正在塌陷。”
“唔……”
这时候,萧玉随落地,恢复了清明。他的眼底猩红出血,导致所见之处都蒙上了一层淡红的薄纱,方才那阵撕裂般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只是有些手足无力。
方渺搀扶着他的手臂,担忧询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萧玉随怔了怔,下意识回答道。
不过,刚才他好像做了一点奇怪的事情?
接着,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前方的猛男天师方天应身上,又低头看了看紧挨在自己脚边的喷火战斗鸡,最后抬眸盯了盯身旁的少女,忽而松懈下来——
嗯,在这个小集体里面,他应该算是普通了。
丝毫不知自己此时的人身恶鬼相有多吓人。
三人一兽疾步奔向进入地宫的入口,那处已经变成了一道人高的裂缝,有些许生机从裂缝中渗进来。
方天应道:“这个移动的鬼域是重叠笼罩在火车上的,如今鬼域崩塌,这个裂缝就是连接火车车厢的结界口,穿过这里,我们就能返回车上了。”
说话时,裂缝越来越大,几人连忙迈进去。
一阵短暂的晃神。
三人一兽坐在包厢内,面面相觑,仿佛此前种种都是幻梦一场。四下仍是一片幽暗,只有火车行驶的轰隆声打破了无言的静默。
随着一声呜鸣,火车头终于驶出了山间隧道。
窗外的景色终于变了。
天穹黯蓝,越往下,透出一点紫橘,那是残阳的余晖。
星子亮起来了。
一轮新月藏在婆娑的树影中,半露不露。
前后车厢一瞬间热闹起来,杂七杂八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
“嘶……刚刚怎么忽然打了个盹儿,身上真冷啊。”
“我也睡着了。”
“怎么你们也都睡了一觉?”
“睡就睡了吧,路途还长着呢……”
“哎哟,顾不得我总觉得腰酸背痛的。”
人间俗世的味道扑面而来。
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腰背一下子软下来,靠在椅子上。
方天应掏出黑坛,将手中那个大如拳头的符纸团子塞进坛中,“缓口气,我再多画点符纸贴上去……等伤势恢复了再将办法将他彻底解决?”
“还有外面的鬼蛊,得想个办法……”方渺累极了,点点头,她拍了拍脸,继续打起精神,扭头看向萧玉随,“还有你,哥……你刚刚吸纳了那么多污浊阴气,也必须想办法剥离出来,这得尽快。”
随着她的动作,萧玉随也发现了她手臂的异样,丑陋的乌青疤痕从她的指尖蔓延到小臂中后段,尤其是掌心,掺杂着好几道割痕,深可见骨。
萧玉随盯着她的手臂,神情骤然一变,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方渺的伤,伤在魂身。
好在没有损伤根本,还能养回来。
她转移话题道:“对了,按照现在的情形,我们是不是要改一改行程,还要按照原计划去……?”
话说到一半,方渺忽然愣住了。
很奇怪。
对面的方天应保持着正擦拭着身上的血迹,一动不动,而她身旁的萧玉随微微蹙着眉,薄唇轻启,像是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们的神情动作就凝滞在这一刻,像极了两尊栩栩如生的蜡像人。
亦或者说,
时间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
方渺顿感不对,猛地站起身来,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万籁寂静。
就在这时,一道手机铃声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击碎了这密不透风的沉寂。
方渺的表情变得茫然起来。
这是一首手机系统默认的钢琴铃声,轻快悦耳,如溪流潺潺,叮咚作响,充满了春夏季节的活泼。
方渺曾在街上就听到过数次,对此分外熟悉。
那么,问题来了。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为什么会出现现代手机的铃声?
越紧张,方渺的听力似乎就越敏锐,她听到有一串脚步声夹杂在钢琴声中,恰好踩在了节拍上。
这声音越来越近,近到与她只隔了一扇门。
门外,手机铃声陡然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男人的说话声,他嗯嗯啊啊了好几声,听起来情绪有些低沉,“知道了,马上,马上,别催了。”
“嗯嗯嗯,好好好。”
“哐当——!”
车厢门被大力推开。
一个黑西装男人举着手机站在门边,正好挂断电话,将手机往衣兜里塞去,他的眼神准确地落在方渺的身上,瞳孔逐渐失去了高光。
方渺已经从脑海中翻出了这张脸。
三途川上,摆渡船中。
只见男人晃悠着走上前,两眼无神,用一种极其幽怨的语气说道:“加班了这么久,呵,呵呵……我终于,找到,你了。”

首当其冲的方渺:“……”
“方渺, 十八岁,生魂,就是你没有错……”黑西装男人朝她招了招手,催促道, “走吧, 我得把你送回去。”
没想到对面的少女听到这话居然露出一抹极为明显的抗拒神色,甚至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一下, 连连摆手道:“等等!我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
“哈?”
黑西装男人很是诧异, 发出一道急促的气音。
他的目光扫过方渺的手臂,皱着眉, 语气严肃:“又不是要送你去投胎,是要送你还阳。”
男人停顿了一下, 又补充道:“虽然不知道哪一位有这个本事能使你死而复生, 但必定付出了莫大的代价……既然有人如此牵挂你,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闻言, 少女闭着嘴,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掏出手机,微低着头, 指头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跳动,边说着:“地府人手紧张,因为你的事情,我已经加班很久了, 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说完边举起手机, 后置摄像头对准方渺。
“哦对了!来,看镜头, 拍个照, 我要上传档案……”他自顾自说着, “你的案例很特殊,上面还特别关注了,说是要查看一下你的档案……等回去了我还得写报告呢。”说到后半截,浑身的社畜怨气又压不住了。
其间,一声咔嚓快门声响起,记录下了方渺睁大眼的模样。她唇红齿白,巴掌脸大眼睛,标准的小美人长相,随手一拍也很上镜。
方渺敏捷地捕捉到男人话语中的某个字眼,眸光忽闪,暗自思忖:这个‘上面’,是指阎罗王?
……好像是冥君昔日处理公务的工具人。
不对,是工具神。
果然,工具人也是会传承的。她暗道。
接着,方渺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今三界清浊倒转的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但已是神道式微,灵气稀薄,好在清浊两两平衡,因此也再并不能孕育处足以祸乱人世的妖鬼秽物了。
想来后世的萧玉随也是世间仅有的存在。
重要的是,后世的地府仍有阎王坐镇。
也就是说,在如今的地府中,阎王仍在。
方渺忽觉豁然开朗。
方才正困扰着她的两件事情似乎有了解决方案。
第一,离开前必须彻底处理感觉林巽,哦不……是秦慑的本体,还有他流窜在外的鬼蛊。
他能在世间作乱是因为与萧玉随之间的联系,又因‘存在’被抹除,不在地府的名册之中……但如今方渺已经利用真名将他困在纸人躯壳中,只要将他的名字重新记录在名册上,地府就能介入。
第二,萧玉随体内的浊气需要尽快净化。
方渺忍不住笑了笑,想起了曾寄居在她意识中的那缕冥君残魂……那人表现得十分不着调,只是在观影时对方渺的种种调侃是真,给她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更是真。
不止萧玉随,她魂身受损的问题也能一并解决了。
因而,她现在不能回到后世,而是需要去往此世的地府。方渺想清楚后,定了定神,对上传完照片的黑西装男人道:“那我们该怎么回去呢?”
男人正在上传刚才拍的照片,速度有点慢,便随口回答道:“先去往这个时间点的地府,不要惊动其他人,然后给我的同事打个电话,让他接应,将我们引返后世……”
这话正中方渺下怀。
啪地一声!
方渺双手合十,贴放在身前,“太好了!”
见对方看了过来,她满怀期待地看向黑西装男人,只是话锋陡然一转:“但是……”
黑西装男人:“但是……?”
方渺:“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她迎着黑西装男人问询的眼神,搓了搓手,“我能多带一个人吗?”她指了指身旁的萧玉随。
至于秦慑么?
早就被她开除人籍了。
从黑西装男人的角度只能看到萧玉随的背影,他的表情呆滞了一秒:“……哈?”这种事情,也能买一赠一的吗?!
他想也不想地拒绝道:“当然不可以!”又颇为残念地冷哼一身,“小姑娘,你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方渺诚挚道:“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黑西装男人严词拒绝:“不行。”
方渺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但她并没有感到沮丧与失望,因为她已经看清了眼前人的本质。
这个男人……
他是个社畜打工人啊!
于是,方渺幽幽道:“实不相瞒,我认识你的顶头上司。”
黑西装男人:“……”
方渺顶住质疑,接着道:“不信的话,你给他打个电话。”
她指了指黑西装男人手中的手机。
话音刚落,就见手机屏幕唰的一下亮起来。
机身无声震动。
来电铃声的钢琴曲轻快动听。
两个人都清楚地看到来电提示的那两个大字——
黑西装男人不以为意的神情凝固了,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巴,瞳孔微微放大,愣了好一会儿,眼神不住地在手机屏幕上和方渺身上来回穿梭,最后长吸了一口气,连忙接通电话,恭敬道:“……阎、阎罗殿下?!”
声音险些劈成两半。
殊不知,电话那头的人比他还要激动,急吼吼道:“你、你你你……”声音漏了出来,被方渺收入耳中。
方渺走上前来,礼貌地示意自己想同电话那头的人通话,黑西装男人顺从地将手机递了过去,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喂?”
在她出声的那一刻,电话那头寂静无比,只听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方渺想了想,沿用了记忆中冥君对他一贯的称呼,道:“小阎,是我。”
电话那头忽然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方渺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就听电话那头的人颤颤巍巍道:“冥君?是您……您回来了?!”
听起来居然夹杂着几分哽咽之音。
方渺的脑子里冒出一张留有络腮胡的粗犷脸,忍不住咳了两声,道:“我现在是一个普通人啦,对了小阎,我这边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帮忙……”
挂断电话,方渺彻底放松下来。
她忍不住仰头喟叹一声:“有靠山的感觉真好哇……”说完抬起手,拍了拍黑西装男人的肩膀,“还好有你,小黑。”
阴差乃是与地府签订协议的亡魂打工人,按照俗世的叫法,黑西装男人其实就是‘黑无常’。方渺看出他的紧张,故意这般调侃一句。
这位小黑接回手机,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大人,我们现在就动身吗?”他瞟了几眼萧玉随,“此人并非亡魂,要想将他带往地府,要另外开道了。”
“嗯……”方渺摸了摸下巴,“既然带一个也是带,不如我多带两个吧?”
小黑低眉顺眼:“您高兴就好。”又尽职地提醒道,“大人,不可让他人知道您来自于后世,也不能告知他人名册上的批命文,否则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方渺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将结界撤去了。”小黑掏出手机,戳了一下。
静止的时空恢复了正常。
实际上时间并没有停滞,只是结界的作用。因此在萧玉随与方天应的眼中——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一下子瞬移到过道上,车厢里更是多了一个陌生的黑西装男人。
方天应:“?”
萧玉随:“?”
方渺及时解释道:“他是来找我的鬼差,要把我带去地府。”
方天应:“!”
萧玉随:“!”
方渺拍了拍手,兴奋道:“我准备把你们一起带下去!”
话毕,她成功收获了两脸震惊。
方渺这才憋不住了,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灰雾迷蒙,寒风四起。
看不清来路,找不见尽头。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幽暗之香,吸引着许多面色惨白,双目无神的虚影往既定的方向飘去,虚影几乎与浓雾融为一体,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彼岸花香,雾气的深远处似乎传来细微的水声,那处是接壤地府与人世的阴河口岸,不对活人开放。
因此在进入这片浓雾之前,走在最前面的黑衣男人抬手拦了拦,示意众人停下步子,他从怀里掏出一盏灯,灯罩里是暗着的,他持着灯,二指并拢,对着方天应与萧玉随的脑袋上空画了个咒,就听噗噗噗几声,二人的两肩与头上冒出三团魂火。
他展臂朝两人的魂火挥动了一下灯,就听轰地一下,灯罩中便出现了一团明亮的橘金色火焰。
小黑摆出招待领导的模样,提着灯,站在侧前方给身后几人引路,自发地解释道:“阳火开道,不会跟投胎的亡魂冲撞了。”
小小一盏灯,所过之处浓雾退散。露出了一条窄长的小道。方天应本就是修炼之人,紧跟在小黑身后,与他攀谈起来。而小黑则是态度良好地有问有答,遇到不能透露的,奉上一个微笑,方天应便懂了,不再追问。
这两人居然相处得还挺融洽的。
方渺与萧玉随并排走在后头。
由于地界特殊,魂身能与人身相触碰,因此两人挨得极近,萧玉随轻轻地捏起方渺的手,时不时拎起来看一会,又轻轻叹一口气,看上去很心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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