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听的有些懵,但还是不自觉的举起双手,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
江国定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讲话,同样是‘喂!喂!’了两声后,这才说道:“这些年,我因为工作,回村的次数不多,但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
村里如江爸这一辈人,当然都知道江国定,但像江柠他们这一辈,甚至更小一辈的人,还真不太知道江国定,很多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村,居然还出了个姚坝镇镇长。
要知道,‘吴城三霸’之一的姚坝镇,在他们吴城地界可太有名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姚坝镇的镇子,居然是他们村的。
一时间,许许多多年轻人,都瞪大了眼睛,听着台上中年男人的讲话。
江国定嗓音有些沙哑,他咳嗽了一声说:“今天要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年我们三房的江柠,提议给我们家门口的山头种茶树的事,在得到村委会的同意和支持后,去年,二房三房的大部分人家,已经在去年,出钱购买茶树品种,种茶树,分茶地,并在今年通过我们三房的江国泰开的茶叶初制厂,和江柠邀请的央视电视台的拍摄剧组,对我们吴城、姚坝镇、五公山、以及我们整个临河大队、江家村进行了拍摄和宣传,着重宣传了我们村的‘五公茶’和枸杞子,为发展我们吴城、临河大队,尤其是我们江家村的旅游经济,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并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他这一停顿,下面不自觉的就发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伸手向下压了压,表示让他们安静下来,继续说: “今年,我们村在江国泰和村长,以及我们村委会的带领和支持下,在江柠给村里的发展进行的规划下,今年的村里分得茶地的人家,平均每户年平均收入,基本都破了万元大关,跨出了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第一步!”
众人讶异。
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多人是一边鼓掌,一边相互交头接耳:“二房三房今年家家户户都赚了一万多块钱啊?”
“你没听说是基本都破了万元大关吗?估计还有赚的更多的!”
“这卖茶叶这么赚钱啊?”
“卖茶叶不挣钱,还有什么挣钱?你没看到前些年,我们村好多年每年都要去江南去给人家摘茶叶?”
“一年就能挣一万,两年就能建起来一个小楼房啦!”
她们很多人在外面厂里打工,手脚十分利索,经常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人,一天最多也就拿到七八百块钱,大多数人只能拿个四五百块钱一个月,哪怕吃厂里住厂里,平时也不给自己买什么东西,一年最多也就存个四五千块钱带回家,这已经是很简省,很会赚钱的姑娘、嫂子们了。
一年能带回来五六千块钱的,过年在家里,家里人都把她们哄的跟花儿一样,姑娘们在家腰杆子挺的别说有多直了。
虽然她们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过年这几天,仿佛能在家里享几天福,甚至该干的家务活其实也没少。
但她们怎么都想不到,她们这个破村子,居然靠着种茶树卖茶叶,一年能挣一万块钱!
她们家也有茶树,好几颗呢,每年都是摘了炒了自家喝,最多给河对岸的亲戚们送个几斤,或者外出打工的带几斤出去喝,也没听说谁家的茶叶卖出去过啊!
这样想着,她们心里更加崇拜江国泰和江柠,却也不知道这件事具体和她们有多大关系,就算是她们也分到了茶地,她们嫁人后,还能带走吗?
很多人,既期待,又漠然地听着。
倒是很多大房四房以及去年没有参与进来的二房四房的大人们,都很激动,显然,他们的想法和那些年轻女孩们想到一块去了,说是分给女孩的茶地,不就是分给他们的吗?
江国定继续说:“关于给我们村姑娘们分的这一亩茶地的事啊,姑娘们未成年之前,她们分得的这一亩茶地所得收入,必须得保证她们的读书求学和日常生活的需求,如果不能保障村里女孩读书和基本生活的需求,那么这一亩茶园的收入,可以在争得女孩同意后,暂且交由其家庭来代为管理,并每月保障女孩读书和生活基础的生活费和学费,最低不能低于三百元。”
“其次,在女孩们成年后,她们所分得的茶地茶叶收入,由她们自由掌管,她们是愿意分村里的宅基地,在村里建房招赘也好,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留在村里生活也有好,或是想继续求学深造也好,茶地所得收入都由她们自己掌管!”
这段话下去,真的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光女孩们听到这样的规定惊讶,就连很多将姑娘们茶地视作自己茶地的男人们,也都惊呼且愤愤不平起来,想要反对。
江国定看着下面骚动的人群,已经电影院大门口站着的许许多多在大声讨论的人,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笑呵呵地说:“当然,在分茶地之前,我们这里有一份协议和合同要签,要是不想签,不同意这些规定想要抢占他人茶地的,可以暂且不分茶地嘛!我们分茶地都是自愿原则,愿意签,就分,不愿意签的,也可以缓缓,观望两年再说。”
像他们这种,以族群聚居的同村大姓,族老们和村委的权力极大,别说什么去上面告,或者法律怎么样,在这个时代都行不通。
这样族群聚居的村落,坏的,极其的封建落后,好的,比如像江家村这样,出了江国定、江国泰这样的人,由他们带好头的,办事情又极为的利索方便,因为他们本身在村里权柄就极大。
很多人被江国定这笑呵呵的话说的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顿时就安静下来,只敢小声嘀嘀咕咕,不敢大声反对了。
江国定说:“我要说的这第二件事,就是我们经由村委会共同商议决定,给我们村女娃分宅基地的事了,宅基地的地点呢,就是坐落在江家村和许家村中间的那块荒山,村里有不想外嫁出去在家招赘的,或是想继续留在村里生活,或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想要离婚回村居住的,村委会决定,在女孩们满十八岁以后,将在荒山给女孩们分一块两分的宅基地,供女孩们建房居住,她们过去分到的田地,和未来会分到的茶地,都归她们个人所有,其他任何人不得强占!”
他看了眼下面轰动的人群说:“这件事,回头村委会会去落实的,还是那句话,这些都是自愿原则,我这里有打印的协议,你们先看一下,看完同意的,留下来,我们一会儿抽签分茶地了,不同意的,可以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明年或许还会再分茶地。”他语气轻松,脸上带笑:“到明年再分也是一样的嘛!”
第243章 243
这些提议, 全都是江柠提的,不然以江国定和江国泰的男性思维,又如何想的到, 去为村里女孩子们争取利益?毕竟几十上百年, 甚至上千年来,都是男性在主导这片土地, 他们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给男娃分宅基地是应该的,就没有给女孩子分宅基地的传统。
不过江柠在提出这样的意见后,江国定和江国泰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且大力支持江柠的决定, 只为一点,为江家村留住江柠。
他们十七八岁时也是踌躇满志, 也是敢想敢干敢拼,从他们毫无背景的出身, 一个干到了吴城县下面三个最重要镇之一的实权镇长,一个是未来的邻市首富,也都能看出来,他们年轻时,也都是极为出类拔萃的年轻人。
可他们自问, 他们谁都无法在十六七岁时, 就做到江柠这样的程度, 她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让自己致富, 而是带领一镇一县, 甚至有更高的能力, 带领一方土地上的人,脱贫致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
更别说她还考上了国内顶尖学府的京大, 在校期间,就能遇通天的部级部门央视合作,说服央视下来拍摄宣传他们的江家村乃至整个吴城。
这要在古代,就是村子里中了个进士,这个进士直接当了京官,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这样的大腿,江国泰和江国定都不知道抱的话,他们也就不配有以后的成就了。
至于说女孩,女孩又怎么样?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计划生育都开始了快二十年,生男生女都一样,男女平等的时代了,江国定家更是只有江妍妍一个宝贝女儿,江柠为村里女孩们争取权益的做法,也是极符合江国定的利益的。
江国定、江国泰和江爸江国平三人,都是77年老三届参加高考的高中生,江国定险险的考了个大专,江国泰和江国平都没有考中,从此命运有了分界线。
但也因为他们是那个年代的人,是见识过社会大变革,男女一样出工挣工分,他们的年代是出过无数光辉璀璨的先辈女性的,他们的思想反而比同时代没有读过书的人,开明了很多。
所以在他们的思想中,没有男女,只有江柠这个极为出色的后辈。
台下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声,许许多多十八九岁,书读的不多,整日在厂里日复一日重复的做着同一项工作,见识也不太够的女孩子们,有些反应过来的,已经开始与身边的人大声的讨论这件事的真实性,有些自己还懵懵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不想嫁人可以留在村里招上门女婿?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过的不好离婚回村,村里给分宅基地?什么叫十八岁以后山上茶地的收入归她们自己管理,而不是交给她们的父母代为管理?什么叫她们在村里分到的地,归她们自己,而不是默认给她们的父母兄弟?
一些灵醒聪明的女孩,已经激动的哭了出来。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嚎啕大哭声,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所有人,让众人的目光,全都向这个嚎啕大哭的女人望去。
只见右边的角落里,那嚎啕大哭的女人,突然哭着喊了一声:“妈妈呀!我也有宅基地了啊!我有宅基地了啊!”
她突然冲上前,跑到放电影的台子上,对着江国定、江国泰几人,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
台子本身就是木头的,她叩的特别响,响到下面原本就朝她方向看的人,全都听到了这咚咚咚的响声。
之后就是个年迈分老妇人走上台去,也要给江国定、江国泰磕头,还要给江柠磕头,江国定、江国泰吓得忙拉开面前的桌子,一把半抱着搀扶起老妇人,嘴里忙叫着:“婶子,婶子,可不能这样,你这不是要折我们的寿吗?”又喊下面的人:“国旗!国辉!你们还不上来把婶子拉下去,还有江国歌,你搞啥呢?还不下去!”
江国歌抹了一把眼泪,没忍住又抱着她妈又哭又笑的大声哭嚎:“妈妈呀!妈妈呀!我有宅基地了啊!”
她离婚三年,这三年,她只有离婚的第一年在娘家住了半年,那半年,她在娘家受尽了嫂子们白眼。
哪怕她后来在外面打工,定期给家里交钱,没有在娘家住很久,每次回来看孩子,也是家里家外的活儿都抢着干,可她父母年龄大了,现在跟大哥一家住,可她父母帮她带两个孩子,她每回回来,都仿佛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她两个孩子也抬不起头,因为她寄人篱下,她的一双儿女寄人篱下。
如果她有一块宅基地,能正大光明的在村子里住,她哪里需要和父母子女分离,她父母都那么大年纪了啊,她从小也是被父母兄长们,像宠掌上明珠一样宠大的啊!
可都等不到她嫁人,她就没有家了啊!
这么些年,她都没有家了啊!
江国歌和她妈妈的哭声太过凄惨,哭的在场许多女孩子鼻头都是一酸,也不由落下泪来。
她们很多人都不认识江国歌,她们记事的时候,江国歌已经嫁人了,等她们也长大记人了,她们又跟着家里大人出去打工了,只有过年那几天在家,即使是在家,也是与家里人团聚,不会满村跑,各房与各房之间,仿佛有壁一般,都和自己这一房的人玩的比较多,不会相互串门,是以她们见到江国歌,可能都不认识。
即使小时候见过那个少女时期神采飞扬的女孩,也与如今这个三十出头,留着短发,看着干练的同时也面带风霜的女人大大不同,任谁看到,都不会将她与记忆中的阳光明媚的少女联想在一起。
可江国歌今天的遭遇,又何尝不会是她们的明天?
她们又突然想到,她们可以分宅基地,这个宅基地不是给她们父母兄弟的,是属于她们自己的,还有村里以她们名义分的地,如果愿意住在村里,也可以在她们成年后还给她们。
等下面平静一些了,江国定才继续说:“关于分宅基地的事,还有一些补充协议,你们自己也看看,嫁出去的女娃们,宅基地自动回到村委,不会转移给你们的父母,但如果有一天,你们带着你们的孩子、家属,又想回到江家村居住了,是可以再分两分地的宅基地的!”
这条规定让很多男人不满,可想到分的是荒山那块没人要的阴森森的地,他们又不说话了,那块破地方,早些年枉死的人,都是埋在了那里,有亲朋的,还给你堆个坟堆,能找着地方,今后清明、年三十,还能有个祭祀,可大多数的尸骨,连个坟包都没有,坟头的野草都不知道涨过几茬又几茬了。
那地方大男人大白天的都不愿意过去,更别说在传统观念中,体质属阴的女孩子们了。
很多女孩子想到自己要分的宅基地是那块无人敢去的荒山,也是面色发白。
关于那块荒山,她们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真真假假的鬼故事了,几乎所有大人编的鬼故事,地点都在两个地方,一个是荒山,一个是从许家村通往吴家村方向的一块千年古树。
这块古树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树上挂满了红色布条,靠近树根的地方,有个浅浅的树洞,树洞里摆放着一只石像菩萨,常年香火不断,在它的对面,同样是一个又一个的坟包,它周围方圆五里内杳无人烟,那阴森诡异的氛围,也是鬼故事常年集中地。
现在听到自己的宅基地,居然在两大鬼故事聚集点之一的荒山,很多女孩子都不想要宅基地,只想嫁人,她们还年轻,对嫁人这件事,充满着美好的向往。
男人们对那块地,自然也不屑一顾。
江柠和江国泰他们早就想过了这一点,江国泰直接拿过了话筒过来,说:“我知道荒山那块地荒凉了点,但除了那块地,村里也找不到那么大的合适的地来分给女娃们当宅基地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那里太过阴森寒凉,既然把这块地留给村里女娃当宅基地,我自然也会找大师来做场法事,将里面的坟头尸骨重新收敛,再给他们集中立个碑,以后住在荒山的人,有心的话,就过去给他们上柱香,烧些纸钱。”
“另外啊。”他说:“给你们分宅基地这事呢,三房的江柠,你们也都晓得她,天降的文曲星落在了我们江家村,有她在,你们怕啥呢?就凭她文曲星下凡,什么妖魔鬼怪镇不住,你们说是不是?”
江国泰极其的迷信,不然他也不会因为算命的说他儿子五行缺金就叫江鑫,女儿五行缺水就叫江淼了。
他这话听起来荒谬,他却说得真心实意,极具信念感,这种信念感也通过他严肃的态度,感染到了全场所有女孩子,她们目光全都不由地朝江柠看过去,仿佛要听到她的亲口说出来,才敢信这件事。
江柠就笑着接过话筒,用水埠镇方言说:“文曲星这事,咱们阿叔开玩笑呢,不过我确实会在荒山寻一块地当我的宅基地,今后我和村里的很多姐姐妹妹可能就是邻居了,还望阿姊阿妹们将来多多照顾!”她起身弯腰鞠躬说:“我先谢谢阿姊阿妹们了!”
在水埠镇的方言体系中,兄弟姐妹叫的是兄弟姊妹,阿姐喊阿姊。
她的神情可太淡定了,她的气场看着就让人相信,她是一个可以凭一己之力,镇住所有妖魔鬼怪不敢动弹的人。
这让许多心生忐忑的姑娘们,心底微微有了些安全感。
实在是,这年代的独居女性,是真的很危险,真的会遭遇到很不好的事情,而遭遇到这事之后,别人不会骂男人,只会骂女人,各种荡|妇羞辱,从社会的各个方面对她们进行全方位的绞杀,清清白白的姑娘、妇人,也会被舆论逼着成为了他人口中的‘鸡’,这样他们就更有理由去欺压她们,逼迫她们成为真的他人口中的‘鸡’,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欺压她们。
这也是很多农村家庭,明明很疼爱女儿,也会逼女儿嫁人一样,那张证书不是结婚证,而是农村女性的良民证。
有了这张‘良民证’,她们才能避免舆论和各方面的欺压。
正是因为江柠也是出身社会的最底层,出身在这样偏远的小山村,她才更加明白,这些农村妇女处境的艰难,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江国歌在听到自己有宅基地后,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激烈的情绪,她的母亲也抱着女儿痛哭。
江国歌作为和兄长们一样疼爱长大,甚至被侄子侄女们称呼‘叔叔’的农村女性,本身性格就足够刚强,才会在这个年代有勇气离婚,可还是被大环境逼的处境艰难,更别提很多从小被规训被洗脑性格真的柔弱的女孩子们了。
社会大环境逼着她们不得不嫁人,不得不依靠男人,因为她们没有宅基地,没有宅基地,不依靠男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可现在,江柠说要在荒山建房。
江国定和江国泰很快也表示说,他们会为他们的儿女也在荒山建房。
这下女孩们心头就更安定了。
江国定和江国泰的保证,才是女孩们彻底有安全感的保障,江柠可能因为工作、学业身在千里之外,江国泰和江国定却是村里实实在在的话事人,可以说是方圆几十里内,只要有这两人一句话,就没人敢去荒山打她们的主意,安全性就有了保障。
很多人都在好奇的看着坐在江国泰旁边的江柠。
包括台下的江妈。
她看着江国歌母女冲过去给江柠磕头,那一幕极为强烈的冲击到了她。
她坐在观众席上,像是不认识江柠一样,看着台上与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女儿,突然间,她生出一股极为陌生的感觉,那不是她的女儿。
那是和她在电视上,不,是比电视上的人还要带着光芒的人,就像她曾经在一些电影电视中看到的光芒璀璨的女人。
她距离她是那样的遥远,遥远到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遥远的像是隔了一片星辰。
那怎么会是她的女儿?是她能生出来的女儿?
她以为她生出来的人,和她一样,和村里许许多多的小姑娘一样,出生、长大、打工、嫁人,等她老了病了,她会回来照顾。
许许多多的女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没有区别,就像每日的日升与日落,那么平凡普通又理所当然的一生。
她有些恍惚的拿着台上明明面容相似,一些小动作小表情也一样,眉宇间却全然陌生的女孩,心头不由闪过一到怀疑,自己和她爸不过去深市待的三年,有那么漫长吗?长到自己的女儿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直到江国定将一叠合同给村委的几个人,叫他们发下去,给下面的人看,同意上面条款的就签上名字,等待抽签,不同意的,也可以不签。
这份合同,实际上还是一份土地承包合同,因为这片山头,说白了还是国家的,他们说是分茶地,实际上签的是十年的承包合同,合同中各色条款,写的很细,很分明,其中有他人茶地任何人不得强占转让的形式,去抢占茶地所得收益等种种条款,可以说是将每一条抢占家中女儿姊妹的路,都给堵死了。
这其中还有一条,如果外来的女婿愿意上门,孩子跟江家的姓,那么上门女婿和孩子也是可以分到一亩茶地的,当然,将来要是离婚,离开江家村,这亩茶地就会收回归村委带回管理。
很多人看到这份合同后,女孩子当然是毫不迟疑的就签了合同,男人们,既眼馋今年二房三房的茶地收入,又犹犹豫豫不想签合同。
江国定就笑着对着话筒看着下面说:“怎么?不会真有老爷们儿想抢自家姐姐妹妹的茶地吧?”
他笑的仿佛一脸和善,江国泰就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接过话筒,放话道:“这份合同是我叫律师起的,具有法律效用的合同,要是不想签的,现在就可以滚蛋!我江国泰费劲心思,花钱又是请专家又是找销路,是为了造福乡民,是为了每一个和我同姓的人,不分男女,而不是只为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他寒着脸把桌子用力敲了敲:“有些人要不要脸了?一个大男人不想着出去挣钱,和自己姊妹抢饭吃?这样的人走出去别说是我江家村的男人,我江国泰丢不起那人!”
这话说的很多起了心思的女孩子的父母和兄弟面上臊的慌,推推搡搡的过来把合同给签了。
还有一些人,不想签合同,也想分茶地,江国泰和江国定以及村委的人,根本不搭理这些贪心不足的人。
连村委的干部们都签了这个合同,他们凭什么不签?
等他们签完后,江国泰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对台下的女孩子们说:“你们也别担心你们分了宅基地没钱建房子,都说了满十八岁后,收益就归你们自己所有,这茶地每年分的钱,都够你们建个小平房了,你们都能给你们兄弟挣个大楼房回来,没道理轮到你们自己建房了,反而挣不到钱了吧?”
这话让女孩子们眼睛一亮,也让下面理所当然的将姊妹们挣得钱,当做自己所有的男人们,再度掀起了轩然大/波,让刚刚就犹犹豫豫没有签的人,就更不愿意上去签这个合同了。
现在整个江家村,就是以江国泰、江国定、江柠等人为核心,他们说的话,基本上没人会反对,尤其是在今年的茶叶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后,这还是第一年,茶树都还没到生长的黄金期,今年就为他们的家庭带来了一万多块的收入,这简直是坐在家里掉钱的事,以后每年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傻子才不签。
可就是有这样的傻子。
大房的一些人仗着自己是大房,一向在村里横行霸道的惯了,动不动就打架闹事。
他们以为这次也一样,聚在一起闹一闹,就能逼着村委的人不签合同把茶地分给他们,村委直接就一句话:“土地都是国家的,你不签承包合同,凭什么给你茶地?”
这事不管是走到哪里,说出来都是他们村委占理。
一直到分地抽签结束,江爸江妈都没有等到江松回来,江爸坐在堂屋前的桌子上,撑着额头重重地叹气:“分茶地这么好的事,生生被这大孬子错过了,你就是打个电话回来也行啊!”
江妈就坐在一旁哭着不说话。
自从江柠真的带着全村赚钱了后,在面对江柠的事情上,她的话就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沉默。
尤其是今年,她家加上江爷爷,一共分了五亩茶地,其中江柠、江爷爷、江柏三人,分到的都是位置极好的茶地,江爸江妈的差上一点,可也是受到光照比较多的茶地。
不说江柠、江柏、江爷爷三人茶地今年的收入,光是江爸和江妈的,两人一年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就坐收了六千多块钱,还有他们家房子当旅社的收入,他们和江大伯家一人一半,也分得了三千五,加在一起,差不多是整一万块钱。
这是他们什么都没干,就跟天上掉的钱一样,今后每年掉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还有江爸去年挣得十万块钱,没有用来给江柏建房,而是投给了江国泰的沙厂,今年光是江国泰给他的沙厂的分成就有五万块。
五万块相较江国泰三个大沙厂的收入,不过九牛一毛,但也要看看江国泰今年花费出去多少钱。
光是从邻市修到五公山的水泥路,就花掉了两百万,还有五公山两座最矮的山头,全部请专家和茶农,种上了茶叶,石涧乡山涧上面的山头上修建度假山庄,江家村堤坝上修建码头,河边岛修建集休闲、娱乐为一体的休假岛屿。
这都没算他在邻市和乌江市上上下下打点的钱。
江国泰看上去挣了很多钱,可他撒出去的钱更多。
而五万块钱,也是他结合了现在人平均收入水平与江爸现在一年的收入,所综合而定的一个分成收益。
未来等他把家乡的一切都建设好了,五公山和家乡的旅游项目,茶山也开始挣钱了,那时候当然也会给江爸分的更多,现在就给江爸分那么多,这钱用到哪儿去都不知道。
江爸也不愧是从小和江国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江国泰给他钱,他第一反应不是江国泰的沙厂挣了多少钱,只给他这么点分成,而是推回去说:“今年你也不知道往外花了多少钱,现在资金都紧张死了,还给我钱?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说,你先把该打点的都打点好,我这里不着急!”
江国泰一把将一摞钱塞到江爸怀里:“给你你就拿着,不差你这点钱!”
江爸见江国泰一脸认真强势,知道他是真的不缺,就笑呵呵的接了。
他们夫妻俩这一年在深市挣得十多万,加上江国泰给他分的,和老家茶地、房子开旅社赚的钱,光是这一年,他们的收入就将近二十万。
之前江妈对于江爸一声不吭,就将他们前年辛苦一年挣的钱就全部拿去给了江国泰,江妈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气的头晕目眩,躺在床上好几天,都起不来床,什么事都做不了,像是整个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她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卖盒饭,一份盒饭只挣几毛钱,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攒,才攒了一年的钱,就那么被江爸一股脑儿的,连个借条都没收的,被他全部拿去给江国泰了。
她当时只觉得脑仁儿突突地疼。
装盒饭炒菜的不锈钢盆,都摔凹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