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by明月倾
明月倾  发于:2023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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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驹连忙凑过来,见自家主子脸上神情不坏,顿时心中一轻。
“去,打听下娄家的事。”赵擎半闭着眼,揉着额侧道。
元驹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了。
“得令。”他卖弄才干道:“主子等我的好消息吧。”
元驹的消息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他有他的门路,又有赵擎的授意,自然是无往不利,消息一探出来,不等第二天,就匆匆赶到听宣处报信,赵擎正在听宣处值班,连饭都是摆在听宣处的偏厅里的,元驹跪在地上,把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说了,赵擎也有些惊讶,对娄家有些刮目相看。
他虽然诸事繁忙,但毕竟是姻亲,也跟娄家二房打过照面,印象中娄二爷是个老书生的性格,闷声闷气,娄二奶奶又过分精明了点,近乎市侩,对于大女儿和赵景结亲这事,过分热情了,有点攀龙附凤的意思。
这种性格的人官场上赵擎也见得多了,所以并不在意,对娄家那些女儿的印象,也只有‘其中一个好像是蔡婳朋友’没想到还另有一段故事。
说来也巧。
偏偏晚上就有公事,圣上垂询,问一件关乎黄河隘口的事,因为身边没有得用的近臣,就让捕雀处的贺云章贺大人跑了一趟,小贺大人最近正得盛宠,都说官家待他如同自家子侄,也有传言说要封侯的。
贺大人是戌时到的,天色已经黑透,他带着捕雀处的人匆匆来,宣了官家的口谕,赵擎让人找了官家要的文书,文书冗杂,要费些功夫。
贺云章全程都不进听宣处的门,就站在檐下,手中马鞭都没放下,冷着脸看外面的夜色。
其实赵擎平素确实和他没什么交情,赵贺两家的恩怨倒在其次,主要都是御前供奉的近臣,私下来往不太好,朝臣最忌结党营私,都做到这位置了,这点揣摩上意的本事还是有的。
但近几天确实有点过于冷淡了。换了以前,至少表面上和气是有的。
赵擎明白究竟,心中想笑,并不多说,只是看着人找了文书出来,交给捕雀处的人,眼看着贺云章也过来交接了,才不紧不慢地道:“贺大人留步。”
“赵大人有事?”贺云章淡淡问。
探花郎平时也是冷面,但今天是特别冷。赵擎知道背后原因,只是想笑。
“听说贺大人学问好,有句诗谜想请教一下。”
“不敢。”贺云章神色淡淡:“我学问平常,怎么敢在赵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他话虽这样说,人却没有动,显然以为赵擎要问的是公事,毕竟公事为重,大家都是为官家办事,要真有赵擎也解不开的难题,提前和捕雀处知会一声,也是他赵擎的好意。
赵擎其实以前也和他没什么往来,只知道是年轻后辈,学问高,武艺好,官家看重,后生可畏。
如今看他耐着心中的不悦,还留下来替自己解惑,确实是个沉稳的性子。
赵擎一抬手,元驹连忙奉上锦盒,贺云章一见那来自苏州织造局的锦盒,神色先一冷,等到锦盒打开,看到竹影纸上的字迹,反而神色一动。
那不是娴月的字迹。
贺云章何等聪明人,电光火石间,已经够他调整自己原来的成见,把事情想个通透明白。
娄家二房的事,他比赵擎清楚,卿云许了赵家,凌霜的笔墨他也在李璟一案见过,这又不是娴月的字,总不能是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儿。
看字迹娟秀,落落无尘,有林下风气,只可能是那个寄居在娄家的蔡家小姐,孤女一个,说起来,还和娄凌霜是好友呢。
怪不得。
贺云章顷刻间已经把事猜个明明白白,自己也有些想笑,再看赵擎笑微微看着自己,小贺大人也不由得有点惭愧。
“得罪了。”他做事其实爽快,立刻就告了罪。
“哪里的话。”赵擎仍然笑道。
他仍然朝锦盒做了个手势,倒让贺云章有点惊讶,原来他不是为了和自己解开误会,是真有事要请教。
探花郎于是认真看了竹影纸上的诗一眼,诗是唐诗,意思也不深,但赵擎既然认真问他,说明确实是解不了,探花郎于是拿出春闱破题的精神来,先抛砖引玉道:“这是唐朝张籍张水部酬朱庆馀的诗,唐朝科举应试的士子,有向名人行卷的风气,全唐诗中记载,朱庆馀应试,曾做《近试上张水部》,其中名句‘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把自己比作新妇,把主考官比作舅姑,把张籍比作夫婿,征求张籍的意见,用意精妙,传为美谈。而这首《酬朱庆馀》则是张籍的回答,‘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把朱庆馀比作越女,安慰他,就算其他女子身上穿着名贵的齐纨,浓妆艳抹,越女的菱歌仍然可敌万金。
唐朝门阀森严,朱庆馀出身越州,并非高门,张籍用这比喻是给他安心的意思。”
赵擎当了二十年权臣,耐心自然不必说,虽然心中非常想参透这谜题,但见贺云章只是从浅处破题,也并不着急,只是解释道:“典故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不明白为什么用这句诗来拒礼?”
蔡婳的才情确实极高,诗词中以夫妻比君臣,是古已有之,她选的这典故,是最坚实的肯定,历史上的后续,是张籍把朱庆馀的诗怀在袖中,亲自推荐给众人,后来朱庆馀果然进士及第,一时传为美谈。知己相得,莫过于此。
也正因为这缘故,赵擎当时知道她拒绝了礼物,本来以为她是避嫌,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但一看到这句诗,就知道里面另有乾坤。
只是这乾坤是什么,他实在猜不透。
果然探花郎也有点被难住了。
“要说小姐是有意,那就不该拒绝礼物,要说无意,这典故又不对。实在是难解。”
他想起娴月当初的诗词游戏来,不由得也笑了,心念一动,道:“只怕这不是学问的问题,是只有赵大人才知道的事……”
“只有我才知道的事?”赵擎不解。
“是啊,”贺云章果然才思敏捷:“这句诗不止化用了唐朝的典故,也正应了实事,否则小姐不会选这句。
齐纨指的显然是锦盒中的花烟罗,那菱歌指的是什么,可就要问赵大人了。”
他一句话说得赵擎如梦初醒,心中忽然闪过一念,瞬间豁然开朗。
和蔡婳交好的那个娄家小姐,不是喜欢在宴席上离席出来游玩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天他在家中设宴款待听宣处同事的时候,赵夫人也恰好在家中设宴招待娄家母女吧?
原来这才是那首“菱歌”。
赵擎哑然失笑。
会注公羊的蔡小姐,原来也有这样的脾气。
她的诗谜精巧得如同双面绣的锦缎,一层典故里,还藏着另一层:
你送我的齐纨贵重又如何,我看,别人的菱歌在你心中,才是真正价值千金吧?

第85章 照看
晚春天气暖和,到处是惜春游玩的人,就连卿云也被赵夫人约去同赏芍药,凌霜自不必说,自从程筠的事闹出来后,她只消停了两天,等娄二奶奶不说她之后,就如同开了锁的猴一样,整天看不到人,其他人也有出去游玩的,就连蔡婳也被娄大奶奶带去拜佛了。
人人都出去玩,娴月却没出门,而是在云夫人家裁衣裳,云夫人见她一天都在和裁缝商量尺寸,晚饭后又在灯下看着桃染做针线,知道她心情烦闷,笑道:“虽然赶牡丹宴,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牡丹宴有什么值得赶的,不过是那些人罢了。”娴月语气淡漠地道。
云夫人顿时笑了。
“牡丹宴虽然没什么好人,但烟云罗这样的好东西,不做件好衣裳,岂不浪费了。”她笑着打趣道。
“什么烟云罗,当谁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娴月赌气道:“不过是看别人送了,才想起送我,惹得我脾气来了,一把火烧了。”
“这可冤枉死人了。”云夫人笑眯眯:“捕雀处近来忙得很,有人抽身不开,几天没出宫,听见后院起火,吓得不行,连夜找了烟云罗来,竟然还被嫌弃了,我都觉得冤。”
“忙什么,忙着给人抄家灭族吗?”娴月嫌弃道。
云夫人见她气盛,也就不说了,只是微微笑。
贺家人的脾气,她是清楚的,捕雀处叫这名字,自有他的道理,贺云章能执掌捕雀处,也自有他的道理,探花郎替官家执网张罗,别说世间鸟雀,就是天上的明月,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的。
偏偏第二天是十五,探花郎却并没来给云夫人请安,娴月更气了。
吃过午饭,凌霜来接人,她说话也气人,一看就是自己已经在外面玩了半天了,临时换了衣服来接人,还笑嘻嘻逗娴月:“二小姐,在外面玩够了没有,咱们回家吧。”
娴月当时就把脸一沉,瞥了一眼她的鞋子,没说什么,等上了马车,才道:“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真以为世上没人管得了你了?”
“不是没人能管我,而是娘和老太君都懒得管我了,我也乐得清闲,她们也省事,这不是大家都各得其乐吗?”凌霜笑嘻嘻地道。
“你还以为是件好事呢?
路边的乞丐也没人管,是不是他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娴月道:“我教过你多少次,人往上走,水往下流,你只顾着往下折腾,想没想过自己的将来?”
“这真奇了,怎么娘都不管我了,你反而这论调了。”凌霜问她:“我的将来不过是做尼姑罢了,娘都不气了,你气什么?”
“尼姑也分穷尼姑富尼姑,老太君现在都不让你去吃早饭了,阖府上下只当没你这个人似的,你以为是好事?
已经没人把你当小姐了,要是有坏事发生,你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吗?谁不上来踩一脚?”娴月痛心疾首道:“你也看看蔡婳,你以为她现在的困境是她能力不够,处理得不够好?
这世上的人是分一层一层的,你滑到下一层之后,就算有通天之力,也无法挣扎出来了。
你想要自由,为什么不力争上游获得自由,而是这样作践自己?”
要是换了个人,哪怕是娄二奶奶呢,凌霜也要和她争一争的。
但她对娴月向来宽容,听她说得这样刻骨,也只是自嘲地笑笑,道:“你要这样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娴月见她油盐不进,气得抿紧了唇。
“那你就别说了。”她坐到一边去,道:“以后也不用你来接我了,你有这时间,把自己脚上的男鞋换了是正事,别整天露出马脚。
现在你不是前途无量的娄三小姐了,被逮到就是死路一条。”
凌霜这才知道她的气从何而来,和桃染对了个眼神,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相比娴月的愤怒,其余人倒好像都默认了凌霜如今的位置,娄二奶奶也再也不提凌霜的婚事了。这天从赵家赏花回来,把娴月凌霜叫过来道:“有件事和你们商量下,我和你们爹,得带着卿云回趟扬州。
这半个月你们两个人住到老太太那去吧,横竖花信宴也只有三场了。”
凌霜顿时就皱起眉头。
“只有三场也还是有,你不能等娴月参加完这三场再走?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急急忙忙的?”
她其实问也是白问,众人都知道原因——是为卿云置办嫁妆,卿云是高嫁,赵夫人又精明厉害,娄二奶奶有心壮她的声势,给她好好办份嫁妆,回扬州说是采购,其实是卖铺子去的,毕竟他们家的产业很多都还在扬州,上京是为了婚事,但没想到这么顺利,一下子就进展到收聘礼办嫁妆了。
“时间来不及了,新茶新酒新丝绸,都得赶早去收,去晚了,尖儿都被别人抢走了。”
娄二奶奶也知道有点说不过去,安抚地把手放在娴月肩膀上,道:“我也知道你们没人陪不好参加花信宴的,已经和梅四奶奶打过招呼了,或是你要跟云夫人去,也是可以的。我们快船快马,一个月怎么都赶回来了。这次不止为卿云的事,也为你呢……”
她说的是张敬程和娴月的事了,今年显然不止一场喜事要筹备。
娴月听了,便不言语,倒是凌霜又争道:“那我们俩住在这边院子也可以的,干什么非得住到那边去,那边还是三房当家,到时候又到处使绊子,烦人得很。”
“谁说不是呢,”娄二奶奶哄她道:“但京中规矩大,你们两个未婚小姐,哪有单独居住的道理,都要挨着长辈的,不然蔡婳怎么一直跟着大房呢?你听我话,忍上大半个月,我们怎么都回来了。”
“那爹呢,爹怎么也要回去?”凌霜仍不放弃。
“他一则是有公事要办。”娄二奶奶索性直说了:“我们上次和程家的吵过后,程家也使了个绊子,把当年的一些公文给翻出来否决了,所以你爹得回去一趟,重新交接些公文。
二是买卖铺子也得他看着点,总不能我一个人做主。”
说到程家的事,凌霜就没道理了,只得道:“好吧。”
“那我们仍然住回老太太的暖阁里,省得三房找事,”娴月皱着眉头道:“娘也在老太太面前好好说说,一直不让凌霜去吃早饭是怎么回事?
要不想要我们二房,就都别要了,单撇出凌霜一个?当初李璟的事凌霜没出力?
老太太是忘了还是怎么的,只记凌霜的坏,不记凌霜的好了?”
她一提李璟,卿云顿时愧疚得不行。
“别担心,我已经在劝老太君了,走之前一定劝好她,让你们两个都过去挨着她住半个月,要她一直不带凌霜吃早饭,我以后也不去了,放心吧。”
娴月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冷冷一笑,道:“等着看吧,这半个月三房一定要找事,三奶奶管家,那边是她的天下,不折腾我们才怪呢。”
“我把黄娘子留下,你里面有桃染,外面有小九一家,能文能武的,实在不成,让小九叫他爹赶上车,带着你们去云夫人家暂住一阵,也是可以的。你照看点凌霜,别让她和三房对起来。
凌霜,你也看好娴月,她身体不好,三房要是搞鬼,你们可别忍,我在黄娘子那里留了两千银子,你们身上再各拿一百金,遇事就舍得用钱,别委屈自己。”娄二奶奶嘱咐道。
娄二奶奶虽然急着去给卿云办嫁妆,但对这两个女儿也是真担心,当天嘱咐一阵,过两天收拾好了,临上船了,还在嘱咐凌霜道:“你现在反正也不预备今年的花信宴了,要有什么事,你能替娴月挡就替她挡,能替她扛就替她扛,你也别担心,我这次回扬州,也替你有一番筹谋呢,京城的王孙虽好,也不是说天下就无人了,扬州也有的是好青年,死了张屠夫,咱们还真就吃连毛猪不成。
你守着娴月,安心等半个月,我就回来了,不许惹事,听到没有?”
凌霜听得不耐烦起来,道:“知道了。”
娄二奶奶又把一个门牌交给凌霜,道:“这是崔老太君家的门牌,我提前托付过她了,满京城人我看就只她最可靠,一诺千金的。
实在要出什么事,你就带娴月去她家,她辈分高,脾气硬,老太君也没法拿她怎么办,别随着娴月去找云夫人,人心隔肚皮,知道吗?”
她嘱咐了许多,眼看着船要开了,只得放手,临走还嘱咐一句娴月:“自己看顾好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身体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女儿知道。”娴月难得这么听话。
送别了爹娘和卿云回来,凌霜跟着娴月回了家,果然娄老太君那边已经遣了锦绣过来,让黄娘子把两人的铺盖用具都搬到暖阁里去了,午膳也带着凌霜一起吃了,只是神色仍然冷冷的,没什么好神色,显然还在嫌弃凌霜呢。
牡丹宴在即,娴月已经在预备了,一整个下午都在家里准备衣服首饰,同样的金臂钏,就有三对,还非要凌霜选出哪一对好看,把凌霜烦得头大,走出门来散心,就看见娄三奶奶房内的媳妇在外面探头探脑,被她发现,只能尴尬地朝她笑笑,然后就走开了。
“三房又在搞鬼了。”凌霜回来嫌弃地道:“我就知道,一搬回来,就少不了这些监视的人,三房别的不厉害,这些鬼鬼祟祟的把戏最擅长了。”
“你管她们呢。”娴月也并不在意:“她家玉珠碧珠,花信宴快完了也没捞到个好王孙,还在跟姚家的旁支眉来眼去的,三房心里着急,自然就开始弄这些了。
我看玉珠碧珠是上了荀文绮的当,荀文绮自有文郡主操心婚事,她们跟着荀文绮四处使坏,落着什么好了?”
两人都没把三房的鬼鬼祟祟当回事,两天晚膳,娄三奶奶都来娄老太君这里伺候了,看见她们俩,说的话比蜜甜,一会儿说“两个侄女儿也怪可怜见的,二哥二嫂带着卿云回了扬州,她们只能傍着老太君了,改天牡丹宴,可怎么办呢?”
一会儿又说“你们两个不如搬到我那院子里去,正好和玉珠碧珠作伴呢,亲亲热热的,不是更好?”
凌霜和娴月自然是敬谢不敏,当着老太君的面,大家倒还是和和气气的。
娄老太君其实不喜欢娴月,出了程筠的事后,也更不喜欢凌霜了,对她们也都淡淡的,好在暖阁里陈设都是现成的,她们三个搬走之后,又隔成了两间,两人一人住一间,凌霜晚上闲了,还去娴月那串门。
其实娄二奶奶和娄二爷带着卿云这趟回扬州,也是回得巧,娴月和凌霜本来有些闹脾气,这下两个人真成了相依为命了,住在这小暖阁里,感觉四周是三房群狼环伺,姐妹俩立刻亲近得像一个人似的。
就这么住了四天,一切都很平静,眼看着还有两天就是牡丹宴了,凌霜感觉三房的耳目似乎都收了回去,知道三房应该也在准备牡丹宴了。
这是二十四番花信风里最后一个主宴,是林家办的,林家老爷子做过太傅,虽然儿孙辈不怎么出息,但尊荣还是在的。由他家来给花信风收尾,再好不过。
那天其实娴月是觉察到了什么的。
早上她在娄老太君那吃饭的时候,看见娄三奶奶出去了两趟,像是有什么事忙似的,回来娄老太君问她,她却不说,笑得比蜜还甜。
等吃完早饭,娴月要走的时候,看见她随娄老太君进了里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发现娴月在看,回头朝着娴月一笑,娴月的寒毛当时就竖起来了。
凌霜那天本来要出去玩的,娴月就叫住了她,道:“你今天先别出去,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凌霜问她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只说是感觉。
让黄娘子也别去铺子里了,又让小九看好车马,万一有事,也好应对。
中饭没什么异常,就是玉珠碧珠都没来,说是有些不舒服,其实应该是在赶牡丹宴的衣服,三房憋足了劲要在牡丹宴上出风头,家里几个裁缝来来去去。
到了晚上,也没出什么事,凌霜不干了,道:“看吧,为了一点感觉,白费咱们一天功夫呢,早知道我就出去玩了。”
“你出去玩什么?不过是闲逛一天。现在爹娘不在,我管事,你就得听我的。不然有什么坏事,我可不管你。”娴月道。
“能有什么坏事,”凌霜打起哈欠来:“等了一天,无聊死了,我去准备睡觉了。”

第86章 发怒
娴月也预备睡觉了,解开头发在镜前梳头发,和桃染说着些话,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起门来。
当时已经是一更天了,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查夜也早就查过了,娴月吓了一跳,以为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有消息来了。连忙让桃染去开门,自己也握着头发跟在后面。
门一开,是娄三奶奶,身后还带着七八个媳妇,打着灯笼,后面还跟着丫鬟们,很是严肃的样子,娄三奶奶领头,脸上仍然笑得比蜜还甜,一见到娴月就道:“小姐这么晚还没睡呢?正好,省得再打扰你们睡觉了。”
娴月见不是好事,直接往前一挪,挡住了众人往门里窥探的目光,桃染也聪明,本来一只手把住门,立刻抓紧了,两手拉着两边门,挡在了最前面。
“更深夜重的,我们都睡下了,三婶有什么要紧事,也只好等明天再说吧。”娴月淡淡道。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早惊醒了外间守着娴月睡下的黄娘子,她也匆匆披衣起床,过来道:“什么事这么急?”
她一来,往前顶,娴月就顺势退下去了,她到底是娇小姐,自己尊重,轻易不会和人对嘴对舌,也就趿着花鞋,穿着浅红色中衣站在一边,一头乌油油的头发,直垂到脚踝,如同缎子一般,有几个媳妇看见她这慵懒美态,都愣了一愣。
“前面正房里,丢了件要紧的东西,明日老祖宗等着要用,紧急得很,不得不连夜搜一搜,要是能找出来,就替老祖宗免了件大麻烦,也是小姐和咱们的孝心了。”娄三奶奶笑眯眯地道。
“这话奇了,老祖宗丢了东西,往咱们房里找什么?
我听三婶的语气,不是找东西,倒像是抓贼来的。”娴月言辞锋利地道:“桃染,叫阿珠去外门,叫小九,既然是府内丢了东西的大事,还不往府尹衙门报官去,让衙役来咱们府里搜一搜,也好去了大家的嫌疑。”
她看穿娄三奶奶是借着找东西的名义,搜检她们,只要放她们进门,什么栽赃嫁祸的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到时候百口莫辩,如今爹娘不在,她们两个人,深陷在这府里,爹娘走了五六天,要收到消息也得五六天,再赶回来,也得十天往上,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所以格外警惕,绝不会放她们进门。
她高声一叫,不止娄三奶奶神色凛然,那些媳妇都没想到她这娇娇弱弱的病美人,能这样泼辣,都露出棘手的神色,本来以为仗着人多,娄三奶奶又是管家的人,怎么都能闯进门去,见她这样一说,顿时个个都往后退,只怕逼急了她,真让门下人去报官了。
从来内宅的事,闹到外面,不管有理没理,都是丑闻,里面知道什么二房三房?
真闹到见官,谁还管这些,说起来都是“娄家的事”,不止玉珠碧珠受影响,娄三爷在官场上都要留话柄。
当初李璟的事就是如此,见官对于内宅来说,是两败俱伤,娴月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拿来做杀手锏。
果然娄三奶奶一听,就不敢再往前努,只是仍然冷笑着道:“二姑娘,我知道你厉害,二奶奶不在,现在是你当家,你护着妹妹和丫鬟们也正常。
但这是老太君的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就是你今天拦住了我,也拦不住这事。”
娴月也只是冷笑。
“既是老太君的事,就让老太君亲自来说好了,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指着老太君的名头,在内宅兴风作浪,斗法害人呢?”
她几乎已经挑明了说了,娄三奶奶也知道多说无益,真就朝着旁边一位媳妇道:“冯娘子,去请老太君来。”
娴月仍然神色傲气,但见她真去请老太君,也有点惊讶,难道真是老太君准许的?
要是娄老太君也真执意要搜,那事情也确实棘手了。
她再厉害,娄老太君也是娄家当家的人,哪有孙女能忤逆老祖母的道理。
她心念一动,就看了一边的小丫鬟阿珠一眼,阿珠被桃染耳提面命地教了半年,如今也算出师了,顿时会意,一闪身不见了,是从后门出去,溜出去找小九报信了,横竖车马都是现成的,就算真闹出什么事来,娴月叫声走,小九带着一帮小厮打进府来,带着两位小姐走了,躲去云姨府上,躲到爹娘回来就是,她们能怎么办?
阿珠一走,娴月心下稍安,见凌霜那边也有了动静,凌霜这家伙向来沾床就睡,这下是真被吵醒的,睡眼惺忪地走过来问:“什么事,弄得这么沸反盈天的?”
“三婶说丢了东西,要搜我们呢。”
娴月淡淡道,眼睛仍然盯着正房那边,竟然真看见灯光亮了起来,几个小丫鬟簇拥着谁走了过来,领头的大丫鬟,不是娄老太君房里的锦绣又是谁?
娄老太君竟然真来了。
这样晚的时候,她竟然没睡,仍然穿戴整齐,由三房的玉珠碧珠搀着,颤颤巍巍的,一路走了过来。
娴月一见娄老太君鬓发齐整,还带着白日里的金丝髻,就知道这次事情大了。
果然白天娄三奶奶就在布置了,一定是用什么阴谋说动了老太君,让老太君买了账,这下真要大搜特搜了。
娴月面色寒如冰,但见娄三奶奶和众媳妇都忙着行礼,也昂着头,行了个礼,道:“老太君这么晚还没歇息呢?”
“府里出这样的事,我就是神仙,也睡不着的。”
娄老太君神色更冷,见凌霜也跟着娴月行礼,冷冷道:“用不着给我行礼,我给你们行礼才对,是你自己交出来呢,还是我让人进去搜?”
娴月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冲着凌霜来的,有些惊讶地看了娄三奶奶一眼。
如果是冲自己,都好说,不过是坏了自己和张敬程的事罢了,小张大人心思纯良,自己又铺垫在先,就算栽赃出花来,自己也能扳回来。
但如果是冲凌霜,那三房真是要结死仇了。
凌霜如今已经毫无前途,没有婚事,没有名声,她们再在凌霜身上栽赃,就是要逼着娄老太君狠狠惩罚凌霜了,凌霜本来已经是弃子,再犯错,娄老太君把她扔去庄子,或者是逼着出了家,乃至于悄悄弄死在府里,免得连累其他女孩子的名声,都是可能的。
三房是要跟二房不死不休了。
娴月想到这里,眼内更无畏惧,而是杀气腾腾,但她知道凌霜性子比自己更急,见她要辩驳,一把按住了她,自己上前笑道:“老祖宗这话娴月听不懂。是什么人跟老祖宗进了什么谗言?老祖宗进门来,咱们说开了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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