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了力,将手中的?蝎子掼了出去,砸向了一片蝎子。
她抛下战局,抽身回空中察看?“王后”的?情况。
“它?死了吗?”她往老头的?怀里张望。
“大胆!竟敢诅咒王后!”老头笑着?,张开了两边衣襟,露出了缩成一团瞳孔放大的?猫崽子。
“我们王后才没有那么娇弱嘞。”
司樾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是一愣。
她踢蝎子头头儿的?时?候,没有收力,所产生的?震荡足以波及低空。
眼前的?小?猫如此孱弱,就连骨头都是软的?,怎么会没有被?震死呢……
她仰头,看?向老头。
老头把猫放回到了她头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下次我可不管了。”
司樾顶着?猫,下意识地要点头,临了又想起低头会摔了王后,便生硬地僵住脖子,改口道,“哦。”
她抬眸,头顶软软热热。
从现在开始,她又有了要保护的?东西,得时?刻注意收敛魔气和杀气了……
底下的?黄沙稍散。
群蝎看?见头领惨死,不必赶尽杀绝,便纷纷掉头,如潮水般退去了。
王后长大了, 但司樾还没有成为魔王。
她还是小小一点?,从老头遇见她到现在,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坐在夜晚的草地上, 伸手比划着王后和自己的身高, “为?什么?它长得那么?快?”
老头抱着后脑、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 “因为?它是猫。”
“那我为?什么?长得那么?慢?”
“因为?你?不是猫。”
王后俯低了身子,正要冲出去扑蛾子,发动之时被司樾一把抱住,滚了一圈, 圈在了自己身上。
王后烦得甩尾巴, 司樾不管,只圈着它,扭头看向旁边躺着的老头,“死老头,讲个故事吧。”
“你?又不是真的四?五岁, 讲什么?故事,不讲。”
“反正你?也没?事干。”
“谁说的, 我忙着思考。”
“思考什么??”
老头抬手, 指向上方, “思考那些星星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司樾顺着他的手看向了漫漫星海, 她记得老头说过, 那每一个小点?点?都是一个宇宙。
“它们是怎么?诞生的呢?”司樾问。
“有两种说法,我挑你?能?懂的那个说。”
“两个都说!”
“不行, 那我会被你?烦一个晚上!”
司樾鼓脸,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好了, 我要说那个简单的解释了。”老头不理会她,自顾自地道,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混沌如蛋,”“是混蛋的典故吗?”
“……不是。”被打岔后,老头继续道,“蛋中有一巨人,名为?盘古。”
“排骨?”
“盘古!”
“排骨?”
“一排盘古的盘古!”老头气?得一拍额头,“不是…是一盘排骨的排古!”
“排骨?”司樾蹙眉,疑惑自己说得哪里不对?。
老头打了一巴掌自己的嘴,“够了,重来。蛋中有一巨人,名为?混沌氏。”
“他改名了?”
“是的,”老头愤愤道,“称了你?的意了吧!”
“不,我希望他叫排骨。”
“混沌氏沉眠一万八千年,醒时茫茫然无所见。他操起巨斧,劈开天地。”
“他真的不叫排骨了么??”
“天地分裂,阳清为?天,阴浊为?地。排…混沌氏在其?中,一日九变。”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排骨?”
“他头顶天,脚踩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也极长。”
最后还是叫成了盘古……但司樾没?有再插嘴了,她抱着王后,安安静静地听?着。
“盘古垂死时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后面什么?来着,算了。”
老头扭头,看向司樾,“懂了吗,那星星就是盘古的头发变的。盘古的头发有多少,天上的星星就有多少。”
“那排骨呢?”
“不是说了他死了么?!”
司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幸好你?不是排骨。”
“哦?”老头勾唇,心头一暖,“怎么?说?”
小丫头片,是不想?让他死么?……
司樾抬手,指着他头上的头发,“你?要是排骨,月亮一定很孤单。”
“……妈了个巴子。”
司樾听?完了故事,再度看向天空上的星星。
“混沌氏……”她问老头,“就是混沌界的混沌么??”
“是。”
“他为?什么?要劈开天地?”
“天地不分,囿于暗处,他除了睡觉无事可做。”
司樾瞌眸,抚着身上的王后。
老头转头,看向她,“你?呢,你?为?什么?要离开万魔山,在那里当你?众星拱月的小霸王不好么??”
司樾低低道,“在那里,我除了睡觉也无事可做……”
如果她没?有这双可以看透人心的魔眼、没?有这双可以洞察百里内外的耳朵,她或许可以在地下洞穴里高高兴兴地活着。
可她偏偏可以看见、可以听?见,与其?清醒,不如沉眠。
她抓着王后的耳朵,仰头望着星空,喃喃自语,“如果我有一把斧头,我也会像排骨那样劈开天地。”
“他可是死无全尸。”
“活着又如何呢?”
老头道,“死自然容易,可他不是轰轰烈烈死的,他撑着天地一万八千年,到死也没?有一个人同他说过一句话。”
司樾扭头,黑紫色的圆眸盯着他,“他就是不劈开天地,到死也没?有人能?和他说一句话。”
“但他至少活得舒坦。”
“我不觉得那样舒坦。”司樾说,“我宁愿一试。兴许呢……”
她不知道万魔山外面有什么?,也不知道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想?对?她做什么?,可兴许呢——他说过外面会有人愿意爱她、做她的娘。
这话兴许是真的呢。
老头抬手,覆上了她的脑袋,“雾气?化形古来少有,我说过,你?的机缘,大着呢。”
司樾点?点?头:“再讲一个。”
“没?有了,闭嘴,睡觉。”
这一老一小还有一猫躺在星幕下的荒草地上,累了便歇,歇完便走。
他们从干荒的西部走向阴湿的东部,从怪石嶙峋的南部走向冰天雪地的北部。
司樾不再是那个生杀予夺的魔童了,她身边有柔弱的王后,必须时刻控制住杀意。
她小心翼翼地护着王后,即便王后已经长到比她还大了,她赶路时还总把它顶在头上。
司樾还是一片山岚时,便深觉生命之脆弱,在她眼中,万物皆是蝼蚁,风一吹便死了。
在亲自抚养了五只猿猴和王后后,这样的感受愈发明显。
王后在河边喝水,有鳄鱼潜来。
司樾盯着水面,在妖鳄跃出水面张开巨嘴的瞬间,她一拳头砸在鳄鱼头上,把它大张的嘴敲了回去,幽深地盯着它,直到它呜咽着沉入水下。
王后的处境比五只猿猴艰难得多,它跟着他们游走混沌界,随时随地都会遇到危险。
但司樾想?,它还是跟在她身边最为?安全。
这个世界,不管是万魔山还是万魔山之外都危机四?伏,哪里都没?有让人放心的容身之所。
“等我当了魔王,我要让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敢欺负王后。”她在河边立誓道。
“哈,”目睹了女娃锤鳄鱼场面的老头笑道,“那王后的孩子呢?”
“当然也不行!”
“那王后的孙子呢?”
“当然也不行!”
“孙子的孙子——王后的玄孙呢?”
“当然都不行了,你?问的什么?废话。”
“不是我废话,是你?这个丫头片子有没?有想?过,五代之后,你?那王后麾下会有多少猫儿。”老头嘴里嚼着根草,“五代再五代,万一有哪个不肖子孙和狗、和蛇搞在一起了,那几千年后,整个混沌界所有飞禽走兽都是王后的子孙。”
司樾皱起了眉,这的确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她纠结了一会儿,“那我就不许任何人杀生!”
“不杀生,吃什么?呢,全得饿死。”老头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生来便有不杀而活的权力的。”
司樾郁闷道,“那要怎么?做!”
老头嘿嘿一笑,“这是魔王要考虑的事,我又不想?当魔王。”
司樾鼓脸,她讨厌这种戏谑的语气?,好像自己是个傻子。
“走了走了,”老头长叹一声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芥,“该赶路咯——”
司樾收敛不悦,一把捞起王后,把它放到自己头顶,喊道,“卷卷!”
王后喵呜了一声,依言蜷起了身子,变成了一坨。
但王后实在是大了,纵然蜷身也没?法在司樾的头顶卧住,需靠司樾用两只手托扶着。
她举着王后,小跑着跟上了老头,头顶软软热热,一弹一弹、一抖一抖。
这一路,司樾极尽所能?地护在王后身边,可终有一日,在凉爽的夜里,王后没?有再去扑鸟扑虫。
不需要司樾的束缚,它自己便乖乖卧在她身侧,一宿未动。
“司老头……”天亮时分,司樾摸着王后的胡须,见它半眯着眼,不再烦躁地甩尾巴,也不再扭头咬她的手,只是懒洋洋地卧着。
“王后怎么?了,是生病了么??”司樾问。
老头道,“它没?事,只是老了。”
“老了?”司樾陡然一惊,扭头看向发须花白的老头。
她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王后的毛发也变浅变淡了,像老头的头发一样。
“可它才出生没?多久!”怎么?就老了呢。
她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当上魔王呢……
“因为?它是猫。”老头说。
司樾愣怔着,“那,我养的猴子呢?它们也老了吗?”
老头道,“不,它们已不是猿猴了。”
司樾怔住了。
过了许久,她小声开口,问道,“那你?呢,你?已经老了么??”
老头颔首,“是,我已经老了。”
“那我呢?”司樾追问,“我什么?时候会老?”
“这个么?……”老头目光微移,望向了西方天穹的一角,“老头我不一定能?知道了。”
司樾低头,双手覆在了王后身上,“我见过那些妖怪,它们吸取妖力之后就会变年轻。”
“可王后不是妖怪,你?身上的也不是妖力。”老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王后身上挪开,“它有自己的路要走。”
司樾低着头,两侧的碎发遮住了脸,“它都要死了,还有什么?路。”
“生极是死,死极是生。”老头道,“你?拖着它,不是救它,是阻了它的生路。”
司樾沉闷着,一只手还固执地覆在王后的身上不肯收回。“可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是她把它从巴掌一点?养到比自己还要大的,它从来就是和她待在一起的。
老头松手,长笑一声,“种因必结果,你?和她结了二十年的因缘,自然会有结果。”
司樾猛地扭头,“我还会见到它?”
“万事皆空,因果不空;万般不去,唯业随身。”
老头对?她道,“放下罢,执于一念,也受困一念。这一段缘来得欢喜,如今王后都已欣然放下,你?就不要再做那个纠缠不休的怨侣了。”
司樾抿着唇,缓缓收回了手。
细密的猫毛从她指尖分离,像是那一次青蛇从她指尖溜走。
混沌界的人从来不懂得何为?放手,她是混沌界万魔山孕育千年而生的雾,是混沌中的混沌。
她本该烧杀掳掠、偏执专横,可她还是放了手。
司樾尚不能?完全听?懂老头说的话,可她觉得,比起那些妖魔,还是老头说得更好一些。
她对?着趴在地上,困倦不醒的老猫道,“再见。下次、我等你?下次再来……”
王后没?有睁眼,只抬了抬尾巴尖。
它不是妖,大抵听?不懂人言。
老头带着司樾在混沌界游荡了百余年, 见洞就钻,见山就入,见水就淌。
刚出?万魔山时, 司樾还乖乖跟着他走, 到后?来她知道了, 和?这司老头子在一起准没好事?。
捅蝎子窝事?件在老头身上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站在岔路口上,老头抓了抓他稀疏的脑袋,然后?一指右边, “走这里!”
“好!”
他抬步往右走, 司樾抬步往左走。
山脚之?下,老头望着上山的石阶和?绕山的羊肠小道,一拍手,“绕山!”
“好!”司樾拔腿往山上跑。
大泽之?前,看着宽阔平静的河道, 和?一里外的一根独木桥,老头笃定道, “过桥!”
“好!”司樾踏上了河面, 径直渡河。
她行至河中, 突然河水波谲, 一条黑黄的蛇尾猛地卷住她的脚腕, 将她扯入河中。
吞没了司樾的大泽再度恢复平静。
片刻之?后?,水面猛地簸荡起来!稀里哗啦, 趵趵波波,咕噜噜噜——
待水面再度平静之?后?, 河面上冒出?了司樾的脸。
她全身湿透,头顶着一窝水草, 幽暗盯着岸边的老头。
老头捧腹大笑,“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是你处处和?我作对?的下场哈哈哈哈哈!”
司樾的嘴巴在水下动了动,河面冒出?几个水泡泡,每个泡泡里都塞了一声“死老头”。
过了这条大泽,两人找了块平地烤老头钓的鱼。
他坐在火堆前翻烤着手中的鱼,一边教育司樾,“你听好了,绝对?不可以在树林和?山上生火,知道么?。”
司樾甩了甩脑袋,把湿漉漉的头发甩干,水溅了老头一身。
“为什么?,”她甩完后?问,“你一直在树林和?山上生火。”
“我是大人。”
司樾睨着他,懒得争辩。
“好了。”老头收手,把鱼放到鼻子下一闻,“吃了这顿,我们就该上路了。”
“去哪?”
“去小世界。”
“那些被神掌控的地方?”
“确切地说,是被神子掌控的地
“那不就是被神掌控的地方么?。”
“不是所?有?儿子都听老子的,”老头摇着手中的鱼,“儿子大了,老子管不住的多了去了。”
他说着就意有?所?指地睨向司樾,“就连你这个小丫头片子都不听爷爷的话?,处处和?我反着来了。”
“因为你是个坏老头。”司樾瞪着他,“总带我去错路。”
“是咯,在一些神子眼中,他爹神仙没法儿带他去正路,不如?自个儿走。”
老头啃完了鱼,站起来,一边在身上擦手,一边伸出?一只脚踏灭火堆。
司樾跟着他站起来,“我们要怎么?去?”
“从这里去。”
老头于胸前虚扣住两团气,用力往外一掰,如?掰西瓜似的,掰开了一条比储物空间要大的裂缝。
“就这么?去。”他侧身,对?司樾伸手,“走罢司丫头,抓住我的手。”
“知道了司老头。”
司樾抓住他,两人走入了那条裂缝。
有?时候,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司”还是“死”,不过也无?人在乎。
穿过空间遂道,一阵轻微眩晕之?后?,司樾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轰鸣中夹杂着尖锐刺耳的长鸣,她从未到过如?此?吵闹的地方。
一睁眼,眼前的景象令她怔在了原地。
没有?山,没有?妖魔,就连动物都看不见。
脚下的土地坚硬如?石,且平坦得诡异。
司樾抬眼,一个又一个铁轿子在她眼前跑过来跑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她仰头问牵着她的老头。
“复歆界,”老头牵着她,抬步往前走去,“神权衰落的地方。”
有?红光亮起,他一抬脚,两边飞驰的铁轿子倏地停了下来。
司樾走在他身旁,看着一动不动、恭候他们的铁轿子,低呼道,“老头,你好有?排面!”
“那是。”司老头得意道,“你信不信,在这里不管我去哪儿,他们都得恭恭敬敬地等我先走。”
司樾难得对?老头露出?崇拜的目光,“为什么?,你在这里很?有?名吗?”
“因为我自带王霸之?气。”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司樾扭头,看见个男人忍俊不禁地盯着他们。
见司樾回?头看他,他善意地同她打了招呼,“你好呀,小妹妹,和?爷爷来城里吃汉堡包么?。”
“什么?是汉堡包?”司樾问。
“喏,”男人抬了抬下巴,“你前面那个不就是么?。”
司樾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玻璃制造的建筑物上,有?一巨大的红色牌匾,里面坐满了人类。
街道上店铺紧紧相挨,连一条胡同都没有?。
在混沌界,只有?大魔的宫殿旁才会有?街道店铺,可司樾还从没有?见过用玻璃筑成的店子。
老头伸手,推开了玻璃门,司樾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老头一笑,“适合你我的地方。”
头顶一股凉风袭来,司樾还以为上面趴了只厉鬼在对?她吹气,一抬头,半个鬼影都没有?。
她问老头:“这里的阴气好重。”
“土包子,这不是阴气,是冷气。”
“不,不止是寒气,我还看见了好多禽类的怨念。”
“那倒也是。”
在这里除了大人就是小人,司樾穿过一张张坐满了人的桌子,所?坐之?人十有?八.九带着自己的幼崽,正在疯狂地分食鸡尸。
如?此?说来,莫不是她也被当成了幼崽!
岂有?此?理,她都三百多岁了,这些幼崽不过二三十岁而已,怎能和?她相提并论!
司樾很?不服气,仰头对?老头骂道,“我可不是要吃奶的小娃娃,你别小看我了!”
“噗…”
红色的柜台后?传来一声憋笑。
司樾转目看去。
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站在柜台后?,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别理她,”老头对?那女侍道,“给我两份儿童套餐B,别的不用了。”
“好的,两份儿童套餐B。”女人飞快地在面前的屏幕上轻点,一边弯下腰来,从柜台里取出?个什么?东西。
她俯下身子,来到司樾面前,双手把刚才取的东西交给她,“小朋友,这是送给你的。”
司樾接了过来,透明的包裹里有?一核桃大小的摆件,做的是一破壳小鸡的样式。
她从未见过这种题材、这种材质的摆件,入手轻巧,雕刻精致,所?涂材料鲜明到了刺眼。
“给我?”司樾惊疑地抬眼,看向那名女侍,“你为什么?要给我送礼?”
“诶?”女侍愣了一下,在这儿工作两个月,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在她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司樾喃喃自语道,“难不成……你是一个有?钱没处花的冤大头?”
“哈哈、哈哈……”女侍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道,“因为你很?可爱呀,像这个小鸡一样,姐姐很?喜欢你呀。”
“你觉得鸡可爱?”
“对?,姐姐最喜欢小鸡了。”
“奇怪的嗜好。”
“……”
老头一巴掌呼在司樾头上,“死丫头,怎么?说话?呢,一点礼貌都不懂。”
“没事?没事?。”女侍尴尬地摆手,忙着备餐去了。
司樾低头,看着手里的破壳小鸡。
和?她一点都不像。
但是,这是除了老头以外第?一次有?人送她东西,是自她化形以来,除“司樾”这个名字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女侍备完了餐,等她回?来交给老头时,司樾抬头,对?着她道,“我会好好待它的。”
“啊?”
“我说,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它的。”司樾握着那只小鸡,“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眼前的小女孩十分古怪,可听了这话?,任谁心里都不由得柔软下来。
“那你下次再来,”女侍弯眸,“姐姐再送你别的礼物。”
老头接过纸袋,“好了走罢,别在这儿打扰别人了。”
司樾握着小鸡,跟在他身后?。
走出?几步后?,她驻足回?头,想再看一眼第?一次不求回?报送她礼物的那个女人。
她跑回?柜台,垫着脚问女侍,“你真的要白送我吗?真的不需要任何回?报——延年益寿,还是青春永驻,你都不需要?提吧人类,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女侍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她下意识伸手,揉了揉柜台上冒出?来的这颗毛栗子似的小脑袋,“真的不用了,快和?你爷爷回?去吧小朋友。”
司樾微愣,头上软软热热的。
女侍很?快收了手,对?这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小姑娘摆了摆手,“再见,我等你下次再来呀。”
司樾瞳孔骤缩。
头顶的触感和?这句话?似曾相识,恍如?昨日?之?景。
她看着女人笑意盈盈的眼眸,一瞬间,亿兆信息如?洪流般奔向她的脑海。
她看见了女人的上一世、上上世,一直追溯到十世之?前。
司樾垫脚,遏制不住地想朝女人靠近,远处的老头却?已推开了门,对?她喊道,“干什么?呢司丫头,别去打扰别人。你该走了。”
开门声发出?叮的一声铃响。
这清越的铃声一响,四周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司樾捂着额,脑内一片晕眩,另只手紧紧握住那只破壳小鸡。
不能掉……这是她……这是她第?一次拥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要保护好它才行。
那阵强烈的晕眩褪去之?后?,司樾甩了甩头,睁开眼。
眼前尚有?些雾蒙蒙,一只巨大的破壳小鸡出?现在她面前。
“师父…师父?”
那巨大的破壳小鸡发出?了她熟悉的声音。
司樾愣了愣,片刻之?后?,那模糊的雾色褪去,一切都再度清晰起来。
“师父,您还好么??”
看着跪在草席边,面露担忧的恒子箫,司樾抬手,小臂搭在额上,吐出?一口沉闷的浊气,唇角泄出?一声笑叹。
好长的一个梦。
叫醒她的,竟还真是一只破壳小鸡……
第159章
恒子箫第一次见到司樾真正睡了过?去, 可?再一想?,又不确定,或许依旧只是假寐而已。
“师父。”他叫了两声, 司樾便?醒转了。
她慢吞吞地起身, 伸了个懒腰, 问:“怎么着了?”
“村子里都安顿好了,村长备了一桌酒席,想?请您过?去,当面致谢。”
“哦?有?这好事。”司樾马上站了起来, 拍了拍屁股上沾的两根稻草, 兴致勃勃道,“快走快走,我就爱吃热乎的。”
她和平常并无不同,恒子箫便?不再多想?。
两人出了门,司樾脚步一顿, 道,“先等等。”
“怎么了师父?”
“还有?点事要办。”
司樾伸手在空中一划, 拉开一道空间裂缝, 下一刻, 一顶青色的简装布轿从?裂缝中凭空出现。
两个小不点抬着轿, 口中嘿咻嘿咻地喊着号子, 那轿子一侧写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吾乃司樾”。
小蘑菇们正在扮家家,四?周场景陡然变化, 两个小轿夫愣了神,不免颠簸了轿子。
轿帘立刻被一只小手掀开, 里面探出另一只小蘑菇来。她娇声喊道,“怎么回事!是谁扰了本座的轿辇!”
恒子箫还没回神, 司樾便?立刻低了头,口中呼道,“小的万死!”
见到了正主?,三个小蘑菇错愕地张大了嘴巴。
不等他?们请安,司樾先向轿子里的‘司樾’汇报道,“小人惊扰御驾,皆因此处有?饥寒者二百,斗胆请主?君大发慈悲,赏赐灵丹妙药。”
她如此入戏,轿子里的小蘑菇也回道,“原来如此,好吧。”
她又缩进轿子里,和外面抬轿的两个小蘑菇各用剪子剪了一撮头发交给司樾,
司樾躬身,双手接过?,“谢主?君和两位爷赏!”
“不、不客气。”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司樾又挥手手,轿上有?字的那一面被复刻了一份下来,落在了司樾臂间。
她送了三个小蘑菇们回去,又道,“几位回了宫,顺带帮小人问一声,看哪个管事有?空,请他?老过?来一趟。”
“我们知道了!”几个小蘑菇乖乖应了。
他?们抬起轿子,被司樾传回了混沌宫。
“好了。”司樾转身,把三撮头发和布都塞进怀里,对恒子箫道,“走罢。”
小羓村的酒席开在一颗老槐树下,两百位村民看见司樾和恒子箫来了,远远地便?站起身欢迎。
“恩人!”“恩公来了。”“是恩人。”
休息了一宿后,村民们的气色恢复了不少?,终于?有?了力气说话、有?了力气笑。
“好好好。”司樾从?他?们之间穿过?,摆手笑应,“客气了,客气!”
槐树底下,正中树荫的那一处设了一桌,老村长站在桌旁,对着司樾侧身道,“请恩人上座。”
司樾带着恒子箫坐下。
这一桌的羊妖普遍年长一些,唯独末座上坐着两个小孩儿,正是旬末旬初这对兄妹。
司樾坐下后,反过?来招呼道,“大家坐,都坐!”
一众羊妖这才坐下,又好奇地探头打量司樾和恒子箫的模样,猜测他?们的来历。
“两位恩人,”村长坐在司樾的另一侧,俯首问道,“昨日匆忙,还未来得及请教二位大名。”
“哦?”司樾挑眉,“老羊公,你?不认得我?”
“这……”村长迟疑了一下,朝主?座其他?年长的羊妖们看去,其他?羊妖亦是一脸茫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司樾。
村长道,“惭愧,小羓村偏僻闭塞,和外界少?有?往来,老朽眼拙,确不认得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