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 by总攻大人
总攻大人  发于:202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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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落在雪地里的血流成河时, 那种压抑沉重的愧疚几乎淹没了他。
红和白本就是两个极端的颜色,它们放在一起对比时,哪怕是他的眼睛也有些受不了。
她流了那么多血, 秦江月久经战场,怎会不知她想要做什么。
必然是走上绝路, 不得不用这种办法召唤小龟来相助。
想到自己进来时看到的魔神和奢比尸, 秦江月身体痉挛了一下,薛宁察觉他的异常, 顾不得舒缓自身,赶紧捧住了他的脸去看他的神情。
秦江月却百般阻挠,不断躲避,柔顺的长发落下来,挡住了他大半的脸。
“你怎么了?”
薛宁有些担心地问他,这叫他更加无地自容。
她分明是最累最疼最可怜的人,现在却要这样的人不得休息,反过来关心自己。
秦江月不断摇头,紧抿唇瓣,明明想说一句自己无碍,不必为他操心,可他不能开口,一开口只会暴露他难以遏制的真实情绪。
薛宁怔了怔,从他长发滑落的间隙看到他通红的眼睛。
她瞬间知道他是怎么了。
薛宁握了握拳,搂住他的脖颈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没有事吗?不用担心……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
明明是安慰的话,说出来自己却先哽咽,因着这份哽咽,秦江月身子颤动更加厉害,薛宁本来觉得自己很坚强的,可看到他露出从未有用过的软弱姿态,她自己也跟着难受。
“我真的没事了……你是看到了那些血吗?其实也没那么疼,只是流了很多血……”
她有些语无伦次,秦江月的手已经落在她后脑,摸到一大片血。
血已经冷了,还有一部分干涸,薛宁因为小龟伤口愈合,但之前留下的痕迹并未消失。
看着秦江月满是血的手,薛宁后悔不跌,怎么没念个清尘诀?
“现在好了。”
她急于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了,但她听到了秦江月终于挨不住地开口。
“对不起。”
他音色颤抖,不再闪躲她的视线,暴露自己全部的愧疚和无边的自责。
“为什么不是我?”他音色带着从未有过的悲怆、后悔和心疼,“这些明明该我来经历,为何不是我受这些疼,为什么不是我。”
薛宁愣住了。
他眼泪滑落,将自己不够从容稳定,不够可靠淡然的一面展示给她。
“宁宁,对不起,是我无用。”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叫你这样艰难,叫你这样疼……”
天空中雷鸣不断,这是作为神的秦江月心境动荡,要生出心魔的迹象。
他不会因为长圣的三言两语怀疑或者质疑薛宁什么,他也没有资格那么做。
他只会因为自己的没用让薛宁经历苦难而自责到心魔横生。
薛宁赶紧将净化之力送进他体内。
“胡说什么,我真没事,都过去了,真的没有流那么多血,只是雪也跟着化了,才显得有点惨烈……”
解释是那样苍白无力,好吧,她确实流了很多血,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是有点累没错,但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所有坚持都值得。”
薛宁语速慢下来,脸上是平和温柔的笑,声音里有十分自然的安抚之意。
“我做了一件大事,长圣天照神体的破绽只剩下一处没找到,我还重伤了奢比尸!”
她说着话兴奋起来,替秦江月抹掉脸颊上的泪痕,美人垂泪,真是叫她心疼无比。
“我还感悟到了神迹,这说明我真的有一日可以成神!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你不要把这些都当成磨难啊,也许这是我的机缘呢?小龟最后的三颗蛋都开出来了,虽然没有新的龟孵化出来,但我感悟到了神迹。”
也许是吧。也许这是她的机缘,不仅仅是磨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遇见时总会充满波折和危险,秦江月也遇见过很多次,也曾经十分狼狈。
但事情在别人和自己身上都没关系,在薛宁身上就不行。
她诉说的每一样成绩,背后都代表着极大的艰难和牺牲。
她是怎么做到的,秦江月不想让她再去回忆那些糟糕的事,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愧疚。
眼泪不断淌下,天山逐渐崩塌,雪落下来,几乎将他们掩埋。
小龟无声地替两人撑出一片安然的天地,薛宁眼睛跟着秦江月变红,缓缓抱住他,头枕在他肩上,不说话了。
她一沉默下来,秦江月好像眼泪流得更凶了。
但他到底是因为她的净化之力,少了生出心魔的危机。
两人依偎在一起,秦江月视线垂下,看到她血染的衣衫,见她要念诀清理,赶忙抓住她的手,替她整理一切。
他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认真虔诚,眼睛始终是极红的。
帮她整理好头发,清理干净最后一处脏污的时候,秦江月喉结滑动,他想,薛宁一定不喜欢一直听这样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不该管什么转折,就该逆天而行,为她铺设坦途。
她不该经历这些苦难,她就该好好地坐在仙阁里,吃他给她做的美味佳肴,或是懒懒地躺在榻上休息。
她不该这样累,灵脉都匮乏了。
薛宁心跟着他不住的歉意一起碎了。
她再次抱住他,和他额头相抵蹭了蹭,红着眼睛道:“没事,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秦江月低头闭眼,深呼吸,劝服自己从未有过的软弱快些消失。
他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绪过胜会给薛宁带来更大负担。
她需要休息,他得让她尽快回到安全温暖的地方休息。
“我带你走。”
秦江月抱起薛宁,想就此带她离开。
薛宁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看着快要崩塌的天山:“这里怎么办?”
秦江月从她眼中看出不舍。
原以为这地方她会恨之入骨,毕竟在这里她的经历哪怕他不知细节也能想象到的坏事,可她居然会不舍吗。
“你想要它留下,它就能留下。”
秦江月挽袖成剑,灵力倾斜而出,磅礴地将天山整个维系住。
魔神可以封一座天山在自己的神府,秦江月自然也做得到。
鉴于薛宁想要这座山留下,他并未将天山放在自己灵府,而是直接放在了无争仙府的旁边。
仙府弟子一直焦急等待着下一步指令,也关心着薛宁的消息。
乍然看到一座万里冰封的天山,都有些茫然。
薛宁也有些惊讶,秦江月居然直接将天山放在这里。
不过……也好。
“我去看看。”
她从秦江月怀中下来,只说去看看,并没说要看什么。
秦江月步步紧跟在她身后,一个目光都不肯从她身上转开,是真的怕死了她再出什么事。
薛宁从无边无际的雪堆里,靠着木灵的感知,找到了那根奄奄一息的细藤。
秦江月瞥见那根藤蔓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薛宁回眸观他神色,心里已经对细藤的身份有了答案。
细藤感知到剑仙的威压,哪怕精疲力尽也开始跪地求饶,那是求生的本能。
薛宁就蹲在它旁边,看它如此,心情复杂无比。
她手落下来,替它疗伤,如同它在冰天雪地之中救下同样身处绝境的她。
“我被慕妏拉进骨剑,遇见同样被拉进来的魔神。我们都被封锁了灵力,一路从石窟打到水下,又到了地宫,最后来到天山。我执意下山寻找一线生机,发现了奢比尸的冰宫时气息将尽,是它救了我,给我温暖的地方,为我疗伤。”
薛宁细细诉说自己在骨剑之中的全部遭遇:“后来我受魔神掣制,也是它出现,替我捆住他,让我可以有机会寻魔神身上每一处破绽。我将长圣身上处处捅穿,毁他六颗心和六个破绽,只剩最后一处还未得手。若得手,应该就能真正杀死他了。”
经历时觉得无比艰难,翻过头来回忆,竟然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但秦江月听得出她每个字之中的酸涩难捱。
甚至从这只言片语中看到了当时危机重重的情况。
他又将目光落在细藤上,刻意收敛了威压,细藤发觉危机消失,终于放松了一些。
它分明是才开灵智,都分不清是与非善与恶,只是本能地想要帮助薛宁,为此不惜付出自己稚嫩的性命。
连它都帮得上忙,但他没有。
秦江月前所未有的自厌。
他后退几步,给薛宁和细藤空间,但目光半步不离她。
他看到她治好了细藤,站起身看了它很久才缓缓说:“你以后要好好修炼,一心向善,不可为恶。”
作为与木灵融为一体,感悟到神迹的修士,薛宁方才将自己身上的一息神迹留在了细藤身上。
这是她对几次救命之恩的报答。
希望他们这次都可以安然度过,未来可以成仙成神,修得大道。
哪怕不能修得所谓大道也没什么,只希望大家一直平平安安,不要再有什么波折了。
薛宁转过身来,没有和细藤道别。
再见的话不用说,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会再见吧。
她走到秦江月身边,牵住他的手说:“我们走吧。”
秦江月望向两人交握的手,感受着自己被她握住,后知后觉地用力反握回去。
他这样无用,来得这样迟,甚至不如一根弱小的藤妖对她帮助多,可她还是愿意回到他身边。
她还是选择牵起他的手。
秦江月稳住了天山的风雪,对薛宁说:“好,我们走。”
他带她离开了这里。
细藤在风雪之中缓缓消失不见,它太弱小,一小条,离远了就会与雪色融为一体。
薛宁始终没有回头,可细藤稚嫩的灵智之中依然感受到了欣慰和欢喜。
这样已经很好。
它会一心向善,绝不作恶,求仙问道,做个好妖。

灵力回归后虽然身体温度恢复, 不会再觉得冷,但心里和神经还是在冷。
精神上的创伤和疲惫总是难以恢复,她有些嗜睡, 躺下就不愿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
秦江月不准任何人打扰她, 银心吵着要见她, 被他一个眼神看过去闭了嘴。
他特地为仙阁设计了阵法, 让仙阁内光线始终如夜,这样薛宁就不必因为光而扰了好眠。
做完这些, 他把小龟叫了出来,看着它们排排坐在仙阁门口, 交给了它们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小龟接过那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木梳。
梳子?难不成是让它们给阿宁梳头?
这可有点难了,它倒是乐意做这件事, 但它这手实在是拿不好梳子啊!
“你留在这里护她我不放心,但我有件事必须亲自去做。”
秦江月望向小龟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的神躯半身,若有人闯入这里,或意图对薛宁不轨, 你便用此回击, 世上没人挡得住。”
……剑仙的半身,普天之下可能只有魔神能抵挡得住,还得是之前的魔神。
现在的魔神被薛宁折腾成那个样子, 再受这么一下子,怕是真的要陨灭了。
“仙尊放心, 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宁啊!我会好好使用它!”
小龟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可仙尊刚和阿宁团聚, 就又丢下她一个人吗?虽然您的半身足以对付魔神,但我想阿宁短时间内还是不愿意再见到他的。”
秦江月垂下眼道:“她不会见到他, 魔神来不了这里。”
小龟下意识想想问为何,突然又明白过来。
它诧异望去,豆豆眼里满是迟疑和担忧,秦江月不顾这些,已经转身离开。
他走得实在快,剑光转瞬消失在仙府护山大阵之中,小龟最初的惊讶过后,又觉得这件事理所应当。
魔神害薛宁至此,秦江月怎么可能继续对触摸这件事袖手旁观下去。
他之前不管,是因为天道选了新的救世之子,他不想再沾太多因果,让薛宁过不了安生日子。
他已经退让到底似乎还是避不开,那就不避了。
长圣今日必死。
小龟回忆了一下秦江月离开时那个神情,骇得浑身一抖,匆匆跑进仙阁,爬上薛宁的床榻,钻到被角里寻求暖意去了。
可太吓龟了。
同一时刻,仙府另一处,闭目修炼不闻窗外事的秦白霄感知到了护山大阵的波动。
他已经是元婴中期快要后期的修为,与秦江月又曾是亲兄弟,对他设下的阵法有独特的敏锐。
这个时间,兄长没有守着薛宁,而是急急离开,难不成是薛宁有什么意外?
秦白霄即刻赶往水上仙阁,看到烟波缥缈,一片平静写意,便知不是薛宁有意外。
她已经平安归来,那兄长这个时候离开……只会是因为一件事。
比武场上薛宁和慕妏一起消失,兄长带着那把来历不明的黑剑离开,秦白霄心知肚明,此事与魔神脱不开关系。
秦白霄最后看了一眼仙阁之内,追上了兄长离开的方向。
这个关口还会让兄长放下薛宁独处,非要亲自去做的事,只有一件了。
秦白霄御剑离开,也惊动了正在峰中的温颜。
她并不知道秦江月离开了,但秦白霄突然离开仙府,外面尚且不知情况如何,如此冒险,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想起那场比武,还有被慕妏拉着消失的薛宁,温颜愧疚不已。
她既担心慕妏又担心薛宁,因着她是世上唯一慕妏还算亲近的人,对薛宁、秦江月和秦白霄一家人,她始终想要替慕妏弥补。
眼下秦白霄似乎要去做什么,她也算薄有修为,自然想去帮忙。
秦白霄很快发觉她跟了上来,两人御剑而对,他本想让她回去,但温颜先开了口。
“师弟,不管你要去做什么,我都希望能帮上忙。”温颜一字一顿道,“不管会遇见什么都没关系,算我求你。”
秦白霄喉结动了动,拒绝的话就在唇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去。
两人一起追寻秦江月的痕迹而去,秦江月此时已经到了魔域之中。
这里曾是天界,是他生活几万年的地方。
他对这里熟悉又陌生,入目之处见到许多同僚的神骨被践踏在脚下,已经可以从最初的剑意铮鸣到现在的平静如死水。
他银靴踩在血河骨山之上,直逼十三重天。
而十三重天里,长圣也不过回来片刻。
奢比尸在他身边喘着粗气,状况不是太好。
黑鸦站在他肩上,看他为奢比尸疗伤,并不管自己一身的血肉模糊。
于是她说:“神尊,让属下为您疗伤吧?”
长圣动作一顿,笑瞟她一眼:“皮肉伤而已,不足挂齿,你有心了。”
黑鸦点头哈腰:“应该的应该的。”
一只乌鸦这样的姿态颇有些好笑,长圣看在眼中,心情还算可以,突然决定发一次善心。
“黑鸦,你跟着吾时间也不短了,应该是除倾天外最久的一个。”长圣轻抚着奢比尸的头,慢吞吞地说,“倾天为女人背叛吾,但你没有为了男子背叛吾,也从不去寻什么雄性,吾很高兴。”
黑鸦:“?”
神尊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怪叫人害怕的,她梳理羽毛的动作都不自然了。
“神尊您放心,属下一辈子效忠您,绝对不会背叛您,也不会去找什么雄性的!”
长圣听在耳中,十分满意,嘴上却说:“不,你走吧。”
黑鸦愣住了,错愕地看着魔神,分析着他又在喜怒无常地试探什么。
“你虽是不死之身,但吾都能想到如何彻底杀了你,化剑不见得想不到。他们想杀吾,一心一意要吾的命,自然会想要先除掉你。”
长圣抓起黑鸦抛向天空,意兴阑珊道:“吾累了,不想再看这些纠葛拉扯,你走吧。”
黑鸦飞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哪里真的敢走?
“神尊,属下绝对不会抛下您的!”
其实她也看得出来,魔神的状态不对劲。
就算不说他自己,奢比尸前所未有的虚弱,就像是一种魔界统御六界数万年,终于要走向衰亡的讯号。
要说她不怕,那是假的。
可她助纣为虐多年,就算先跑了又能如何?
且不说跑一半可能就被魔神突然反悔地干掉,嗤笑着你居然真的走。
哪怕真跑掉了,若干时日后,也要被修界的人抓住格杀。
她罪孽深重,心知肚明,除了魔神无可仰仗。
“神尊,不管您身上发生了什么,属下都会守护您到最后一刻。”
黑鸦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您可能不信有绝对的忠心,但您应该相信,普天之下,除了您的身边,已经没有我的去处了。”
她最后没有自称属下,一个“我”字,让长圣看了她久久。
魔域震动,雷鸣刺耳,黑鸦飞腾而起,嘶鸣道:“他们来了,竟然这样快……神尊让我逃走,是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来吧?”
黑鸦一直觉得魔神是没有仁慈之心的。
他就是个疯子,不能以常理揣度。
她也一直避免躯揣度他的心思。
但今日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睛,她忍不住愿意相信,方才他开口,是真的想让她逃走,而不是什么濒危的试探。
“我会守护神尊到最后一刻,这话不会更改。”
黑鸦分出无数分·身,最后看了一眼魔神,出去抵御秦江月了。
长圣看着最后一只黑鸦消失,不禁嗤笑出声。
看,一句话而已,就可以让她替他卖命争取时间。
他对所有人,有时哪怕是化剑,搞起心理攻防战来都得心应手。
唯独对一人失败。
长圣缓缓站起,一步步走下台阶,望着黑鸦陨灭在剑光之下。
那样一只大魔,阻拦战意毕现的剑仙竟还不到三息。
他方才对黑鸦说的话其实有一句是真的。
他着实有些累了。
“你去吧。”
长圣慢悠悠地说:“若能在修界其他人寻到她的全部种子之前找到她,就带她一起到冥域去,那里能寻到你们的容身之处。”
六界之中,生态最接近魔界的就是冥界。
冥界之大,战后剑仙亲自去找,也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找到他们。
“能寻到冥河的话,就跳到冥河里去,你不会死,放心好了。”
奢比尸不想离开,角周已经没有青蛇飞舞,身上的尸气都弱了许多。
“去吧,再不走可就没机会走了,别在里碍手碍脚,我要和化剑真真正正打一场。”
奢比尸发出悲鸣,被长圣用力一推就消失在十三重天。
它消失之后,长圣慢慢环视四周。
这就是十三重天,从前只有上神才能居住的地方。
他一直觉得仙族神族道貌岸然,装腔作势,都成神了还喜欢搞三六九等,他从诞生开始就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要反了这个天。
他成功过了。
这已经是无人可敌的成就。
十三重天外,秦江月本已要杀进去,却见到了结伴而来的秦白霄和温颜。
两人御剑而立,朝他抱拳,什么都没说,却也透过眼睛什么都说完了。
秦江月看他们片刻,缓声道:“这里不需要你们。”
他触及奢比尸尸气转移的地方,捏了追踪符扔过去:“去追上尸神,若可以,杀了它,它或许是魔神天照身体的最后一处破绽。”
略顿,秦江月捏诀道:“还有黑鸦。她的种子遍布六界,若能在她从种子里复活之前将所有种子全部毁掉,就能彻底杀了她。她刚复活时会很虚弱,趁那段时间杀了她也可以。”
秦白霄抓住追踪符,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喃喃一声:“兄长……”
“去吧。”秦江月淡淡道,“若能杀了尸神,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秦白霄咬牙与温颜对视一眼,两人拜别秦江月,御剑离开。
秦江月目送他们背影消失,下一瞬已至十三重天内。
长圣焕然一新,再不见出天山时的狼狈,一袭血色锦袍,长发飞扬,紫眸傲岸。
“你终于来了。”他的语气几乎是彬彬有礼的,“恭候多时了。”
秦江月居然也有礼有节地回了一句:“久等。”
长圣看着他白衣朴素,乌发木簪,雪肤丽眸,斯文有礼的样子,仿佛就看见薛宁对他不假辞色,却对他温柔以待的双标样子。
她喜欢这样的剑仙。
若换成他,即便装得再温文尔雅,也只会被她骂一句东施效颦吧。
“你觉得那两人能杀了尸神?”
长圣语气飘忽莫测地笑着问了一句。
他是真的看不起人修。
从开始到现在,人修里只有剑仙的化身潮凝真君和薛宁,能得他青眼相加,再没有任何人了。
不管是秦白霄还是温颜,在他看来都是蚍蜉撼树,弱得不能再弱。
哪怕奢比尸体弱了,也绝无可能败在他们手中。
“长圣。”
秦江月持剑而来:“你得为你的自负和狂妄付出代价了。”
剑至眼前,天崩地裂,魔域火海逆流,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从远处传来,是奢比尸遇阻。
它虽尚未败倒却受伤不轻,冥界因此震动,尸鬼倾巢而出,前去围剿灭杀尸神的人修。
尸鬼已经逼死过一位道君,它们再次出动,长圣该对此战有信心,可他却目龇欲裂,神色压抑。
与之相比,秦江月反而淡淡一笑。
“乾坤日月,阴胜阳蛰,摧落万年不得善始之日。吾今以正神之名,诛魔灭鬼,祓除百魅。天神地祇,善救群生。”
秦江月紫霞满身,头沐神光,脚踏七星,席灭天之势而来。

温颜和秦白霄是亲眼看着慕不逾如何为了救他们死在尸潮之下的。
间隔不久再次面对, 心中不可能不怕。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
甚至一个比一个更往前。
秦白霄手持凌灭剑,想把温颜挡在身后,温颜却先把他推到了身后。
“师姐……”秦白霄想说什么。
温颜回眸一笑:“你也喊我一声师姐了, 哪有遇见了危险, 还让师弟挡在前面的道理。”
秦白霄沉默下来。
温颜回头直面尸潮, 密密麻麻好像蚂蚁一样的行尸走肉带着腐臭血腥的未来奔袭而来, 闹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
奢比尸挣扎着捆仙索,它是真的太虚弱了, 不然不会被区区捆仙索桎梏。
“这段时日我总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不久之前大家都好在,师尊, 师妹,府主……还有那么多同门,转眼间大家都不在了。”
温颜是聂槃的弟子,入门多年, 自来和师尊一家关系亲近,说是聂槃半个女儿都不为过。
不管旁人怎么说,她是受了师尊恩惠的人,她没资格指责师尊半分。
就连慕妏, 往日里再嚣张跋扈, 也从来都对她这个师姐温柔依赖。
如今慕妏下落不明,薛宁回来,却不见她踪迹, 走到这一步上,她也知道师妹是回不来了, 只是免不得还会自欺欺人, 欺骗自己师妹还在。
“师弟,我不能因你对师妹和师尊的疏远来指责你, 因为你姓秦,你和仙尊、薛宁才是一家人,但我不一样。”温颜怅然地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想了很久自己可以做点什么,我没能救下师尊,也没能保护好师妹,那我希望我可以给她们挣点名声。将这个机会给我吧,若我能一战扬名,今后起码可以护师尊和师妹身后之名,叫她们不至被人提起时唾骂不已。”
“师姐怪我吗?”秦白霄怔怔地问了句。
温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但坦荡地说:“我怎么会怪你?就像你也不曾怪我一样。”
她曾为了一个执念,一个荒唐的梦,要嫁给秦江月的牌位。
如果不是府主及时阻拦,她连金鉴都偷偷发出去了,最后一定会成功。
真成功的话,可想而知仙尊回归之后,她会比今时今日的处境难堪一百倍。
她心里一直很清楚,秦白霄喜欢她。
可至今为止,她心里也只把他当师弟。
她不是没做过伤秦白霄心的事,那时他也不没怪她吗?
于师尊师妹的事情上,她总是求情斡旋,是有些帮亲不帮理,这件事上,秦白霄才是持正自身,不偏不向的,他才是那个对的人。
“师弟。”温颜挥剑之前忽然问,“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吧?”
秦白霄错愕地愣在原地,再回神时,温颜已经冲入尸潮之中。
他反应迅速,既然师姐去对付尸潮,那他就来杀奢比尸。
奢比尸毕竟是尸神,皮毛不是凡物可以随意伤害,好在凌灭剑也算是好剑,秦白霄修为已至道君之位,哪怕不如陨落时的慕不逾,也差不离了。
主要是,奢比尸现在的状态完全没法和那时相提并论了。
少了飞舞的青蛇,又被捆仙索绑缚,秦白霄拼着人剑合一,竟真的将它杀至奄奄一息。
这个时候他不免又担心温颜。
耳边回荡温颜冲出去前说的那句话,这还是第一次,师姐正面回应他曾经的喜欢。
是了,曾经。
秦白霄其实有些恋母恋父情节。
他生来父母早逝,依赖兄长成长,在他的记忆里,大哥就是他的父亲。
师姐是他进入无争仙府后朝夕相处一起修炼的人,师尊事务繁忙,少时他的衣食起居都靠温颜照料,别人阴阳他全靠兄长才得到拜入仙府的机会时,也是师姐维护他。
时间久了,他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师姐。
但在某一个时刻,他意识到这种喜欢,可能是依赖更多些。
就像他对兄长的依赖一样。
以前他分不清这种感情的区别,后来明白了。
为何明白了呢……这些就不必再想了。
没有一点儿用处。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杀了奢比尸,奢比尸一死,兄长和师姐都可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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