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我一定会抓住他。还有,让他把?我的归途还给我。”
等回到?伦敦,叶舒唯找到?老L和?蒲斯沅,并对他们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会将?私人情感掺杂进任务中,但我依然想要参与?未来缉捕珀斯公爵的所有行动。若是你们不放心,大可以派其他特勤人员在我的身旁监督我,必要时也可以对我的行动进行干预,我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
“另外,我若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真的做出了?不应该做出的被情感驱使的行为,我愿意主动脱下我身上的这身制服。”
老L这时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先前在珑城时,即便你用情至深,你也没有对不起?你身上的制服,任务中发生的失误也不能全部归咎到?你一个人的身上。雅典娜,我相信你,但是你何?必让自己置于这么两难的境地……”
“我并不觉得难,是因为我依然不相信邵允真的会成为珀斯公爵的左膀右臂,即便现在我看?到?的一切都在向我证实这个说法。”叶舒唯的语气无比坚定,“可我一直都是个感觉动物,比起?眼睛看?见的、我更相信我亲身感受到?的。你们觉得我冲动可笑也好、荒唐无稽也好,我依然会坚持我自己的判断。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自己亲手?去抓住珀斯公爵、找到?邵允,问个明白和?究竟。”
“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在元喜寺时,言锡曾经问过我,若是有朝一日,当我发现邵允最终成为了?地狱,我会怎么做。”
“即使他如今是我的此生挚爱,我也依然不会改变我当初的回答——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遵从?我的使命,亲手?将?他抓捕归案。”
一眨眼,距离当初对老L和?蒲斯沅立下军令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里,除了?执行其他非连贯型任务,她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研究和?追捕珀斯公爵以及其犯罪团伙上。
只要她能找到?一丝与?珀斯公爵有关的痕迹,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摆在她的面?前,她都会不顾一切地出现在那里,拼了?命地去追踪。
比起?两年前连珀斯公爵的一根寒毛都触及不到?,这两年里,她已经带领Shadow的特工们接连捣毁了?珀斯公爵名下的多个基地,并抓捕了?好几名珀斯公爵的心腹重臣。珀斯公爵的版图扩张计划,也因为她受到?了?重创、一度停滞不前。
连蒲斯沅都不得不承认,她身为自己后继所展现出来的越发成熟的绝对能力和?战力。
但即便如此,叶舒唯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因为,只要一天没抓到?珀斯公爵本?人,一天没有亲眼看?到?邵允,她都没有办法停下她奔跑的脚步。
第?二天早上,邵允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珀斯公爵。
他对珀斯公爵说:“我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给到?你抓捕雅典娜的方?案。”
原本?珀斯公爵正在沙发前专心地给赛马比赛上自己心仪的马匹下注,听到?这话,他下注的手?顿了?顿,饶有兴味地抬头看?向邵允。
邵允任由他打量着自己,面?容始终平静无波。
过了?片刻,珀斯公爵向后靠到?沙发上,慵懒地朝他抬了?抬手?:“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下。你是真的要给到?我一个抓捕雅典娜、也就是你前爱人的方?案吗?大义灭亲可真不是容易事啊!”
邵允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珀斯公爵想要从?邵允的眼神中看?到?哪怕半丝犹疑不定,但最终却无功而返。于是他笑了?笑,对邵允说:“若是你真的能够将?雅典娜抓到?我的面?前来,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那就等抓到?她以后再说吧。”邵允淡声道,“请先帮我开启出入基地的权限,如你昨晚所说,我也需要到?外面?透透气、找寻一些新?的灵感。”
“当然当然。”珀斯公爵这时拿起?房间里的座机,拨了?个内线电话出去,还佯装微怒道,“赶紧帮邵允开出入基地的权限,我都说了?多久了?,你们这办事也太不利索了?。”
挂下电话,他冲着邵允笑吟吟地说:“那我就静候你的好消息了?。”
等邵允离开后,负责管理出入基地的珀斯公爵的心腹手?下之一莱纳来到?了?珀斯公爵的面?前。
莱纳朝珀斯公爵行了?个礼,面?容阴沉地问道:“公爵,你真的打算放那个病秧子出基地吗?你就不怕他出去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还给你招来一屁股特工吗?”
珀斯公爵歪了?歪头:“他会回来的。”
“无论他是真心向我投诚,还是假意在这卧薪尝胆,他最终都会回到?我这里,不然他之前的所有努力不就都白费了?么?”珀斯公爵对莱纳抬了?下下巴,“不过,给我派你的人盯紧他,他稍有什么异动立刻向我汇报。”
当邵允乘着那台老旧的电梯从?地下基地慢慢来到?地面?上,并看?到?他两年都未曾见到?的阳光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感到?了?恍若隔世。
他甚至一开始都没能够习惯这缕灿烂的阳光,一直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他的眼睛终于开始适应阳光的那一刻,他才极其缓慢地朝外踏出了?第?一步。
他此前漫长岁月里从?未离开过珑城,两年前终于得以离开时,一到?新?的国度和?城市就又立刻被软禁了?起?来。而此时,他沿着基地的重重包围圈慢慢往外走,耐心地穿过了?一片寂静无人的区域,才终于来到?了?他向往已久的人间。
这里拥有着和?珑城完全不一样的氛围和?气息。
南安普顿市今天的阳光格外地明媚,邵允走在对他而言完全是一片未知的大街小巷,看?着身边经过的路人谈笑风生,却一点儿都没觉得无所适从?。
明明身处于一个如此陌生的国度和?城市,他却能从?中找到?那抹让他感到?安心的人烟气与?生命力。
很快,他在一家远远就能闻到?咖啡豆香味的咖啡店里买了?一杯咖啡,随后便走进了?一家书店。
他在这家书店里拿起?了?一本?书,边喝咖啡边看?,一直待到?了?天黑,才不徐不缓地返回基地。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直在他身后负责监视他的人向珀斯公爵汇报,说他今天出去就在书店里看?了?大半天的书、喝了?一杯咖啡,其他什么都没干,简直是无聊透顶。
珀斯公爵听罢没说什么,只招了?招手?便将?人遣散了?。
几天后,邵琴琴背着书包与?同学们道了?别,开开心心地从?校车上下了?车。
走到?家门口时,她习惯性地踮起?脚打开家门口的信箱——虽然沈鹭总是告诉她,没有必要每天查看?信箱,毕竟她们母女俩在这儿没根没基的,一年到?头也收不到?几封信件,但她却还是一直坚持着查看?信箱的习惯。
结果,今天还真的让她发现,有一封白色的信件正静静地躺在她家的信箱里。
小姑娘赶紧伸手?掏出这封信件,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进了?家门。
沈鹭正在准备晚餐的食材,见她回来,立刻笑着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书包:“琴琴回来啦!”
“妈妈!”邵琴琴将?手?里的信件递给沈鹭,“你看?!有人给我们写信了?!”
“信?”沈鹭将?书包放在沙发上,满脸疑惑地接过信件,“奇怪,怎么会有人给我们写信呢?会不会是寄错了?地址啊?”
可下一秒,当沈鹭看?到?信件上那几行英文?下方?,几个细小的中文?字体时,她的表情骤然大变。
邵琴琴观察着沈鹭脸上的表情,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妈妈,怎么了??是谁给我们写的信啊?”
沈鹭没有回答这句话,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邵琴琴的头:“琴琴,今天的晚餐妈妈要多邀请一个人来。”
邵琴琴问道:“是谁呀?”
沈鹭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最喜欢的婶婶。”
叶舒唯接到沈鹭打来的电话时, 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今晚去她们家里做客吃晚餐。
其实两年前, 邵允决定要跟珀斯公?爵离开前,早就已经为他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亲人们铺好了后路。
他为邵琴琴申请了一所环境和师资兼备的小学?,为沈鹭找好了一份能够方?便她照顾邵琴琴和养活她们母女?俩的工作?,也为她们准备了一处僻静又安全的好房子。
他为小执和小念申请了最好的学校、将他们托付给?了最好的老师,并?为辛澜在这所学?校里谋了个?适合他的管理差事,也帮他们三个在学校附近买下了住所。
叶舒唯虽然这两年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任务上,但极偶尔空闲下来的时候, 她还是会抽出时间去看看沈鹭邵琴琴还有辛澜双子他们。
当看到邵琴琴兴高采烈地和她分享自?己在学?校里交到了新?朋友、考到了好成绩,当看到双子搬回家的一座又一座奖杯,当看到辛澜炫耀着自?己又学?会了几道拿手好菜……当看到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用心地经营描绘着他们的新?生活时,她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真心的笑容。
人总要学?着往前走,不是吗?
哪怕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们, 但他们依然要将?这生活继续下去,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停滞不前。
即便叶舒唯知?道, 他们谁都?没?有忘记过那个?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人。
沈鹭烧的菜向来都?很对她胃口, 三人开开心心地饱餐了一顿之后,沈鹭去厨房洗碗,叶舒唯则陪着邵琴琴在卧室里写作?业。
邵琴琴写了一会儿?作?业,忽然转过头叫她:“婶婶。”
“怎么啦?”
“今天在学?校里,老师问了我?们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嗯,琴琴是怎么说的?”
“我?说。”小女?孩转了转手中的笔,满脸的认真,“我?想成为一名特警, 惩治坏人,保护大家。”
“然后老师说, 我?的理想很伟大,但是她觉得一个?女?孩子干这行太危险了。”邵琴琴耸了耸肩,“我?心想这有什么危险的,我?婶婶是女?孩子,可她就什么都?不怕呀!”
叶舒唯笑道:“婶婶每次都?能在你这里获得很多力量,谢谢你。”
“不客气。”邵琴琴歪了歪头,忽然目光忧郁地问,“婶婶,小叔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真的好想他啊……”
叶舒唯的眼眸轻颤了颤,半晌,她摸了摸邵琴琴的脑袋,什么都?没?有说。
“唯唯。”沈鹭这时轻轻地在外头敲了敲门,“你出来一下。”
等叶舒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后,沈鹭对她说:“唯唯,虽然你与我?们母女?俩非亲非故,但在我?的心里,我?一直都?将?你当作?我?的妹妹看待。所以有些?话,我?也不想绕圈子,今天突然叫你来,其实是有事要告知?你。”
叶舒唯毫不意外:“我?知?道,你尽管说。”
沈鹭从茶几上拿起了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了她的手里。
叶舒唯在看到信封上那几个?中文字时,握着信封的手就忍不住一颤。
那几个?中文字是——大嫂亲启。
“我?明白,阿允现在是包括你们在内所有人口中与杀害阿眠的敌人为伍的通缉犯。我?也明白,我?在收到这封信后,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联系本地安全组织。”
沈鹭说,“但我?只是一介妇人,说我?妇人之仁也好,我?绝不会出卖阿允,因为我?从不相信阿允是那种人。除了我?和琴琴,阿眠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便是阿允。所以我?觉得,阿眠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我?能够做出今天的决定。”
“这是两年来阿允第?一次联系我?,我?想他写下这封信时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觉悟。所以唯唯,我?将?这封信交给?你,接下来如何做,都?交由你来定夺。”
说完这些?话,沈鹭便将?空间留给?她,进了卧室。
叶舒唯在沙发上静坐了不知?有多久,才缓缓打开手中这封仿佛有千斤重的信封。
当看到信上那化?成灰她都?不会忘记的清秀字迹时,她的眼眶在一瞬间就已经酸涩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其实很简短,只有寥寥数句。大意便是关心沈鹭与邵琴琴的情况,以及让她们不用太担心自?己,说自?己这两年里一切都?好。信里全程也都?没?有提到他如今的处境与立场,更没?有提到过其他任何人。
她看完信后,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回信封里,却发现还有一张小小的纸片从信封里掉落出来,轻轻地飘到了她的腿上。
叶舒唯将?那张小纸片翻过来,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心脏顿时片片瓦解。
只见纸片上用铅笔画着一支栩栩如生的蔷薇花。
次日一早,叶舒唯给?言锡他们发了一条讯息,说自?己有私事要办,今天不进基地了。
她给?自?己精心易了容、换上了便装,独自?坐上了前往南安普顿市的火车。
邵允寄给?沈鹭的那封信上并?没?有详细的地址,只留有南安普顿市的邮戳。但对于叶舒唯来说,有这个?邮戳便足够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她离开火车站,望着南安普顿市的茫茫人海,不徐不缓地踏进了这座城市。
她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走着,实际上目光却格外留意着自?己四周的环境。尤其是,每当她路过一间咖啡店时,她都?会进店瞧瞧或者在门外驻足停留片刻。
就这么一直走了很久,从朝日初升走到几近黄昏,叶舒唯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就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往自?己的左手边看去。
那种感觉,她曾经切身体会过,就像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心脏隔空联系到了一起,能够无比准确地感知?和共鸣到对方?的情感。
她当即转过身,朝自?己的左手边跑去。
没?跑多久,她就闻到了一股咖啡豆的香味,也很快看到了一间生意兴隆的咖啡店。她走到那间咖啡店前,发现咖啡店附近的拐角藏着一家不起眼的小书店。
叶舒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紧紧地捏住了自?己垂在身边的手,一度有些?迟疑向前。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后,她才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叮铃”——
书店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她对着戴着老花眼镜、慈祥的店主老奶奶笑了笑,往书店深处走去。
书店虽小,却五脏俱全,每一列书架上都?摆着各式各样的图书,书店里也坐着不少来看书的人。她听着自?己耳边如雷贯耳的心跳声,慢慢地穿过书架和书客们。
就在她即将?走到书店尽头的时候,她看到有一个?年轻男人正靠坐在书架前。他身穿白色高领和咖啡色的针织衫,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安静地翻阅着。
而他的身边,则摆着一杯她刚才经过的咖啡店里买的咖啡。
叶舒唯停下了脚步。
她的身体像是陡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以至于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半靠在了身旁的书架上。她垂着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朝她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流动的时间仿佛静止。
叶舒唯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她在暮色蔷薇图书馆的后门回过头,看到有人从身后替她撑起了伞。
那个?人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笑看着她,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叫作?邵允。
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不停地转动,将?他们牢牢地用红线绑在了一起。
那是一条谁都?无法剪短的红绳。
邵允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目光有一刹那微微颤了颤——他看到她的眼眶是通红的。
但又因为她的脸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表情,朝她礼貌地笑了笑,再度低下头看书。
叶舒唯也没?说什么,在他身后书架的背后坐了下来。
“先生。”她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对着他开口道,“请问你手中的那本书,是《荆棘鸟》么?”
邵允起初听到她的声音后微微一怔,以为是自?己听到了幻觉。所以过了好几秒,他才回复道:“……是。”
“我?从前看过这本书,虽然喜欢、但也并?非如此执迷。直到有人告诉我?,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他费了不少功夫,才能在自?己开的图书馆里摆上这本书。”
在她说这些?话的同时,邵允翻阅手中书本的手就已经停了下来。
“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离开了。在我?睡不着的时候,我?无数次地翻看起这本书,渐渐地,我?也开始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这本书。”
叶舒唯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得极慢,“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和他都?跟梅吉一样。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挡在我?们的面前,我?们都?会永远唱着那义无反顾的爱意,不顾一切地直到我?们的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来。”
邵允轻轻地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她与他背靠着同一个?书架,好像只要转过头,便能将?这两年的空白涂抹上颜色:“我?曾经对你说过,若是你有朝一日真的成为了地狱,那我?相信你也一定是迫不得已。那么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朝你追过去,将?那试图捆绑着你的恶鬼撕碎,把你重新?夺回到我?的身边来。”
“所以,你一呼唤我?,我?便来了。你看,我?是不是从来都?说话算话,绝不食言呢?”
邵允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合起的《荆棘鸟》,眼尾已然红得不成样子。
自?从他前些?天第?一次离开珀斯公?爵的基地,并?想方?设法寄出那封信给?沈鹭的时候,他的心就始终没?有停止过剧烈的起伏。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直接与任何人联络其实都?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但他依然得豪赌这一把。
于是,在珀斯公?爵的人的监视下,他趁着买书时、委托书店店主老奶奶替他寄出了信件。
他没?有选择寄给?辛澜和双子是因为他明白他们保护他的心太急切,有可能会在收到信后大动干戈、打草惊蛇,所以他最后选择寄给?了大哥的遗孀沈鹭。沈鹭虽长期身居后宅,但她其实是个?相当沉稳有城府的女?人,他猜测沈鹭收到信后,应该会想办法来联络到他……亦或者,去寻求其他更可靠的帮助。
其实他从寄出信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心中抱有着一个?微弱的幻想——最终,会不会是叶舒唯来到这里,找到他或者是缉捕他。
无论是哪种,他都?认了,哪怕这可能会导致他这两年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但没?有关系,他只是实在太想太想要见上她一面。因为这种念头已经几乎要让他变得疯狂,变得失去理智。
而没?想到,此时此刻,叶舒唯真的来了。
她仅凭信上的邮戳和信纸上残留的咖啡香和书卷气,便能够准确地找到这家书店,用时不过寥寥。
“咚咚——”
书店里这时响起了整点的钟声,邵允朝橱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知?道珀斯公?爵的人一刻不停地在监视着他,前些?天他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都?要准备离开书店。他很清楚,他不能再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了。
可他却根本迈不动步子,他的双腿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让他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再拖一会儿?,对面商铺里那个?监视你的人可能会怀疑。”就在这时,他听到叶舒唯在他的身后冷静地说道,“明天下午,我?还会到这里来。”
邵允深呼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慢慢地从地上起了身。
“阿允。”
就在他要离开前,他听到她在身后轻声叫住了自?己。
只是这短短的两个?字,就足以让他的所有克制与自?持瞬间瓦解。天知?道他有多么想不顾一切地转过身,将?她用力地拥入怀中。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是你,对不对?”
哪怕全世界都?告诉我?你不再是你,我?也从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你的相信。
邵允轻阖了阖眼。
“嗯。”
他缓缓开口,声音已然哑得不像话,“因为这世上有我?最眷恋的人间。”
他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地狱,因为她是他的人间。
邵允离开书店后, 叶舒唯还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坐了很久。
直到书店老奶奶走过来温柔地提醒她书店即将关门时,她才带着歉意?的笑容起身, 慢步走出了这家温馨的小书店。
英国的冬天其实很冷,她今天过来南安普顿市穿得也不够多。可此刻,她站在萧索的寒风中?,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甚至,她觉得自己从心脏到四肢百骸,都是滚烫的。
这两年?里, 她其实从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样站在路边,没有目的地发着呆。她一直一直都在没命地跑,哪怕她根本看?不到?前方?有什么,她也不愿意?停下脚步。
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摸到?自己身上如同一盘散沙一样的灵魂——她虽然活着, 可却形如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
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永远是这样了。
可今晚,她却觉得自己身上自从两年?前失去的那些灵魂碎片, 全部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连一片都没有减少?。
谁曾想得到?,找回?完整的自己,原来竟是如此地容易。
叶舒唯踩在最后一分钟,踏上了返回?伦敦的最后一班火车。
她在火车上甚至还?破天荒地有心?情去关注自己身边的路人,并与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玩了好一会儿游戏。
下车踏出火车站的那一刻,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直到?她穿过火车站来到?对面的马路,看?到?了站在路灯下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的言锡和郁瑞。
叶舒唯在看?到?言锡脸上一反常态的黑面表情时, 就知道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但她还?是佯装无事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冲他们吹了声口哨:“这么好?大晚上的竟然还?特意?来这儿蹲点接我。”
言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今天去哪儿了?”
她看?了一眼言锡身旁正朝她挤眉弄眼的郁瑞, 耸了耸肩:“我说?了,我去办私事。”
言锡:“什么私事?你去见了谁?”
她看?着言锡:“爷爷,你现在管那么宽了?连我的私事你都要管啊?”
言锡语气严肃:“叶舒唯,我没在和你开玩笑,我要听实话。”
叶舒唯:“实话就是,我坐着火车出去逛了一圈。你们不是每天都求着我出去走走,不要只?知道抓着你们干活么?我真的出去散心?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没等她说?完,言锡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跟我回?基地,等见了蒲斯沅,你再?看?看?你还?要不要改你的答案。”
在上车前,叶舒唯接到?了郁瑞用手势悄悄传递给她的暗号。她看?到?暗号时,就明白自己今天去见邵允的事被知晓了。
说?来也不意?外,因为两年?前她对老L和蒲斯沅许下的承诺,她这两年?内的所有行踪在蒲斯沅的全球天网系统下其实都不能算是秘密。
乍一看?她的行动轨迹,她昨晚刚去过沈鹭那儿,今天就突然请假离开伦敦去了一趟与任何任务都没有关联的南安普顿市。这对于这两年?内一直只?专注于任务的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反常。
而她的反常可能会是因为谁,根本就不言而喻。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都相当凝重,言锡显然在强烈地压抑着他的怒火。
叶舒唯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他气成这样,此情此景,也让她不经意?地想到?了两年?前言锡接她从元喜寺下山的那一幕。
只?是今时今日的言锡,应该不会再?像当时那般,最终对她的一意?孤行做出妥协了。
但她自己其实也已经在上车的那一刻,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Shadow基地。
蒲斯沅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叶舒唯走进去后,发现所有与她关系交好的资深特工都在场,大家的脸色也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
明晃晃的灯光下,她毫无畏惧地直接开门见山:“是,我今天去见了邵允。”
蒲斯沅坐在办公桌后,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后文。
“他前几天给邵眠的遗孀沈鹭寄了信,沈鹭昨天将信交给了我。他在信中?并没有提出要见我,是我自己顺藤摸瓜找过去的。”
“你们谈了些什么?”
“没谈什么,珀斯公爵的人一直在监视他。”
没等蒲斯沅发话,言锡已经在一旁气笑了:“没谈什么?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叶舒唯的语气也硬了起来,“他如今的处境比起是珀斯公爵的左膀右臂,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高级囚犯。即便他这两年?明面上对珀斯公爵投诚,你们觉得珀斯公爵真的会信他吗?”
言锡阴阳她:“珀斯公爵信不信他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就算他给你画了个火坑,你都会闭着眼睛往里跳。”
叶舒唯反唇相讥:“火坑算什么?我又不是没跳过。你抱着屁股嗷嗷叫的时候,是我跳进去、还?在里面打了好几个滚才出来的。”
言锡气得朝她大吼:“叶舒唯,你以为顶嘴顶过我你就赢了吗?你特么真是记吃不记打啊!两年?一过,珑城的伤疤就又不疼了是吗?还?要我提醒你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没忘记过……但我也从来都不认为他是因为叛敌才离开我的,我一直都没停止过相信他。”
言锡指着她:“你不是相信他,你只?是盲目地爱他。要是我们所有的敌人知道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女战神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那他们一定?会笑掉大牙的。他们说?不定?还?会去找几个同邵允一个类型的男人,送到?你的面前来求你放他们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