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在齐梓珊的瞩目下,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将事情说了出来。
为了照顾齐翩然,晏轩叫人再买了几个丫鬟进来。丫鬟都是齐翩然亲自选的,买的时候她想着或许可以备下那么一两个以后在她不便时伺候晏轩,所以也就挑了两个长相俊俏的。
只是没想到,一日晏大人在园子里见到了其中一个,竟看上了。
见公公喜欢,齐翩然断没有不给的道理,便叫那丫鬟收拾了行李,去了晏大人院子里。
没多久晏大人便要了那丫鬟的身子,还立刻提成了姨娘。
这事儿办得迅速,打了晏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得知那丫鬟是从齐翩然院子里出来的后,晏夫人便记恨上了齐翩然,觉得她这是故意给自己使绊子。
两人就此结下怨气。
齐梓珊听得惊讶万分,她脑子里有过好几种猜想,唯独没有这个。
要说此事,只能怪齐翩然太糊涂,晏大人又太急色。晏夫人也不是全然没有责任,她若是自己盯得紧些,治家再严谨些,就不会后知后觉。
别人的家事,齐梓珊不好评断,只嘱咐了几句让她们好生照顾齐翩然,她便起身离去。
刚走出齐翩然的院子,晏府里的下人来报,说是李钧尧来接她了,正在前头正堂里歇着。
去得前头,李钧尧果然正坐在那儿与晏轩说着话。晏轩表情乍看上去还是挺正常,但细细一看,也能从他眉眼间找出几分尴尬来。
见着齐梓珊,李钧尧立即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她面前顺势牵住她。
同晏轩告辞后,便牵着齐梓珊往晏府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齐梓珊将今日所见同李钧尧说了一遍,言语中不无唏嘘。
李钧尧听完后沉吟片刻,道:“咱们府上还得再备上两个稳婆,我再去求皇上,让他暂且借一个太医给我。”
齐梓珊听得笑着歪倒在他身上,对他说道:“今日我虽的确有些害怕,但也不至于如此。况且我才六个月,还早着呢。”
李钧尧揽着她,道:“有备无患,此事交给我就好。”
到了第二日,齐梓珊想着齐老太太和齐大太太定还在等她的消息,于是便叫烟云去齐府走了一趟,将事情跟她们说上一遍。
“少奶奶,奴婢该如何说?”烟云问道。
“照实说。”齐梓珊边擦着油膏边说。也该让齐府之人知晓晏家的一些恶劣之处。
烟云走后没多久,翠竹从外头进来,小声对齐梓珊道:
“少奶奶,香姨娘那儿这几天有些不对劲。”
齐梓珊看了她一眼:“她那儿怎么了?”
翠竹道:“这几日,她身边的绿儿出去了好几趟。刚才门口狗哥儿跟我说,他瞧见绿儿跟一个穿着不错的丫鬟在外头说话,看上去应是大户人家的。那丫鬟好似还递了什么东西到绿儿手上。”
齐梓珊的脸色沉下来,过了一会儿道:“好日子过久了,人的心思就变了。”
顿了一下,又道:“今天起我所有的饮食都挪到小厨房来,你跟烟云亲自盯着。对外还是说是走的咱们这边的大厨房。”
进了雍王府后,便有了两个大厨房。一个专门用来打点李老爷李夫人以及宴客。另一个则是专门给李钧尧后宅供应膳食。
齐梓珊的院子里是有小厨房的,但是她即使怀孕也是走的大厨房,不想太麻烦。
“奴婢明白。”翠竹立刻应下。
过了几日,便是十五,也是香菱来请安的日子。
香菱在椅子上坐下没多久,便到了齐梓珊喝安胎药的时后。香菱连忙从椅子上起来,说要伺候齐梓珊喝药。
接过碗走向齐梓珊时,便见齐梓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眸似乎将她看了个透。
端着药的手就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越走近一步颤得越厉害。到齐梓珊面前时,连碗里的勺子都与碗沿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
齐梓珊微笑着端起一杯茶,刚端在手上,忽然一松!茶杯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香菱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手上的碗也没端稳跟着跌落到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齐梓珊冷眼看着她,一旁翠竹连忙上前,厉声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害少奶奶?”
香菱立即跪了下去,全然不顾地上一地碎渣子。
“我没有下毒,我没有下毒!”她已经慌张了,跟着她一起来的绿儿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眼泪哗啦啦往下流,香菱伸手抓住齐梓珊的裙摆求饶:“少奶奶,我没有下毒,我……我不敢啊!”
“你不敢?”齐梓珊垂眸看着她,接着使了个眼色给烟云,便见烟云上前,从她怀里掏出一包黄纸包的东西来。打开一看,全是研磨成粉的药。
烟云拿着药,倒了一些在杯子里,然后斟满茶,递到香菱面前,道:
“既然没有下毒,那随身带着的这包东西必定也不是毒药了。为了证明香姨娘的清白,还请香姨娘喝下这杯茶。”
香菱颤颤巍巍伸出手接过,慢慢地放到嘴边……
“少奶奶,我错了!我不该起这样的心思,但是我的确是没有下毒啊!”香菱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哭着对齐梓珊说道。
“还不快从实招来?”翠竹也充满气势地说道。
香菱擦了擦眼泪,说道:“前些日子,有人找上了绿儿,说是只要我让少奶奶这胎生不下来而且……而且让少奶奶今后都无法再生育,到时候就能放我出府自行嫁人。前日,那人便给了绿儿这包药,让我放到少奶奶的膳食里。”
齐梓珊立即抓住重点:“放你出去自行嫁人?即使我不能生育,但你能不能出府,也需我点头才行。那人如何能做到?”
“那人说,若是少奶奶不能生育,那她家小姐便自然能顺利嫁进来做正妻,而少奶奶……只能做妾。”说到后面香菱的声音小了些。
齐梓珊哼笑一声:“这人好大的口气!还不说出幕后之人是谁!”
香菱看了眼绿儿,见绿儿脸色都变绿了,也不顾上其他,现在能自保已经不错了,忙说:“是顾小姐。”
呵,果然是她。
齐梓珊丝毫不意外,仿佛早已猜到。
喝了口热茶,齐梓珊继续问道:“那你为何没有给我下毒?”
“我……我不敢。”香菱畏畏缩缩得说道。
“既然不敢,今日为何又要带着毒药过来?”齐梓珊问完又看了眼她的指甲,“你这指甲里,也有药粉吧?趁人不注意,便能将这药粉放进我的药里,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香菱大哭:“我这也是没办法!如果我今日不过来,绿儿也会想法子让少奶奶落胎,到时候便也不会放过我。绿儿说,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过。若是做好了,将来顾小姐进门还能给条好路走,若是做不好,顾小姐进了门也不会让我们好过。”
齐梓珊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是绿儿撺掇的。
绿儿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外冲,被一旁早做准备的婆子一把扭住。
“试图毒害主母,送去官府。”齐梓珊两句话便定了绿儿的命运。
绿儿还想求饶,被婆子塞了汗巾到她嘴里。
香菱吓得脸色发白,眼见着就要晕过去。
“你虽不是主谋,但也曾动心思,我们王府是留不下你了。”齐梓珊看着香菱,对她说道,“你回去收拾些东西,明日便出府去吧。”
说完这些,齐梓珊疲惫不已,挥了挥手,就让她退下去。
香菱挣扎了半天,才慢慢站起来,双膝处被扎得渗出血来。
“送香姨娘回去。”齐梓珊瞥了她一眼,起身往暖阁里走去。
烟云扶着齐梓珊在暖榻上躺下,齐梓珊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说道: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那位顾小姐竟然还没死心。”
烟云也气得不行:“那顾小姐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教养出的,真真儿的大家闺秀,却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
齐梓珊垂眸,淡淡道:“去书房将此事告诉王爷,顾家那边就让王爷来解决。”
“柳絮,今日那香姨娘真的会动手么?怎么到这会儿还没来个信?”顾勉芝坐在暖榻上一边翻看手中的书一边问。
柳絮停下手中的活,浅笑着说道:“已经跟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绿儿千叮咛万嘱咐过了,一定能办好的,小姐放心吧。”
顾勉芝放下心来,继续看手中的书。
过了约半个时辰,外头有人喜气洋洋来报,说是雍王爷来了。
顾勉芝一把放下自己手中的书,眉眼间都染上的喜气,问道:
“真的?”
来报的丫鬟连连点头。
顾勉芝让柳絮赏了那丫鬟,椅子上却是再也坐不住了。等了约一刻钟不到,顾勉芝实在是等不下去了,道:
“不行,我得去前头看看。”
柳絮还来不及劝,顾勉芝就已经出了房门。柳絮无法,只得赶紧跟上去。
到了前头时,李钧尧与顾尚书正好谈完,从正堂里出来。
顾勉芝面上一喜,连忙迎上去遥遥一拜:“雍王爷吉祥。”
李钧尧冷哼一声,正眼都不看上一眼,直接越过她往外走去。
身后跟着出来的顾尚书脸色不佳,看到顾勉芝时,更是眼中能瞪出光来。
顾勉芝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爹,你这是怎么了?”
顾尚书黑着脸,看着她道:“看看你做的好事!来人,把小姐带回去,好好看起来!”
不出半刻钟,顾府上下都知道顾勉芝被禁了足。
尹氏得到风声,急得连忙去找顾尚书。
“老爷,芝姐儿这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尹氏一进门便赶紧问道。
顾尚书狠狠拍了下书桌:“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被人拒了婚事还不死心,竟敢撺掇雍王的妾氏去毒害雍王妃!”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芝姐儿怎么会做这种事?”尹氏一下慌了神,说话都结巴起来。
顾尚书冷着脸:“怎么不可能,被雍王妃人赃并获,雍王都亲自上门来了!如今雍王要我们顾家给个交代,否则就要亲自上一道折子!”
尹氏跌落在地上,脸色惨白:“交代?什么交代?莫不是要我们芝姐儿的命?”
顾尚书脸色暗了暗,道:“雍王还不至于逼我至此。芝姐儿是我唯一的嫡女,雍王总归是给我留了几分薄面。”
“那……”尹氏眼里的绝望便散了些。
顾尚书从椅子上起身,绕到书桌前,将尹氏扶起坐到暖榻上,道:
“雍王要个交代,我们便只能给个交代。为今之计,只有将芝姐儿送去苏城岳父母家中了。”
尹氏呆呆看着他:“将芝姐儿送去我娘家?那什么时候再接回来?”
“接回来?”顾尚书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大笑话,“如今这局面,你以为芝姐儿还能回来?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叫岳父母做主,在苏城给芝姐儿找个好人家。能傍着他们住,芝姐儿也有个依靠。”
尹氏彻底震惊了,苏城离京都有好十来日的车程,这就等于是将顾勉芝远嫁了!
远嫁的女儿,身世再好,总归是有许多地方娘家是照顾不到的。尹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听得此处,不免再次落泪。
“夫人且往好的想,好歹芝姐儿的外祖家在那边,他们又素来疼爱芝姐儿。”见尹氏哭得伤心,顾尚书也被她弄得有些伤感,拍了拍她的肩,“若是将芝姐儿留在京都,能不能过好日子不说,留不留的下一条命都难说。”
顾尚书心中清楚,别看雍王外头一副儒雅俊朗,再好相处不过。但他骨子里有股狠劲儿,也有股拼劲儿。光是看这次庆王之事,顾尚书就能明白。
且雍王一向爱惜雍王妃,平日里有空也尽在府中陪伴,哪里能容他人动自己心爱之物?
想到此处,顾尚书又从伤感的情绪中抽离,道:“此事要尽快处理,今日我便修书一封快马送去苏城,三日后便让芝姐儿启程。”
顾勉芝是到了出发前一日才知道此事,顿时发了好一顿脾气。见发脾气没用,又跑到尹氏跟前狠狠哭了一场。
可不管她怎么说,怎么求,都已经晚了。
次日,顾尚书便着人架着顾勉芝上了马车,一路换快马往苏城赶。
顾勉芝受此刺激,又堵着气不肯进食,半路便病倒了。好在良药带了许多,身边伺候的人也算尽心,总算是让她撑到了苏城。
让大夫看过,又好好休养了一个月,这才痊愈。
京都里,齐梓珊再听到顾勉芝这个名字时,是她出嫁的消息。
各处太太小姐们都议论,说不知道顾尚书是怎么想的,就这么一个嫡女,竟忍心将她远嫁。
这话齐翩然说到她跟前时,齐梓珊也只是配和着笑了笑,道:“顾尚书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样做才是好的。外人看到的,终究只是表面。”
齐翩然喝了口热奶,道:“说得也是,还是六妹妹看得透彻。”
自从齐梓珊在齐翩然生产时帮她了一把后,齐翩然对着齐梓珊的态度迅速就热络起来。养了几个月,身子骨也好了个大概,便出门来看她了。
齐梓珊如今是怀胎到了第十月,出门不大方便。府中生产的东西早就备下了,她身边现在也是时时刻刻都不离人的,就是为了防止突然发作身边没人。
“你现在挺着大肚子行动虽然不方便,但也要时常起来走动走动。”齐翩然转了话题,看着齐梓珊的肚子,“越是到了要生的日子,越是要多走动。我那时候嫌累不肯听,后来还不是自己受罪……”
其实齐翩然生产受罪主要不是这个原因,不过她都这样说了,齐梓珊自然也不会反驳她,只点了点头。
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儿话,齐梓珊怀着身孕陪她说话总归是受累,齐翩然心中了然,很快就起身告辞。
“翠竹,去端一碗热奶过来。”齐梓珊吩咐道。到了成产月,齐梓珊反而胃口不大好,唯一喜欢的就是喝热奶。里头放些糖,甜甜香香的。
翠竹应声出门,齐梓珊便叫烟云扶着自己在屋子里走两圈。刚走到一半,齐梓珊忽然停下。
“王妃,怎么了?”烟云不解地看向齐梓珊。
齐梓珊将手放在肚子上感受了一会儿,随后面上微微有些紧张,道:“烟云,我可能是要生了。”
听得这话,烟云吓得扶着她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下一刻反应过来,连忙冲到门口大喊:“快来人啊,王妃要生了!”
接着又返回,扶着齐梓珊挪去产室。
幸而产室里面早就布置好了,齐梓珊一进门就趟到床上,烟云脱下她的外裳和底裤,给她盖上被子,只等稳婆过来。
不一会儿,人员都到位,稳婆叫人将门关紧,只让送热水的人进出。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李钧尧就从外头赶了过来,额头上还渗着细细的汗。
“王妃怎么样了?”李钧尧进了院子便立即问院子里等着随时进去伺候的人。
“还在生。”一个小丫鬟开口回答。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头传来齐梓珊一声喊叫,但很快就没了声音,似是被什么堵住了嘴。
李钧尧一颗心都吊了起来,提步就要往里头冲。
“王爷,使不得!”外头留着一个刘妈妈,一把揽住李钧尧,“王爷,这里头你可不能进。”
身边的人都冲过来跪成一片,就是拦着他不让进。
李钧尧眼睛都急红了,一脚踢开一个跪着的随侍,就要推门而入。
这时里头一个稳婆高声喊道:“王爷,王妃说了,让你安心在外头等着,不要添乱了。”
李钧尧被最后一句弄得哭笑不得,他这是担心她,怎么就成了添乱了?
可好歹也不往里头冲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听到了第一声啼哭。
“生了,生了!”李钧尧高兴地喊起来。
之后又听到几声婴儿的啼哭,李钧尧激动得不行,直道:“孩子哭声响亮,定是个身子骨健壮的。”
过了一会儿见孩子还没有抱出来,便有些急了。
这时门嘎吱一声打开,两个稳婆一前一后从里头出来,竟一人手中抱着一个婴儿!
两个稳婆到李钧尧面前行礼,笑着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给王爷生了一双大胖小子!”
李钧尧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一时间不知道先看哪个先抱哪个好。只嘟囔着:
“好,好,太好了!都有赏!”
在两个儿子脸上亲了一口,李钧尧再也不顾旁人劝阻,进了产室。
产室里浓郁的血腥味让李钧尧不由得皱了眉头。他快步走到齐梓珊身边,伸出手紧紧握住她一只手。
“珊儿,你给爷生了两个儿子。”他俯下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辛苦了。”
齐梓珊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屋子里还没收拾,我又是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进来呢?”
李钧尧被她这副模样给逗笑了,又在她脸上亲了亲,道:“你是什么样子,爷都喜欢。”
“孩子呢?”齐梓珊刚生产完,身子还有些虚,说话也有些飘飘的。
李钧尧抚了抚她的脸,道:“不急,你先好生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叫奶娘抱来给你看。”
齐梓珊轻轻点了点头,眼皮似有千斤重,很快就沉沉睡过去。
六月二十,北疆蛮国投降,愿为洛国属国。同一日,雍王妃诞下双生子,视为大吉。
龙颜大悦,赏下良田黄金,并封长子为雍王世子,将来接雍王爵位,次子封郡王,年满十八即位。
至此,雍王一脉荣宠盛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