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宣阙心中,如果真的得不到她,那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她讨厌这样。
所以她说:“既然你觉得,是我把你拉出来的,那我现在后悔了。”
宣阙骤然回头:“你说什么?”
扶诺走到那扇牢门前:“若是从这里开始的,那我告诉你,那会儿我如果知道会有今天,我一定不会把那句话说出口,你不值得。”
不值得……
宣阙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那剑就算刺进来也不足以让他觉得痛,但这句话却让他觉得自己这一身的傲骨被折碎了。
“不值得?”他低笑,“不值得……你那时不是这么说的。”
“我希望那个人走出来、绝处逢生,是因为他让我觉得他想活着,他为了自己希望活着。”扶诺说,“那时的他跟我很像,都是为了自己在拼命挣扎,我希望我们都能脱离那个难关。”
宣阙回过头,看到她眼眸里平静的柔色。
他好久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扶诺了。
“但是现在的你不是。”扶诺说,“你又把自己的路走死了,不仅是自己的,还有别人的,你没有在努力活着,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过去的那个宣阙的影子了,所以我后悔了。”
“你不是觉得我是特殊的吗?”扶诺看着他,忽而一笑,“那我现在希望你以后永永远远都困在这里,永远都不要出来,做自己的困兽之斗,我们就从这里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是要杀你,我是想要毁掉你那点自以为是的信念。”
“不……”
扶诺轻声说:“宣阙,我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你们过上新的生活,能有新的一生,是你自己不要的,你既然不要,那我就给别人了。”
宣阙看着被扶诺披碎的牢门,明明是她把这个禁锢打破了,可他却觉得自己又被打回了原型。
他情愿扶诺跟自己生气,跟自己闹。
可她不能把那些过往都收回去。
他将地上那些铁条捡起来,蹲在地上一根根往牢门上装:“不可以。”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他这么希望这个牢门永远存在,跟过去一样。
扶诺也蹲下去:“现在你觉得帮那个人把这些事做了,还有意义吗?”
宣阙动作猛然一顿。
“就算我留下来,也不会是当初那么对你的我了。”扶诺将他手里的铁条拿走,“不是吗?”
这次宣阙却没有再将那铁条再捡起来,他轻嗤:“所以你今天才来找我,才要跟我生死局?”
“不然你以为我很闲?”
宣阙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不用你说,我大概都猜到了。”扶诺说,“只是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我走也好,留下来也罢,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她淡声说,“你怎么就信了他如果按照他说的坐,这一切都不会变呢?宣阙,你说你喜欢我,但你不信我能改变你们的未来,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要走,可你却信了另一个人,你这算什么?”
她站起身来:“所以宣阙,你说的爱,也不过如此。”
“如果你执意要按照那人说的做,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管是大师兄还是听云,又或者是陆怀朝,我都不会让他们有事,不然你可以试试。”
说完后,就径直离开了这里。
宣阙起身刚要追上去,眼前忽然一闪,身穿淡蓝锦衣的岁沉鱼拦在了他身前。
“岁沉鱼!”宣阙瞳孔骤然一缩,“你怎么在这儿。”
岁沉鱼淡淡道:“一直在。”
他看了眼地上的铁条狼藉,捡起其中一根拿在手上掂量了片刻,忽而一转直直朝着他的面中刺去。
宣阙甚至都没来得急躲,可那贴条只是擦过的他的脸,留下一道血痕后牢牢钉在了暗墙上。
他慢条斯理道:“没听到么?以后你们没关系了,别去烦她。”
“你一直在。”宣阙擦了一下脸,“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她吗?”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岁沉鱼低低笑出来:“若不是她不愿这世界能一直走下去,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还能杀她,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一直走下去……
宣阙抬眸,冷笑:“若是她真的会离开,你也什么都没有了。”
岁沉鱼看了他一瞬,忽而笑了:“曾经把你当做眼中钉,看来的确是我多多虑了,你算什么东西。”
“你……”
岁沉鱼莞尔:“如果她能如她所愿,我又算得什么。”
扶诺有些生气的声音从究极窟外面传来:“岁沉鱼!走了!”
闻声,岁沉鱼低笑,没再说什么转而离开。
扶诺见他步履闲适:“逛起来了?你跟说什么了。”
岁沉鱼像是爱上了在她怀里的感觉,摇身又变成了仓鼠熟练地往她怀里爬:“没什么,恐吓一下情敌。”
“?”扶诺默然道,“你最好是。”
岁沉鱼找到合适的位置,将下巴搭在她的手上。
我曾在无数寂寥的日夜里想被铭记,即便是断了所有人的前路,得你之爱。
现在只想你能如你所愿,无忧安康自由。
或许,也不必爱我。
不,如果有一点可能,那还是爱一下。
岁沉鱼抬起头,忽的道:“扶诺,我很爱你。”
扶诺脚步忽然一顿:“……?”
她扭过脸:“为什突然说这个!”
“想时刻提醒你一下。”
知道扶诺离开白崇岛, 宣阙都没有追上来。
她知道,对于宣阙来说生死都是小事,那些事情并不足以撼动他, 所以要从最初始他最在意的地方特意摧毁,才能让他有所动摇。
看着在自己怀里的岁沉鱼,扶诺忽然问:“岁沉鱼,如果我设想的错了,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怎么办?”
怀里沉寂许久, 岁沉鱼才缓缓出声:“不知道。”
扶诺一怔。
“我若是有答案, 也不会沉浮这么多年。”他说。
扶诺轻声说:“如果我真的离开…”
到了嘴边的话被冰冷的指尖抵住。
她眼睫颤了颤, 岁沉鱼化成的仓鼠还在怀里, 可他的虚体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后,将她虚虚围住。
他俯身, 声音落在耳畔:“就这样吧。”
他呼出的气息洒落在耳朵上, 扶诺想多却又躲不得,只听他说:“我还有点念想。”
想着以后是会有结果的,他还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再等。
而不是一直惦记着那一天的到来, 想猫崽也会像她突然出现一样再突然消失,若是没有拥有过便罢了, 睡去便是百年。
可若是……
岁沉鱼低笑一声:“我怕午夜梦回, 皆是你。”
扶诺心里像是被什么给压住了一样,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不懂什么才是喜欢什么才是爱, 在她过去看到的那些人里, 爱情就是分分合合, 或是一起白头到老。
终其一辈子,不过短短百年。
却不像这里, 百年不过转瞬间,她只才待了一年不到。
她从来不敢想才十八岁的自己在这个世界有多渺小,渺小到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会爱上什么人,与这个人一起经历以后数不尽的岁月。
可她也不敢想,若是岁沉鱼真的如他所说,以后的日子该要如何才能过下去。
她能断了宣阙的念想,却不能断了岁沉鱼的。
因为岁沉鱼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留下,他的存在好像碰一碰就会散似的。
耳边的呼吸声又重了,岁沉鱼低低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岁沉鱼叹息一声,轻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冰冷的气息:“猫崽,不要怕,往前看。”
扶诺抬起头,看到眼前只是茫茫白雾:“他还瞒着我什么的。”
“嗯?”
“不只只是按照原有轨迹发展就行了,他一定还有什么没有说。”
虽然有些没头没尾,但岁沉鱼听明白了。
她说的是其他人。
“你跟他说过什么?”
“他,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嗯。”
扶诺轻声道:“他想回去,他一定是在想办法回去,而且一定有自己的办法,我肯定还有什么没想到。”
岁沉鱼缓缓问:“为何确定是他?”
扶诺转过头:“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你身边的人我都清楚。”岁沉鱼说,“加之异常的,也不过那几个。”
是啊,除开那些因为自己而改变的人,只有一个人是特殊的。
扶诺点头:“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独独在我一个人的时候跑出来,说那些让我认出他身份的话,但其实在这之前他还有很多机会。”
堂堂归玄峰峰主,在这个世界待了那么久,怎么会被几只魔化的蜘蛛逼得说出那些话。
她才来一年不到就被周围的人同化掉很多言语习惯了,但陆无暮没有。
第一次在皇城相遇时,他就一点都看不出来有现代人的影子。
扶诺想不出其他原因,让他来刻意接近自己。
孟怀在云境中出事时也是有他在身边,即便他也参与其中,也受了伤,可孟怀那么小心的一个人,实在是很奇怪。
而自从钟家出事后,其余地界的仙门世家都是他安排的。
就连谭师兄去苍北,也是得他之命。
可以有一个巧合,但不可以有无数个巧合。
扶诺眸色微动:“所以我在云境问你他化的阵有没有问题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在怀疑他了吗?”
“嗯。”岁沉鱼莞尔,“心有灵犀。”
“啧。”
现在对他这种口头上的轻挑扶诺已经可以免疫了。
“陆怀朝是他弟弟。”她有点担心,“会不会他早就安排了什么?”
“不会。”
“嗯?”
“若是他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原来的路走,那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岁沉鱼慢条斯理道,“但他或许也没想到有意外。”
扶诺忽然反应过来:“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宫里,但按理说那会儿他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他为什么出现,是因为他觉得有什么事不对了,在界中他就有所发现,孟怀和魏听云的不同,所以想要亲自去看一看,才会想办法时不时出现在她周围。
他是在观察,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显然最大的问题就出在她的身上。
因为跟所有人有关的人里,只有她是例外,是特殊。
他难道会不知道只要她在,这些事情就回不到正轨吗?还是说他知道,所以想要让宣阙来牵绊住自己。
可他又怎么能保证,宣阙就一定能做到,不会这么不小心的。
扶诺若有所思:“又或者……他最终的目标其实还是我呢?”
毕竟她身上还有个隐藏设定,那个还没有来得及出场的反派。
她轻声道:“我倒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跟我说。”
“不担心宣阙会告诉他?”
“不会。”
岁沉鱼眉梢轻扬:“你对他总是这么肯定。”
“你又胡乱吃什么味。”扶诺正色,“我只是理性分析,宣阙就是个教不乖的小孩子,但亲近谁他是知道的,既然已经暗里告诉了他陆无暮在利用他,那他心里就会有数,除非他真的想把我送走。”
但他那个恋爱脑,不可能。
岁沉鱼又哦了一声:“你很了解他。”
“……”扶诺扭头,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后者轻笑:“难道我还要欢天喜地不成?他可是几次三番想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
“不是没让他抢走吗?我要是想走,你留也留不住。”
“所以你不想走。”
扶诺忍无可忍:“岁沉鱼你学绕口令去了是吧?”
大狐狸笑得止都止不住,微微俯下身:“诺诺,你在接受我吃味,还在跟我解释,为什么?”
为什么?
扶诺微楞,又着急解释:“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岁沉鱼轻轻点头,“我听你的,你别着急。”
“我没有急!”
“嗯。”岁沉鱼低着头,眉心舒展,“好,你不急,我急。”
啊啊啊啊这个可恶的大狐狸!
扶诺没有再打算跟他纠缠下去,她画了个传音符转移注意力:“大师兄,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不太好。”孟怀声音很沉,“这些魔修比以往更为猖狂。”
这个往常就是以前了。
“皇帝哥哥呢?”
孟怀顿了顿:“民心不稳,陛下正同我们一道。”
果然,以陆怀朝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
扶诺说:“我跟岁沉鱼马上已经结束了。”
“魔界那边如何?”
扶诺沉默片刻:“若是不出意外,宣阙很快就会把魔修都召回去,在我们到之前,烦请大师兄看好皇帝哥哥。”
所有的主角之中,唯独陆怀朝的修为最低,却也最优柔寡断。
“可。”
魔修作乱的地方十分不稳定,他们神出鬼没,从不与仙士缠斗,循着哪里有缝就往哪里钻,这都是老油条了。
所以这才让陆怀朝和九元界头疼,但凡正正经经打一场也不至于这么束手无策。
众人只能哪里更为骚动就前往哪里,十分被动。
此时他们都已经离开了皇城,扶诺想了想,道:“大师兄,去阳塘镇。”
此话一出,孟怀那边静了许久。
扶诺知道他在顾虑什么:“那人把你引进地井,此时又将皇帝哥哥引出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孟怀嗯了一声:“若去了阳塘镇,岂不是更合他的心意。”
因为陆怀朝就是在那出事的。
扶诺说:“但他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在他预想之前就去了。”
陆无暮想方设法把大家引过去,怎么又会想到所有人都先去了呢。
“他……”孟怀问,“是何人?”
“还未证实。”扶诺说,“待我来阳塘后再说。大师兄,不要同别人说,即便是皇帝哥哥都不要说,你只管说我与宣阙一刀两断了就成。”
断了传音,扶诺回头看向岁沉鱼。
后者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一定在打其他主意,过去她每每有什么想要的,就会这么看着自己,好像许久都没见到过这个眼神了。
他问:“要如何?”
“岁沉鱼,你想要我吗?”
“……”
岁沉鱼被她直白地问得有些发蒙,素来处变不惊的脸色有一丝的错愕,再不确定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很诚实的回答了:“想。”
意识到自己回答得有点快,堪堪回神:“然后呢?”
扶诺说:“把我绑走。”
岁沉鱼视线移到她的手上:“绑?”
“像宣阙那样把我绑走,逼我同你决裂。”
岁沉鱼不是很喜欢决裂这个词:“理由。”
“他曾隐晦地问过我要不要回去。”扶诺说,“但我不走到绝境是不会放弃什么的。”
岁沉鱼明白了:“所以我是绝境?”
“你是我师尊,是与我关联最深的人。”扶诺耐心给他解释,甚至还主动抬起自己的双手,“若是与你都决断了,那我就孤立无援,到时候我要是答应同他一起回去,那我与他就是一处的了,所以你要逼我跟你生气。”
“喔。”岁沉鱼忍俊不禁,不止从哪掏出来一根细绳,一点点的将她的手腕缠住,“所以在你心里,我是你最在意的人了。”
“……这是重点吗?”
“是。”岁沉鱼温声细语,“这决定了我要如何逼你,如何绑你。”
“什么?”
那细绳想来又是他从其他地方寻来的宝贝,只要一缠上就丝毫动弹不得,越动越紧。
岁沉鱼虚实一体,移到了她身前,眸中情绪不明:“若是最普通在意,那我不需要多动手,你便就会生气。”
“但若是最在意。”他微微勾唇,俯身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那我就要过分一点,不然别人也不会信,是么?”
他声音几可不察:“猫崽,我要过分一点吗?”
扶诺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但岁沉鱼却抬手覆在她的后脖颈,压住:“嗯?”
“你…”扶诺狠下心,“要…”
得到扶诺的答案, 岁沉鱼愣了一下,而后唇边笑意一点点漫开。
他将头轻轻埋在猫崽颈间,闷声笑出来。
呼吸洒在自己的脖子上, 扶诺无意识将自己的脑扭到另外一边:“你笑什么?”
“不能笑?”岁沉鱼看着眼前白皙的脖子,眸色微暗,笑意不止,“猫崽, 你没有躲。”
“不是要给他们演戏吗?”
“现在没有人也要演?”
岁沉鱼本就不是个善于自控的人, 一般有什么事想做就立马做了, 对待猫崽的耐心是史无前例。
现在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还给了他特赦, 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特赦,说明对她过分她是能接受的。
只要想到这个他就愉悦, 心随意动, 他用比较轻轻蹭了蹭那近在咫尺的白嫩脖颈。
面前的人身体微微一僵,后背忽然挺直,像是要把自己脖子送上来一般。
岁沉鱼眸色愈发深沉,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的指尖掐入了指尖才止住了心底的蠢蠢欲动, 将自己的脸移开了些许。
“若是你不能忍受, 跟我说。”他哑声说。
扶诺这才看清他眼底的暗色,像是被灼到一般心底微颤。
岁沉鱼让自己在她的安全线之外:“去哪?”
扶诺说:“你的老巢。”
闻言岁沉鱼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直到被带回沉山后, 扶诺才明白他看自己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那些兔子又生了一窝, 她着急忙慌将小兔子们分家,装作不在意地问:“你不是说这里是我家, 不是你家吗?”
岁沉鱼笑了笑:“我没有家。”
扶诺动作一顿,又听他说:“若是你准,那这里便是了。”
“你想得美。”扶诺没好气道,“当初是你自己不要的。”
岁沉鱼笑意浅了些,却也顺着她的话:“嗯,是我错了。”
将小兔子们分开,扶诺才转身:“那你之前都在哪里闭关?”
“没有闭关。”
没有?那他几个月都在哪里?
“我想适应见不到你。”岁沉鱼说,“但不到两日就放弃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扶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所以他才会实时知道自己修为遇到了什么瓶颈?才会每一次都那么及时把修炼手册放在她身边。
他所有的事都听得到也见得到。
“那你怎么想通的?变成兔子跟我走。”
“你说你要走。”岁沉鱼说,“比起你让我觉得失控,我更不能接受你走。”
这一瞬间的扶诺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让岁沉鱼那么坦诚,导致她现在每次听到这些话都有些不太适应。
他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来的?
她气势汹汹走上前,十分蛮横不讲理:“反正我不管,现在这里是我家了,我是主人。”
“嗯。”岁沉鱼轻笑,“那请问这位主人,我能暂时在这儿落个脚么?”
他还真是什么都能屈能伸。
“看你表现。”扶诺推开小门进了洞府,这一次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察觉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她稍稍回过神:“以后我一定会把这里填满的。”
如果自己能好好活下来,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好玩的回来做个纪念,这样才能不枉来这儿世间走一遭。
脑袋上被人很轻地揉了一下:“好。”
说回正事,扶诺坐下来:“半日后大师兄一定会来信问我为何还不到,到时候你要将这传音符烧毁。”
这样才能让对方发现异常。
岁沉鱼随意地点了下头。
果不其然,半日后孟怀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正是在这关键的时候,他对一丝一毫的异常都会特别敏感。
诺诺如今跟师尊在一起,说半日后到理应不会有任何差错,就算不到以她的性子也会传个音,只是日头渐落,她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陆怀朝见他满脸愁容,问:“怎么了?”
“诺诺还没到。”
之前陆怀朝就听他说扶诺就快来了,一直到现在都在等着,托皇兄把那小玩意儿送过去她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也是让他有些着急。
陆无暮从旁边走过来,也不知听到了多少,关心着说:“问一问吧。”
孟怀正有此意。
几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画完了那个符。
直到符要燃尽都没有回音,孟怀正要再画一个,那符却忽然灭了。
他心头一跳,立刻收回手。
见他表情更不好看,魏听云担心问:“怎么?”
孟怀皱眉:“被人断了。”
说话间他又迅速再画了一道,这次那边传来了声音:“岁沉鱼,你疯了吗!”
岁沉鱼?!!!
几人脸色骤然一白。
陆怀朝登时急道:“诺诺,你怎么了?”
另一头传来一声低笑,那声音不徐不疾的,一听就是天不管地不管的岁沉鱼:“别等了,你们想去的想要的只管自己去拿,从今日起,猫崽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任何一件事,生也好死也罢,她都只能是我的猫,哪里也不能去。”
“岁沉鱼你放开我!”
“嘘。”岁沉鱼像是止住了那边的声音,“乖一点。”
刹那间传音符又被断掉,至此之后不论孟怀再怎么试都再无动静。
魏听云还没反应过来:“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听这声音,却觉得师尊有点恐怖。
严子众瞪大眼睛骤然想起:“上一次诺诺这么生气的时候,是不是在苍北遇到宣阙?”
宣阙?岁沉鱼?
几乎是瞬间几人就想到了在皇城时,岁沉鱼与宣阙的对峙。
“不会吧。”严子众颤颤巍巍,“难道界主对诺诺也……有那种心思?”
这有什么难道的,岁沉鱼还对其他人那么特殊过吗?
可魏听云还是有些不太懂:“师尊不是这样的人,他对诺诺百依百顺,怎么可能强迫诺诺呢?”
“是啊。”谭明疑惑,“界主说什么哪里都不准去是什么意思?我们想要什么?我们什么都不想要啊,这不是在这边扫除这些魔修吗?”
只有陆无暮脸色微微变了:“我们得把扶诺找回来。”
魏听云对自己师尊十分放心:“师尊不会伤害她的吧……”
“会。”陆无暮道,“岁沉鱼就是个疯子,他什么做不出来。”
陆怀朝愣了一下:“皇兄?”
虽然作为妖的岁沉鱼参不透,可他同时也是九元界界主啊。
陆无暮看了他一眼:“你也糊涂?这次岁沉鱼跟扶诺去了魔界,想必是听宣阙说了什么,不然怎么会发疯,你们想想,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所以宣阙和岁沉鱼都想把扶诺留下来。”
发生什么事……
几人心下一惊,如果要说有什么奇怪的,那就是这一世扶诺的突然出现。
若是按照以往那样的发展,再往下走,他们又该再次陷入轮回了。
且不说这一次能不能改变命运的轨迹,最后孟怀还是被卷入了地井,宣阙也变本加厉让魔修困扰人界对立……
要是这么下去再次轮回,扶诺还会不会再出现?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可岁沉鱼怎么会知道这些?宣阙会说吗?
就在这时,原本围绕在整个阳塘的魔修居然缓缓撤出了整个镇。
几个弟子着急地跑上来:“陛下,上仙,孟师兄,不少魔修都退了。”
“退了?”陆怀朝问,“为何?”
“我们抓住了其中一个。”一个弟子喜道,“说是魔主宣阙下的令。”
扶诺才从魔界回来,宣阙就下了令。
“看来诺诺想到了什么办法。”孟怀沉声道,“她一直都很信任师尊,若是师尊也知道了…”
现在陆怀朝还没出事,可宣阙就已经先退了一步。
可岁沉鱼那性格,怎么可能退。
“办法?”陆无暮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几人都没说话,但陆无暮却摆手:“罢了,当下之急是要先把扶诺从岁沉鱼手中救下来,你们可知岁沉鱼会在何处?”
他行踪不定,哪里会有人猜得到。
严子众道:“不是说他过去都在沉山么?诺诺还说那是他们家来着。”
陆无暮沉着脸转身:“那就先去沉山。”
此时的沉山,扶诺刚把自己储物戒里那些存粮拿出来吃饱,趴在桌面有些昏昏欲睡。
本来她就在特殊时期,这几日更是奔走劳累,以她的天性来说都快要到极限了,岁沉鱼将她的脸托起来,点了点她的眼睛:“睡吧。”
扶诺摇头:“他们估计快到了。”
“不影响。”岁沉鱼笑道,“你既然是被我强制抓来的,我自然要想些法子让你没有办法可以逃脱。”
“可……”
岁沉鱼微微抬眸:“把精神养好才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好像也是,既然有岁沉鱼在,扶诺也就没有再担心。
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尤其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才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见她睡熟,岁沉鱼才弯了下唇,将人抱在怀里。
闻到熟悉的味道,扶诺下意识蹭了蹭。
不到两个时辰,洞府外就传来了声音,但岁沉鱼却动也没动。
大家闯进去的时候,就见岁沉鱼悠然坐在洞内的一张软塌上,九条尾巴张扬肆意地将他怀里的人圈住,隔出一方天地来,而怀里的人闭着眼像是已经晕了过去,一点反应都没有,柔弱无骨,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怀中人的头发,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那张白皙的脸,像是在与之缠绵交颈。
众人被这一幕刺激到了,一时之间居然忘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