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一眨不眨的注视他,不信他的话,“你负了我?”
“没有。”他回。
玉熙颦眉,不是他,难道是自己?
她捏着衣袖,手指来回轻蹭,不确定的又问:“我负了你?”
“不是。”
她一甩袖子,脸气红了,“那是因为什么?”
她只是很想知道而已,不想这一段往事,自己是稀里糊涂的。可是皇弟不知道,傅安年又不肯说,她真的很烦躁。
“缘分尽了,自然就和离了。”他的语气淡淡,可是听得出话里的遗憾和无奈。
玉熙凝睇他,水眸荡漾,竟一时看痴了。
他的眼睛最好看,狭长的挑花眼,天生多情,却又透着冷淡,时刻跟人保持距离。不管是那晚,还是今日,玉熙从他眼里看不到欲望。
对,是世俗的欲望。
他好像没有。
她的眼神过于直白,傅安年一下就察觉到了,他怔了一下,身子往旁边移,道:“臣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不等玉熙反应,他便转身朝外走。
“我还没说完呢。”
脾气这么臭,八成是自己受不了他的脾气,才和离的。
玉熙不死心的跟出去,大概是站的时间久了,又走得急,脚下一阵刺疼,她停了下来。
“哎呀。”
前边人步子一滞,随即继续往前走,他微微侧头,余光瞥到她弯下腰揉脚,大概明白了。
难怪没去长华寺,是脚不舒服。
玉熙揉揉脚,看着人出了宫门,衣袍翩翩,连个衣角也看不见。
她气得哼了一声,等她脚好了,她要出宫住。
此时宫门口,林学安没走,同几位大人聚在一起,眼睛盯着门口看,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背着手,笑得奸诈,“几位大人怎么不回去?”
他在朝中混得熟,跟谁都能聊几句,比起傅安年的疏离,林学安要亲和得多。
李大人:“哦,我们不急,慢慢走,林大人不也没走吗?”
说完一群人的眼睛同时往宫道上看,心照不宣的笑笑,稍显尴尬。
林学安咳嗽声,随即问他们:“各位大人带银子了吗?”
他们下朝没走,身上穿着朝服,估计是没带银子,但也没那么绝对。
“上朝谁会带银子?”柳大人道。
林学安眼睁大了些,说:“我带了。”
骗你们的。
但几位大人相信了,随即一脸不明的望着他,好看看他搞什么花样。
林学安笑笑,看了眼安静的宫道,又转回来,“我们来玩一把。”
大人们更迷茫,玩什么?
“长公主请傅大人进宫,你们猜,是因为什么?”
几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从远处看,很像在密谋什么。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守门的侍卫听不见。
“是旧情复燃,还是训斥一顿。我坐庄,你们下注。”
林学安扫了一圈,笑说:“趁着人没出来,各位大人选吧,”
他瞅着最好说话的柳大人,怂恿他,“柳大人,你先。”
柳大人来了兴趣,兴冲冲拿出十两,“我十两,押旧情复燃。”
李大人:“五十两,我赌旧情复燃。”想想就兴奋。
方大人:“一百两,傅大人被训斥。”
接着,剩下的几位大人也下了注,气氛热烈,他们的情绪很是激动,迫不及待知道结果。
一群人望着宫门,翘首以盼,终于,等了一刻钟左右,瞧见傅安年从宫内出来,他挺直背脊,大步流星,眼耷拉着,情绪不明。
几人靠过去,想看清他的神情,可惜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晰。
“林大人,你看怎么样?”
林学安手里拿了几张银票和一锭银子,十分显眼,他眯着眼看,心底了然。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银票,说:“可能是训斥,几位大人下错注了。”
林学安偷偷算了下,这把尽赚。
远处,傅安年逐渐靠近,瞧见几个人贼头贼脑的,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步子变慢,锐利的眸一一扫过几人,再看见林学安手中的银票时,眸光微变。
“几位大人等我?”傅安年浅笑,眼神却冷,“这么多银票,谁的?你们的俸禄…”
他顿了顿,睨着他们,意思明显。
李大人神色一变,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干笑着,一把从林学安手里拿走自己的五十两,“夫人败家,我攒点银子不容易,下官先走了。”
瞧见下注输了的李大人把银子拿回去,其他几位大人纷纷照做。
“下官也先走了。”
“公务在身,不打扰。”
林学安眼看着银票一点点减少,最后一分不剩,心在滴血。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还要礼貌的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得,这把白忙活,一分没捞着。
林学安摊摊手,摩挲指腹,上面有银子的味道。
“大人出来啦,我一直等着你,有个事请你出主意。”
两人并排走,走得缓慢。
傅安年扭头看他,心知他又有花花肠子,“说吧。”
林学安几乎的是咬牙说话的,“陛下要为长公主选驸马,京城的青年才俊都送了画像进宫。”
他看傅安年,神色意味深长,“我的也送去了,我是怕万一,公主选我可怎么办?”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手背泛白。
“那很好。”
第6章 006
从玉熙醒来到现在,一直在喝药,身子好了没几天,脚又崴了,又喝了几天。还好现在不用喝了,也能下地走路了。
就是待在宫里挺无聊的,御花园逛了几次,没什么好看的。而且现在天冷,她也懒得动,便整日待在宫里玩。
宋明胤命人送了好些话本来,给她打发时间,她乐在其中,很爱看。
过了两日,宋明胤又命人送了东西来,这次不是话本,是画像,很多,摆了一桌子。
玉熙震惊的张张嘴,又合上,小脸茫然,“这么多?”
汪礼海回头看画像,笑说:“陛下说了,要公主慢慢挑选,不急。”
嘴上说的不急,但玉熙却感受到了宋明胤的急切,不然不会送这么多画像来。
她抿着干笑,给德顺使个眼色,送人出去。人走后,她拎着裙摆起身,撇撇红唇,道:“放去书房。”
她有个书房,里边有她之前爱看的书,但她现在没动一下,不爱看。书房也好久没进去过,看话本都是靠在美人榻上。
画像放在书案上,玉熙看的心烦,深深的叹息声。她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拖着下颌沉思,想和离的事,想出宫住的事。
冬玲和春花对视眼,挤眉弄眼的,示意对方说两句,别这么安静。
太安静了心慌慌。
春花是个话少的,这时候不想说话,于是便落在冬玲身上。
她无声摇头,然后弯下腰,试探道:“公主瞧瞧。”
说着随意拿了一卷画像,和春花打开,摊在她面前。
玉熙看了眼,嫌弃的撇嘴,是本来长得不好看,还是画师功力不够?怎么画成这样?
眼小,鼻子大且扁,下巴还有一颗豆大的黑痣,好丑,不忍直视。
她摆摆手,要她们拿开,她眼睛不舒服。
冬玲两人也没想到,随手拿的画像居然这么磕碜,这下让公主看的欲望都没了。
随即,她们在一堆画像里面挑了挑,先看了眼,觉得不错再看玉熙瞧。
“这个呢?工部侍郎的嫡子,听说是举人了。”
玉熙趴在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臂,显得脸圆了点,眼睫轻颤,有种俏皮感。
她皱下鼻子,倒不是嫌弃,单纯的不喜欢,她随意睨了眼,摇头,“不行。”
不是她喜欢的,而且看着就精明的样,跟精明的人打交道会很累。
春花立收手起来,又在一堆画像里挑选,这次的画像看着不错,就是有些眼熟。
春花没想多,当即放在她眼前,小声问:“公主,您瞧,这位公子不错,一表人才。”
玉熙打个哈欠,趴的手酸,就坐直身板,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看着更慵懒。
她不带表情的瞄了眼,下一刻,瞳孔睁大,弯弯的没往上扬,“诶,他的也送来了。”
画像上的人她见过,可不就是林学安嘛。
玉熙想起来,他是傅安年的学生,那肯定和傅安年很熟,说不准当初她在傅府时,经常见到他呢。
这么一想,玉熙来了精神,更有了主意。
“走,去乾清宫。”
十二月初,寒风凛冽,越发寒冷。
长公主从景华宫搬去宫外住,宫内更冷清了,宫人一时不习惯,好些天才缓过神来。
公主府倒是热闹,玉熙铁了心在宫外住,搬了许多东西进府,下人们收拾了两日,稍稍整理好。
府邸是宋明胤登基后御赐的,占地八十亩,前有富丽堂皇的建筑,后有花园和小湖,湖边上有一片果园,种了好几种水果,再后边,就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凉爽时吹吹风,也是个放风筝的好地方。
就是有一样不好,玉熙也是搬进来才知道。
那就是草地后边隔着一条街,就是傅府后园,这边声音稍微大点,那边就能听见,为此,玉熙从搬进来后,没去过一次。
此刻,她躺在小院晒太阳,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甚是惬意,比在宫中舒服。
出宫前,宋明胤不愿意她搬出来住,一是见面不方便,二是她伤刚好,怕再有危险,可终究拗不过她,便同意她出宫住。但有个条件,就是增加府中的侍卫。
所以现在的公主府,被侍卫包围,比之前更森严。
玉熙晒得有些脸红,肌肤沐浴在日光底下,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白皙娇嫩。她眯眼喝茶,润润喉,问德顺:“帖子送去了吗?他怎么说?”
德顺在一旁站着,闻言弯下腰,回道:“照公主的吩咐,后日约在天香居。”
她嗯了声,意料之中,她约林学安,他不敢不来。就是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一点也不顾及傅安年。
玉熙从躺椅上起来,理理裙摆,心满意足的回了屋内。
不是说天香居的酒好喝嘛,她就是去尝尝。
这日,玉熙带了德顺和春花出门,暗处还有几个侍卫,大摇大摆去了天香居,要了一间上好的包厢,还有一壶茶和一壶好酒,再来几样喜欢的点心。
她坐在里边等,过了片刻,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德顺的声音,“林大人里边请。”
门开了半边,紧接着合上。
林学安从容不迫的进来,他穿着湖蓝长袍,温文尔雅,笑意轻柔。
“长公主安。”
玉熙坐着没动一下,想到在外面,于是抬抬手,道:“在外边就别这么多规矩了。”
“是。”
林学安也不客气,说完就在她对面落座,眉眼笑着,别有深意的看她,“真是意外,公主居然约我出来。”
玉熙看他,不信他猜不到,“你不是跟傅安年很熟吗?”
见面的那晚他自个说的,玉熙记得清楚,不过她也看出来,林学安是个油腔滑调,老奸巨猾的人。
她一向最讨厌这种人的,没失忆前,她约莫也是不喜欢。
林学安自然知道她的用意,无非就是想打听些事。
“是呀,但我跟公主不熟,没见过几次。”
林学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看了眼酒壶,然后又倒了一杯酒,一口茶一口酒的喝着,别有一番风味。
“公主想问什么,我心里有数,但我真的无话可说,别人夫妻间的私密事,外人怎会知道?”
他没说假话,傅安年和玉熙是哪种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要想知道他们的密事,比登天还难。
这回公主算是找错人了。
玉熙撇嘴,瞬间觉得嘴里的茶没味,不好喝,“看来你跟他关系也就那样嘛。”
林学安掀起眼皮,神色认真的看她,并不在意,“呵呵,凑合吧,不过我要劝劝公主,往事不可追,过去就过去。”
“陛下有意为您选驸马,公主大可不必盯着旧人。”
本来是想打听事情的,怎么变成劝她了?
玉熙凝视他,此刻才意识到林学安的嘴上功夫,有点厉害。
“你想说什么?”玉熙在他身上过了一遍,觉得他带着亦正亦邪的感觉,“你不会说选你吧?”
林学安嘴里含着一口酒,闻言顿了下,差点呛着,他咽下肚子,眨着眼睛笑道:“怎么着?我攀龙附凤的心思公主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也行,就是委屈公主了。”他嬉皮笑脸的,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玉熙被他大胆的发言怔住,瞪着眼睛呆了几息,她低头整理下衣服,缓缓。
她头次遇见这般直言不讳的人,有些不知所措,沉默须臾,她道:“你说话一向这么直白吗?”
“君子坦荡荡。”
玉熙嘴角抽动,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她喝口茶,面无表情的看他,“你对我皇弟也是这么说话的?”
林学安放下杯子,手搭在腿上,“忠臣奸臣一念之间,陛下需要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玉熙明白了,他特别适合当奸臣。
罢了,她找错人了。
以为能探听点事情,看来是白忙活了。
玉熙吃了一块点心,嘴里塞得有些满,腮帮子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喝完这杯酒,你走吧。”
用完就赶人走,嗯,跟上次似的。
林学安应了声,仰头喝下最后一杯酒,然后起身告辞。转身时,头稍稍一侧,余光看见了楼下街道有两个身影,异常熟悉。
要走的步子顿住,靠近窗台,脸上的表情异常兴奋。
“两人熟人,公主来瞧瞧。”
玉熙不想搭理他,但他说是熟人,她就有了兴趣。
“哪个熟人?”
她往楼下看,就看见傅安年在街上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脸上的没什么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情绪。
让玉熙注意的是他身边的姑娘,穿着青色衣裙,袅袅娉婷,两人并排走着,郎才女貌。
玉熙当即沉脸,问:“那姑娘是谁?”
“公主真忘记她了。”
林学安转身又给自己倒杯酒,道:“江瑶瑶,她父亲原是傅将军旗下先锋,州城平叛时为了救傅将军死了,傅将军感恩,想着姑娘已无亲人,便收为义女,带回了傅府,这些年一直住在傅家。”
哦,原来是这样。
玉熙看见两人在摊前看首饰,相视一笑,心口立马抽了一下,难受。
“他们是兄妹?”
“是吧。”
林学安说的模棱两可,意味不明,她听出来了。
须臾,林学安看她还站在窗口,想了想,提议道:“公主,要不要去逛逛?难得出来。”
她抬起下颌,似高傲的天鹅,“当然。”
玉熙站在原地出神,林学安已经开门出去了,“走啊。”
等会走远了。
傅安年一直很忙,休沐也闲不下来,要办公务要见同僚,一年到头休息不了几日。
像今日这样在街上悠闲的乱晃,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自己快要忘记。
今日出来逛逛,也是因为江瑶瑶生辰快到了,之前答应了她,所以便趁着休沐之日,陪她出来走走。
傅安年对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不感兴趣,但看江瑶瑶兴致勃勃的,不好扫她的兴,便连连点头,礼貌回应。
“义兄,前面有卖香囊的。”
江瑶瑶表现的很兴奋,小跑着过去,到了摊子前回头看他,眼底充满笑意。江瑶瑶特别高兴,傅安年能陪她出来,是她缠了好久的,若是以往,根本不可能,因为公主在,义兄是不会陪着她的。
现在可好了,义兄能陪着她了。
傅安年兴致缺缺,扯着唇笑得勉强,他走慢,眼睛扫过摊子,对什么都不敢兴趣。
江瑶瑶拿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是淡香的,上边绣了一对鸳鸯,缠绵悱恻,羡煞旁人。她咬着唇,脸色红了几分,看向身旁的眼神变了。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义兄,你有香囊吗?”
送香囊代表什么,男女老少皆知,江瑶瑶和傅安年自然也知道,江瑶瑶略显娇羞的望着他,盯了几息,又垂下眼,把香囊捏着手中看,没放下。
傅安年拧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浅笑,眼底是冷淡的,“我用不着。”
委婉的拒绝她了。
江瑶瑶虽失落,但不敢表现出来,怕引起他的反感,得不偿失。她的脸色白了几分,方才的红晕早已褪下去,面上只剩尴尬。
两人在摊子前站了一会,小贩见他们衣着华丽,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千金,于是热情的说道:“姑娘眼光好,这个香囊是绣工最好的,你瞅瞅,绣的多精致。”
江瑶瑶动动唇角,不是她不想买,是买了无法送出去,而且方才傅安年已经说过了,他用不着。
小贩没看出她的尴尬,继续卖力的吆喝,想卖出去。
“看二位郎才女貌的,要不买一个?”说完看看傅安年,见他面色淡淡不好说话,转头盯着江瑶瑶,笑得讨好。
江瑶瑶被小贩那句郎才女貌说的开心,立马拿出钱袋,毫不犹豫的买了,“好,我买了。”
小贩高兴的连声道谢,飞快的把钱放进口袋。
江瑶瑶买了香囊,低头朝前走,傅安年走在身侧,只是没走两步,两人便愣在原地,神色各异。
他们惊讶的看着眼前人,怎么也没想到遇见了他们?
玉熙抬着下颌看他们,纯净的眼珠子在他们身上过了便,最后视线落在江瑶瑶手中的香囊上。
哼,果然有猫腻。
“见过公主。”江瑶瑶道。
因着在大街上,他们行礼的时候微微弯身,动作幅度不大。
“嗯。”玉熙甚是高冷的应了声,接着对傅安年道:“真是巧,居然遇见了傅大人。”
傅安年确实诧异,他想起林学安前几日的话,说是万一公主选中他怎么办?这才过了几日,就遇到了他们,真是巧。
他沉着脸,眼神不善的撇了眼林学安,见他笑嘻嘻的,脸色更难看。
“公主好兴致。”
长公主从宫中搬出来住,整个朝堂都知道,按理说在街上遇到不稀奇,可稀奇的是,她身边跟着的不是德顺等人,而是林学安。
傅安年眉眼含笑,眸底冰冷,“你最近好像很清闲?”他问林学安。
林学安抬头看了圈,面不改色的回他,“还好还好,公主找我,自当是要赴约的。”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沉默,几人心思各异。
男人嘴角的僵了几息,随即神色如常,“是吗,那就不打扰了。”
说着想走,但是玉熙的动作更快,在他没走之前便说道:“不打扰,人多热闹。”
几人走在一起,当真是养眼,吸引了众多目光。
走了一会,几人没说话,气氛越发微妙。
江瑶瑶早把香囊收好,此刻手中空空,她左右瞧瞧,傅安年抿唇不语,情绪不明。
至于公主,听闻她失忆了,现在她的脾气如何,江瑶瑶不知道。
但她想,既然两人已和离,那么还是少接触为好,免得招来非议。
于是她转头对着玉熙道:“公主要去哪?我们会不会打扰您跟林大人?”
玉熙没那么多心眼,真以为她是随口问问,“随便走走。”
江瑶瑶哦了一声,说话的嗓音轻柔,一听就是大家闺秀,“我们要去珍宝阁,怕是不能陪您走走了。”
语调有些无辜,旁人听了定会觉得她善解人意,可是玉熙一下就明白她刚才那么问了。纯粹是不想和他们走在一起,或者说,不想别人打扰她和傅安年。
玉熙扭头看着她笑,没说话,她用手碰碰林学安的胳膊,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说话。
林安学皱眉,表示无奈,他就是跟来凑个热闹,可不想掺和进去,不然傅安年绝不放过他。
可是公主又要他帮忙,该怎么办呢?
林学安想了半刻,头一转,视线和傅安年对上,男人面色淡淡,眸光深邃,藏在眼底的情绪晦暗,隐约透着些什么。
林学安哆嗦一下,立马挪开眼,笑道:“巧了,我也去珍宝阁,江姑娘,我陪你去。”
江瑶瑶一愣,没想到林学安这么说,忙拒绝,“不用了,义兄陪我就行,你还是陪着公主,别出了意外。”
说完她看着傅安年,脸上满是笑意,眼神明亮。
傅安年没看她,“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话落,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全然不顾江瑶瑶眼中的祈求与失落。
林学安笑着,沉默片刻后,道:“江姑娘,走吧。”
玉熙脸微微低着,忍不住在笑,林学安很是上道,谎话张口就来,她没看错人,他就是个油腔滑调的人,这样的人,好,也不好。
她抬起头,捏着衣袖晃晃,姿态随意,“那就不打扰两位了。”
她笑两声,眼睛弯弯的,“我回了。”
玉熙朝傅安年的方向走,没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
江瑶瑶面色铁青,岂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小把戏,但她不能严明,要保持自己知书达理的贵女形象,不想在傅安年心中留下不好的一面。
为此,只能暗暗忍下这口气,她笑得僵硬,回头看林学安的眼神稍稍变了。
林学安扬眉,笑得依旧放荡。
此刻午时,暖阳煦煦,寒风也变得柔和些。
女子绯色裙摆翩翩,在人群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倩影,终于,在跟上一位男子脚步后,停下小跑的动作。
她喘着气,脸颊因为奔跑晕红,眸光潋滟,亮晶晶的,明媚可爱。
玉熙昂起脑袋看他,见他不说话轻哼了一声,暗叹他脾气真差,还没礼貌,看见她追来也不说句话。
她也堵着气不说话,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玉熙自受伤后就没出来玩过,这会难免兴奋,看见好玩的就想停下看看,摸摸,但傅安年不等她,所以她就看看,没多停留。
少倾,走了许久的玉熙有些饿了,可这会没吃的,所以看见卖糖葫芦的就上去买了一个。
咬了一口才发现,没带银子。
她在身上找了找,表情尴尬,小贩看她这样,忙问:“你不会没钱吧,看你不像没钱的。”
玉熙甜甜的笑了一下,生怕动静太大,被旁人知道。
“有钱。”她指着前边的人,说道:“找他。”
傅安年余光瞄向身后,见她没跟上来,便放慢脚步,下一刻,就有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找上他。
“公子,给钱,那位姑娘买了串糖葫芦。”
傅安年转身,平静无波,却在见她嘴角的红色糖渍后,眉梢上扬,难得一见的温暖笑意。他拿出钱袋,给了小贩,“拿好。”
玉熙瞧见小贩拿钱走了,而她的目光盯着傅安年的钱袋,想到江瑶瑶用他的银子,她就不舒服。
“带了多少银子?”她睁着眼睛问。
糖渍亮晶晶的,覆盖在唇瓣上,使得唇瓣更加饱满光泽,她又咬了一下口,红唇翕动,引人遐想。
傅安年眯着眼,视线从糖葫芦上移到她唇上,轻提喉结道:“不多。”
不多是多少?
玉熙不信她,肯定是不想花钱骗她的。
她大摇大摆走在他前边,看见一间卖首饰的铺子就进去,问掌柜的,“你家的首饰跟珍宝阁比如何?”
掌柜见多识广,一看两人就是大户人家的,立马说道:“满京去问问,我家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玉熙满意点头,她就要买最好的。
“把你家最好最贵的拿出来看看。”
掌柜的诶了声,立马摆了一排,累丝金簪,海棠步摇,还有上好的羊脂玉镯子,确实是好东西。
玉熙扫了眼,豪迈的点头,“全要了。”
她笑眯眯的看傅安年拿银票,有种得逞的快感,“我买这么多,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
他一点不生气,更不在意,好似花出去的不是银票,只是一张纸而已。
可是她好气。
玉熙跺了一下脚,接着去下一家。
她买了几匹上好的蜀锦和云锦,直接把傅安年的钱袋掏空了,她舒坦了。
“哎,你下次记得多带点。”
傅安年摸摸空荡的钱袋,勾着笑,“公主高兴就好,今天的银子就当借给公主了,回去让德顺算算,把银子送到我府中。”
玉熙脸上的笑顷刻消失,嘴里的糖咬的嘎吱嘎吱响,带着怒气和不满。
“我可是公主。”
男人低头看糖葫芦,只剩最后一颗了,“就算是陛下来了,也得算清楚。”
玉熙气的咬牙,澄澈的眼睛瞪着他。
脾气差又小气,当初为什么答应嫁给他?
“公主别忘了。”
第8章 008
德顺等人找过来时,玉熙低着脑袋靠在墙边,身子歪着,脚交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晃,她撅着唇,情绪不大好。
瞧见德顺过来眨巴两下眼睛,似乎有些委屈和埋怨,她站直身体,问:“怎么现在才过来?”
德顺满头汗,大冬天竟然感到了热意,他喘口气说道:“哎哟公主,您走也不说一声,让奴才好找。”
还好找到人了,他的心稍稍安定,公主可是不知道,方才发现人不见的时候,他们有多着急,生怕再出事,这要出事,一顿罚是免不了。
德顺把汗擦了,这口气喘上来,看见她脚边的买的东西后,笑说:“原来公主买首饰去了,快,拿起来回府。”
不提这事也罢,一提此事,玉熙面上更难看了,她想到傅安年那个男人,小气鬼,脾气差,看着衣冠楚楚,说不准内里是个斯文败类。
越想越气,玉熙跺跺脚,心里的不满和怒气越来越多,别被她逮到机会,要不然有他好看的。
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声音有些尴尬,她摸着肚子,若无其事的问德顺:“带银子了吗?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