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姐摇头, 这事确实有点奇怪。
顾平安又道:“他带孩子去医院做过全面检查,你父亲正在住院,可他甚至都没给你提这件事。而且那天他应该是知道你在医院,而且要陪你父亲住院,这才把孩子带回家, 也就是说,如果你一直在医院,根本见不到小花。”
“你乱说什么,我带她检查身体, 只是担心孩子,你想太多了, 我能把她怎么样?”田总再没了刚开始的风度, 满脸火气。
顾平安叹口气,跟他说:“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说完她又转头跟苏姐说:“我们已经有人去医院查了, 咱们看看他都替孩子做了什么检查吧。对了, 你父亲也在省二院吗?”
苏姐皱眉:“没有啊, 在人民医院。”
刘所也疑惑起来:“田总,如果你真是为了小花的身体才带她去医院,为什么不去人民医院?你岳父在那儿看病,你对那应该很熟悉啊,为什么要带小花去省二院?”
苏姐也被他们说得心里直发毛,她骂道:“老田,你别再摆你的臭架子了,这几年我发现你架子越来越大。警察同志都找上门了,你有什么就赶紧说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孩子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如果真是做好事,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田总越发烦躁起来:“好呀,连你都不信我。”
顾平安很不耐烦地说:“想让别人信你,就拿出确凿的证据来,比如小花到底怎么去的香港,哪一天去的?你表妹又是什么情况,她是在香港工作吗?你随便几句话,就想让我们停止找小花。一句那边福利好,那边过得好,就算给我们的交代了?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做出这种事来,自己不觉得羞惭,还觉得我们在找你茬?”
田总怒目瞪着她,“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定会投诉你。”
顾平安无语极了,“你这是没法辩解了,只会来这一套?放心,我的名字和警号都会告诉你,你想去哪投诉都没问题,不过先得把这事给我们说清楚,在你家说不清楚,就去我们审讯室。”
她说着做出个请的手势:“走吧,田总!”
田总刚才站起来是想赶他们走,还振振有词说要跟着去公安局,可真要带他走了,他却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凭什么带我去审讯室?我要给你们局长打电话,问问清楚我到底犯了什么事。”
赵队长这时都对他很不耐烦了,小顾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他还是没法解释,只想着以权压人,可他有什么权?就算是局长,也不可能因为他是优秀企业家就包庇他呀。
“田总,你越这样显得你越心虚!要真如你所说,是在做善事。我们都告诉你了,孩子的妈妈在等着孩子回去,你不应该协助我们把孩子找回来吗?”
见田总还无动于衷,甚至起身想去打电话,小郭干脆要过去拉他,被顾平安拦住,“田总要去哪儿打电话,现在你已经被监控了,不管给谁打,都要当着我们的面。”
“你!”田总指着顾平安的鼻子,怒骂道,“我看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顾平安摊摊手:“怎么会不知道?一般四十九公斤左右徘徊!”
这么紧张的气氛下,赵队长差点被她逗乐。
田总却被气得手都哆嗦起来,“哪怕我真犯了法,连打电话的自由都没有吗?”
刘所做的最多的就是普法工作,忙跟他科普起来,总之可以打电话,但必须当着他们的面。
苏姐看着丈夫这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小姑娘说对了是不是!你真的在外边有孩子?怪不得你后来不急着要孩子了!”
她本来就瘦,可能受了刺激,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顾平安急忙扶住她。
苏姐却推开顾平安,冲着田总扑过去,拉住他的衣领问:“你在外面到底有没有孩子?你到底把那个小花送去哪了!你想去给谁打电话?田卫军,他们不了解你,我可知道你!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现在很心虚,你在虚张声势,你怕被抓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哭道:“田卫军,你到底做了什么!”
田总不耐烦地推开她:“行了,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哪那么多问题,被警察几句话就搅得胡思乱想?我怎么心虚了,谁被警察胡乱按罪名,能不生气?”
顾平安哼了一声:“田总,我们哪里胡乱按罪名了?你就回答我,是不是你带走了小花。别管你把她送去哪儿了,我们现在受她母亲的委托要把她找回来,你不配合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不配合,我只是说她现在去的地方对她更好,再说她已经去香港了,你们怎么找?可你们却咄咄逼人,居然说我有私生子,又怀疑我把小花给害了,我能不生气吗?”
赵队长觉得还是不闹僵比较好,就说:“好,既然这样,那田总告诉我们该怎么找到你表妹和小花。没关系,我们可以和香港那边交涉,只要能确定孩子真在香港,不管怎么带过去的都可以遣返。”
“我都说了,她在那边过得比在这边好,她都被卖了,到街上乞讨,你们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回……”
田总话没说完呢,苏姐一巴掌拍过去,“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人家警察同志都说了,孩子的妈妈在找她,你凭什么替小花做决定,小花来咱们家就待了不到俩小时,你看看哭成什么样儿了,她一直在喊着要找妈妈,你听不见吗?我叫你把她送回去,结果你把她送去香港,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这一巴掌可真不轻,田总右边脸马上红了。
他眼角余光看到那个女警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其他几个也只是口头在劝,没有过来拦。
他心里压抑的火气瞬间爆发,抬起巴掌照苏姐脸上扇去,“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居然敢打我!”
顾平安马上拉住他的胳膊,“别打了,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处理你们的家务事。”
她这一拉,苏姐又趁机打了田总一巴掌,顾平安不好拉偏架,忙拦住苏姐,“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都跟我们去公安局。”
苏姐推开她,指着田总骂道:“田卫军,你居然敢跟我动手!这话该我说啊,我看你才是失心疯了!你能有今天还不是靠了我爸,我爸一退休,你就把他放到脑后,病了你都不去看!你自己在家乱搞什么,把警察都引到家里来了,还跟个人物似的吓唬人家,记人家警号,你算个屁呀!你才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顾平安愣住,还以为田总有多大本事,原来是靠岳父发的家?
田总被妻子揭了老底,更是怒火中烧,可小郭已经拉住他的胳膊,摁住他了。
他挣扎不开,看着妻子的眼神厌恶又轻视,“苏英,别胡扯了,我靠的是自己,你爸帮我什么了?”
苏姐被他的眼神伤到,愣了会儿才说:“原来你早就厌恶我了,我还被你偶尔送的礼物哄得跟傻子一样。田卫军,你当我不敢说是吧?你要真在外边有孩子,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爸已经退了!”
田总似乎也怕苏姐真撕破脸,不敢再惹她,转头又冲顾平安他们喊道:“我要找律师,我只是帮了一个孩子!你们就把我当犯人一样,这是还要上刑吗?赶紧放开我!”
赵队长说:“田总,没人针对你,也没人要给你上刑,我们在找孩子,而你在阻碍我们执法。”
顾平安干脆道:“走吧,都跟我们回局里说清楚。田总,你宁愿进局子也不肯说小花的下落,看来她的用处不小呀!”
田总闹了一场,身后的警察手劲却半点没松,他也清楚这几个人都不会被他吓到,做生意的人都会审时度势,他只好自己把火气降了降,叹道:“不就是要找小花吗?我跟你们说就是了!你说一个五岁孩子能有什么用处?我就是想让那孩子过好点。”
顾平安呵了一声:“刚才你还说她是小乞丐,那语气很瞧不起啊,你怎么可能会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刘所给顾平安使个眼色,让她先别急着怼人。
他问道:“说吧,你表妹叫什么名字,籍贯在哪儿,什么时候走的?坐火车还是坐飞机,在深圳哪儿落脚,去香港了住哪里。”
大家都以为田总要说实话了,哪想到他只是说:“她叫卢凤,我们老家人,她怕小花没坐过飞机,会哭闹,就干脆坐我们厂里的货车走的,至于在哪落脚,我真不知道,我这个表妹是远方亲戚,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熟。”
顾平安无奈道:“又开始了,你说你一个企业家,怎么跟胡二伟那种混子这么像呢?胡二伟就是编了一套又一套,刚才你说你这个表妹非常靠谱儿,现在又成了你们两个不熟了?就是不想让我们找到小花是吧,小花人不会已经没了吧?田卫军,你是把失踪案变成了凶杀案,才这么推三阻四?”
“我怎么可能杀人,还杀个五岁的小姑娘,你别血口喷人,你们让我说我也说了,还想怎样?我确实不知道她们去了会住哪儿,因为这半年我都没去过南边,这事苏英也知道,你们不信就问她,看我有没有撒谎。”
苏英虽然已经对丈夫心灰意冷,但还是不愿撒谎,“以前他经常跑深圳,想打开销路,半年前在那边安了办事处,这半年确实没去过。”
顾平安问她:“他说的这个表妹你认识吗?经常来你家?”
苏英皱眉:“我过年的时候,倒是在公司门口见过他一个表妹,说是来找工作的,不知道是不是卢凤。”
田总忙说:“没错,就是她,我跟她确实不熟,她是来找工作的,我知道她人好,就介绍她去深圳那办事处那边。她说她以前在香港刷过盘子,走的时候她跟我说,有可能会自己去香港,她也挺心疼小花,就说带小花走,在香港给她找个好人家。”
他还在坚持着自己的那套道理,“我们俩都是为了小花好,哪怕做错事也是想做善事,本心是好的。几位同志,刚才我可能态度不太好,主要是在公司也没人跟我对着干,我也就越来越没耐性。你们一来就把我当坏人盘问,我是真的很生气,既然小花妈妈想把孩子找回来,我肯定会配合,你们先松开我,行不行。”
小郭松开他的手:“早这么配合不就完了吗。”
田总额头青筋直蹦,嘴角却露出温和的笑意,显然是在咬着后槽牙忍耐。
顾平安听他提起表妹时,用了‘我们俩’,这语气好像比起苏姐,这个表妹跟他更亲。
“卢凤是你什么表妹?姑表还是姨表?跟你有血缘关系?”
田总皱眉:“我都说了是远亲,谁知道是哪个姑表舅家的,这人发达了也不能忘了旧亲,老家的人找过来,我也不能不认呀。”
“连亲戚关系都理不清的表妹?”顾平安挑眉。
苏英被她的话提醒,突然愣住:“那女的看见我很心虚,田卫军,她不会是你小老婆吧!”
田总被她气得不轻:“你又胡思乱想什么?什么小老婆?我倒是想呢,咱新中国一夫一妻,我上哪找小老婆去?苏英,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再说话了,行不行?非得让警察同志把我当坏人抓了,你就高兴了?我没去看你爸,那不是因为有事吗。”
苏英怒道:“什么事?是跑去街上发善心吗,带着人家小女孩去检查身体?还不敢去我爸住的医院,你也在心虚,对不对!这小花不会就是你的种儿吧?”
田总气笑了,“警察同志你们看见了吧,就她这样的,我能不被她逼疯吗?”
顾平安劝苏英:“苏姐,小花的身世肯定没问题,不可能跟你丈夫有关,但他肯定也有隐瞒,走吧,咱们都去局里。我们去医院查一下,再问一下他的家人和朋友,如果他在外边真的有家有孩子,总会有人知道。”
苏英脸色灰败,“去就去,该掰扯的我都得给他掰扯清楚,这个家其实一直是我委曲求全在凑合着,他早就不在乎了。”
顾平安又问田总有没有卢凤的照片,田总摇头:“我都说了不熟了,她是来找工作的,我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大概知道胡搅蛮缠混不过去,这次要带他走,他倒是没有反抗,只是脸色十分难看,出门时还瞪了苏英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
等回了西城分局,赵队长马上去给局长汇报了,之前帮着去医院查的一位民警拿着资料过来,“田卫军确实带着一个五岁女孩去过医院,抽了血,确认了血型,还跟一个七岁的男孩做了hla配型。不过那名医生被要求保密,田卫军还给他包了一千块钱的红包,我们问了半天才问出来,据说这个配型是不应该做的。”
顾平安忙问:“这个配型肯定就是做器官移植前的配型,那个男孩生了什么病?他妈妈没有跟着吗?”
这位民警无奈摇头:“这孩子并没有在这家医院进行治疗,只是请医生帮忙做了配型,这好像是他接的私活,我们已经跟医院院长说了,肯定会有处罚。那名医生说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尿毒症,而且很严重,应该是晚期了。他妈妈一直跟着,还有一个中年女性,孩子妈妈喊她凤姐。”
刘所听完吓了一跳:“才七岁就得了尿毒症?”
小郭说:“这个凤姐是不是卢凤?她在给这对母子做保姆吗?”
顾平安叹口气:“看来是,他们肯定急着要给孩子换肾,就算内地医院可以做这个手术,也没人会用健康的五岁孩子的肾脏,去给一个尿毒症晚期的孩子换。香港那边更不可能,除非花钱买通医生,不止医生,这种手术怕是要把半个医院都得买通吧。”
田卫军知道二院的医生把什么都说了,不由叹口气:“我也就是帮别人一个忙,我也不知道做那个配型干什么,反正他们说肯定让小花过上好日子。”
顾平安冷冷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认识这个得尿毒症的孩子?可我听说你跟苏英的女儿也是七八岁上得尿毒症没的。”
田卫军脸色更加难看:“对啊,所以我很同情那对母子!”
◎田卫军跟情人有三个孩子◎
顾平安见田卫军还不肯说实话, 就问他:“你以前经常去深圳对吗?最近这半年为什么不去了?”
田卫军沉着脸,“我不是说了吗?已经在那边设立了办事处!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配型是要干什么, 再说就算要移植肾脏,也不会伤害这孩子吧。小孩子恢复的快,有了这份恩情,人家更对她好了, 这不就是过好日子去了吗。”
顾平安冷冷看着他, “这么自私的话, 你都说得出口, 看来确实已经不要脸面了, 这个儿子对你很重要,对吗?对你很重要的儿子,还生了重病,你不可能半年不去看他。田总,是不是你的情人和孩子这半年就住在省城?”
田卫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 抬头道:“你又在乱说什么,怎么总是信口开河?什么情人和孩子,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那种乱搞的人。”
顾平安却不理他的话:“让情人跟你妻子住在一个城市, 还能瞒得这么好,你身边人一个都不知情吗?要不要把你的秘书、助理, 还有你的父母和亲朋好友都请来局里, 问问清楚。”
旁边的刘所也道:“没错,像他这样的人有了儿子会不炫耀?知道这事的肯定不止一个, 都瞒着苏英而已。”
田卫军眉头紧皱, 抿着唇, 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田总,你能乖乖跟我们来公安局,我以为你已经想清楚了,纸里包不住火,赚下这么大家业,连儿子都不敢认,你不觉得憋屈吗?那孩子难道不跟你姓,不叫你爸?”
顾平安的话大概戳到了田卫军,他瞪她一眼,“你们非要把这孩子按到我头上,我还能说什么?你要想问就去问,公司的人不知道我的私事,我爸早死了,我妈在老家呢,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有点耳背,什么孙子孙女儿,有没有后代,她都不在乎,有我孝顺她就够了。”
别管怎么问,他还是不肯说小花的下落,只说被卢凤带走了,那对母子也早不跟他联系了。他所做的事只有把小花带着做了个检查,然后转交给卢凤,至于他们会去哪儿,会做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刘所有些着急,他明显在拖延时间,要是在这段时间里,小花真被带去香港,甚至进了黑诊所,那可就麻烦了。
顾平安见田卫军说起他妈时,眼神似乎又坚定起来,不由皱眉,“你妈身体好吗?看来确实得请她来一趟。”
田卫军嗤笑一声:“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怪不得办事这么不管不顾!我妈七十多快八十岁的人了,你就不怕她在你们这出点什么事儿?有本事你就把她带来,我一直劝她来城里跟我住,她都不肯,你要是能替我办到,我还得谢谢你。”
刘所见他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忙把顾平安叫出来,“先别急,他说的对,八十岁的老人家,不好把她带来公安局,真要出点事,咱们谁也担不起。”
小郭说:“要不咱们先从他身边的人开始问,那个卢凤不是去公司找过他吗?他的助理,还有司机肯定知道些什么。”
赵队长刚汇报完,从楼上下来,听见他们讨论,马上道:“没错没错,重点得找司机,田卫军每天会去哪儿,会见什么人,司机肯定知道。”
顾平安想起田卫军提起他妈的样子,还是觉得这位老太太是关键。
其实就算田卫军不说,现在找到那位收钱的医生,把孩子和他妈妈还有小花的画像都画出来,发到深圳那边,让那边警方帮着寻找,也是个办法,不过太慢了,大海捞针一样,还得两手准备。
她干脆道:“你们先去找田卫军的助理和司机,我再跟苏英谈一谈。”
苏英不属于嫌疑人,她被安排在接待室里,见顾平安进来,她擦了下眼角,“问出来了吗?那个得尿毒症的孩子是不是他儿子?”
“还不确定,他不肯说,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你跟他的女儿也是得尿毒症去世的?”
苏英眼眶瞬间又湿了,“对,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的原因,因为我喝酒,虽然知道怀孕后马上就戒了,但我也怕那段时间对孩子会有影响。他也总是说是因为我没照顾好孩子,孩子才会出事。”
“孩子是得病了,又不是出了意外,他这样说你,你居然不反驳?”
苏英哭道:“我当时十分自责,根本就想不到其他的,不是我没照顾好孩子,是因为他的原因吗?怎么他跟别人生的孩子也得了尿毒症,这种病是遗传病吗?为什么他自己没有?”
顾平安上辈子接触过尿毒症患者,所以才能第一时间想到器官移植,这时道:“这个病好像不遗传,但尿毒症的病因有很多,有些病因会遗传,而且可能会隔代遗传。田卫军的家人有没有得肾病的?”
苏英一愣,马上道:“他爸就是三十多岁的时候病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肾病。我嫁给他的头一年,跟着去上坟,他妈这么念叨过一句。”
“这么说田老太太一个人带大了田卫军?”
苏英说起婆婆,似乎很生气:“没错,他妈说终于熬到卫军娶媳妇,要给他爸生个大胖孙子,可我们只生了个女儿,他妈一直很不高兴,要不是因为我爸一直在任上,她早就劝田卫军跟我离婚了!”
“也就是说田老太太有抱孙子的执念?这可跟田卫军说得不一样。”
苏英苦笑:“是啊,后来我家小妮没了,我又再生不了了,就再没回过老家,回去她也没好脸,她一直觉得我是田家的罪人。”
顾平安突然发现这田老太太和小花的爷爷奶奶如出一辙,都是抱孙狂魔,对孙女毫不在乎,哪怕每面墙上都刷上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标语,这些人的思想也改变不了,早就根深蒂固了。
“田卫军老家在哪儿?离省城远吗?”
“不远,就是西城郊区的田家洼镇,可再近我也不可能回去受她的气!她儿子给她在家里盖了二层小楼,请了保姆,因为有钱,镇上的人都会去捧她的臭脚,陪她打牌,陪她唠嗑,她日子过得很舒坦!”
顾平安让她留下地址,决定过去看看。
苏英皱眉看着她:“你说老田在外边有人的事儿,这老太婆不会一直都知道吧,是不是她一直催着老田要孙子,老田才这么做的?”
顾平安无奈道:“苏姐,说句不该说的话,怪不得你能跟老田过这么长时间,这还没查清楚呢,你都替他把理由想好了。”
苏英反应过来,苦笑道:“是啊,这种事他要不想的话,谁还能硬逼着他吗?警察同志,我肯定一百万分配合你们,也麻烦你们找出真相后一定要通知我,我不想再做个睁眼瞎。”
顾平安答应下来,跟刘所商量要去趟田家洼镇。
刘所皱眉:“真去找那老太太?这老太太要是脑子清楚,绝对不可能供出她儿子,要是脑子糊涂胡搅蛮缠起来,能问出个什么来?”
顾平安道:“不管怎样,先过去看看吧,如果这老太太一心想要孙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事,田卫军跟别人生了儿子,肯定会第一时间去跟她报喜。”
刘所一想也对,两人跟赵队长说了声,借了车换了便装直奔田家洼镇。
田卫军家很好找,镇上唯一的二层小楼,这楼应该是近几年盖的,看着还很新。
门口大树下,围了一圈老太太在打牌,根本不用问,一看就知道那个手上戴着玉镯,打扮最体面的肯定是田卫军的母亲。
顾平安下车询问,果然戴玉镯的老太太起身道:“找我儿吗?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顾平安只说是省里来的人,有事要单独跟她谈,老太太居然不再多问,打发了看热闹的人,就带着她跟刘所进了院子。
看老太太走路急匆匆的样子,身子骨应该还挺好。
院子里有个中年女人在洗菜,应该是照顾她的保姆,让顾平安没想到的是,这老太太居然也把这位保姆给打发走了,这紧张又神秘兮兮的样子,让顾平安心里一动。
她给刘所使个眼色,人家要是不问的话,没必要先表露身份。
田老太太把他们带进客厅,也不让座,就急切地问:“怎么着了?成了吗?是我家小军叫你们来的吗?”
顾平安一听果然如此,于是笑道:“是啊!”
她倒也没撒谎,田卫军确实说有本事就叫她来请老太太。
刘所心里偷笑,老太太果然年纪大了,居然问都不问,默认了他们是田卫军派来的。
老太太已经拉住顾平安的手追问了:“那他说没说,啥时候能治好,啥时候能回来?”
顾平安叹口气:“这个病可不好治呀!”
“这还用你说吗?我家老头子没准就是得这个病没的,不过当时也没法儿去医院,没个说法,反正是疼死的!我家乖孙孙可千万不能就这么没了呀!”
顾平安是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刘所更没想到,他急切地问:“老太太,你有孩子和他妈妈的照片或信件吗?”
田老太太吓了一跳:“什么意思?让准备照片了,这是没救了吗?”
“没有,没有!”刘所本想说是田卫军让来取的,可他不能撒谎。
对方误认他们身份,自己招了,那不是他们的错,一上来就撒谎骗供的事他做不出来。
顾平安就说:“这病涉及到另一个孩子,这小女孩的妈妈正找孩子呢,所以我们特意过来一趟。”
田老太太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小军怎么没回来?”
她转头看看茶几上的座机,皱眉道:“他也没打电话!你们到底来干吗的?”
顾平安见装不下去了,就说:“确实是你儿子让我们来的,我们说要来找你问问清楚,他让我们来试试能不能带你去省城。”
“我一个棺材瓤子去省城干什么?”
田老太太跟她儿子还真挺像,发现不对劲,马上装起了虚弱不堪。她扶着沙发扶手坐下来,捂着胸口说自己被他们吓到了。
顾平安一看她那精明的眼神就知道她在装。
她叹口气:“老太太,你在耽误时间,对你孙子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也许通过正当途径,他能得到救治,可你这个样子,即害了你儿子也害了你孙子。”
田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人不经吓!你说我一个老太太一天天都不出村,我上哪儿害他们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警察?还是公家的?我儿子犯什么法了,让你们跑来骗我这老太太!”
顾平安无奈道:“我们确实是警察,也没人骗你,你一开始也没问我们是什么人,直愣愣把我们往院里请,也是你自己上来就说事成了吗?什么事成了?你总得跟我们说说清楚吧!”
田老太太两手揣在胸前,半眯着眼睛,“我是问我家卫军离婚了没有,他那媳妇我十来年没见了,生不了孩子,还不孝顺,早离了干净。”
顾平安道:“十来年都不孝顺,怎么现在才让离?是因为田卫军的岳父退了吗?在你眼里,退了就是没权了,帮不上你儿子了对吗?老太太,你可真现实,不过也真短视!你觉得我们能找到你家来,还能听懂你这一惊一乍的话,能不知道田卫军在外边有情人有孩子的事吗?”
田老太太瞬间紧张起来:“啥意思?小英他爸让你们来的?”
顾平安更加无语,他们都表明身份了,在她眼里,警察不用工作?怎么不是这个派的就是那个派的?
刘所却想借借这个便利,他含糊道:“不管是婚生子还是私生子,没人会盼着一个七岁孩子去死,但也不能害其他孩子,老太太,你非要赌上你儿子的前程,我们也没办法,可你好好想想,值不值得。”
田老太太明显听懂了,却假装听不懂的样子,胡搅蛮缠,“什么赌不赌的!我不赌,我儿子也不赌,我们都知道那是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