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失忆后—— by九月篝火
九月篝火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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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来时,几人话说的信誓旦旦,现在人在跟前,反而不知如何开口了。
下人给傅安年端来一杯热茶,而后退下,他低头喝了一口,再抬头,见他们还没开口,便笑笑,把茶放下。
“叔伯没话要说吗?”他看着他们,狭长的眼微微眯着,透着些许精光。
“既如此,我便去忙了。”
他作势起身,几位叔伯瞧着,忙跟着起身,叫住他。
“贤侄贤侄,别急。”其中最年长的老者挡在他身前,摸着胡子抬抬手,要他坐下,“我们几位来,确实有事。”
傅安年扫了他们一眼,头点点,平静的坐下,他知道他们有事,但他们不说,他也没工夫跟他们耗着。
年长的老者看了几人一眼,见他们挤眉弄眼的,便知道他们把这事交给他了,让他来说。
他叹口气,喝口茶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今年二十五了,新年一过又长了一岁,不小了,旁的公子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几个,偏你…哎。”
说着叹口气,颇为无奈,“既已和离,赶紧再娶才是,想来陛下和公主也不会怪罪。”
几人盯着傅安年看,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来,可惜,不管他们说了什么,男人都无动于衷,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见他不说话,几人交换个眼神,又问:“您可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这是试探他的口风了。
傅安年听了许多,而后挑着眉梢回应:“让几位叔伯忧心了,此事我自有分寸。”
言外之意就是跟你们无关,别说了。
可几位长辈是个倔脾气,没有得到肯定回答,没那么好打发。傅安年一向也烦他们管他感情上的事,他觉得感情上的事总归是他私事,不喜旁人多过问。
眼下他们旧事重提,他有些烦躁。
静默须臾。方才的老者又说话了,“虽说是你娶妻,但我们作为傅家的长辈,也是要管管的,你不能无后呀。”
闻言,傅安年一下就笑了,他才二十五,现在谈子嗣是不是早了些。为了尽快打发他们,傅安年只好有话直说。
“朝中事务繁忙,眼下不适合谈婚论嫁,几位叔伯别忙活了。”
傅安年端起眼前的茶盏,喝茶的同时,眼睛悄悄打量他们,见他们面色难看,隐隐要发怒的表情,不由得动动唇角。
他放下茶盏,又道:“不过眼下有件事要麻烦几位叔伯了。”
傅安年顿了顿,接着说:“瑶瑶年纪不小了,该找个好人家,我虽为兄长,但不好出面,相看的事就交由叔伯们了。”
话落,几人互看一眼,表情怪异,久久没出声。
江瑶瑶在傅家五年,傅安年的父亲临终也有交代,所以他们认为江瑶瑶最终的归宿是傅安年,可现在他说了这话,实在看不明白了。
“可是…”
傅安年抬手,打断接下来要说的话,“拜托叔伯了。”
他的眼神坚定严肃,微凝的眉头透着几许凌厉,威严的压迫人。
几位长辈见他油盐不进,不由得想起听见的传闻,说他和公主藕断丝连,起先他们不信,因为他们清楚傅安年的为人,绝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现在看这情况,信了几分。
他们不再提及娶妻的事,更没追问江瑶瑶的事,只一个劲点头,“此事我们放心上了,你不必担忧。”
傅安年满意的颔首,眉头舒展,瞧着比方才脸色好看些。
送走了几人,厅内瞬间寂静无声,耳边舒服多了。
傅安年悠闲的把一盏茶喝完,才起身书房。拐过长廊时,瞥见一抹粉色的衣角,他步子顿了顿,低眸思虑几息,转头走了。
来回半个时辰,林学安还没走,翘着脚在书房看书,看见人回来就从椅子上起来,把书往桌上扔。
整齐的桌面因为他的拨弄,凌乱几分,瞧着不太舒服。
傅安年拧眉,倒也没说什么,站在一旁默默整理。
林学安注视他的动作,扬起唇瓣笑,“心情不好,看来不是好事。”
他笑得碍眼又欠揍,笑意跃入他眼底,看着很不爽。傅安年手没动,掀起眼皮凝视他。
半晌,开口道:“你还没定亲吧,你觉得瑶瑶怎么样?”
林学安嘚瑟的笑脸瞬间收敛,他一脸惊讶的看着傅安年,连连摇头,“不可不可。”
他往后退了一步,说出的话更是震惊,“我好男风。”
说着他弯腰拱手,不等傅安年回话,人就走了,“学生告辞。”
头一次见林学安跑得比兔子快,傅安年不禁纳闷,有那么可怕吗?
无心多想,他的注意力放在林学安送来的信上,他回身把门带上,然后坐下安静的看信。
玉熙在信上说了一堆废话,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要跟他见面。
见面是假,算账是真。
傅安年睨着那几个字看了好半天,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斟酌良久,他提笔回了信。
信写好,他喊来王全,吩咐他:“各宫的新年礼备好了吗?”
王全应了声,回他:“按您的吩咐,都备好了。”
傅安年嗯了声,把信给王全,“把这封信连同新年礼,一起送给长公主。”
闻言,王全抬头看了眼,又快速低头,“是,小的这就去办。”
半夜下了一场雨,早起空气潮湿,又冷了。
玉熙整日窝在景华宫,不能出去逛,只能在宫内走走,可她在宫内待了十几年,早就腻了,要不是有话本打发时间,只怕要无聊了。
她靠在美人榻上,悠闲的晃脚,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前日宋明胤怕她太无聊,又给她搜罗了好些话本,这会正看得起劲。
玉熙看完一本刚放下,就看见德顺捧着一个朱红色的匣子进来,他笑眯眯的,很高兴。
“公主,傅府送来了新年礼,您瞧瞧。”
她一听,霎时来了精神,忙问:“有信吗?”
“没有。”
玉熙淡淡的哦了声,招招手,让德顺拿过来。
她拿着匣子左看右看,晃了晃,轻微的响声,听不出是什么,于是她打开看。
匣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玉熙眉头拧在一起,看见里面有信时,脸色好了些。
信的内容很简洁,就四个字:不便相见。
玉熙气得把信拍在榻上,“他是不是知道我要找他算账?”
德顺战战兢兢的在一旁回她:“不能呀,傅大人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公主要教训他。”
是吗?玉熙不信,八成被他猜到了,所以不敢见她。
这个人有点狡诈,罢了,下次再找机会。
她转着明媚的眼想了想,随后看匣子里的东西,眉心又皱着。
“这什么?”
玉熙拿出里边的东西看,是一支羊毫笔,算不上多名贵,可是送这个给她是什么意思?
羊毫笔她有许多呢。
“他什么意思?”玉熙问。
德顺几人默不作声,他们也不知道。
气氛微妙,几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只见玉熙脸色骤变,一下从软榻上跳起来,“他是不是看到我的字,嫌我的字难看。”
所以才送这支笔的,意思要她好好练字。
德顺低眉顺眼的,不怕死的嘀咕一句:“可能是。”
失忆前她的字秀雅,失忆后跟之前写的没法比。
谁能想到,人失忆了,写的字也变了。
此时另一边,傅府送给林学安的礼也送到了。林学安笑眯眯的打开,想着总算没白忙一场,得了个好礼。
他兴致高昂的打开,下一刻,神色微变,里边居然是羊脂玉镯,玉质是极品,极其稀少,触感温润,很是精美。
可是,他一个男人用不着呀。
林学安拿着玉镯苦思冥想,实在猜不透傅安年的意思。东西值钱,可惜没多大用。
他又放回去,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不会是送错了吧。
把送给江瑶瑶的,送给他了。
想到那日傅安年说的话,林学安一阵胆寒,立马抱着匣子冲出家门,直奔傅府。

暮色昏沉,光影摇曳。
傅府大门紧闭,庄严肃静,守门的护卫看见林学安急冲冲而来,以为他找傅安年有要事,便没阻拦,开门就让他进去了。
林学安走得急,出了一身汗,寒冷的冬日竟是一点也不觉得冷,他抱紧匣子,脑中开始浮想联翩。傅安年贼心不死,故意给他送个玉镯来,估计是想试探他,还想着撮合他和江瑶瑶。
那可不行,纵然傅家显贵,能助他前程似锦,可他依旧不想娶江瑶瑶,他只想娶心仪的女子为妻。
林学安这般想着,更觉得匣子里的东西是烫手山芋,得赶快还给他。
步履飞快,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傅安年院子外,此时傅安年刚用完膳,要回房歇着,才走到廊下,就听见林学安远远的喊了声:“傅大人。”
人未到声先到。虽然林学安平时也没规矩,但现在,是他最没规矩的一次。
傅安年眉心拧起,困惑的转身,这么晚了来找他,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耐心等着,过了半会,林学安从院外进来,看见他神态一僵,稍显不自然。
“这么晚了,有事不能明天说?”
林学安摇头,必须今天说清楚,他怕明天说晚了,被人坑。
他环顾一圈,把人拉到一边,轻声道:“礼太贵重,无功不受禄,不能收。”
说着就把匣子往傅安年怀里塞,朝他坚定的点点头,表示真的不能要。
傅安年一头雾水,看看匣子,又看看他,实在没弄清怎么回事?新年给同僚和宫中送礼是规矩,每年如此,往年也不见林学安这般谦逊,今日是怎的了?
他接过匣子,语气平静,“中邪了,不像你啊。”
林学安双手抱胸,斜着眼扫他,“有些礼能收,有些不能收。”
他说的别有深意,傅安年立马扭头注视他,低眸想了半刻,男人修长的指打开瞧了瞧,下一刻,眸色微变,薄唇轻动,有些难以置信。
他抬头,目光穿过树影看了眼王全,又很快收回来,神色如常。
傅安年利落合上,道:“下人拿错了,别见怪,改日送份厚礼赔罪。”
林学安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就知道送错了,这不,他立马就还回来了。
现在四下无人,林学安又特别好奇这份礼是送给谁的,于是凑过去挨着他的肩膀,试探问:“是不是给江瑶瑶的?”
傅安年笑着看他,“想多了,别说,你的想象力适合去说书。”他打趣道。
林学安拖着尾音哦了声,彻底放心了,他挠挠眉心,尴尬的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将错就错,我勉为其难的收下,也省得你麻烦。”
玉镯的成色极好,他看了,比往年送的都值钱,他收下不亏,还赚了。
林学安伸手去拿回来,但是有人却不为所动,不想给他。于是两人的手扯着匣子,一时僵持着。
傅安年往自个这边扯了扯,抬起眼皮看他,眼神蕴着威严,林学安睨着他,明白了,要收回去,不想给他了。
罢了,一个玉镯而已,他是君子,不夺人所爱。
林学安骤然松手,叹气道:“得,我回去了。”
他甩甩衣袂,将手背在身后,打个招呼人就走了,来得快,走得也快。傅安年尚未开口,人就走远了。
他垂头看手,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房内寂静,氛围压抑,烛光来回摇晃,将男人身影拉长,更显身姿挺拔。
王全弯着身子,太阳穴狂跳,一进门他就察觉不对劲,该是公子生气了。果然,傅安年尚未开口,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怒意比平常多了些许。
他手微微颤抖,艰难开口:“公子,定是下人忙碌,拿错了。”
那匣子里本是送给长公主的,可居然送去了林府,那长公主那送的是什么?
王全哆嗦一下,偷偷打量上方的人一眼,又迅速低头,“公子…”
傅安年的眼从玉镯上移开,他抬起头,深呼下,抬手让王全出去。送错就送错吧,那么多礼物放在一起,肯定不好找。
要是送的不合心意,依她现在的性子,定会找过来的。
傅安年把匣子合上,放在了书桌边上,能随时看见。
刚下朝,傅安年和几位大人一起走,低头说话时,余光瞥见有人在偷看他,等他头转过去,便看见那人拱拱手,无声对他说话。
若是别人,傅安年定是不会理会的,可他是公主身边的公公德顺,那就不得不注意了。此时德顺在这里等,约莫是有事找他。
傅安年与同僚笑着说几句,然后朝德顺那边去,想到先前几次找他,是玉熙为了要见他,不知这次找他,所为何事?
他猜,是跟那份礼有关。
想到这,傅安年步伐快了点,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德顺眼前。
德顺笑嘻嘻的,态度不冷不热,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正是傅府送来的那个,他拿过来了。
“傅大人,这是公主命奴才转交给您的,您拿好。”
傅安年接过,修长的指捏着,骨节分明,他挑着眉梢看了眼,没有意外,她果真是不喜的。
“有劳公公了。”
德顺哼了声,昂起下颌翻白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离开。走了两步,德顺又回头看,见傅安年没有要问的,便气得跺脚,甩着衣袍快步向前。
这傅大人不知是傻,还是装傻,不知道公主生气了?哼,看他那冷淡的样,说不准是故意的。
德顺赶忙回去禀报。
傅安年立在原地,静默片刻,他打开了匣子,眼眸微睁,里面赫然是羊毫笔,他数了下,足足有八支。
原来送去的是羊毫笔,她不喜,所以还回来了。
可为何是八支呢?
傅安年扬起弧度,大抵是有好的寓意吧。
“八支。”
耳边忽然响起清润的嗓音,随后一个脑袋靠近,从他侧边伸出来,傅安年拧着眉心往旁边移了几步。
林学安何时来的?
傅安年合上盖子,面色不耐,暗叹哪哪都有他。
“还没出宫?”他问。
林学安敷衍的嗯了声,随即盯着他的手看,“公主送的?啧啧,懂什么意思吗?”
男人面上平静无波,瞧不出他的情绪,他睨了眼林学安,抬脚往宫门口去。
林学安跟在身后,嬉皮笑脸,无视他警告的眼神,自顾自的说着:“肯定不是好的寓意。”
傅安年步子慢了些许,笑意温和的看他,“依你之见,是何寓意?”
他的眼闪了闪,蕴着难得的期盼之色,林学安恍惚一瞬,随即恢复自然。
想不到呀!
林学安直视前方,随口道:“可能是王八。”
玉熙在园内赏花,一边听着德顺的吐槽,越听越没心思赏花,她下意识撇嘴,开始在心里暗骂傅安年。
居然笑话她,等她哪天能出宫了,绝不放过他。
玉熙回了殿内,拿着一块点心吃,又喝了一盏茶,便靠在软榻上休息。
过了片刻,内务府来人,送了新年的东西来,玉熙看着冬玲他们忙碌,只觉得无聊。
她想新年赶紧过去,她好出宫游玩,整日困在这宫内,要发霉了。
玉熙晃晃脚,问冬玲:“陛下是不是答应我,上元节让我出宫?”
“对。”冬玲吩咐人换了房内的兰花,转头对玉熙道:“陛下确实说过。”
此事是宋明胤前日答应她的,拗不过她要出宫的心,便答应上元节放她出去。
玉熙怕自己听错了,遂以又问了一遍,得到冬玲肯定的回答,她放心了,就等着上元节那天,好好出去散心。
转眼到了新年,本是高兴的好日子,奈何前年落了一场大雪,玉熙贪玩,在御花园堆雪人,回去就染上风寒,一下就病倒了。
在床上躺了好些天,苦药喝了一碗又一碗,身子这才好。
不过等她身子好了新年也过了,眨眼就到了正月。
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上元节,她穿着红色的大氅,娇艳明媚,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宋明胤怕她出事,安排了护卫随行,可是街上人太多,走散了。
她站在路口,伸长了脖子看,“他们人呢?”
冬玲回她:“挤散了,主子别急,咱们去听雨楼上看,那儿视野开阔。”
听雨楼是附近最高的茶楼,也是最大的茶楼,如上元节这样的日子,定是热闹非凡,不过有点不好,那就是去的晚了,没位置。
玉熙想去见识见识,听说从听雨楼往下看,能看见半个京城,不知是真是假?
冬玲一提议,她立马点头,拉着她们就要去。
听雨楼人多,三人好不容易挤上楼,却发现压根没地方,只能看见一个个人头在眼前晃。玉熙踮起脚尖,还是看不见。
算了,她不勉强,于是找了个空位坐着,要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等吃饱了再出去看,顺便找人。
过了会,不知谁喊了句:“快来看,有人在撒钱。”
玉熙好奇的抬头,但没起身,可别的人听见撒钱,一拥而上看热闹,方才人挤人的楼台瞬间空荡。
玉熙立马跑去外边,昂起脑袋往上瞧,确实有人把银钱往楼下扔,她眨眨眼,顺着扔下的银钱低头看,下边捡钱的人挤破了脑袋,全在抢。
她张着唇,觉得有点意思,扔钱的人八成疯了。
正当她惊讶时,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玉熙表情当即变了,点心和茶不要了,付了钱立马下楼。
“主子,您去哪?”

光影昏黄,交错摇曳,熙攘的人群人声鼎沸,微弱的声音在人潮中瞬间淹没。
玉熙从听雨楼跑出来,一会的功夫就挤在人群里,她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没瞧见熟悉的身影,不免失落。明明看见他的,难道是人太多,看错了?
不能吧。
她喘着气挠头,夜晚的寒气此刻也消了大半,身上只有烧灼的热意。玉熙垂下手,颦眉咬着红唇,生生咬出一个浅浅的印子,才松开唇瓣。
冬玲和春花紧随其后,看见她的那一刻,终于松口气,她们就怕公主出事,再说上元节人多,万一跟丢了,不好找。
“主子,你看见什么了?”冬玲问。
玉熙回过神来,眉眼弯弯,情绪看起来没多大起伏,她睁着眼摇头,道:“好像看见个熟人,走了。”
两人哦了声,心照不宣,能让公主说是熟人的,京城不就那么几个嘛,具体是哪一个,两人就不得而知了。
上元节确实热闹,也好玩,花灯游船,杂耍变脸,还有胸口碎大石,看得玉熙目瞪口呆,连连称奇。她逛了半条街,准备一会去买个花灯玩,不能白白浪费出宫的机会。
玉熙在前面走,冬玲和春花跟在身后,眼睛一刻没离开她身上,生怕眨眼的功夫,人不见了。
正当玉熙站在卖花灯的摊子前时,一道熟悉的嗓音落在她耳边,惊讶不解,“咦,公主殿下也出来玩了。”
放荡随性的语气,不是林学安还能是谁。
玉熙瞳孔微睁,似乎也没想到遇见林学安,她前后看看,确认他只有一个人,“你一个人来的?”
林学安摊手,这话问的,不是很明显的事嘛。
“不错,怎么样?公主有兴致一起吗?”他瞥见玉熙刚刚在看花灯,暗想她肯定是想买,于是拿起一个兔子样式的,上下瞅着。
玉熙不在意多个人,反正一个人玩也是无聊,不如多个人陪着,而且林学安挺幽默风趣的,有他在兴许能多点乐趣。
想到这,玉熙轻轻点头,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他手上,“可以啊,我喜欢这个。”
她拿起了另一个,形状是个狐狸,跟他手上的不一样。
林学安看了眼,调侃的笑:“狐狸现在不适合你,还是兔子好。”
狐狸比较适合以前的长公主。
玉熙犹豫了,纯净的眸来回转,最后选了兔子的。冬玲和春花付钱,接着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走了一会,看见个卖糖人的,林学安顿住脚步,问:“吃吗?”
玉熙本没什么胃口,但看见捏的精致的糖人还是犯了馋,她弯着腰一个一个看,挑选的很认真。
“姑娘要哪个?”摊贩问。
玉熙抬头看他,支支吾吾的指了一个,“这个。”是个蝴蝶。
林学安没看糖人,他的眼睛到处飘,头微微侧着,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怎么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们,错觉吗?
一向嬉笑的脸难得正了正色,全身都在警惕,等玉熙拿着糖人往前走,他才回过神来。
他低着头,小声道:“公主可觉得有人在盯着咱们?”说着眼睛观察四周。
玉熙看了看,周围全是百姓,一切正常,并没有哪里不对。她想了想,轻松道:“哦,可能是暗卫,方才走散了,这会寻到我,估计在身后跟着呢。”
皇家子弟出宫,侍卫少不了,更何况是长公主。她这么一说,林学安便明白了,紧绷的心顷刻放松,拍拍自个的胸口,道:“不早说,害我白紧张。”
他还以为有人心怀不轨,盯上他们了呢。
林学安看看她买的东西,笑道:“买的差不多了,别买了,财不外露。”
小偷最喜欢热闹的节日,人挤人的时候,方便偷钱袋,特别是像玉熙这样钱多,又没防备的主。
玉熙没懂他意思,瞥过来的眼神茫然,一副不用你管的表情。
林学安挑着眉梢笑,放荡不羁,“不懂了吧。”
他稍稍低头,靠过去解释。
街上人多,两人难免靠的近了些,再加上怕说话听不见,靠的更近了。
玉熙认真听他说,心里不免好奇,他一个朝廷命官,街头混混的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接着,林学安自嘲的开口,“吃喝嫖赌,我样样都会。”所以那些事,他都懂。
玉熙白了眼,怎会有人这样说自己?
随即,她笑得欢快,“你这样,不好升官吧。”
林学安背挺得比直,不觉得是可耻的事,“所以得找个好丈人。”
头一回见攀高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的,玉熙算是开眼了。
她头转过去,吃了一口糖人,笑得甜美,悠地,她脚步僵住,眼睛直视不远处的两人,笑意逐渐消失。
林学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当即笑的更恣意,“哟呵,冤家路窄啊。”
玉熙把糖咬的咯吱咯吱响,一副被我逮到的神情,再看男人身边的姑娘,咬糖的动作更狠了。
“义兄。”江瑶瑶喊了声。
她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把傅安年拉出来陪她,想着两人终于有机会单独相处,她定要把握机会,可惜,竟然遇到了长公主。
谁能告诉她,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江瑶瑶看看不远处的玉熙和林学安,再转头看默不吭声的傅安年,感受到男人平静的外表下,那颗躁动的心。
他瞧着面不改色,可是藏在衣袖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傅安年保持微笑,神色淡淡,漆黑的眸越发深沉,笑意瞧着虚假和冷淡,他抿直唇,喉结滚动下,静默着。
江瑶瑶见状,问:“义兄,要过去吗?”
傅安年缓过神,没看她,眼睛一直盯着那边相处融洽的人,要是没看错,方才她笑得很开心,发自内心的高兴。
眉心微动,傅安年看着两人开口,“不打扰了。”
脚尖移了一步,男人手松开,准备转身就走,可刚扭过头,余光就瞥到对面的高楼上有人在看着他们。
不,确切的手,是盯着玉熙。
傅安年停止动作,目光瞬间阴沉,蕴着凌厉的冷光,他微微抬起下颌,注视高楼处看。
因着隔了些距离,玉熙和林学安没察觉他的神情,只觉男人态度过于冷淡,连个招呼都不打,更生气了。
林学安头侧过,道:“诶,要我帮忙吗?”
玉熙没好气的看他,暗叹林学安又有什么鬼主意,她现在可不需要。
“不用。”
她把兔子灯给身后的冬玲,然后朝傅安年那边走,这么久不见,她得把账好好跟他算算。
还有送的那支笔,到底什么意思?
是不是嘲笑她?
玉熙想了许多,双手叉着腰过去,可是走了几步,对面的人忽然大喊:“别动。”
她停下脚步,回头问林学安,“他是不是在命令我?”
林学安耸肩,一脸看戏的表情,“这不明摆着。”
好啊,居然对她大呼小叫。
玉熙瞪着他,气呼呼的走过去,谁知傅安年依旧是那两个字,“别动。”
他颤着嗓音,紧张的情绪藏在里面,傅安年昂头看,冰冷的银光闪过眼前,他看见了一柄锋利的刀。
玉熙垂下手,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什么,她僵在原地没动,一眨不眨的注视他。
林学安也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顺着傅安年的目光转头,那一刻,他的心骤然收紧。
“公主…”
“玉熙…”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划破黑色的夜。
一支冰冷带着寒光的箭,穿过人群,直直的朝她而来。
红唇翕动,瞳孔因害怕急剧收缩,最后闭上了眼睛。

第22章 022
说时迟那时快,她被一股力量撞倒在地面,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耳边却是传来利箭穿透皮肉的声音和林学安的闷哼声。接着便是恐惧的尖叫嘈杂与倒地的声响。
玉熙意识到了什么,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她趴在地上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就见林学安左肩被利箭穿透,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他咬牙忍着,面色痛苦。
但嘴上一点没落下风,“大爷的,老子就说有人盯着我们,看,被我说对了。”
他捂住肩膀,眼睛朝她看过来,满脸担忧,玉熙拧着眉心,想过去扶他起来,可是刚起身,就被不知从哪冲出来的黑衣人拦住去路,她往后退两步,害怕的手脚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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