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我让大兄给你送去。”
宋三郎点了头,随而问道:“棚子这段时日也有二十余两的盈利,不知可要一同买粮食了?”
听到这话,虞滢沉吟了一下,随后点了头:“拿出二十两来收粮食,凑个整数。”
二百两并不算多,或许在县城会让人好奇叨唠个几句,但在郡治倒是没有可稀奇的地方。
与宋三郎道别后,虞滢便回了客栈。
宋三郎在街道上随处看到有人粮食,思索过后,心里也有了些想法。
百姓都想有存粮,但奈何要交税,粮食都得卖出去,哪里还能存得下来粮食?
他手中恰好存了些银钱,不如也囤些粮食,省得往后贵起来。
多囤粮食肯定是没错的。
虞滢回了客栈,伏危还未回来,便衣衙役也都还在客栈中。
今日他才去太守府呈上折子,还上告,自是不能先收粮的。
虞滢把拿回来的糕分了两包出去,留了一包自己尝。
直至晌午,伏危和大兄才从太守府回来。
她恰好见到兄弟二人,也看见大兄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显然是遇到难事了。
入了屋中,给他们倒了茶水,打开糕点后才问:“出什么事了?”
伏震水也没喝:“今日去太守府,传话的人让二弟准备后日参加围猎。”
虞滢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后忽然反应了过来:“围猎?骑马的围猎?!”
她错愕地看向伏危。
伏危无奈地点了点头。
虞滢:……
让一个残疾人骑马,也不知那太守是怎么想的。
三人相坐无语。
这摆明了是想找趣子,若是伏危不参加,收粮一事指不定会被为难呢。
虞滢不用去猜测,也知伏危只有应下的份。
虞滢倒是听说过残疾人是可以骑马的,只是这问题不在于残疾人是否能骑马,而在于伏危不是残疾人,他的肌肉记忆可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骑在马背上一不留神,双腿就先与他的想法做出动作,从而让人发现这腿疾是假的。
原本这腿疾是为了掩姓霍那父子俩的耳目,可在这沈太守面前忽然好了,那就麻烦了。
沈太守这个人,虞滢就算不了解,也从之前的行事知道是个好面子,不容人欺骗的人。
伏危望向虞滢:“你能否针灸,让我双腿暂时失去知觉?”
虞滢有些为难:“我知道是知道,就是没试过。”
以前到底是根正苗红的好公民,学是学过这些理论,可实践的却是用来医人救人,那里实践过这种让人双腿失去知觉的法子
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可以用类似麻沸散的药。”
伏危皱眉:“可这是口服的。”
虞滢道:“也有外敷的,只是药效较短。”
想了想,她又道:“除却这个,还要制作一个马鞍,固定住你双腿,腿脚便是夹不住马肚也能让你稳坐在马上,就是这只有两日了,这马鞍恐怕也做不出来。”
也会费钱。
这沈太守真真是只知玩乐,不知民苦。
伏危沉默了一瞬,道:“从太守府离去前,传话的典史说过,我若有什么需要,倒是可以与他说。太守既然为难于我,我自然不能自费做马鞍。”
夫妻俩都想到一块去了。
二人相视,看到对方的眼神,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毕竟,准备买粮了,二人的家当加起来都没十两,还外债一百两呢。
他们是负债累累的穷人。
吃过中食后,伏危安排人去收粮,然后在房中与虞滢商量马鞍怎么做。
虞滢根据后世见闻,很快就有了法子。
马镫原是用皮革吊着,改为两条硬实直铁打死,再在直铁上加上四个皮带式的环扣,上马后牢牢卡住小腿,以免腿脚不便时摔落,同时也能提醒伏危双腿,它们是残的。
画好图后,伏危就与几人出了门,去了太守府。
到了太守府之后,说明来意,那典史与太守说了一下,太守直接挥手准了,还让典史给伏危传了一句话。
“大人说了,伏小郎君腿脚到底不便,要别旁人麻烦些也无可厚非,但是若此次这次围猎不能出彩,往后小郎君要是有什么事,可别说大人不相帮了。”
伏危从容一揖手,温润回道:“多谢大人厚爱,在下定会倾尽全力。”
典史想起大人的自话——若是以伏危射猎来打赌,不知这赢面有多大。
想到这,典史有些头疼。
太守大人爱与人打赌,每次打赌都要选冷门的,旁人想让都让不了。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众人遭殃。
思及此,典史随即低声嘱咐:“我瞧伏郎君上回箭射厉害,骑射应是也不差,只是到底腿脚不便,大人也是谅解的,若是在五甲之内,大人指不定有什么赏。”
“那马鞍应该能在明日晚上做好,晚间伏小郎君来寻我,我让你试一试。”
伏危摇了头,道:“到底会有心之人告知大人,大人若知道了,必定会责罚先生,还是不要了。”
那沈太守图的就是个趣子,若是知道他率先习过,定然会不高兴。
典史跟在太守身边多人,自然知道太守是什么性子,闻言也没有再提试骑的事。
伏危道:“先生的好意,在下会记在心里,日后若是得志,必不会忘了先生。”
典史笑了笑,心道他这么个坐椅子走的人能有什么得志的,但听着恭维的话,心头多少有些愉悦。
伏危此去,虞滢给他包了许多药去。
“这是治风寒的,这药酒是铁打损伤用的,怎么用的你也是知道的。这是止血的药粉,这是痒痒粉,先前那翠兰婶中了之后的效果你也见过的,很有用的。这是石灰粉,往眼睛一撒能给你争取到有效的逃跑时间。这是清心丸,若是有人给你下了下三滥的药,想污你清白,就把这服用了,起码能让你逃跑,找个地方泡泡冷水。”
虞滢想,小说都够狗血了,但现实却是比小说狗血得多,这些药还是备着的好。
伏危在旁听她仔细给他说着这些东西,起初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越听越悬乎,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滞。
“你这想得过于周到了……”
虞滢看向伏危,认真道:“在旁人眼里,你模样俊美,又腿脚不便,自是最好欺负。再说这回太守是指定你不能让他出丑的,若是你出众了,那些个健全的人,心里怎可能会服?指不定就会遇上小心眼的人,什么腌臜法子都使得出来,你还是小心为上。”
说着,她把药包分别塞入他的腰带和衣领之中,再次说明位置。
她的好意,伏危自是不会拒绝的。
塞好之后,确保不会轻易调出来,虞滢把一个竹罐给了他:“这里边的针我用麻药煮了两日,里边也有药水浸泡着,用的时候不需要擦干,直接往我与你说的地方扎进去,静置一刻。”
伏危接过了针罐后,蓦然把虞滢抱入怀中:“我就去五日,定然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虞滢拍了拍他的背。
伏危松开虞滢,瞧了眼她光洁的脸,琢磨了一下,问:“要不然把斑再次抹上?”
虞滢:……
虽然她嘱咐得多,但她觉得,比起她的担心,他更担心她被歹人瞧上。
伏危与沈太守去围猎,虞滢则留在郡治。
宋三郎帮忙收粮,虞滢则在棚子帮忙。
天气暖和,来买胭脂面脂的人比秋冬春要来得少,生意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蹲点,发现那高壮凶悍的男人不在附近了,棚子只有两个年轻女子看守,便有人动了歪心思,拿着一罐面脂到铺子里边叫嚣着用了他们家的面脂,脸就烂了,让他们赔银子。
这种碰瓷在各种套路小说的中,现实中层出不穷,虞滢早已屡见不鲜。
“你说你用了我们家的面脂脸就烂了,那把面脂拿出来,你就在这等着,我让人寻两个大夫过来,仔细一分辨就知道是不是同一样的面脂,若是我们的面脂有问题,银子肯定会赔,若不是我们的原因,我立刻去府衙状告你。”
虞滢笑着问:“你觉得如何?”
对面的中年妇人不依不饶:“你肯定会与医馆的人串通好,诬赖我,我不管,我的脸都烂成这样了,你们得赔,不然你们别想再做生意了。”
说着,向棚子外边嚷嚷道:“大家快来瞧一瞧,这什么如玉坊买毒面脂害人不承认,看看我这脸,都是用了他们家的面脂才会这样的!”
妇人嚷嚷之后,一大群人围观了过来。
虞滢仔细瞧了眼,发现那人的脸红肿只在表面,没有任何的抓伤,若是过敏肯定不是她那样,倒像是用了什么草药擦肿的。
她也不肯验货,只撒泼要赔钱,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样闹事的人,与其争辩没有用,直接报官最直接,往后也不会有人再赶闹事。
虞滢给苏姑娘打了个眼色,张了张口,说了“报官”二字。
苏姑娘趁着众人的目光在东家和妇人的身上时。偷偷从后头跑了出去。
虞滢仔细算了算官府的距离,等那妇人再棚子外头闹腾,也不搭理她。
妇人在外头指着虞滢喋喋不休的骂着,围观的人也帮腔。
“这家的面脂害人哟,大家往后可不要在这买了,不然用了会烂脸。”
“是呀是呀,看那妇人的脸便知道了,谁还敢再用?”
“我用着感觉挺好的呀……”
有人小声开口便被直接打断:“你肯定是这家摊子的托,没看到人家的脸烂了?!还敢昧着良心说这中话!”
议论纷纷,走了一波人,又来了一波人。
那骂人的妇人见年轻妇人不搭理自己,怒从心头起,“唰”的一下站起,冲进棚子直接开砸:“我让你不赔,我把这砸烂!”
才砸三罐面脂,虞滢蓦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略一把脉。
脉象稳健,可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痛、痛、痛,你放开我!大家伙快评评理,这摊子买害人的面脂,还想打人!”
“我报官了。”
“打人了,打人了……”
“我报官了。”虞滢再次开口,中年妇人逐渐停了下来,周围也安静了下来。
虞滢对她笑了笑:“应该差不多到了,去了公堂,让官府来评理,总不会出错的。”
虞滢看向外头的人,说:“这么多人用了我的面脂都没事,总不能出现一个自称用了我们家面脂的人,也不肯验货,顶着个烂脸就让我赔钱?那以后指不定会有人动歪心思来诬陷我。”
“你、你说我诬陷你?!”妇人瞪大双眼。
虞滢冷静地暼了她一眼:“我没说你诬陷我,我只说告官查明真相,有证据证明你是用了我家的面脂出事,我赔银子,当众道歉。”
“若是你诬陷我。”虞滢温柔的笑了笑:“板子和蹲大狱都少不了,对了,还有三罐面脂的银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年轻妇人这么镇定,而且还亲自报官,该不会真的是被敲竹杠了吧?
妇人明显的慌了,他们有一伙人盯着这棚子很久了,但因一直有个壮汉护着才没敢下手。
今日壮汉不在,来了个漂亮的娇娘,所以才动了心思,吃定了她们不敢惹事,只会匆匆给钱了事,不承想这娇娘不仅不慌不忙,还真的去报官了!
人群中骂得最凶的几人见势不妙,忙退出了人群。
虞滢却故意大声喊道:“你的同党可抛弃你跑了,你还不喊住他们。”
听到同党,围观的人一愣,随即他们便看到有几个人忽然慌乱逃跑,好似做贼心虚一样。
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妇人也慌了,想要挣扎逃跑,可被捏着的手腕疼得厉害:“痛死老娘了!她想废了我的手,快帮我把她拉开,快啊!”
她真的感觉自己的手废了,这年轻妇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众人:……
人家这娘子只是拉着她的手避免她逃跑,她倒好,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这不就是在演苦肉计么!
不过片刻,捕快就来了。
虞滢让人报的官,便跟着那妇人一同去了衙门。
被押去衙门的妇人直接软了腿,还是被拉着去的。
闹剧很快就落下了,不过是半个时辰,虞滢就回来了。
等消息的人见着她回来,便知那妇人是个骗子,大家都想知道这娘子是怎么瞧出来的,都好奇的到棚子里边打探消息。
这人一多,便吸引来真的要买胭脂面脂的人,生意倒是好得很。
等收摊的时候,宋三郎赶来的时候,听着苏柳的话,紧紧皱起了眉头。
虞滢问:“之前有人来寻过麻烦吗?”
苏柳点头:“有是有,但宋大哥一来,这些人就跑开了,我觉着是见我们两个女子软弱好欺负才来的。”
“总归以后不敢有人轻易来寻麻烦。”
收拾妥当的时候,虞滢到一旁询问宋三郎:“粮食收得如何了?”
宋三郎应:“今日刚收,只收了五袋粮食,我喊了牛车送到宅子去了。”
五袋粮食,怎么都有五六百斤了。
第二天肯定会多一点。
只是与官府同时收,多少都会收得比较慢。
但伏危要去五日,怎么都收够了。
“对了,今日那妇人是来敲诈的,敲诈不成,肯定会动歪心思,这些天你护着些苏姑娘,莫要让她落了单。”
宋三郎一愣:“那弟妇你呢?”
虞滢笑了笑:“客栈里都是咱们玉县衙门的衙差,怕什么?”
宋三郎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虽然伏二郎不在,可伏家弟妇也不是一个人在客栈。
虞滢回客栈的时候,便感觉到不对劲了。
还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有人跟着她。
不动声色地回了客栈,然后嘱咐掌柜:“若是有人来打探我的消息,便无意中暗示我丈夫出远门了,我是孤身一个人。又或是说任何与我有关的事情,都只需要应就好。”
掌柜一愣,很是不解:“娘子这是什么话?”
掌柜知道的,与这娘子一同住进客栈一众人是当官差的。
而这娘子的丈夫似乎还有些来头,虽然这娘子的丈夫出远门了,可这客栈还是有好些个衙差在的。
虞滢低声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贼眉鼠眼地打量我,甚至还有人跟着我,想来有可能是那些专门拐卖儿童与妇人的人贩子。”
掌柜闻言,见到这娘子年轻貌美,便一点也不怀疑人贩子的身份,顿露怒色:“这些人还真胆大妄为!”
虞滢忙道:“我也不知是不是我过于紧张感觉错了,但也要以防万一,若是真有人来打探我的消息,那定然是错不了的,到时不若直接一网打尽,也好收拾了这些败类。”
掌柜连连点头,随而道:“娘子且放心,真是人贩子,我便配合着你。”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这吃官家饭的子在他这客栈出了什么问题,又或是明知那些人有可能是人贩子,为了不惹事放过了,当这贵人的家眷出了问题,没准还会怪罪到他这客栈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抓住这个贵人的人脉,帮了这个忙。
虞滢几句嘱咐后,便回了房。
她回房时,也有人跟在她后边进了客栈,远远瞧着她上了二楼,然后收回了目光。
这举动,可没错过掌柜双眼。
那人过来,说要开个二楼的客房。
掌柜给他开了个左右和对门都是衙差的客房。
才开好,那人刚离开不一会,有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进了客栈,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到柜台前问:“掌柜的,方才进来的那娘子去哪了,她掉了荷包。”
说着便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荷包,看着就像是女子用的,且说得煞有其事。
掌柜明白了,这人和刚刚那人是一伙的,他们这是想确认那娘子住在哪间屋子!
掌柜不动声色的道:“荷包给我吧,我来给那娘子。”
掌柜伸手的时候,那男子收回手,忙道:“不成不成,谁知道你会不会贪了人家娘子的荷包,我还是要亲眼看着那娘子来领了才放心。”
掌柜挑了挑眉,随后喊了小二,让他去喊余娘子下来。
小二闻言,便上二楼去瞧了虞滢的房门。
虞滢从中出来,听闻小二说有人捡了她的荷包,她便说自己的荷包没有丢,不是她的。
小二这便跑了下去。
虞滢关门的时候,便瞧到斜对门微微开了条门缝,因她看过去,那门缝又阖上了。
若是不知道有人跟着,虞滢还真不知道那荷包是个引子。
不过,那间屋子左右对门好似都是他们玉县的衙差,只不过都是便衣打扮,没人瞧得出是衙差。
这掌柜还真的是安排了一个好位置。
虞滢关上房门后,不禁笑了。
因伏危不在,得避嫌,这客栈的衙差都不会主动来寻她。不过见到她都会喊上一声“余娘子”,得提醒一下他们才行。
若是没猜错,这些人和方才在摊子上闹事的妇人是一伙的。
这些人可能不仅仅是碰瓷敲诈,真的有可能是人贩子……
说起人贩子,虞滢想起了伏安的事情。
书中,伏安便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虞滢想到这,脸色沉了下来,紧抿着唇。
这些人肯定是不能放过的。
无非就是想要观察她是否是孤身一人, 再好下手。
她在小二送来热茶的时候,把写好了纸条给他,让他转交给掌柜。
早间虞滢去棚子的时候, 把伏危先前给她留下的匕首,还有她一些药粉。
痒痒粉和石灰粉。
出了客房,到楼下时候迎面遇上衙役,只打了个照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会喊一声“余娘子”,显然掌柜已经帮忙提醒了。
虞滢暗暗呼了一口气。
她去棚子的时候, 也有人跟着她去, 但大庭广众之下, 倒是不敢轻易出手。
到了棚子, 见那苏柳没有什么影响,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也还是再次提醒她:“昨日那妇人, 大概是有同党的,为避免他们报复, 你小心些。”
苏柳到底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 听到这话, 脸色微微一白。
虞滢只是让她警惕,但也不是要吓她,所以又道:“你也不用太害怕, 这几日都提前收摊子, 我会让人帮忙在这几日帮忙巡逻一下这附近, 若是没有问题,我便与你说。”
苏柳姑娘连忙点头。
虞滢嘱咐后, 往棚子外瞧了一眼,大概知道匿藏的人在哪里了,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不再往外瞧。
只是昨晚一夜戒备着,也没有休息,今日昏昏欲睡。
苏柳见东家休息不好的模样,便道:“东家,若不然先歇一会。”
现在也就三三两两的人,虞滢坐在桌前,想到晚上还有戒备,便也就应下,让苏柳小半个时辰后把她喊醒。
桌椅搬到了角落中,虞滢就趴在桌上小憩了小半个时辰。
下午才到申时就收了摊子,虞滢回到客栈,客栈大堂外边人来人往,便是住着衙差的客房也开了一扇,似乎在暗中告诉她,他们会盯着那些人的。
虞滢暗暗呼了一口气,嘱咐了掌柜让小二在酉时三刻送来暮食,然后便回房了。
趁着天色是亮着的,她得休息一会,晚上还得一宿都清醒地守着。
这些人昨晚没有动手,显然是在踩点,观察了一个晚上和今日一日,很大可能就是今晚动手。
夜色渐深,客栈逐渐没了声响,客房的油灯也熄灭。
客房门被轻手轻脚打开,探出了一个人头,左右看了眼后,收回头与身后的人道:“我们逃来岭南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的,不再做拐子了么?”
身后的人皱着眉,恨铁不成钢道:“婆婆妈妈,难成大事!”
说罢,又道:“我们原先也只是想讹些钱财,可那娘们把咱娘送到大狱去了,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就怪不得咱了,就那样的姿色,怎么都能买个几十两,有了钱,收买衙差,咱娘在牢里也能好过一些。”
他们也会好过一些。
声音格外的低,但他们也不曾想隔墙有耳。
玉县的压差也约莫猜到隔壁房的人会在今晚动手,所以一夜都戒备着,时刻关注着那屋子的动静。
在听到细微的开门声,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都拿着棍子走到了门口处,等待着抓贼拿脏。
有人耳力好,在贴墙时断断续续地听到隔壁的声音,听到牢里的阿娘,讹钱和姿色,几十两。
听到这些,都不需要听清楚都能知道那两个男子想要做什么。
怒意顿盛。
余娘子可是他们衙门都尊敬的人,更别说伏先生离开前还特意嘱咐过帮忙照看他的娘子。
这二人太过不自量力了!
隔壁的房门再次传来细微的声响,众人立即收紧了手中的棍子。
坐在床边的虞滢一直警惕着,忽然听到屋顶传来细微的瓦动声,神色一凛,立即拿着小弩起身防身,随而躲到了床头与墙的狭小的位置,随时警惕。
她仔细盯着门外,却是听到窗户的细微声响,虞滢一愣,转头看去,便见有个黑影慢慢地把留有缝隙透气的窗户推开,然后终身一跃,落在了屋中,紧接着又是一人。
二人站定后,警惕地往床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才蹑手蹑脚的往垂放着帐幔的床走去。
有人拿着一块湿润的布巾,撩开帐幔。
屋内昏暗,几乎看不见,但凭着直觉去掀开被子。
可才掀开被子,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两个贼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有四五人人瞬间闯入,蒙了一瞬的二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中计了!
想要逃,可等他们往窗口而去的时候,更快的是一顿棍子落下,打得他们嗷嗷叫,引得一楼住宿的人都连忙穿上衣服想要跑上来查看是个什么情况,但却被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句“衙门办案,尔等请避让。”拦在了楼梯口,更是让人好奇是什么事了。
屋内烛光亮起,虞滢走出来,与衙差道:“他们肯定还有同伙,趁着人还在城中,赶紧逼问他们的藏匿点!”
两个人被打得抽搐不止,一直喊着求饶,许是被打得狠了,生怕自己就交代了,立即供出了藏匿之处。
在客栈中的有七人衙差,留下了二人保护余娘子,一人去府衙叫人,其他人则押着贼人,让其领去藏匿处。
不过是半刻,二楼恢复清静,客栈掌柜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被踹坏的门,脸色有些难看,但却是什么都不敢说。
两个衙差向掌柜借来了修门的物什,开始修门的时候,掌柜的脸色才好了些。
衙差修好了门,与虞滢道:“余娘子好好休息,我们二人今晚会守在外头的。”
虞滢点了点头,道了谢后就关上了房门,从里头上了锁,又搬来了一张凳子放在门口处卡着,然后又去把窗户关得严实,再三确认。
忙完这些后,她才脱力地走到床边,在床沿边上坐下后就往床上一趟,呼出了一口气。
她怎么可能不怕呢。
只是害怕帮助不了她什么,帮助不了脱险。
虞滢用手遮住了双眼,这两天休息不好而隐隐有些疼。
虽然能暂时松一口气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伏危那边,应该会顺利吧?
第二日一早,虞滢便听衙差说了昨晚两个贼人的事情。
根据贼人的供认,寻到了一处宅子,那宅子中有两个男人看守着。
然后有两个十一二岁,饿得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她们都是被拐来的,平日不仅要做粗活,还要挨饿被打。
有两个年轻的妇人,也是被拐来的,供四个男人泄欲。
关于被关的妇人,原是人牙子,因犯了过错,所以被逐出了牙子的行业。大概知道做人口买卖的赚钱,也就动了歪心思。
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侄子就干起了人贩子的买卖,但因失手被通缉,也就逃到了岭南来,本打算暂且收手不做贩卖人口了,只讹些钱财来使,可没想到出师不利就栽了。
这案子是府衙的主簿主审的,虽然是玉县衙差抓的人,可太守不在,不好处理嘉奖之事,也就先搁置了,但还是派人过来嘉奖几句。
这头府衙的人才走,就有人匆匆回了客栈。
虞滢喝了茶水准备去摊子那处询问一下宋三郎粮食收得怎么样了,才要出门,就见陪着伏危离开的吴小衙差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跑上二楼。
虞滢心下莫名一惊。
——是伏危出事了?!
吴小衙差看见虞滢,忙跑过来:“余、余娘子,赶紧、赶紧收拾东西与我去清弓山。”
虞滢暗暗捏紧了手,让自己维持镇定,问:“我家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虽想让自己镇定,但声音却是发颤的。
吴小衙差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伏先生,是伏震大哥,伏先生让我和霍衙差回来接余娘子,还让余娘子准备缝合和止血的药草。”
虽不是伏危,可听到是伏震,虞滢心底那口气也松不了,手心全是汗。
不敢耽搁,立即收拾了东西,与客栈衙差留了话,让他们去摊子告知宋三郎他们一声,她有事外出。
匆匆上了马车,在路上,虞滢才听吴小衙差说出了前因后果。
沈太守的人里边有内鬼,围猎时出了乱子。
沈太守出猎场围猎,因伏危就算是瘸了腿,也比旁人猎得多,让沈太守觉得有趣,接下来都让伏危伴在左右。
昨日晌午过后,沈太守猎得猎物在林中就地火烤时候,有歹人想刺杀沈太守,那时候伏危就在一旁,而伏震自是也在旁照看。
出乱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护着沈太守,只有伏震护着伏危,手臂到胸口处被砍了一刀,他们回来的时候还一直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