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不爱说话吗?”沈玉衡轻笑着,把下巴搁在了她肩膀上,面颊直往她侧脸上凑。
好喜欢贴着她,柔软又温暖。
“以前就很黏人,现在还是老样子。”柳云溪无奈地抬手挡住眼睛。
“看来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很喜欢你。”他把脸埋进她颈窝,满足的喟叹一声,“娘子,虽然我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但是我记得你给我的感觉,温柔踏实又令人安心,跟别人都不一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不容易挡住眼睛,刚有些睡意被他说几句话,又忍不住睁开了。
柳云溪看着头顶的星空,感受着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先前堵在心里的情绪瞬间消散了。
有他陪自己同行,无论前路是好是坏,她都没那么在意了。
深呼一口气,侧身重新背对着他,“睡吧,养好精神,明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想知道。”少年急切的趴上她的后背。
“不能等明天?”
柳云溪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不能,现在不告诉我,我心里总惦记着,今晚上就睡不着了。”他眼神真切,对此格外认真。
“……那你问吧。”
在她无奈的应允中,少年开心的睁大了眼睛。
“我们是什么时候成婚的?”
“去年十一月,算下来,到现在还不足半年。”
不到半年,还是新婚啊。
少年放低了声音,视线悄悄下移,瞟了一眼她优美的腰线,还想再看一眼她怀了身孕的肚子,碍于视线被遮挡,没能如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这个孩子是我的吧。”
听到这一句,柳云溪倍感惊讶。
被自己的夫君这样问,好像是遭了无妄之灾似的,她赌气抱起双臂,郁闷答:“当然是你的,你在乱想什么,怎么会怀疑这个。”
不是怀疑,是好奇。
毕竟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按照常理,这个年纪成婚的男子不是没有,但属实是少数。
他不记得自己有做那种事的经验,越想越觉得脸红,可又被年轻的冲动驱使着,好奇的问:“如果连孩子都有了,那我们是不是有过那样的……”
话还没听完,柳云溪的脸就红透了。
这个傻瓜问的都是什么鬼话呀?若不是露天席地,不远处还有人在,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装傻,诱她进圈套。
忙转过身来捂住他的嘴,对着那张懵懂又无知的脸小声命令,“不许再问了,睡觉。”
“哦。”少年红着脸,乖乖答应。
只是看着心上人红润的面颊,凹凸有致的胸脯,他便懂得了很多,脑海中浮想联翩,身体都变得热了起来——有些事,真的会无师自通。
成婚不到半年就怀上孩子了,他和娘子一定很恩爱。
沈玉衡微笑起来,为此自豪不已。
在她低垂眉眼时,他悄声问询:“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嗯。”
柳云溪不看他,蜷缩起身体,再次闭上眼睛。
少年牵住她抱在身前的手,火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背,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嗯……”
柳云溪受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随他闹腾去了。
直到整个人都被他环抱在身前,身后是未熄的篝火,身前的少年热气腾腾的胸膛,暖得她很快就起了困意。
几乎快要睡着,可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过了好久都没移开,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头了,下一秒却又听到少年的声音满怀期待的在头顶响起。
“娘子,我想亲亲你……”
柳云溪咬紧牙关,伸手摸上他腰间,一手抓住了他腰间的软肉,拧了一下。
愠怒道:“不睡觉就去林子里守夜,再要胡闹,我就生气了。”
她快要困死了!
少年心虚地嘟起嘴,忍着腰间被拧的疼痛,小声安抚:“你别生气,我睡就是了。”
看她皱起的眉,也觉得可爱的紧。
他只在心里偷笑一下,就闭起眼睛,不敢再扰她休息。
寂寞的滚了滚喉结,抱着人往身上贴的更紧,在满心的欢愉中安然睡去。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京城的夜热闹而繁华, 暖色的光亮照在大街小巷,即便入夜, 也没有晚间的寂寥之景,春夜暖风袭人,走在街上的脚步都是轻松愉悦。
沉寂许久的三王府但今日好生热闹了一回,府邸里外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满了宅院,前来祝贺的客人坐满了院子。
王府大办喜事,迎娶顾家千金,前来府中祝贺的都是达官显贵,府中的下人都觉得沾了喜气, 脸上满是笑意。
在一众欢笑恭贺声中,一道孤独的身影从深院中走出来, 悄悄往主院去。
她实在太好奇了, 沈晏要娶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大家族出身的女子, 经历的事情少, 想来脾气应该也不会差——自己终究要在这王府里讨生活,只有知道当家主母是个什么脾气,才能对自己未来的前景有个把握。
柳依依想着,蹑手蹑脚走到了主院外, 理好了心情,正要装作来客进去院里, 要到新房中瞧一瞧。
走在院墙外,还没到门边, 就被迎面走来的两个丫鬟给喊住。
“哟, 姑娘今日倒是勤勉, 不在房里呆着, 怎么往这儿来了。”
大喜之日,丫鬟们得了红绸子装饰腰带,可她身上穿的还是从扬州来时捎带的旧衣服,在王府里待了许多月,除了吃食好些之外,旁的待遇都很一般。
沈晏跟她说,这样是不想让她在外太引人注意,她表示理解,可眼下看着丫鬟们腰间鲜亮的红绸子,总觉得扎眼。
她愣在原地不搭话,两个丫鬟却不是好相与的,早先被她为难过几回,后得知了管事女使的态度,如今对这个不速之客更没好脸色。
一人讥讽道:“这顾家可是武将之家,王妃带来的陪嫁丫鬟都不是好惹的,姑娘在这外头鬼鬼祟祟,当心给人瞧见,丢人现眼不说,还讨得一顿打。”
听罢,柳依依惊讶皱眉,“你不过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不过是个蠢丫头,先前还在她面前受奚落,今儿哪来的胆子敢说她的不是。
“奴婢是下人,姑娘就不是了吗?”小丫鬟满脸不屑,嘲讽道,“先前还能厚着脸皮装客人,如今破了身子又不收房,舔着脸待在王府里,连外室都不如。”
“你,你!”柳依依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抬手要打在丫鬟脸上。
巴掌还没落下,手腕被人抓住,冷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柳姑娘这是做什么?”
柳依依厌烦的扭过脸去,见是含秀,更加没好脸色,甩开了她的手,怒道:“我教训下人,用得着你管?!”
含秀从前就敢跟她顶嘴,如今王妃入府,柳依依在王爷心里的分量更轻,含秀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奴婢从前替王爷管家,日后也要协助王妃管家,今日是王爷的大喜之日,姑娘在这儿无理取闹,不怕王爷责备吗。”
柳依依听了毫不领情,恃宠而骄道:“王爷疼爱我,怎会责备我,倒是你们几个,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我不替王爷教训你们。”
这话说完,在场的几人都笑了。
两个丫鬟一边笑一边看她,丝毫没为她的威胁感到恐惧。
“你们笑什么!”柳依依不解,看着众人嘲笑她的样子,只感觉一直撑着自己的那股傲气,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感到愤怒的同时,也升起一股恐惧。
含秀平静的看着她,悠悠道:“王爷若是真疼爱你,收房做个妾室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如今正妻都入门了,姑娘还是个没名没份的外室,就别把王爷的真心挂在嘴上了,没的让人笑话。”
不说别的,单就梅妃娘娘那边透过来的消息看,就知道三王爷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这个女人的存在。
养在深宅里玩玩罢了,怎么可能会用心对待。
听罢,柳依依沉默了。
习惯了被人捧着宠着,在王府都能横着走,她一直对沈晏的爱深信不疑。
可如今他娶了别的女子,他的下人你也敢对她不敬,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处境。
她成了柳云溪!
像前世的柳云溪一样被利用被欺骗,直到那个男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做王妃做皇后的大梦,在这一刻瞬间坍塌。
仿佛溺水后重新上岸,再看眼前的事物,一切都不对劲了。
她对自己的好运坚信不疑,但也不得不吃一吃前世在柳云溪身上受到的教训——沈晏明明说他不爱柳云溪,为何私下要去纠缠她?明明说爱她,可又给了她什么呢?
柳依依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她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如今又得到了多少……
沉思时,几个丫鬟的嘲讽声依旧没停过,嘲笑她的愚蠢和自甘下贱。
片刻后,院里走来一道脚步,从院门里探出身子来看向这边,“你们在吵嚷什么呢?”
含秀一惊,恭敬回:“没什么,我们这就走了,给姑娘添麻烦了。”
那陪嫁丫鬟翻了个白眼,“再怎么说也是王府里的人,多少该懂些规矩,今日是我家小姐和你家王爷的大喜之日,最好别闹出事儿来。”
“是,姑娘放心。”含秀笑着回,转脸同两个丫鬟道:“都散了吧。”
说完又看向柳依依,“柳姑娘,你是要在这儿等着人再出来赶你,还是现在就走啊?”
如此无礼又高傲,戳得柳依依满心窝火,愤恨地骂:“一群贱婢。”
她转脸就走,越往里走灯笼越少,光线越发昏暗,联想到自己孤独无依的处境,忍不住落泪。
眼泪模糊了视线,直愣愣的往前走,闷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柳依依抽泣着抬脸,刚要开口骂他不长眼,见是沈晏的贴身侍卫,一腔怒火立刻憋了回去,移开视线,哭得梨花带雨。
院墙另一侧灯火明亮,二人背着人声躲在暗处。
穆山看着身前娇弱的小女子,想着她从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忍不住逗弄她,抬手摸了下她脸颊的泪痕。
“怎么了,哭成这样。”
柳依依抓住他的手腕,没有打掉,含着泪望向他,“王爷都不管我,你还来管我做什么。”
在她这儿吃多了晦气,一碰面就要被她数落,穆山没了逗弄的兴致,转身就走,“是啊,你只惦记着王爷,又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管你做什么。”
看着男人离开,柳依依只觉得委屈。
这府里人人都看不上她,如今连沈晏都要睡在另一个女人身侧,还肯正眼看她的,也就只有这个蠢男人了。
“喂!”她跟上去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喊,“你就那么狠心吗,安慰我两句都不行?”
粗糙的大手被抓住,男人脚步一顿。
他侧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湿漉漉的眼睛,“是因为王爷娶的正妻不是你,你才会那么难过?”
轻而易举被看破,柳依依自觉自己恐怕要失去沈晏这个依靠,不得不为自己找条后路。
她转了下眼睛,楚楚可怜的低下头哭诉:“什么正妻不正妻,我从来都不在乎,我想要的是他的真心,今日他成婚……我才发现,好像他并没有那么爱我……是不是我太傻了,听他几句许诺便把一生都托付给他,如今黄粱梦醒,悔之不及。”
一边哭着,身子软软的靠进了男人怀里,委屈的抹眼泪。
她长得不差,身段又好,美人在怀,很难有男人做到坐怀不乱。
穆山咽了下口水,故作正经的提醒,“我知道你难过,但也该注意些分寸,被人看到,可就解释不清了。”
没有被推开,柳依依知道自己成功了大半。
男人嘛,又蠢又傻还自以为是,从不会怀疑贴上来的女子是不是另有所图,只觉得自己能吸引到女人是了不得的魅力。
柳依依心中不屑,又因为方才在下人那儿憋了怒气,一想到今夜沈晏会与别人洞房花烛,就气的不行。
沈晏该不会以为她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就算他睡了别的女人,自己也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守节守心吧。
想要她做到这些,就该给她金银财宝,田产铺子,让下人敬他她她。
什么都不给还想让她守身如玉,做他的春秋大梦。
身子柔弱无骨的陷进他怀里,沙哑的哭腔在男人耳边呢喃:“旁人眼里只有王爷和那个顾家千金,有谁会注意咱们两个籍籍无名的卑贱之人。”
穆山身躯一紧,一把把住她的腰,提醒她:“你是王爷的女人。”
柳依依抬起脸来,指尖在他脸上滑走,“你倒是忠心,可也该想想自己的忠心是不是像我的真心一样喂了狗。”
“什么意思?”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能窥见天机?”
“可是你说的大都不准。”
“沈晏得权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你这个替他下黑手的人。”柳依依眼角含着泪,眸色早没了方才的委屈落寞,低声威吓,“他登基之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穆山抬手抓在她后脑勺上,强迫女人仰头看他,“你是在吓唬我?”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失去的了。看透他欺骗我的感情,还有什么必要替他守节。”
柳依依冷笑一声,手掌早已顺着男人的领口钻进他后背。
“你呢,你在怕什么?”
意味分明的挑//逗终于撩拨起男人□□,他把人拦腰抱起,往昏暗的房间里走去,将人甩在榻上,欺身而上。
低骂一句:“贱人。”
“走狗。”柳依依轻笑一声,仰着脖子,接下了男人压过来吻。
背叛、欺骗,这才是她擅长的。
在镇上停留两日,沈玉衡额头的伤结了疤,查明失忆的症结,还是在往日被灌的毒药上。
与此同时,柳云溪前几日写给娘家柳朝的信已经掺杂在青州往永州的送货船中,到了柳明川手中,再经由他手往扬州送去,一路送信的不是亲近之人,便是柳家的商船,才能确保信件不会落于他人之手。
两人单独回山崖边的小院里见了两位老人,随后回了军营。
最后的清剿已经结束,沈玉衡熟悉了柳云溪对他讲述的一些事后,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他是靖王,是军中的元帅,最重要的,他是她的丈夫,才选择担起责任来。
军队拔营回京,疾行进军,十日后回到京城。
军队转去南郊大营休整,沈玉衡同柳云溪在城门口分别,一人回王府,另一人进宫汇报军情。
勤政殿中,皇帝始终低头看桌上的桌上的奏折,任下跪的少年说了多么要紧的事,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沈玉衡不急不恼,恭敬地问:“父皇交代的事,儿臣都办妥了,不知父皇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皇帝依旧没有抬头,“你倒是勤勉,刚回京就到朕这儿来了。”
“父皇将重事交托给儿臣是抬举儿臣,儿臣不敢辜负父皇的期望。”少年跪在地上说话,极尽谦卑。
因柳云溪未对他说过有关他父皇的事,沈玉衡此刻看坐上的男人,只觉得与自己毫无相关。
没有期待也没有怨恨,只需要公事公办,作一副服从的乖巧模样,为了自己和云溪的前途,一时的忍耐又算得了什么。
许是习惯了少年从小到大的默默无言,乖巧懂事,除了流落民间时娶了个商女令人不耻之外,皇帝此刻在他身上也挑不出别的错处了。
越是对比,越是觉得少年的恭顺谦卑格外顺眼。
皇帝抬眉,悠悠道:“你倒是乖巧,也没什么野心,不像你三哥,已经娶了顾家的女儿,当真是有主意。”
沈玉衡对沈晏也没有别的印象,只听柳云溪说他不是个好人,更是自己强劲的对手。
心里念着分别时,娘子叮嘱自己的话,“好心”替沈晏分辩。
“顾家是武将之家,三哥与武将结亲也是为了稳妥父皇的江山。何况三哥早就想与军中的将领结交,如今能与顾家结亲,也是得偿所愿,日后便更有心替父皇分忧了。”
皇帝脸色越发难看,“你不必提他找借口。”
“儿臣失言。”沈玉衡低着头。
看他卑微的姿态,皇帝无奈叹了口气,只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
皇帝不喜欢太子懦弱,又碍于皇后和太傅一派的太子党势力太大,不好直接废掉太子,才暗暗培养贤王来分割太子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便立贤王为储。
这才几年的时间,太子不在朝堂上出力,自己计划很顺利,却没想到贤王也是个不老实的,渐渐露出马脚来。
沈晏背地里联络官员、结党营私,做的比皇后和太傅还过,先前借着贪腐的案子罢了他的官,是想给他个教训,让他安分些,没想到他的野心那么大,竟然和顾家结亲,明摆着是讨好武将,有心要夺江山了吧。
比起狂妄到快无法控制的沈晏,眼前的沈玉衡,服从乖顺,交给他的事办得干脆利落,还有个出身低的家室。
身后没有党羽,就只能依靠他这个父皇给予权力。
或许培养沈玉衡,可以替代沈晏。
这样想着,皇帝重新审视了一下越发成熟稳重的少年。
吩咐他:“你先回去吧,剿匪之事你办得很好,不日后,朕还有重任要委托给你。”
“儿臣遵旨。”沈玉衡退了出去。
人刚走了一会儿,皇帝便喊来随身的老太监,“黄德福,替朕拟旨。”
他站起身,深思后念道:“靖王剿匪得力,着其领骁骑营精兵一万,随时听候差遣。除此之外,再升靖王入中书省任三品大员,赏银千两。”
皇帝重赏沈玉衡,圣旨传出去没一个时辰,梅妃便闻询过来。
进了殿里,放下茶果点心,声音娇软着提及,“皇上,听说您刚才接见了六王爷,赏了他高官厚禄,还让他领兵呢。”
皇帝坐在软榻上休息,不欲理会她,“后宫不得干政,爱妃不要再说了。”
梅妃卑微着垂眸,也坐来榻上,喃喃道:“臣妾不敢干政,只是同是臣妾养育的孩子,六王爷得了如此厚赏,晏儿如今却没个一官半职……咱们晏儿从小就疼爱他这个弟弟,若是皇上偏疼六王爷,忽视了晏儿,臣妾可不依呢。”
皇帝早早就知道沈晏与顾家的亲事是梅妃在背后推波助澜,本不欲为前朝的风筝牵连到后宫妇人,奈何她不安分,非要来争个长短。
他冷着脸应下。
“行啊,爱妃既然都开这个口了,那朕也该好好安排老三。他既然娶了顾家的女儿,顾老将军又年事已高,就让他接了顾老将军的职,三日后前往西北戍边,无召不得回京。”
“什么?”
梅妃震惊,语调都变了。慌忙调整了声音,可怜兮兮的哭起来。
“皇上,您向来最疼咱们晏儿,为何要将他外放到边疆去,边疆苦寒,晏儿如何能受得了啊?”
美人泣泪,皇帝看着仍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刚有些动摇,就听到殿外进来一人。
“哟,本宫来的不巧?”
见到来人,皇帝脸色更冷,梅妃连忙收敛了哭声,从软榻上爬起来行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冷笑一声走来二人面前,“老远就听见梅妃妹妹跟皇上哭求了,怨不得后宫人人都说梅妃妹妹最得皇上的心,自己位同副后不说,儿子也比太子还金贵。”
“臣妾不敢。”梅妃低声应着,悄悄瞥眼看了下皇帝的反应。
皇后见惯了她人前装柔弱,人后耍威风,就算在皇帝面前,也不给她好脸色。
直接怼她:“你不敢吗?那还在这儿哭什么,皇上如何下旨,用得着你一个后妃在这儿置喙?”
一瞧见皇后这强势的样子,皇帝就觉得头疼,扭过脸不想看两个女人的纷争。
吩咐梅妃,“快下去吧。”
梅妃犹豫一会儿,被帝后二人夹在中间,不见一点好脸色,才觉得今天是没机会了,只得行礼告退。
已入四月,春光和暖,万物生机勃勃。
夜里没有冷风,深宅中依旧寂静。
书房中,沈晏攥着今日宣来的圣旨,恨的牙都快咬碎了。
“父皇对我竟如此狠心……”
“皇上三心二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从前以您替太子,如今重用靖王,而对您施以外放,朝秦暮楚,怕是不考虑立您为储了。”
沈晏瞥了一眼自己请来的岳父,又道:“他还让我顶了你父亲的职,是要一石二鸟,将顾家也连根拔起吧。”
顾祥瞳孔一震,眼神阴狠下来。
“既如此,何不鱼死网破,搏个机会?”
沈晏冷笑,“你愿助我?”
“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昏暗的窗外,不见穆山守门,墙角的阴影中无声走过一人。
半个时辰后,一封密信送进了靖王府中。
第二日一早,沈玉衡去上早朝,柳云溪困倦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白皙的脖颈上落下的点点红痕,红着脸拢了下衣领。
青娘在外头敲敲门,“小姐,后门上又来人了,是柳依依,说是要见您,有重要的消息要说。”
又听到柳依依的消息,柳云溪无奈的叹了口气,反问:“她这回没有骂人?”
“没有。”
“那我就去见见她吧。”她站起身,穿上外衣出门,“有些事也该了结。”
下人把人拦在后门外,柳云溪隔着一道门站在院子里,只通过开了半扇门看外头的人。
已经忘记了两人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柳云溪忙于今生的前程,早早的把从不被她放在眼里的柳依依抛到了脑后。
如今再见,或许是提醒她,前世的仇是时候该报了。
下人搬来椅子,柳云溪扶了一下只微微凸起的肚子,坐在门内,平静的问门外人,“你有什么话要说?”
柳依依站在门外,早没了先前的嚣张底气,张口就说:“我要五百两黄金,不然我是不会说的。”
采晴听着,皱眉质问:“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厚脸皮,明明是你自己上门求着要见我家小姐的,如今还敢狮子大张口?”
柳云溪身子后靠,抬了下手,“五百两黄金,拿给她。”
秀心听了吩咐,很快去院里,又折返回来,把装了金元宝的木盒子交到柳依依手中。
柳依依躲到一边把金元宝来来回回数了两遍,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走上门前的台阶,示意柳云溪靠近一些,才好把秘密说给她听。
柳云溪在心中冷笑一声,都过了那么久,也算经历了些事,柳依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贪财愚蠢,看来能做皇后也不全是因为心机,运气也是一方面。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听柳依依神秘兮兮的说:“沈晏联合顾祥要造反夺位,没几天他就要当皇帝了,你要是想活命,趁早和那个什么靖王离京躲得远远的。”
就这件事?
看来自己的信息来源比柳依依要靠谱的多。
她没有夸大自己的反应,只是平淡的问:“你不是他府里的人吗,为什么到这儿来跟我说这些?”
“我可没你那么傻,他娶了别人又不给我钱,我自然知道这个男人靠不住。”柳依依抱着装满了金元宝的盒子,笑的开心,“什么爱呀真心啊,都是骗人的,只有抓在手里的钱是真的。”
原来是不得宠了,想最后利用一点信息从她这里套钱。
也就只有她会拿钱买这些废话,若是别的府邸门户,怕是要把人当成疯妇抓起来了。
柳云溪没有多问,礼貌的感谢了她的“好言相劝”,转头关上后门。
吩咐:“跟着她,看她会去哪儿。”
“是。”墨影领下命令,悄悄跟出去。
一炷香后,柳依依怀抱着金子,左拐右拐进了一间废弃的老宅,打开门,投入了男人的怀抱。
“穆山, 我有钱了,咱们走吧。”
她满眼期盼, 抱着怀里有分量的木盒子,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只等他一点头,自己就能过上崭新的生活。
可男人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果决,犹豫着反问她:“要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京城,天高海阔,去哪儿都行。”柳依依看着他,娇媚的眼神柔柔的落在男人身上,低语, “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吗?”
女子独身一人,带着那么多钱到哪儿都不安心, 非得要身边有个这样高大的男人陪着, 不光自己有了归属, 也能守得住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金元宝。
她需要穆山, 也有信心能带走他。
事实就摆在眼前,她都已经对沈晏死心了,她不信穆山还会为沈晏那些虚假的承诺昏头。
在她期待的注视中,穆山犹犹豫豫, 撇开了视线,“可是王爷还在这儿, 大事还没有定论,我放心不下。”
闻言, 柳依依苦笑, 好言相劝道:“你还不放心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沈晏一定会当皇帝,而他当了皇帝之后,一定会杀了你。你就这么放不下,非要给他当一辈子的走狗?”
仿佛一朝看破,自己成了最清醒聪明的人,就把别人都看成傻子了。
穆山皱起眉,冷言讥讽:“你之前还说过,王爷一定会娶你做正妻,说的那样信誓旦旦,不也没成真吗。”
看到男人的犹豫不决,甚至还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怀疑,柳依依大为不满。
若不相信她,为何要答应她来这儿见面,还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同她私下乱来了好几回。早知他是这样一条忠心的狗,自己就该选宝珠的。
愚蠢至极,活该他被杀。
她不再劝告,转身就要离开。
潇洒道:“你不跟我走就算了,我再去找旁人,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