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奢比尸即便到了绝境,也不是凡修好对付的。
尸神尸神,沾了神字的都不一般。
秦白霄想为秦江月和温颜争取,奢比尸也要为它认定的主人争取一线生机。
它张开嘴,暴风聚集在它的尖齿之中,秦白霄顿时被吸了进去。
吞了秦白霄之后,它仿佛可以使用秦白霄的力量,把捆仙索也挣脱了。
温颜见此一幕,悲怆尖叫:“师弟!!”
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在她的概念之中,奢比尸绝对要比尸潮好对付,毕竟他们已经合力捆住了它不是吗?
他们都面对过尸潮,知道那有多可怕,所以才会抢着自己去。
她没想到奢比尸到这个地步还有反击的招数,若是知道,她绝不会争着面对尸潮。
刚才她对上尸潮已经隐约有些察觉,这些行尸明显不如当初厉害,应该是奢比尸体弱了,尸潮的力量跟着减弱。
现在奢比尸吞了秦白霄,尸潮也强大起来,绿色的光将温颜包围,温颜大呵一声,剑光从尸潮中冲出,直奔想要继续遁逃冥界的奢比尸。
“孽畜,还我师弟!!”
奢比尸一直记得长圣的嘱托——去找冥河,躲进冥河,除非剑仙想再死一次,不然绝不能下来抓它。
只要它不死,魔神就可有一日归来。
秦江月猜得一点都没错,奢比尸就是天照神体的最后一处破绽,这处破绽在薛宁灭了青蛇之后已经岌岌可危。
它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所以它不去理会那扰人的女修,一心想去冥界。
魔神之前还让它顺带找找黑鸦,现在是黑鸦也管不了了。
它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力量,完全可以达成目的,这小女修与其说是用剑,不如说是在跳舞,根本不必在意,相较之下,还是天山上那个把魔神全身捅了一遍的女修更吓人一点。
可事实是,它以为对方是在跳舞,但温颜却是在召唤自己的元婴之力。
她祭出自己的元婴,眉心隐隐现出剑印。
当世之中,她是除了秦江月之外,唯一可以修出剑印的修士。
连秦白霄都还不曾开出剑印。
有了剑印便可称为剑君了。
温颜发髻散开,眉眼凛冽,双手握剑,刹那间将奢比尸穿身而过。
与此同时,奢比尸肚腹剧痛,秦白霄从其中破膛而出,与温颜四目相对。
怒吼悲鸣就在耳畔,震耳欲聋,充满不甘。
听到这声音他们就知道,他们成功了。
十三重天,几个日夜过去,长圣已经精疲力尽。
皮肉伤恢复得快,可心脏全被毁掉不是那么快可以恢复的。
躲开秦江月又一次致命一击后,长圣刚想站直,忽然喷血而出。
他闭了闭眼,看着自己喷出的鲜血,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从奢比尸被阻拦,化剑神色平静时,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他虽然自封为魔神,并非所谓真神,可他修为通天,也能感知到一些兴衰。
昔年神魔大战,他意气风发,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担心,就是因为感知到胜意在自己这一边。
现在情势调转了。
长圣望着再次袭来的秦江月,对方白衣染血,状态也并不好,神躯好像都不完整,但他就要赢了。
不甘心。
不甘心居然在这样公平的对战之下输给了他。
现在周围可没有大魔供他驱使,也没有人质可让他抓来要挟。
秦江月将他堵在十三重天决一死战,就是怕再旧事重演。
长圣不甘心,尝试前往人界,被秦江月几次杀阻,伤势加重。
他步步后退,看着近在咫尺的元神剑,上面已经都是他的血。
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可能不相信。”他慢慢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要来,本可以不在这里等你。我若躲去人间,你又有什么办法?”
他阴郁的眼眸盯紧了秦江月:“我本可以躲开这一站战,但我没有,我就是想堂堂正正和你打一架,赢了你,叫天下人,尤其是那个人知道,我才是六界最强,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真正交手之后,魔神败了。
长圣的不服全都写在眼中,秦江月却不给他说话喘息的时间,手下剑刃未曾停滞分毫。
长圣极力躲避,最后还是躲不过,被一剑刺中肩膀。
“奢比尸死了。”
秦江月将他用剑钉在那张俯瞰重视的御座之上。
“你也会死得干干净净。”
魔神狞笑:“是吗?你自己信吗?你都能转世归来,我为何不可?百年前年之后,我必复起。”
秦江月望着他,将剑拔出来,挽了个剑花再次刺进去:“我能转世归来是靠天道之力,你为天道所不容,你要借助怎样的力量复起?”
“你口口声声说料到我会来,本可以躲到人间。”秦江月俯下身去,脸颊上溅上了魔神的鲜血,他也不擦,眼神悠然,将手中剑刺得更深一些,“焉知本尊不曾在来此之前庇护人间?”
长圣瞪大眼睛。
“你真觉得,本尊会在一个地方输给你第三次?凭你此刻的力量,无心无体,去了凡间也是自寻死路。”秦江月一字一顿,“不要再为你的失败寻找借口,你输了。”
“你的万魔窟,我会接管。”秦江月最后一剑刺入长圣眉心,“我会亲自毁掉它,叫你再无诞生之地可选,你又要靠什么回来?”
“你回不来了长圣,欺我妻之日,便该想到会有此刻。”
“我再也不会让薛宁看到你的脸。”
天地之间,混沌弥散,电闪雷鸣,魔域颠倒,万魔窟内万魔倾巢而出。
秦江月回眸一笑,万剑齐发,直入万魔窟,如千里冰封,将万魔窟万魔冰冻成雕。
“结束了。”
他叹息般自语。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薛宁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但她觉得长圣应该没那么快再来惹是生非,她多睡一会也没什么。
睡了足足两天一夜,薛宁懒洋洋坐起来, 撩开帷幔, 却没发现秦江月的气息。
婚契是一种很神奇的契约, 只要身赋婚契的两个人相距不远, 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哪怕不靠婚契,薛宁现下的修为也完全可以感知到秦江月。
秦江月又不会对她设防, 隐匿气息。
那就是真的不在了。
去哪里了?
天山的事情之后,很难想象秦江月还会撇下她一个人。
衣角被拽了一下, 薛宁低头去看,看到小龟用龟壳托着个盒子给她。
她弯腰接过来,问了句:“这是什么?可有见到仙尊,他去哪儿了?”
小龟看看天色, 有些一言难尽,慢慢说:“你先打开看看。”
薛宁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把精致的紫檀木梳。
“给我的?”薛宁眨眨眼,“是秦江月给我的?”
好端端的给她梳子做什么?
不过也好, 她正想梳头。
薛宁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整个水上仙阁都是为化剑清妙仙尊这样一位仙男准备的,本来并无女子要用的陈设,这里所有薛宁要使用的东西, 都是秦江月亲手准备的。
梳妆台很漂亮,摆在满是清修之意的仙阁内有些华丽得格格不入, 但薛宁喜欢。
尤其是镜框边那些花朵雕刻, 栩栩如生,仿佛还能闻到香气。
仙法就是这样神奇, 连镜面清晰度都完全不输给水银镜,甚至比现代的镜子还要好,袅袅仙气缭绕周围,跟做了特效一样。
薛宁散着长发坐下来,为了睡觉舒服,她身上只穿了里衣,雪色的长袖长裤,换在现代夏天出门都嫌热,但在这里已经是很私密了。
小龟是灵兽,倒也没那些不好意思,它目视薛宁用梳子梳头,半天才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薛宁奇怪地看了它一眼,特地感受了一下才说:“嗯……质地温凉,梳起头来很能放松头皮。”
小龟跳上梳妆台,豆豆眼里情绪复杂:“就这样吗?这可是剑仙的半身,神躯半身啊,梳头应该可以让你灵气大升吧?”
薛宁动作猛地顿住,忽然意识到秦江月不在这里是去干什么了。
“你猜到了吧?”小龟叹息,“我就知道我这么一说,阿宁那么聪明敏锐,肯定能想到仙尊是去做什么了。”
眼看薛宁调头就走,小龟赶忙道:“阿宁别着急,你睡到现在都两天一夜了,就算赶过去也什么都结束了,方才我观天上黑云已散,仙尊应该就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龟话音方落,仙阁外剑光一闪,薛宁感知到了秦江月的气息。
她倏地跑出去,看见了血染白衣,眉眼淡泊的秦江月。
与薛宁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样,眼神和脸上都有了生机。
他唇瓣有些干涩,舔了舔唇,露出一个浅淡从容,充满温柔的笑意:“时间刚刚好,你醒了,我也回来了。”
他迈上台阶,宽袍大袖衬得他身影挺拔却有些单薄。
他周身灵力紊乱,薛宁都感受得到,可见经历那一战有多艰难。
“没事了。”
他来到薛宁面前,念诀清理干净自己,一把将她抱住。
“这次彻底结束了。”
薛宁怔怔地被抱着,接连的刺激让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又或者说,她还没有完全睡醒。
“……彻底结束了?”她喃喃开口,“他……魔神,死了?”
秦江月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些不会暴露给外人的倦意道:“死了,奢比尸是他最后一处破绽,白霄和他师姐将奢比尸拦住杀了,我便可以真正杀了魔神。”
薛宁靠在他怀里没再吭声。
秦江月目光转向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小龟,抬手招来薛宁的衣裳,慢慢道:“带你去个地方,穿衣吧。”
还要去个地方?
去哪里?
薛宁满脑子问号,被秦江月一手操办穿衣梳头。
梳头用的还是那把紫檀木梳。
“对了,这梳子你快点收回去。”薛宁终于从懵懵懂懂里回过神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这可是你的半身,你居然把它丢下就去对付魔神了,你简直不要命!”
秦江月看到她眼底的不满。
她肯定是有点生气,动作都粗鲁了些。
秦江月被迫攥紧木梳,这一刻才终于感觉自己活着回来了。
他确实是赢了。
多少年了?
终于有结果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干什么!”
薛宁惊呼一声,秦江月低下头,看到自己将木梳的齿子用力刺入了手掌,疼痛让他更确定这不是什么梦,是真的结束了。
对抗了数万年的死敌,终于消散了。
一直期望得到的太平盛世,终于要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会觉得今日之战太简单了。
可看到薛宁的脸,又想这怎么会是简单?
这是薛宁在天山之中,和这一路走来,无数次的以身犯险换来的。
“我没事。”秦江月将木梳递给薛宁,“这是用来保护你的,我离开这里,你自己在这儿,虽有小龟庇护,我却不能完全放心,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
“那你现在回来了,就拿回去。”薛宁皱着眉推拒。
“不必。我去之前留下,以后更用不上。魔神已诛,黑鸦自有仙门弟子前往各地诛杀,半身的修为已经足够我杀死长圣,今后也完全够用。”
秦江月干脆将木梳别在了薛宁的发髻上。
他今日给她梳了凌虚髻,别上这木梳恰如其分,就像是特地准备的发饰一般。
“很好看。可知我为何将半身化作木梳?”
秦江月目光垂下来,他应该是很累了,说是精疲力尽也不为过,但他和她说话时,还是会竭力提起精神,让她感觉到十足的尊重。
薛宁透过他寒意凛然的眼睛看到了对她独有的温柔神色。
她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木梳,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给你梳头时的心情。”
“……”
薛宁不免呆了呆。
自从成为剑仙,重回她身边后,秦江月很少提及作为潮凝真君时的事情。
约莫是怕她想起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还有那些无情冷淡的拒绝。
总觉得那段过去是带着浓浓酸涩与伤感的,伤筋动骨,一触碰就会浑身发软,眼睛发疼。
薛宁缓缓低下头去,秦江月正好可以再帮她仔细整理一下发髻。
他就这么一边替她撩起多余的发丝,一边说:“我那时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心知不能耽误你,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便想着,若能做唯一一个替你梳头的人,已经很好。”
“我那时让你早日学会自己梳头,就是不想再有第二个人触碰你的头发。”
薛宁手握在一次,他每说一句,她就将手指拧得更紧。
最后是秦江月发现,将她的手抓住缓缓分开。
“我提起这些,不是要叫你这样为难自己。”秦江月声音更缓,他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这一下成功将薛宁点燃,让她逐渐恢复了情绪。
“只是今天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你这些话了。”
“再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们。”
“我给你这把梳子,今后生生世世给你梳头,你收下它,好吗?”
婉转低徊,认真诚恳,无限温存的询问。
薛宁心如蜜水,不住点头。
“好,怎么会不好?”
她情绪有些激动,潮湿的情意淹没了她,她控制不住地抱住他,去吻他的唇瓣。
这个吻激烈而热情,秦江月银靴不断后退,整个人靠在仙阁殿门上。
门往后撞在墙上,砰的一声,让秦江月意乱情迷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还有件事。”他稍稍别开头,喘息着说,“我感知到你醒了,急着回来见你,还有一处没去,你跟我一起去。”
薛宁也拉回神智,想到他一开始提到要去一个地方,勉励冷静下来,红着脸点点头。
秦江月吩咐小龟看家,就带着薛宁离开,小龟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相携而去,好一对神仙眷侣!
它忧郁地待在门口,名副其实地看门龟,银心来找薛宁时,恰好看到它神思不属的模样。
因为薛宁不在了,秦江月也懒得管仙阁如何,小龟足以看守这里,银心的到来也就没被驱逐。
“神龟大人?”她很上道地唤了一声,唤回了小龟的思绪。
“是银心道君。”小龟往前挪了挪,“你来啦?”
银心笑着点头:“我可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第一次没被结界驱逐。”
“那是自然。”小龟慢吞吞说,“因为阿宁不在这里,仙尊也不在,就我一个,你当然不会被驱逐了。”
银心不免有些失望:“阿宁不在?”
小龟也知道她是担心薛宁,才数次来这里。
“道君安心。”小龟温声说,“阿宁好得不行,若不是仙尊急着有事带她一起走,这会儿应该已经和你说起话了。”
小龟是薛宁的契约灵兽,即便秦江月不可靠,它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
“那我就彻底放心了。”银心舒了口气,“总之阿宁没事就好,她若空了,你就叫她来找我聚一聚,我还欠她一顿酒。”
略顿,银心说:“我不知自己的消息来源准不准,魔神似乎是……陨了?”
小龟诧异地看过去:“你怎会这么快知道?你消息来源若是不准,那就没有更准的了!”
这话直白证实,魔神确实已经陨落。
银心想起自己在仙府新寻的相好,那可是秦白霄的好师弟,消息能不准吗?
秦白霄回来的第一时间,奢比尸死去,剑仙斩杀魔神的消息就不胫而走,银心是最早知道的,却不是现在唯一知道的。
这消息几乎所有仙门弟子都知道了,修为高的道君真君们也明显感知六界魔气在迅速流失,以前灵气稀薄的人间,灵气渐渐充裕起来。
自古来,正邪不两立,正盛则邪衰,邪盛则正衰,眼下魔神是真的死透了,他们这些人真是见证历史了。
人人都想见一见斩杀魔神的剑仙,或许剑仙也会来亲自宣布这件事,昭告天下,振奋人心。
但是没有,秦江月不但没来宣布,还消失了。
此时此刻,他正与薛宁站在万魔窟旁。
到这里之前的路上,薛老师正后知后觉地感到开心。
家人们谁懂啊,睡一觉起来大结局了,这还是真是……能偷懒,真是不要太爽!
当看见万魔窟里被冰封万里的邪魔,她嘴角的笑意又缓缓凝固了。
怎么说,急急忙忙带她来,该不会是要一起加班吧?
秦江月是不希望带薛宁来这里的。
但她醒来有些早, 怕她寻不到自己着急失望,他不得不尽快回来,而且——
秦江月侧过身, 望着薛宁有些怔忪的神情, 轻声道:“要解决这里的问题, 怕还是要劳烦你一二。”
还真是加班。
薛宁休息足了, 也不太介意加班,刚想说好, 身子就被秦江月抱住了。
他声音就在耳畔,带着缱绻的歉意:“你才刚好些, 便又要你受累,是我无用。”
他最近怎么老是重复这句话?
薛宁扳住他的脸,仔细看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被夺舍了?你以前明明很自信的嘛!”
她挽住他的手臂,往万魔窟走得更深些, 几乎半只脚悬空在岸边。
“你会需要我,肯定是因为这里的魔气没有净化之力无法快速清除干净,夜长梦多,保不齐时间久了, 就会给魔神重燃魔种的机会, 我能帮上忙也算是有始有终,全了我的因果。”
薛宁现在把修道中说的所谓“因果”吃得特别透。
“天山之中是我与魔神的因,现在该来亲自收我的果了。”
她精神奕奕, 不见疲态,也不见厌烦:“你留下最简单的部分让我来解决, 已经是用心良苦, 怎么会没用呢?不许你老是那么说自己,说得多了真的会变笨的。”
虽然笨蛋美人也很可爱, 但秦江月变笨……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他还是聪明一些好了。
一个家里也不需要两个聪明人,她最近真的太累了,很想彻底躺平,脑子还是由他来长吧。
“我们要怎么开始?我直接来吗?”
薛宁偏头询问,发髻上的木梳在万魔窟昏暗的光线中闪着幽暗的光。
很美,有种朴素又沉着大气之感,安静、温柔。
秦江月见过的女修不多,几次轮回转世加起来见过的女子也屈指可数。
也可能他遇见的女子不少,但看进眼中,真正会记住模样的是真少之又少。
在这些女修身上,他从没见谁戴过梳子模样的发饰,薛宁是头一个,也一定是最适合的那个。
想到木梳是他半身所化,自己的半身与她那样契合,变成梳子也自然般配,秦江月心胸一震,剑意涤荡四方,转身来到薛宁身后,准备做她背后的男人。
“我会帮你封印它们,你直接用净化之力将它们全都净化便可。”
万魔窟里本来有不少大魔,这些大魔在里面时间久了,残忍暴戾,狰狞恐怖。
它们甚至连长圣都不算完全臣服,所以才一直被魔神镇压在万魔窟,不得出世。
长圣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没想过寻它们帮忙。
毕竟真的放它们出来,不补一刀,妄图自己成为魔神,就已经很不错了,指望它们帮忙?
不可能的。
在魔神死后,万魔窟中魔气急速衰减,以前这些大魔不相信脱了长圣,魔域就不得完整,它们认为自己也可以独挡一方,可现在魔神死了,万魔窟都开始缩水,内里空间无限缩小挤压,让它们无处可去,被封锁在一处。
如此还不算,剑仙冰寒剑意随着长圣的陨落踏入万魔窟,凛冬降至其中,带来比从前魔神更可怕的封印之力,使它们甚至不不能自由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躯变得僵硬,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本以为这就算完了,它们还有机会翻盘,反正只要不像魔神那样陨了,就总能找到生机。
它们在冰封之下是有意识的,看到剑仙亲临,一开始还有些慌乱,但见他退后,反而是个过于漂亮的女修站在前面,又都淡定起来。
一个女修而已,翻得出什么风浪?
剑仙看起来都无法奈何它们,只是将它们封印,她还能杀了它们不成?
那么漂亮,怕只是剑仙带来施展自己力量,炫耀自己高深修为的。
男人嘛,总会想要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剑仙怕是也无法免俗。
它们无一不轻视薛宁,无一不觉得今日可以平稳度过。
但就是这样被看不起,被不放在眼中的女子,却能完成剑仙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事。
万魔窟里很热,薛宁闭着眼,能感受到炙热的风吹在脸上
很巧的是,她今日穿一袭红裙,披金色披帛,散下的发丝随披帛和裙摆飞舞,她像是站在崖边要跳下去摇摇欲坠,却不管过去多久,始终不曾坠落。
她如一轮金红色的太阳,悬于万魔窟之上,点亮这个随魔神诞生也该随魔神终止的万魔深渊。
魔的吐息声不绝于耳,它们虽被镇压封印,却还活着,这样的吐息让薛宁想起了长圣。
她双手结印,广袖也被湿热的风吹起,秦江月立在身后看她冷静地念咒施法,绿中带白的灵力交缠而磅礴地飘向万魔窟底,那一幕让他越发清醒意识到,薛宁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他也可以活得很好的地步。
最初在后山见到她时,她身体羸弱,前路渺茫,每日受排挤,处境困苦。
而现在她脊背挺直地站在万魔之前,目光凛冽,神色淡定地以净化之力净化万魔窟,不管封印下的大魔如何粗鲁地咒骂、哀嚎甚至请求,她都没有闪动一下眉眼。
她始终安然平淡,不可侵犯。
秦江月在还只是秦江月的时候,希望薛宁能早日变强,这样他死的时候才能放心放手。
现在她成长得只比那时他所期许的更好。
或许,他会有些失落和紧迫吗?
会觉得她变得更好更强大,以后就随时可以离开他,从而紧张不安,意图做些什么让她更依赖自己吗?
秦江月阖了阖眼,意识到这是万魔窟最后的挣扎。
万魔窟在蛊惑他,希望他在薛宁除魔的紧要关头做些什么,好让它们得以逃脱。
一旦薛宁受伤,或者因此留下什么永久的创伤,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万魔窟所用蛊惑之力强大如斯,连他的思绪都能撼动,若今日换一个人站在薛宁身后,可能真的会被蛊惑,做出错误的选择。
还好今日是他站在此处。
以后她的身边也只会是他站在那里。
她变得更好更强,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他怎会因此紧张不安,甚至去伤害她?
绝不可能。
哪怕被蛊惑也不可能。
他只会为她的成长感到开怀和欣慰,即便有一日她超过他,他也只会觉得:“该当如此”。
别人眼中秦江月是剑仙,是神明。
但在秦江月眼中,薛宁是他的神女。
让他尝到人间爱意,停止不断地轮回与死亡,活着回到世间,感知到快活二字何解的神女。
他的神女正专心致志地除魔,眉眼间的认真圣洁安然,秦江月心头猛跳,要很用力才克制住向前拥抱她的冲动。
万魔窟见在他这里寻不到办法,自然而然地将苗头转到了薛宁身上。
薛宁……一个被它们看不起的女修,竟然拥有堪比剑仙的力量。
剑仙的剑意如冰,封印万魔窟,薛宁的净化之力则像水,流淌到各个角落,丝丝缕缕都不放过,净化每一道甚至是每一滴魔气。
它们使劲浑身解数也不曾终止这力量,无奈之下,它们想到了不被自己所臣服的魔神。
这女子身上有些熟悉的气息,眉眼之间仿佛见过,思量过后,想起了那个被魔神最先丢进来的凡女。
那凡女入魔,在这里依然坚持着不肯像魔一样撕咬啃噬同类,最后被魔神带走,不知去向。
这女子与那凡女眉眼何其相似,定然和对方有关系。
它们正要幻化成那女子的样子,突然控制不住自我,整个万魔窟震荡之后,在冰封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头颅。
头颅由魔气汇聚而成,凝结成一个长着双角的面孔。
那面孔熟悉无比,是薛宁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看见的脸。
她愣了一瞬,迅速去看身边,秦江月守在那里,面色如常,不见什么意外,发觉她转过来,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可是累了?”秦江月上前一些,“也没有那么着急,歇一歇再来吧。”
他想将薛宁带下去,但薛宁拂开他的手说:“我没事。”
他看不见那头颅,只有她看得见,那也没关系。
得知魔神陨落的消息时,薛宁是开心的,可以偷懒,没有人会不开心。
但开心之余也有些遗憾。
遗憾没能亲手,哪怕是亲眼看着那狗东西去死。
现在机会来了。
不管他是魔是鬼,是真是假,都去死吧!
薛宁双臂张开,腾空而起,大开大合地结印之后,咬破手指,在眉心化下一道血痕。
更强大的净化之力从眉心破出,汇聚如海,涌入万魔窟之中,直接将那头颅冲散。
头颅散去之前似乎弯起嘴角笑了笑,但薛宁根本不去理会那张脸,除了第一眼,完全就当它不存在,也不会看见那个笑。
头颅被冲散之后,万魔窟冰封开始崩毁。
不是封印损毁,是被封印的魔开始如冰雕碎裂一样,粉碎成灰。
漫天粉末弥散,薛宁闭上眼睛,肩上发上都积了厚厚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