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能想象殷卓当时有多么震惊。
“那白鹭呢?她不是也很像你死去的未婚妻吗?”
“俞二娘子就是阿茹,白鹭如何能比?”
“怎么不能比,不过是一个更像一点又恰好名字里有个‘如’字罢了!”崔凝知道说这话会触怒他,却仍是刺了一句。一个痴情长情之人是值得尊重,但若自身不能承受求不得的折磨而做出糊涂事就另当别论了,“世人多情却皆易忘事,所以痴情者众,而长情者甚少。”
殷卓听了她前半段话心中恼怒,可没想她竟然紧接着说出“痴情者众,长情者少”这样的话,正中了他的软肋,“崔大人倒是个明白人。”
“我明白又不大明白。”崔凝咧嘴一笑,“我在话本上看见这句话,突然就想起来了,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余私以为你是长情者众最令人鄙视的那种。”
“此话怎讲。”殷卓面上带着淡然笑意。他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像崔凝这样说话不客气的人了,开始难免动怒,但他本就擅长应对各种各样的人,知道了崔凝的说话方式之后自可以从容应对。
崔凝嗤笑道,“你对亡故的未婚妻难以忘怀固然是因为深情,可这世上悼念的方式各种各样,你偏偏选择用相貌相似之人来填补。终究还是因为你心疼自己多一些吧!”
崔凝设身处地的想像一下,她所依恋的二师兄。她所喜欢的魏潜,都不是任何人能够代替,纵然她会对那些与他们相像的人产生莫名的亲近感,但心里明白的很。
“你不明白,阿茹不仅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陪伴。”殷卓低低道。
崔凝点头。“我的确不明白。所以呢。俞织如可以替代阿茹的位置?甚至俞织如心里有了别人,你就容不得她活着?因为你的阿茹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殷卓猛地将琉璃杯摔到坪上,砰的一声闷响,琉璃杯未碎,他心里的火气骤然更旺。
崔凝往崔平香身边靠了靠,有恃无恐,“殷郎君要怪就怪你自己拿不相干的人抚慰伤痛。显而易见,你才不管那人是不是亡故的未婚妻,你更在乎的是你自己的感受。那我是否就可以由此推想,你因执念太深,眼里揉不得沙子,受不了俞织如看上别人所以痛下杀手?!”
“你!”殷卓满面铁青。看着她的目光几欲噬人,“我连只有三分像她的白鹭都温柔以待,又怎肯伤俞二娘子分毫!”
崔凝立即逼问,“刻着白矖的流云钗是怎么回事?种种迹象表明,俞织如心里根本就不喜欢你,更甚至不知道你是谁,那半根钗为何会出现在她手里!”
“那是我送给俞织馨的东西。”殷卓面上浮现一抹怪异的冷笑。“她自小就喜欢从姐妹手里抢东西,我就知道钗到了俞织馨手里,她一定会抢。”
与其硬塞给她,不如让她自己动手去抢。
“恕我才疏学浅,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青心站在一旁,看着崔凝的侧脸,心中震惊不已。殷卓是被情绪左右,当局者迷,青心却看得明白,他们两个人的话题走向一直被崔凝掌握,她知道戳殷卓心里哪块地方最痛,利用他的情绪引导着话题,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女孩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而殷卓好像也明白了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只是急促的喘息着,不再说话。
崔凝再一想,讶异道,“你不会……觉得她这样做是在乎你吧?”
殷卓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拈了一片密瓜放入口中,窖藏一冬的密瓜已经流失了许多水分,口感远不如当季,香甜冰冷入喉,他只觉得整个心口都是冰凉的。
“俞织如死了,被人剖尸,不,经衙门里一名技艺精湛的仵作检验,她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割得皮开肉绽,肠子流的满地都是。你能想象到吗,她的脸还是那么美,藏在盛开的迎春花丛里。”崔凝边说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殷卓面色逐渐变得苍白,眨眼之间连唇上的血色都已褪去。
“殷郎君跟我回衙门候审吧。”崔凝道。
“人不是我杀的。”殷卓声音微颤。
崔凝淡淡道,“时间这么恰好,俞织如死前的几天你让人假扮自己带领商队离开长安,自己躲在这里;就这么巧合,她身上绝大部分地方都被破坏了,唯有最像你未婚妻的脸还好好的;你自己明明说对未婚妻此情不渝,又说俞织如就是阿如,可她惨死,你竟然端坐于此,并无哀痛之色;还有那可疑的流云钗;此般种种,殷郎君想必得同衙门合理解释一番才行。”
崔凝令两名护卫驾起殷卓,直接送到马车里去,自己则占了崔平香的马,让她坐到车夫旁边。
崔凝虽还不太会骑马,但会驱马慢行。
几个护卫把殷卓送进监察司看管,崔凝则带着崔平香、青心等人返回俞府。
“大人,那殷大朗确是凶手?”崔平香问。
崔凝发现崔平香很看不惯自己装傻发嗲,于是揉着脸颊道,“嘤嘤嘤,不知道呢,好烦恼啊。”
崔平香嘴角微抽,辛苦的维持着快要崩裂的表情,“请大人注意形象。”
“本大人的形象便是如此,有谁不服!”崔凝瞄了一圈其他护卫,见个个都低下头表示臣服,满意的点点头,“崔平香你学着点。”
“至于凶手么,殷卓身上的疑点很多,但也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某个很厉害的人说,破案要讲证据。不过就目前殷卓的嫌疑来说,扣押他足够了,就是殷氏告到陛下那里也没理。”
护卫们不太懂破案,但说起某个很厉害的人,大家都是一脸了然。
“大人。”
一行人方在俞府门口下马,赵捕头便急匆匆的迎上来,“俞府二房跟大房闹起来了,俞尚书说是家事,把咱们都撵出来不让进。”
难道是东窗事发?俞大郎将二房所有姑娘都祸害个遍,闹起来都是轻的,这事要是搁在脾气大的人身上,非得将那俞大郎碎尸万段不行。
只是,事情也太过巧合了吧?
但是在哪儿呢?
殷卓可疑,俞织馨可疑,俞大朗也十分可疑,相比较之下,这三人之中殷卓和俞织馨最有杀人动机。
先不说殷卓,那俞织馨一直被人压着一头,很有可能过度隐忍最终因情郎被抢而爆发。
“先不管他们家的事,严密监控俞府所有嫌疑人,我们现在立刻去审问俞织馨。”崔凝自接触这个案子以来,给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监察”,一切以衙门那边意见为主,这还是头一次主动指挥查案。
赵捕头毫不犹豫的应声,“是。”
崔凝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向赵捕头说明审问突然决定俞织馨的原因,赵捕头亦将查到的消息禀告她。
待两人在花厅里坐下,彼此交换完消息,俞织馨也恰好带到了。
崔凝这一回看的仔细,眼前的少女还是那一张素淡的容长脸,凭良心说实在称不上十分漂亮,可是只单单看她,多少也能赞上一句温婉清秀。
即便俞织馨如此平凡,但和俞织如一同出现的时候绝对不会被人忽略,因为多数情况下她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而俞织如也都会笑盈盈的对初次见面的人说“我们是双胞胎”,闻言者无不惊讶。
崔凝犹记得第一次知道她们是双胞胎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没有见过长相如此不同的双胞胎,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可这些对于天生爱美的少女来说是很残忍的吧?
“俞三娘子坐吧。”崔凝不由放缓了语气,因为她刚刚从赵捕头那里得知。俞织馨和俞织如的差距不仅只有相貌而已,俞织馨生下来的时候就瘦弱残缺,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平时都靠鞋底的厚薄来平衡走路姿态。
而这种残缺并不是简简单单垫个鞋底就能解决的,崔凝看她走路的姿态与常人无异,便知她为了练习走路必然付出常人难以体会的努力。
俞织馨面色惨白,眼底带着暗青色。闻言低低道了声谢。挨着胡椅边沿坐下。崔凝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如惊弓之鸟般慌忙垂下眼帘。
“俞三娘子,说说你姐姐的死亡吧。”崔凝没有直接审问。而是先闻起她的感受,“她死了,你有什么感觉?”
崔凝心里更倾向殷卓是凶手,毕竟如果俞织馨真的不堪压力而动手。她不该憎恨俞织如的美丽吗?她若是泄愤,怎么也得在那张美丽的小脸上划几刀吧?再者。俞织如受虐的初始地点并不是在迎春花丛附近,俞织馨一个瘦弱残疾的闺阁女子,不一定有能力胁迫或者挪动受害者。
或者,是合伙作案?
“姐姐被害。我、我自是悲痛。”俞织馨声音虚弱无力,带着浓重的哭腔,仿佛再多说一个字便能晕过去。
“大人。魏大人来了。”门口护卫道。
崔凝正愁的慌,闻言喜形于色。立即起身出去,其余人也都跟着出门迎接。且不提私下里的关系,魏潜是崔凝的上峰,迎到门口是基本礼数。
魏潜没有穿官服,一身黑色袍服,在金灿灿的夕阳之中缓步而来,像极了崔凝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只是褪去了几分青嫩,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五哥。”崔凝抛去端了一天的官架子,欢喜道,“你怎么来了?”
魏潜冷肃的面容便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出去办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说话间,目光从俞织馨身上掠过,笑意更深了。
崔凝没有错过他的表情,一定是自己寻对了方向,所以五哥才会笑的这么开心!崔凝心中不禁一喜,看来此案凶手不管是不是俞织馨,她都脱不了干系。
崔平香眼见一高一矮站着的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很般配,也不知道老主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像魏潜这样沉稳严肃的人本就显得比实际年纪大,崔凝偏又身量纤细,面容显得稚嫩,崔平香觉着,崔凝叫魏潜一声“五叔”都使得。
她正腹诽的开心,魏潜冷不丁一的一眼瞟过来,目光有如实质一般,看得她心惊不已!
崔平香是武功高手,自是知道一般人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这魏潜必然也是个练家子,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因为师傅说过,真正的高手,看你一眼你就已经死了,崔平香对师傅的话深信不疑。
那位玄乎乎的师傅说的话不知是否可信,不过崔平香这回倒是想多了,魏潜半道习武,自然比不上她这种打小苦练的人,他那个看似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谁谁都心惊,毕竟这世上谁没有秘密?
入厅中落座,魏潜官职最高,自是坐到了上首。他端着一盏茶安静坐着,屋内的气氛却变得莫名紧绷,独有崔凝一个人反倒轻松自在了。
“魏大人,你也了解这案子的大概,不知有什么高见?”崔凝眼巴巴的望着他,显然不是客气。
魏潜把茶盏放到几上,看向俞织馨,“自小就有个姐姐处处比自己好,但你并不气馁,用努力弥补自己的不足,开始你并不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每当姐姐故意引导旁人去拿你们做比较的时候,你虽然会难过伤心,但你尽力安慰自己,不让内心那种不平衡破坏姐妹情分。可是人都会变的。你遇见殷大郎,他哄去了你的心,教从未奢望过情爱的你沉沦不能自拔,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那个人一定经常在你面前提起俞织如,很快你就发现原来你以为的爱恋,只是他想接近并得到你姐姐的一个游戏。”
“你的仇恨慢慢酝酿,直到有一天,你姐姐抢了情郎送给你的簪子。你当时很愤怒,恨不得撕碎了她,却不敢告诉她,这是情郎送的定情之物。你的姐姐一直从你手里抢东西,你觉得,你的情郎那么优秀,身份那么高贵,如果姐姐知道了,定要抢去。你长这么大,处处容忍,可是唯有这一样不能退让,因为爱恋,还因为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其实你并没有想过要杀她,只是想要毁了她,让她不能生孩子。你把她哄到一个僻静处,灌她喝下一碗迷药,把含有大量麝香的药丸塞进她的阴部,可是你姐姐还是处子,药并不是那么好塞,你慌乱之下弄破了她的身子,这时候,你忽然不害怕了,甚至从中感觉到一丝快感……”
俞织馨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之声扰得她心慌不已。
崔凝看向俞织馨,只见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浑身止不住颤抖,像是秋风里簌簌落下的枯叶。
魏潜却似看着空气一般,漠然道,“人证、物证我都带来了,俞三娘子要见见吗?”
“不必了。”俞织如闭上眼,神情似痛苦又似畅快,“是我。”
崔凝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俞织如这么轻易就承认了。一般真凶不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何况魏潜都还没有把证据拿出来。
“你说的都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杀死她,可是那一刻我控制不住自己……”她睁倏然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面色惨白如纸,目光惊恐,“我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这样……”
她捂住自己的脸,哭的伤心欲绝。
哭着哭着,俞织馨仿佛想起什么,忽然抬头,急急道,“我没有杀她!真的!我真的没有杀她!”
崔凝乍听此话觉得荒唐,现在又否认是不是太晚了?但转瞬间她便明白了,“你是说,你对她施虐,却没有下杀手?”
“我没有杀她,是,他说的都对,我用药了,我还用针扎她了,我那时满心畅快,但是、但是我看见那么多血,那么多血……不知道怎么办,我跑了,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把她扔在迎春花里面。”俞织馨根本没有听见崔凝的问话,脑子一团乱,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大概证实了崔凝的想法。
“我知道你没有杀她。”魏潜笃定的道。
“你相信?”这句话对于俞织馨来说无疑就像在死地之中看见一丝曙光拨开混沌照了进来,“对,对,你什么都知道!我真的没有杀她对不对?”
这个时候,满屋子的人都迷糊了。俞织馨一会承认自己对俞织如下毒手,一会又说人不是她杀的,这下子又不确定起来?难道是疯了不成?
魏潜看了崔凝一眼,示意她来问。
崔凝顿了一下。缓声道,“我们都愿意相信你,可是毕竟都没有亲眼看见,你好好想想,那天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俞织馨眼神没有焦距。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思绪也随着言辞慢慢清晰起来,“那支钗,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收好,生怕被二姐发现。我早就知道,我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手里留不住三天,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抢过去。魏大人说的不错,我一直忍着,尽量让自己不计较,可是上天那么不公平。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偏偏处处捉弄于我!我不平,不平……”
她已经不再流泪,只有满目迷茫。
那天晚上,她趁人不注意悄悄对俞织如说自己发现针线房里有个密室,里面是两个纺娘织的天衣,华美异常,似乎是母亲私底下偷偷为大姐准备的嫁衣。
有种蚕天生吐彩丝,万中无一,而且如此稀少的蚕所吐得丝颜色又有不同。想要集齐够织成一件衣服的彩色丝线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钱财和人力,更何况,传说中的天衣,整件衣服没有一丝接缝。浑然天成,织布手法奇特使得整件衣服散发自然的光晕,就如同仙女所着的仙衣一般!
俞织如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肯定会按捺不住,当晚半夜偷偷一个人摸到俞织馨房间,威逼利诱的拖着俞织馨带她去看天衣。
俞织馨在此之前早就药晕了房里的侍婢,而俞织如当时兴奋的厉害。并没有注意到侍婢竟然睡的这么死。
春季的夜晚尚有寒气,俞织如带着寒气跑进屋来,俞织馨便自然的到一旁去下架在火盆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浑然不知,这个平日唯唯诺诺的妹妹竟然起了歹心。
俞织如毫无防备心的喝下热水,浑身舒坦了很多,兴致勃勃的催着俞织馨带自己去针线房。
姐妹两个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俞织如握住了俞织馨的手,手心里热热潮潮的,让俞织馨产生了一丝依恋一点犹豫。
进了密室之后,俞织如果然看见织布机上有织到一半的布,两人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密室里的烛火,就这晃动的火光,看见了天韵光华的大红丝绸,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而俞织馨注意力并不在绸缎上。她从背后看着俞织如那一头漆黑光亮的秀发,低声问道,“姐姐,你总是抢别人东西,心里没有一丝不安吗?”
俞织如喝了那杯家了迷药的安神茶,此刻已经有些恍惚,却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绸缎,甚至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抚摸,闻言动作一顿,回头笑望着她,“你见过我抢别人的东西吗?”
俞织馨一怔,是的,姐姐很少去抢别人手里的东西。她们都是庶女,俞织如也并非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俞夫人待这些庶女说视如己出都不为过,但俞夫人不同俗务,稍有些胆子的奴婢都敢暗地里克扣她们的份例。
后来俞织如凭着模样好嘴又甜,被老夫人带到自己屋里去养着,身份就明显与俞织馨拉开了,可是俞织如犹嫌不够似的,凡是夫人给了她什么好东西,俞织如都要抢去,这让她日子越发艰难了。可俞织如拿她的东西去玩了几日便厌弃一旁,也不提还给她。
眼下俞织如含笑说着这句话,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股火气从心口直窜上脑门,方才不忍和犹豫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眼睁睁的看着俞织如药性发作,一头栽倒在地上,她怒气冲冲的扯掉她的衣服,将藏了许久的药丸往俞织如下面塞。
这种药丸药性猛烈,用水化开灌入,保证小半个时辰再让它流出来最好,起初那一两天可能会有残余褐色药渣排出,但量很少,一般女儿家不会因为这点子事慌忙就医,毕竟是羞耻之处。待过了那两日,受药者身体变化只有在月事时才会有所体现。
只是俞织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不容易得来这东西却不知怎样用,再加从没有加过女子的下体,带着怒气胡乱塞一通,竟是伤了俞织如。
眼睁睁看着这个往日趾高气昂的人躺在地上,俞织馨前所未有的畅快,想到俞织如刚刚那句理所当然的话,她心中愤恨,往日的仇恨都一股脑涌了上来,随手拿了篮子里的针线便是在俞织如隐秘处一阵狠扎。
剧烈的疼痛让还在昏迷中的俞织如抽动起来,俞织馨猛然回过神来,却见血流到了脚下,登时脑子炸开似的,再也不记得下面的事情了。
之后她就记得自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抹了迷药的杯子使劲洗刷干净,水泼在院子里的一株香樟树下,然后把自己藏进被子……
做完这一切,俞织馨觉得自己好像安全,疲惫席卷而来,她睡了美美的一觉,还做了梦,梦里有俞织如,她们两个人小时候羡慕大姐院子里的秋千,便撵了侍婢婆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偷在香樟树上绑了绳子,做个简易秋千。那时候她还没有学会像平常人一样走路,行动颇为不便,俞织如便使了吃奶的劲儿把她抱上秋千让她先玩。
荡起来的时候她得哇哇乱叫,引来了侍婢,气得俞织如直跺脚。
这件事告到母亲那里,两人被说教了一顿,后来母亲还是命人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可俞织如却好几天没有同她说话。
俞织馨在醒来的时候仿佛把昨晚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直到在迎春花丛里看见俞织如那张惨白发青却依旧难掩俏丽的脸……
俞织馨不记得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清楚记得下身一股热流涌了出来,直至进屋里才发现裙子已经被血弄脏了。
俞织馨很慌张,昨夜的画面支离破碎的涌出来,她瞒着侍婢脱了裙子藏起来,后来被莲香发现才叫人拿出去洗了。
这两日她整个人浑浑噩噩,旁人都当她受了惊吓,抑或因为姐姐惨死而伤心失了魂,毕竟常有传言,双胞胎是心是相连的,没有人知道,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当父亲冷着脸质问血衣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立刻否认,她怎么会杀了姐姐呢?不会的。
对,她一次又一次自我催眠,自己没有伤害过姐姐,最后深信不疑。
但魏潜一番猜测之言揭露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逼着她不得不再次想起那天的事情。那一刻,就像心里筑起的坚固堡垒轰然倒塌,她就像是一只突然失去了壳子的蜗牛,慌张,脆弱的不堪一击。
绝望如涨潮般将她淹没,濒死之感令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已经走到尽头了。
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杀害姐姐。
从看见血的时候到回屋这段时间,这么重要的时间,她居然什么都不记得。
俞府的闹剧还没有结束,俞织馨便被下了大狱。
崔凝心情沉重的跟着魏潜走出府,坐上马车的时候闷闷的问,“五哥不是说让我自己破案吗?为何又突然出手?”
魏潜并不是突然出手,他一直在暗中调查,经历对于崔凝来说很重要,但她办的第一个案子,不能办砸了。
魏潜沉吟一下,“俞府这桩案子,看似内宅恩怨,却牵扯出了一些事,速战速决是上策,我不想你介入太深。”
“怎么又牵扯到其他了?”崔凝疑惑道。
“你记得俞织馨说过的天衣吗?”魏潜问。
第185章 五哥美貌要倾城
崔凝经他点拨,恍然道,“那天衣的每一根丝线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巨大,说价值连城亦不为过,俞尚书得贪墨半个国库才舍得把这大把的钱财费在一件衣服上吧!”
魏潜笑着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即便织就天衣,俞尚书也绝不敢拿出来示人,他又是何必在这上面费心耗才呢?”
“你是说……俞尚书是帮别人办事?或者他想秘密巴结谁?”崔凝很享受他的服务,主动把脑袋凑上去,头挨着他温热的掌心,崔凝觉得自己仿佛聪明了几分。
俞尚书想巴结的那个人必然不可能是皇上,否则这边衣服拿出来,那边他就得下大狱。他一个号称清廉的户部尚书,哪里来的这巨财?贪了皇帝的国库去巴结皇帝,除非脑子进水了。
“谁值得他这般巴结?”崔凝心里隐隐有几个人选,“说是大红色,莫非……”
太平公主?上官?
太平公主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国家大事上也总少不了她的影子,当今陛下是女帝,焉知将来不会传位给公主?
可是这也说不通吧,就算太平公主真的有望继承皇位,俞尚书在未来的陛下心里岂不是留下了一个巨贪的形象?送衣服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再说上官婉儿,整日在陛下眼跟前,岂敢把这样一件衣服穿出来?
“莫想了。案子破了你就回监察司吧。”魏潜发现自从崔凝去了衙门,他身边就少了一条小尾巴。做什么事情都不得劲。
他嗅到其中危险气息,便迅速插手案件,但其中也不无私心。
“案子破了?可我觉得凶手不止俞三娘!”崔凝瞪眼,似乎是在质问他怎么可以这样草率。
魏潜笑得愈发开心,他的小姑娘生起气来也这么可爱。
崔凝想到魏潜想来稳重靠谱,拉着他的衣袖。颇为泄气的道。“我查了两日都没有一点眉目,你却一下子就揪出了俞三娘,哼哼哼……”
崔凝靠在车壁上,一脸的了无生趣,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偷瞄魏潜。
魏潜安慰她,“有时候站的远反而看得清楚,你在俞府,线索与各种各样的琐事混杂在一起,难免会被扰乱视线。”
崔凝的确有这种感觉。很多异常消息涌现,让她分不清哪个有用哪个没用,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崔凝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我总觉得,有人在控制我查案的方向。准确的说,好像是某个人蓄意误导我查案的方向。”
“你认为会是谁?”魏潜一点都不惊讶,虽说拔了萝卜带出泥,但高门大户向来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能捂住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坦白,俞府的暗涌急而迅速的浮出水面。本来就不太寻常。
推动整个事件的人必是对俞府了解很深,多半不是外人,那么在俞家所有人之中,谁会在这场变故中得利?或者说这些事情碍了谁的事?使得这个人不惜一切的想要揭露?
崔凝仔细想了一遍,首先有嫌疑的就是二房那几个被俞大郎污了身子的人。
大唐女子多奔放,婚前**、婚后养小倌的不在少数,但也并非全是如此,以世家为首的士族们就十分反感这种作风,自家若是出了此等败坏门风之事,定然是要不惜代价死死捂住。
俞氏怎么也个士族,二房庶女全都**,眼看就是要出阁的岁数了,有一两个还定了人家,洞房之后事情肯定要败露,她们如何不恐慌?说不定就拼个鱼死网破呢!
再说俞大郎,正常人怎么可能捅下这么大篓子?若是喜欢自家妹子,只祸害一个,到时候也好收拾,他却如此胆大包天,像是疯了一般,一个接着一个亵玩,且目前知道的还只是二房庶女,三房那边还不知如何呢!
崔凝想了一圈,摇摇头,“想不通,我本来想可能是二房某个庶女?但又想到,若这庶女有此等本事,想必也不会被俞大郎那个禽兽得手,又谈何报复?”
“五哥,今天二房跟大房打起来了,我看多半是因为庶女**的事,你说若真是如此,是谁把消息透出去呢?”崔凝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早就命人把知晓此事的姨娘看在院子里静养,消息不太可能是从她那里传出来,如此说来,俞府还有旁人知道这件事。”
俞大郎和俞尚书不会到处宣传这等龌龊事吧?那俞夫人又是个糊涂的,连自己丈夫的心意都不能看清一二,还指望她能看明白什么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