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羊吃的只是草,所以内脏味就没有那么重,清洗起来也简单得多。”
解释过后,虞滢让大嫂先熬骨头汤,她去清理羊肠。
把羊肠反复搓洗,翻过来也洗了两遍后才涂抹上盐,随之放在清水中浸泡,静置一两日泡软后再开始下一步。
虞滢做好了这些后,在小院中的菜地上拔了一把新长成的小葱,洗净后拿回了庖房。
用做菜的陶罐装了一半锅水,把羊肝切成了几块,冷水入锅,小葱绑成结扔进锅中,再切了几片姜一块扔进去,最后盖上盖子煮。
水沸腾了,虞滢掀开盖子,把上面的浮沫撇去再盖上了盖子,随后把陶罐从陶灶上边移开,放到一旁的竹桌上,用锅中的热水把羊肝慢慢焖熟。
焖个一刻再捞出静置,等差不多可以吃饭了,再用姜葱酱油爆炒片刻便可。
知晓伏危不吃内脏,虞滢给她和两个孩子蒸了两个鸡蛋,蒸好后滴几滴猪油,再撒上一小簇的葱花,香气顿时在小小的庖房飘散了开来。
引得小伏宁扒拉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进来。
暮食做好了,一个炒菘菜,一个骨头萝卜汤,一个炒羊肝,还有便是蒸鸡蛋。
桌面上摆着的虽不是值钱的吃食,可却也让人食欲大开,更是让人吃得满足。
暮食后,大嫂与大兄收拾好了饭桌后,趁着天色还早,帮着弟妇收拾好草药后,又开始扯起了苎麻的皮。
虞滢好奇的问:“大兄大嫂这是在做什么?”
温杏道:“快入秋了,得赶紧做厚被和衣裳了,不然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虞滢对植物也有所了解,琢磨了一下后就猜到了大嫂的意思。
这时代的棉花蚕丝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到了冬季,寻常百姓只能用葛、麻来做棉衣。
想到这,还没到冬季,虞滢都觉得冷了起来。
幸亏岭南比起北方要暖和,且几乎常年温暖,就算冷也冷不了多长时间,不然就这葛、麻做衣服和棉被,满满凛冬又该怎么熬?
虞滢也一块去帮忙捯饬苎麻。
时间在这种平淡且还算安稳的日子间慢慢过去了。
时序入深秋,天气便开始寒凉了起来,日子也几乎快到了虞滢交药材的时候了。
数百斤药材,把原先的小屋堆得满满当当的。
只需再等个五日,便到了契书上边定下的交货时间了。
天气转凉,晚间虞滢带着伏宁一块泡脚,边泡着脚边教她张开说话。
但伏宁现在只会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
虞滢也不气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不着急,慢慢来。”
泡了脚后,她哄睡了伏宁,把被衾盖在了她的身上,正要去倒水的时候,伏危却扶着床站了起来,也把一旁的拐杖拿过,缓声道:“我来倒吧。”
虞滢哪里敢让他来倒水。
她放轻动作从床上坐起,下床后端起水盆,道:“你腿脚还没好利索,便莫要端重物了,再休养休养。”
说着,她端起水出去倒了。
站在门口的时候有冷风吹来,虞滢打了个哆嗦,这才真切的感觉到是真的变冷了。
望了眼夜色中左右摇摆的枝叶黑影,再伴随呼呼作响的冷风,虞滢心下微怯,连忙入了屋中。
明明前两日还热得厉害,一场小雨之后就变天了,着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早间, 外边下起了蒙蒙细雨。
虞滢站在门口往远山望去,只见远山被烟雨缭绕,朦朦胧胧的, 看得并不真切。
冷风袭来,虞滢冷得缩了缩脖子。
在庖房忙活的温杏看见对面的弟妇,忙道:“弟妇,衣裳做好了,一会我拿过去给你。”
看着天气冷了,这两天温杏都忙活着往衣裳里边塞麻丝来保暖。
虞滢应了声,低头看向也缩着脖子的伏宁。
伏宁身上的衣裳也比较单薄, 脚上穿的是草鞋, 小脚丫也都露了出来。
虞滢也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布鞋。
上山采药和去云县都穿着这一双布鞋, 穿了几个月, 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鞋底似乎都要穿破了。
那边的大嫂戴着草帽从庖房小跑到自己的屋子, 然后把加了软麻的衣服放在包袱中拿给了虞滢。
虞滢把伏危和伏宁的衣裳拿了出来。
把衣服给了伏危后, 她便帮着伏宁穿上衣裳。
虞滢以为衣服中加了麻丝之后,肯定会很硬。但从苎麻抽出的麻丝放在水中浸泡过后, 便柔软了许多, 穿到身上时没有想象中的粗硬。
虽然软了许多, 但肯定还是没有棉花那么柔软的。
虞滢也在小屏风后边穿换了外衫。
两张床的中间,放了一面屏风。
蒲草编制成席,放在了竹架子上边, 一面简单的屏风就做好了。
屋中多了许多的东西。
加固的竹桌, 桌布一盖, 上边放着三个竹杯,杯沿用石头磨得平滑, 也不怕会扎嘴。
竹杯上边都刻了几条不同的杠,一条杠的是虞滢的,两条杠的是伏宁的,三条的则是伏危的。
除了竹杯外,还多了一个茶壶。
晚间喝水也方便了许多。
再有便是一个竹筒做的花瓶,花瓶里边插着几支竹枝,让屋中增添了几分意境。
虞滢换好了衣裳,见外头下雨,也就没有让伏宁出去,让她在屋子里头听小叔讲故事。
同住一屋快两个月了,伏危没有了再像一开始的死气沉沉与不搭理人,时下他有了烟火气,也有了表情变化。
有时候他也会给小伏宁讲故事,久而久之,伏宁也渐渐地与小叔亲近了起来。
虞滢从屋内出来,带着草帽去了庖房,看着忙活的大嫂,她问:“大嫂你可会做布鞋?”
温杏摇了摇头:“以前冬天都是穿一双草鞋,若是怕冷的话,会在里边穿一双袜子,所以我也只会编草鞋。”
温杏也是自小就过苦日子,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也还没有穿过布鞋。
早饭的时候,虞滢也问了罗氏会不会做布鞋。
罗氏道:“我已经二十几年没做了,也不知还会不会。”
做太守夫人的时候,她会亲手给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做衣服和鞋子,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一定还会。
听到婆婆与大嫂这么说,虞滢暗道鞋底也只能去玉县买县城的了,至于鞋面的话,大嫂和婆婆应该还是会做的。
便是买鞋底,虞滢还是决定等过几日交了药材后,有了银钱才买。
交了药材得了银钱,心里也就有了底,她花钱才花得安心。
吃了早饭后,虞滢与大兄说今日下雨便不去采药了,歇息一日。
伏震也就先去了何家说了歇息的事,然后再去与宋三郎那处。
虽然今日歇息,可伏震还是带着背篓与宋三郎、何大郎进了山。
虞滢入了药材屋子,查看了一下有无坏的药材。
趁着小雨停了,她喊上了大嫂,一块去看看田里的蔬菜和药草。
因陵水村没有耕牛,几乎是靠着人力耕的地,所以请了四个人。
大兄和何大郎,宋三郎早上采了草药后,下午也会来帮忙。
有这么多人力,耕地加上下种子,这五亩地也忙活了十来日之久。
好在,大半个月过去了,田里很多种子发了芽,都长出了一小株绿苗。
一忙活,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午膳做好后,也不见大兄他们回来,虞滢有些奇怪的问了大嫂。
温杏便与弟妇说他们是进山打猎去了。
虞滢诧异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去打猎?”
温杏解释道:“天气转凉了,又是下雨天,那些个猛兽才不会出来,而且掏兔子洞也能容易掏到兔子。”
虞滢看了眼外边乌沉沉的天气,有些不怎么相信能打到猎物。
显然,虞滢的直觉是不准的。
傍晚,几人回来了,还有他们猎回来的猎物。
两只肥美的野兔和一只约莫两斤左右的野鸡。
虽然天气凉了,可前几日还是秋季,所以一个个动物养了一身膘也不稀奇。
因着宋三郎就自己一个人过,所以何大郎和伏震都喊宋三郎到自家一块吃饭。
宋三郎谁都不好拒绝,也就说在自家简单吃一些就好。
商量到最后,几人一致决定在伏家吃饭。
何大郎拿走了小的那只兔子,把最大的兔子还有野鸡留在伏家。
虞滢这么久以来,吃过的荤菜最多就是猪肉和鸡蛋,偶尔还吃过两回鱼,鸡肉许久未吃了,兔肉也是馋的。
但野鸡都不到两斤,这么多人吃肯定是不够的,虞滢想了想后,便打算与山药一块炖一锅鸡汤。
进山次数多了,虞滢不仅采药,也会发现一些山货,例如山药和木耳,一些菌类。
秋末是菌类的收获季节,所以虞滢看见就采,采回来晒干了囤着。现在都囤了有十斤左右的干货了。
与第一回 的红菇不同,这回倒是没有人质疑她采回来的菌类是有毒的了。
大嫂杀鸡宰野兔,虞滢则弄了半碗的木耳泡发,再拿了一颗菘菜出来清洗,随后又去小院割了一把韭菜准备用来炒鸡蛋。
小院的几块菜地被罗氏和大嫂打理得很好。
平日大嫂和罗氏在家中帮忙晒草药,空余时间便做衣裳和打理菜地。
菜地里种了菘菜,韭菜,葵菜,葱,但现在也就韭菜和葱能吃的。
这一顿饭,做了山药炖鸡汤,兔肉焖木耳和蘑菇,还有炒菘菜和鸡蛋炒韭菜。
饭桌坐不了那么多人,虞滢便开了两桌,不用伏危过来。
把屋中的小桌搬了过来,她们女人一桌,男人一桌。
小小一个屋子虽然拥挤,却也是欢声笑语。
虞滢给罗氏盛了一碗鸡汤,说道:“鸡汤滋补,娘你就多喝两碗吧。”
罗氏喝了一口鸡汤,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
虞滢看了眼罗氏的脸色。调理了两个多月,脸上的苍老沧桑褪去了许多,看着也年轻了几岁。
她目光再移到大嫂的脸上。
因敷了约莫一个月的草药面膜,再者每日都在家中打理着杂活,不需要再暴晒,所以已经白了几个度,晒伤也好了。
大嫂本就长得显小,所以现在看上去就好似十七八岁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的成果,虞滢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满足感的。
目光转向男人的那桌子,看见伏危脸上也有了笑意,虽然不如其他几人那么开怀,但也有了鲜活的气息。
收回目光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鸡汤后,轻声一声喟叹。真希望日子会像现在这般,一直就这么安逸下去。
但知晓未来的她,知道这些安逸维持不了多久了。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更珍惜现在的日子。
晚间,虞滢去了大嫂屋子,帮忙往被衾里加入麻丝。
因天气还不是特别冷,所以只是入了薄薄的一层。
伏危自己一个人睡,在入秋之前虞滢就让大嫂做了一张一个人盖的被衾。
再说伏危趁着伏安在屋中帮忙往被衾里边夹麻的空隙,支着拐杖与浴间沐浴。
浴间放了竹凳,倒是不用担心会摔着。
屋中点着油灯,婆媳几人正弄着被衾的时候,伏安忽然问:“小婶,小叔的腿都快好了,为什么还老是躲着我,不让我知道?”
他这话一出,正聊着天的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虞滢看向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伏安说道:“小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日了,而且也说过小叔的腿很快就能治好了。”
他说到这,故作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再说小叔以前没有鞋子的,现在却有了鞋子。而且那双拐杖底部都磨损得厉害,还沾上了泥土,显然是出过屋子的,我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虞滢与大嫂对视了一眼,惊讶伏安的观察能力。
伏安继续说道:“我知道小婶是怕我与外头乱说,可我憋了十几天了,不仅没有和别人说,我连阿爹阿娘,还有奶奶都没说。我憋这么久了,要不是见小叔避着我累得慌,我都还不会说呢。”
众人:……
憋了这么久才说,真的确定不是故意的?
虞滢回神,嘱咐他:“千万别与旁人说小叔的腿治好了,知道吗?”
伏安点头:“我都快九岁了,道理我都明白的,小婶你就放心吧。”
弄好了被衾后,伏安帮忙抱回去。
入了屋中后,虞滢看了眼伏安,继而无奈与伏危道:“他知道你的腿好了。”
伏危看向伏安。
伏安又把刚刚说的话说了一遍。
伏危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似乎一点也意外。
伏危看得出来,伏安也是聪明的,只是没有人给他开慧,不然也是个聪明的学子。
伏安也不急着回屋,而是缠着小叔给他讲游侠的故事。
虞滢与伏安伏宁听了一会后,便收拾了衣服去沐浴。
等沐浴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睡在了大床上,盖着入了麻丝的被衾,睡得正香甜。
虞滢与伏危相视一笑。
伏危解释道:“方才两个孩子都听累了,我喊伏安回去,他却赖着不走,说要与你一块睡。”
说罢,望向大床,目光落在伏安躺着的位置上。
在一个月前,那地方还是他睡的位置。
虞滢闻言,低头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衾,看着两个酣睡孩子,笑意柔和了下来,
“外边天气那么冷,还下着小雨,便让伏安今晚在这屋子里睡得了,我去与大嫂说一声。”
虞滢打开了门,正要出去,便见戴着草帽提着油灯过来的大嫂。
虞滢便与大嫂说了伏安在她这屋睡了。
与大嫂说了之后,虞滢也回了屋。
她拍了拍睡在外头的伏安,在他睡眼惺忪的时候,与他道:“你睡里头,睡外头容易摔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伏安听话的翻了身,爬到了最里头继续睡。
虞滢也躺了下来,还没有睡意,她问屏风外头的伏危:“被衾可还暖和?”
伏危应:“够暖和了。”
虞滢看了眼两张熟睡的小脸,压低声音说道:“越发临近交货的日子,我心里就越没底,全部人都盼着这药材卖出去。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这些药材销不出去了如何是好?”
这些药材是几家人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来采的,是几家人的希望。
是何叔何婶赎回儿子的希望,是他们家把日子过好来的希望,也是宋三郎娶媳妇的希望。
要是这希望没了,虞滢不敢想象大家能不能接受得了。
伏危沉默了一下,沉声道:“若是药商真失约,那便重新再找一条销路。”
虞滢露出了难色:“五百斤的药,小药商最多就只能收购一百斤或几十斤,且临近冬季,也没有什么药商来收药材了。就是有,我要是大肆去寻药商,恐怕没等我销出去,就遭到其他医馆的打压。”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就是想外销,但道路崎岖难走,且也就几个人,容易遇上宵小,再者也没有运送的车马,这两条路太难了。”
屏风外,伏危坐了起来,墨发垂落在肩上,他缓声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两条路。”
虞滢诧异道:“那还有什么路可走?”
“走官路。”
虞滢不解之时,又听他说:“每年云县都会往苍梧郡郡府送去粮食与税收,途中有大批衙差护送,若是能顺道护送草药销去郡府,便能解决路途远和路途凶险的问题。”
虞滢琢磨了一下后,问:“知县能同意?”
伏危斟酌回道:“云县贫穷,就是知县不贪几个钱也不够养家糊口的,若是得利后分成给知县,不成问题。”
从去赎大兄时,衙差多番收茶水车马费,再到霍衙差因一百文帮忙吓唬翠兰婶,和知县知晓翠兰婶一事后张贴告示的几件事看来,伏危隐约能猜测到知县的为人。
不是大贪大恶的人,但也是个小贪的官。
虽小贪,但也是做实事的。
虞滢认真的想了想伏危的建议,半晌后,说道:“即便不是这一单生意,往后就是有大量的药材,也可按照你这个法子来尝试尝试。与衙门合伙,如此一来,也没人敢寻麻烦了。”
两个人正商量着法子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呯”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大件东西塌了的声音。
声音是从大兄的屋子传来的,
一声巨响,把虞滢吓了一跳,就是伏安伏宁也被吓醒了。
虞滢与他们说:“你们继续睡,小婶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伏危也穿上衣裳,打算与虞滢出去看一看。
虞滢提着油灯与撑着拐杖走路的伏危出了屋子。
因声音是从大兄屋子传出的,这时伏危忽然想起自己双腿残废时,一直都躺在大兄屋子里头的那张竹床。
那时他便能感觉到那床不牢固了,要是动作大些,就会有榻床的风险。
伏安今晚没有与他阿爹阿娘睡,那么屋子里就夫妻两人……
伏危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连忙夹着拐杖,伸手拉住了虞滢的手腕:“别去。”
虞滢不解地转头看向他,那边罗氏也出了屋子来查看,看见他们俩,问:“怎么了?”
伏危看了眼大兄的屋子,面色略显复杂。
几息后,他委婉地与生母还有名义上的妻子解释道:“大兄屋子里头的竹床年头久远,可能有些不牢固,塌了也是正常的。”
也是过来人的罗氏顿时听明白了,老脸一红,说道:“我回去睡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虞滢茫然了一瞬后,也明白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
两个人目光相触的一瞬,好似触碰到了什么一般,瞬间别开了视线。
虞滢脸颊微烫,有些不自在的说:“那、那我们回屋吧。”
伏危嗓音微哑的应了一声:“好。”
小半个时辰前, 温杏久久不见儿子回来,便提着油灯出去找。
听到儿子在弟妇的屋子里头睡了,温杏也就回了屋。
刚开始收拾床铺的时候, 丈夫也冲好澡回来了。
伏震没有在屋子里头看道儿子,问妻子:“安安呢?”
温杏回道:“他在弟妇的屋中睡了,弟妇见外边天气冷,也就没喊醒他。”
听到儿子在二弟屋里睡了,伏震心头微微一动,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妻子的侧脸上。
敷了一个多月的药泥后,妻子的脸确实白嫩了许多, 二十五六的年纪, 模样却好似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般。
目光微微往下移, 不禁脸上白嫩了许多, 便是身上也多了些肉了。
伏震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旱了这么多年, 自然是想的。只是前几年就是想, 环境也不允许。
如今回了家中,床上却有个懂事的儿子做阻碍, 自然是不能做事的。
今晚儿子难得在二弟的屋子歇了, 如此好的机会, 伏震不想错过。
温杏正在把被衾边角的麻丝弄平整时,忽然身后贴来了一具强壮且滚烫的身躯,让她动作略一顿。
铁臂圈住了妻子腰身, 粗粝的指腹探入衣摆, 细细摩挲着腰间的细腻。
伏震哑声唤:“杏娘。”
有热息落在了温杏的耳朵上, 她听到丈夫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喊自己的名字,尾椎骨顿感发麻。
温杏即便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可还是容易害羞,被丈夫这么一抱,顿时双耳通红,脸颊发烫。
她没有应他,只放松了身体背倚着他强壮结实的身躯。
夫妻多年,便是多年没有同房,但也能根据对方细微的一个动作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情谷欠已经蔓延了开来。
温杏躺在了床上,粗壮的两臂撑在了两旁。
四目相对直接,软软的一双手臂抬了起来,搂住了丈夫的颈项。
伏震身体一僵,下一瞬蓦然沉了下来,撷住了妻子的双唇。
屋外凄风冷雨,屋内又燥又热。
一把火憋了六年,现在终于燃了起来,自然是烧起熊熊烈火,外边的细雨想挡也挡不住。
不可避免的,竹床声响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温杏似乎感觉到了不妙,喊停:“大、大郎,你停……”
还没说话一句话,忽然一个失重,“呯”的一声——床榻了。
在榻下去的那一瞬间,伏震似乎有所感似的,反应极快地抱住妻子一翻转。
才转了身,整个身体随着竹床猛然落了地,腰身被一震,伏震发出了一声闷哼声。
被丈夫护在了怀中的温杏没有什么事,但整个人都傻了。
她傻了几息,听到丈夫的闷哼声,惊慌失措的问:“大郎你没事吧?”
她连忙爬起,随便套了件衣服后,去扶正站起的丈夫。
伏震摇了摇头,应:“没什么事。”
就是后腰略疼……
把人扶起来后,温杏表情错愕地看向塌了的竹床,呐呐道:“怎忽然就塌了?”
伏震琢磨了一下,竹床本就不如木床结实,再者有八九个年头了,动作大些,还真会塌。
只是,怎偏偏在这个时候塌了?
伏震眉头紧拧,心情极度不快。
这时候,缓过神来的温杏忽然想起方才床塌了的那一声声响之大,肯定是传到了外边的,若是弟妇和婆母过来询问,她该怎么解释?
“大郎,一会怎么解释呀?”
伏震也穿上了衣服,应道:“就说这竹床太久了,一不小心就塌了。”
“可要是他们猜到为什么会塌,怎么办?”她快急哭了,若被知道是因他们夫妻两正在欢好的时候把床给造榻了,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伏震正在想如何安抚生性害羞的妻子之时,外头传来了母亲的询问的声音。
夫妻两人听到这声音,顿时敛息屏声的去听外边的动静。
随即听到二弟说:“大兄屋子里头的竹床年头久远,可能有些不牢固,塌了也是正常的。”
这话听着好像没有什么错处,可随即母亲却没提出要过来瞧一瞧,而是直接就去睡了,显然是明白了些什么。
温杏反应了过来,顿时红了双眼,她哭红着眼拍打着丈夫的胸膛:“他们都知道了,都怪你,都怪你,我都让你轻些轻些了,你反倒越来越重,都怪你!”
呜呜呜,她没脸见人了!
床上说轻些,那必然就要重些,伏震是这么理解的。
他自知理亏,也没有反驳,任由妻子捶打。
半晌后,妻子捶打得累了,他才把人抱在怀中,安抚道:“再过一些天,大家都会忘了的。”
温杏一听,登时瞪向丈夫,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可能会忘!
这太丢脸了,她明天打死都不会出门了!
清晨, 晨光熹微,有一缕日光从窗户的缝隙间钻入了屋中,落在了虞滢的脸上。
虞滢不一会就醒了。
昨日断断续续下了一日的细雨, 在半夜的时候就停了。今日日头出来了,天气暖和了些,只是吹来的风依旧有些干燥。
虞滢起身简单打理后,悄悄地打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
伏危看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但随之想起昨晚的事情, 确实是尴尬。
虞滢只在院子里头看到罗氏, 并未看到大兄大嫂, 也就放心的出去了。
她走到庖房的门外时, 往大兄大嫂的屋子看了眼才入了庖房,小声问罗氏:“娘, 大兄大嫂还没起来吗?”
罗氏探头出去瞧了眼, 小声的说:“你大嫂她脸皮子薄,我琢磨着今日是不会出屋子了。”
虞滢想起昨日尴尬的声音, 面色稍赧, 声音更低:“那后日应该会出来了吧?”
婆媳两人像是在做贼一般, 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小。
罗氏想了想,微蹙眉头说:“不一定,杏娘是个极怕羞的, 刚成婚那会被嘴碎的妇人不过调侃了几句, 便满脸通红跑回家躲了起来。”
虞滢:……
那确实是挺怕羞的。
这个时候, 大兄大嫂屋子传来开门的声音,婆媳俩立刻止住了声音。
止住声音后, 罗氏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六娘还是个嫩娃子呢,她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伏震走到了庖房,看到母亲和弟妇都在,便神色如常的各喊了一声:“阿娘,弟妇。”
虞滢虽然尴尬,但面上却是端着一副神色自若的表情,复而回喊了一声:“大兄早。”
伏震点了头,然后去漱口洗脸。
虞滢复而看了眼大兄大嫂的屋子,果然没有动静。
可要知道,平日有时候大嫂比罗氏都起得早,但现在都还没出来,可见是真的羞得没脸见人了……
早饭的时候,虞滢把伏危的那份端回了屋中,等再返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伏安问:“阿爹,阿娘呢?”
虞滢站在门外,忽然进也不是,出来也不是,最后只能若无其事的入了屋中,端起蛋粥准备去与伏危一块用早饭。
伏震淡定的回答儿子:“你阿娘有些不舒服,今日休息。”
虞滢端起粥,说:“我进屋陪二郎一块用早饭。”
出了门后,便听到伏安又问:“阿爹,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了‘砰’的一声,是怎么回事?”
虞滢脚下步子快了些,赶紧回屋。
伏宁还不会说话,但伏安就是个小话痨,虞滢早已经料到了他会在早饭的时候问起这件事,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她才会回屋用早饭
回了屋中,伏危见她端着粥回来了,无奈地一摇头。
虞滢看见他的神色,把粥放到了桌上,拿着木勺搅拌着滚烫的蛋粥,嘟囔道:“伏安说话最会一针见血,连我都招架不住,我哪敢还继续留在饭厅。”
伏危闻言,不禁想起与伏安睡的那几个晚上,几乎被问得哑口无言。
莫说是她招架不了,就是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早饭后,伏震把早饭端进去给了妻子,然后才去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