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by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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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家就没这么温馨了。
牛小强回去一翻书包,发现里面还有一件换洗的衣服,折吧折吧,压到书中间儿,没换。
魏家人不是喜欢小子吗,他就呼朋唤友,把所有小弟都招呼到魏家来。
刚开始,魏老爹和魏大海眼见着家里都是小子,乐得合不拢嘴,还让苗凤花去房后菜园子摘了满满一盆柿子给他们吃。
虽然今年家家都不少挣,菜园子里也没少种菜啥的,可东西少,谁家都不能可劲儿造。
老魏家大人这么大方,一群孩子也不客气,一拥而上,一人分两个三个,盆底就空了。
魏老太瞅着一群狼崽子在那儿狼吞虎咽,直翻白眼,小声嘀咕:“饿死鬼投胎啊!”
魏老爹又喊她:“老婆子,你把白糖拿出来,给娃们兑一水壶的甜水儿。”
甜水儿!
一群小子惊喜地睁大眼睛,围着魏老爹“魏爷爷”、“魏爷爷”地喊。
魏老爹美滋滋地催促她,“快去拿啊。”
“你有毛病啊!”
魏老太炸了,“白糖不要钱啊!咱家就那么点儿,凭啥给这群饿死鬼吃?”
她样子很凶,男孩子们有些胆怯。
牛小强不乐意,“爷,我给你家当孙子,招待我兄弟们咋了?我在原先的家,我爷我奶他们可从来没这么抠过,你们说是不是?”
谁家东西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牛家条件好点儿,不抠是不抠,不过也没有大方到可劲儿供他们霍霍,乡下娃想解解馋,都是自个儿去林子里找。
但牛小强这么说,男孩子们全都附和。
魏老爹对魏老太不乐意:“你咋说孩子呢,赶紧去!”
魏老太才不干,进屋把白糖啊、鸡蛋啊之类的好玩意儿,往柜里一锁,任魏老爹咋喊,都不理,揣着钥匙出门儿。
“你这死老婆子,咋这么抠!”
魏老爹没办法,啥东西没有,就去自留地割了一把甜杆儿给牛小强他们。
甜杆儿是甜高粱,成熟后,高粱米是粮食,甜杆儿也可以做糖,还能绑笤帚,不过各家种着,更多是为了物资紧缺的乡下,给孩子们当零嘴吃。
本来就不在意,魏如月又太懂事,魏家人平时从来想不到魏如月。
而群小子,又奶就是娘,有好吃的就是爷,叫魏老爹的时候,连姓儿都去了,亲的跟亲生爷孙似的,可劲儿地哄他。
牛小强更是说:“爷,我改姓魏吧,以后我叫魏小强。”
魏老爹高兴的,脸上的褶笑成一朵菊花,上工之前温声细语地让牛小强他们好好在家玩儿。
魏家人都出门,剩下一群男孩子在魏家。
牛小强给他们分甜杆儿,瞅见对门儿莫浩,喊他过来玩儿。
莫浩回头悄悄望一眼屋里,他哥莫宇在屋里,偷偷摸过来。
牛小强给他也分了两根儿甜杆儿,“嚼完就往地上吐。”
莫浩拿着甜杆儿,他妈管得严,他不敢,“牛小强,在别人家这么霍霍,你不怕挨揍啊?”
其他孩子一听,吐渣滓的动作慢下来,他们怕挨揍。
“就这一回,听我的,回家全推我身上。”牛小强又警告他们,“上别人家不能这样儿,要是有啥手脚不干净的坏毛病,就不是我牛小强的兄弟,听见没?”
孩子们这才放开,满院子撒欢儿。
七八九十岁的孩子,讨狗嫌。
牛小强平时搁自家还是朋友们家里,都会约束着,不让太闹腾,免得家长们生气,不让他们一起玩儿。
现在,当然没这个烦恼了。
人多,一抱甜杆儿没一会儿就磕没,只留下满地的渣滓和皮。
吃啥馋啥,吃没了还想吃,没人给弄,咋办?
牛小强就领着他们进园子里摘柿子,熟的柿子没了,那不还有黄瓜,黄瓜也摘下来。
一条黄瓜架,七手八手摘得溜干净儿。
莫浩和两个老实孩子站在边儿上,一脸不安,“牛小强,差不多得了,你这么搞不得被你爹妈往死里揍啊。”
“黄瓜扭别摘了。”
牛小强拍掉一只伸向黄瓜扭的黑手,然后不在意地说,“打一顿怕啥,他们舍不得打死我。”
一群活泼好动的小子打水洗完黄瓜,咔哧咔哧吃完,扔一地黄瓜根儿,牛小强又领他们进屋。
莫浩可不敢往屋里进,紧张地问:“牛小强,你要干啥啊?”
牛小强没干啥,不让小弟们进里屋,就让他们把桌子凳子搬出来,“盆儿碗拿几个,别打坏了,咱们过家家。”
于是,他们的游戏变成了过家家。
过家家得做饭啊,用啥?和稀泥吧。
用啥和稀泥?缸里的水都让他们霍霍没了,有个小子就要扯裤子。
魏如月还得用碗盆呢。
牛小强一脚踢过去,“你埋汰不埋汰,有尿往他家墙上呲去。”
那小子悻悻地提着裤子去墙边儿。
“那没水咋办?”
牛小强看向莫浩。
莫浩疯狂摆手,“让我哥知道,我得挨揍。”
“胆小鬼。”
牛小强自个儿拿着老魏家的水瓢,去莫家,几分钟后,捧着一瓢水回来。
“我哥没看见你?”
牛小强道:“看见了啊。”
“他没问?”
牛小强不耐烦,“玩儿不玩儿,不玩儿你就回家做作业去。”
莫浩看大家已经和起泥,“玩儿。”
反正人多,要挨揍一起挨揍。
一群小子作翻天,弄得一院子狼藉,才撤。
牛小强跟莫浩去他家,边走边用脏了吧唧的手往衣服上蹭。
与此同时,魏家人全都收到了社员们的闲话。
砖窑——
“听说牛会计家的牛小强昨天上你们家住去了?”
魏老爹干劲儿十足,一锹一锹地撮泥,“他妈揍他,这不是跟我家好,就跑到我家来了,非要说跟俺们家姓呢。”
“那大海昨晚上真去老木头家给牛小强换肉了?”
魏大海在砸胚子,回答问话的人儿,“这不是客人嘛。”
几个男社员面面相觑,嘲笑——
“你们家可真行,别人家的儿子都是香的。”
“那让我家小子也去给你家当儿子呗?”
“我儿子也不要了,老魏,送你了呗。”
“哈哈哈哈,我看行……”
魏老爹道:“你们儿子,哪有小强聪明。”
“诶呦,就你知道聪明,人牛会计家就这一个儿子,还真能跟你家姓啊。”
“又不是你自家的种,傻不傻。”
魏老爹被他们扫兴了,脸色有点儿掉下来。
有人问魏大海:“听说你家那闺女考第一?这么厉害的闺女,你还挑呢?”
魏大海讷讷,“姑娘咋能跟小子比?将来都是别人家的,有啥用。”
几个男社员看笑话一样看着父子俩,有人突然来了一句:“要是有赵主任那样的闺女,你们乐意要不?”
父子俩的表情滞了一下,魏老爹底气不足地挑毛病,“脾气那么冲,没有个姑娘样儿……”
附近的社员都大笑起来,“他们还当真了,哈哈哈哈……”
老魏家父子俩脸色变得难堪。
村里人的嘴,总是能刺得人疼。
其他人都在笑,王老大神色有几分认真地对父子俩提议:“要不咱两家定个娃娃亲,你们家那闺女搁我家养着,我们供,我过继个儿子跟你们家姓,咋样?”
魏老爹先前倒是有要过继的打算来着,可现在人家巴巴地上赶着,他心里有点儿不得劲儿。
而王老大越说越认真,“真的,可以去大队立字据,就算你们养大了,我们家也不会找事儿,你们考虑考虑?”
王老二听见,也赶紧说:“我家的小子也行,咱们换亲呗,可以过继小的,养得熟。”
社员们都知道老王家别的不多,就是儿子多。
穷人家想换亲,都是为了儿子娶上媳妇儿,才把闺女换出去给人家当媳妇儿的。但赵村儿大队的日子眼瞅着越来越好转,老王家哥俩都能干,应该不愁儿子娶媳妇儿,而且他们这态度,明显是奔着人家老魏家丫头去的,社员们都有点儿搞不明白了。
老魏家爷俩更糊涂。
不就是个闺女吗?咋成香饽饽了?他们以前不是这样儿的啊?老王家可是一直很得意他们家儿子多。
社员们活儿都不干了,全来凑热闹。
赵二叔闹不明白,追问他们兄弟俩:“这是干啥啊,又不是荒年,养不起。”
王老大迟疑,看向老魏家爷俩以及周围的人。
王老二冲他摇头。
其他人一看兄弟俩这神情,追问得更厉害。
王老大像是扛不住问,到底张口道:“瞅赵主任、傅知青还有我家老三夫妻俩就知道,脑瓜好多重要啊,我家那几个小子都是棒槌脑袋,以后还得跟我一样儿出大力,那能有啥出息。”
“那么好个闺女,要等以后出息了,我家那小子哪配得上?早拿下,我们乐意供读书,当俺家儿媳妇儿,以后生的娃聪明;就是成不了儿媳妇,当闺女,也能孝敬俺们啊。”
“老魏家不想要,我们家想要,这不皆大欢喜吗?”
其他社员脑子停转了几秒,一下子炸开——
“王老大,你可真贼啊!”
“他娘个腿儿的,这主意你都能想到?”
“你想得怪美的……”
赵二叔一琢磨,可不是这个道理,老赵家这么些儿孙,就出一个赵柯,想歹竹出好笋,光靠运气哪行,可不得从别的地方出力。
他立马挤开王家兄弟俩,挡在老魏家爷俩面前,“我家也有孙子,也能过继,把你家那小闺女换到我家来呗?”
王老二愤愤不平:“二叔,你咋这样儿!”
赵二叔振振有词,“你们又没成,我咋不能提?”
王老大慢了一步,迫切地问老魏家父子俩,“叔,魏老弟,我先提的,得先考虑我啊。”
王老二则是挤兑赵二叔:“你家都过继出栓柱儿了,又闹出那事儿,谁能信得过你们啊。”
赵二叔被戳到不愿意提的事儿,跟他吵起来,“你家老大比魏家丫头小呢,你还惦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家的心思啊……”
“我不成,我侄子也行,总比你家强。”
俩人揪着老魏家父子俩问他们挑谁家换亲。
父子俩:“……”
怎么就到挑这一步了呢?他们……他们也没说要换亲啊?
俩人受到了冲击,全都失语。
以前没人想过这么换亲。
其他社员,尤其是家里男娃多的,纷纷开始琢磨起可行性来。
说是小学成绩不代表将来,可一个年级那十来个孩子,别人没得第一,魏如月得第一了啊。
这起码说明,她是有培养价值的。
至于养不熟的问题……
都知道,过继这个事儿,光是立字据没用,赵二叔家那是一直不管,栓柱儿都他们生分了,要是他们看见栓柱儿出息,打打感情牌,没准儿都不能闹成那样儿。
要是损点儿,孩子过继出去,他们私底下多见见,肯定还能向着亲生的爹娘。
不像魏如月,这么大了,知道她家里人对她不好,谁对她好那不是更亲?
反正都要养个孩子,别人帮着他们养小子,帮着小子娶媳妇儿,再帮着养孙子……他们只要养魏如月,魏如月还这么懂事儿……
就像王老三说的,万一养个出息的出来,不结婚,也能当闺女,也能孝顺没血缘的父母,拉拔干兄弟……
退一万步说,亲生的都有不孝顺的呢。
这个换亲,稳赚不赔啊。
老王家兄弟俩咋想出来的?
不过不管咋想的,老魏家爷俩傻,他们不傻啊。
于是,又有别的社员凑到魏家父子跟前试探“换亲”。
而魏家父子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是,提着肉走在狼群中,打开钱包让小偷参观……
稻田地——
魏老太的遭遇比父子俩更难受。
一个牛奶奶,不住地夸魏如月咋咋听话咋咋勤快,一句话不提亲孙子牛小强。
一个赵二奶,见缝插针地损魏老太。
“草窝里飞不出金凤凰,我看正好,别耽误孩子了。”
“种子再好,不好好施肥浇水薅草……那也长不出好苗,打不出粮。”
“没有那脑子,非要那命,没福的人到啥时候都没福……”
她还不指名道姓。
魏老太跟赵二奶吵习惯了,输的时候多,知道她要是反驳,赵二奶指定要倒打一耙。
偏偏她想走,赵二奶不让,拉着她嘚吧个不停。
魏老太本来就在家怄了一肚子气儿,快让赵二奶搞郁结了,死命蹬龙骨水车轮发泄。
直到下工时间,赵二奶才放过她。
苗凤花呢,别人一说啥,她就委屈痛苦,她是可怜人,能有啥办法。
所以大伙儿对她的态度同情巨多,有些恨铁不成钢,也不好说啥重话。
老魏家一家人一团乱麻地回到家,一看见乱糟糟的院子,疯了。
“土匪进家了啊——”
魏老太惊慌地跑进院儿。
魏家另外三口人也都慌慌张张地跟进去。
“我的碗!我的盆儿!”
魏老太踩着甜杆儿渣滓,捡起散落在泥里碗盆儿。
魏老太赶紧冲进屋里,里屋还好,粮都没人动,柜子也没撬。
但她这口气没松多久。
水缸里的水空了!
柿子和黄瓜摘没了!
一走一路过,窗下墙边儿一股尿骚味儿!
还有院儿里的甜杆儿渣滓,也是她家的!
这跟遭贼了有啥区别?!
“牛小强!”
魏老太的愤怒目标立即锁定在牛小强身上,冲魏老爹和魏大海发火儿:“去找他啊!”
她是给魏家生下儿子的功臣,一贯底气十足,张牙舞爪。
魏老爹和魏大海不敢触霉头,赶紧出门去找牛小强。
莫家院门口,莫莉拎着筐,问:“叔,大海,这是咋了?你俩上哪儿去啊?”
魏大海尴尬地说:“去找牛小强。”
“找小强吗?小强搁我家呢。”
莫莉给他们指完路,道,“我去摘点儿菜,你们直接进去找就行。”
爷俩进院儿,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屋里牛小强说话的声音。
“哈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笑死了,谁让魏如月她奶奶说我饿死鬼来着,气死她!”
紧接着是莫浩的声音:“小强,他们对你不是挺好吗?”
牛小强满不在乎,“我又没要求,他们又不是我亲爹亲爷,谁差那点儿吃的似的。”
莫浩问:“那你到魏家来干啥啊?”
“我妈揍我啊,正好跑到这儿,不过我想好了,魏如月不是考第一吗,到时候我就鼓动她爷奶,不让她考第一。”
牛小强一顿,语气兴奋,“不如干脆挑得她挨揍咋样儿,这样她就不能好好学习了!”
门外的魏家父子俩仿佛当头浇下一盆冰水,透心寒。
一个小孩子,竟然会坏成这个样子……
两个人恍恍惚惚地离开莫家。
屋里,莫宇靠在窗边儿,道:“他们走了。”
牛小强趴过去,“竟然没进来?”
莫宇猜测:“可能太震惊了。”
莫浩放下一个本子,上面赫然是他们俩刚才说过话,莫浩和牛小强词里还标注了语气停顿和情绪。
这是莫宇给他俩写的词。
牛小强回头说他:“你刚才好像在朗读一样。”
莫浩不高兴,“我们全家陪你唱大戏,你还挑啥。”
牛小强大方道:“以后你就是我二号小弟,我罩着你。”
莫宇看他们俩一眼,牛小强淘是淘,不坏,他很乐见弟弟跟牛小强玩儿。
而莫浩嫌弃又好奇地问:“谁要当你小弟?一号是谁?”
“一号是树根儿啊。”
树根儿的话,莫浩不跟他争。
牛小强往出走,“我走了。”
兄弟俩站在窗边,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魏家去。
莫浩才露出佩服,“他也不怕挨揍……”
莫宇道:“估计挨揍挨得多,皮实了。”
老魏家——
魏老太听完父子俩的复述,扶着刚搬回来的桌子,头晕眼花,火冒三丈:“把他赶走!赶走!”
苗凤花吓得不敢吱声。
魏老太又直起身,急切地喊:“把如月接回来!快点儿的!”
一家人还没动起来,门外响起牛小强命令式的喊声:“我饿了!我想吃鸡蛋!”
魏老太险些气个倒仰,“吃吃吃!园子里的菜都叫你霍霍没了,还吃!”
牛小强站在门口,脸皮厚如城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魏老太想把他拎起来揍一顿,但牛小强是牛会计家的独苗,强忍着,冷冰冰地赶他走:“你回家去吧,如月在你家住一宿就够添麻烦的了,我们今天就接她回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
牛小强不干,“不是说了换吗?我当魏小强,她当牛如月,我不走!”
他边说,还擤了下鼻涕,想用袖子擦,袖子泥土结痂,便毫不客气地转向苗凤花,“衣服脏了,给我洗了。”
他简直离谱!
魏家人现在看他,一处讨喜的地方都没有,膈应、嫌弃、反感……
魏老太扯着牛小强的胳膊,拽他出去,“走!我送你回家!”
牛小强死死扒着门框,不走,扯着嗓子干嚎:“打人啦——打人啦——”
魏老太拽不动他,指着魏老爹和魏大海爷俩的鼻子骂:“看看你们招家来个啥祸害!”
父子俩无话反驳。
偏巧,这时候赵二叔夫妻出现在门外,问他们:“这是咋了?”
魏家父子俩脸色具是一变。
魏老太好面子,压着火气问赵二叔夫妻:“你们咋来了?”
赵二叔立即道:“我们是来找你们换亲的,我们家过继个小子给你们,你们家闺女上我家去,我们养着。”
牛小强睁大眼睛。
他们是干啥的?
魏老太更听不懂,语无伦次:“啥换亲?换哪门子亲?”
赵二叔理所当然地指指魏老爹和魏大海:“他们爷俩不是不喜欢丫头吗?在土窑的时候说来着,我们跟你家换亲,你们老魏家不就有香火了吗?”
魏老爹和魏大海立即否认:“没有,我们家没答应。”
赵二叔不乐意,“咋?你们要跟老王家换?就算是老王家兄弟俩先提起来的,那也可以商量啊。”
咋又冒出个老王家?!
魏老太不管老赵家还是老王家,吼:“我们家不换亲!我们家也不过继那些养不熟的!”
赵二叔也生气了,“不换亲,折腾什么,浪费俺们时间,真是!”
夫妻俩甩手走人。
门外又进来一家,赵二叔没好气地摆手,“老魏家遛咱们玩儿呢!他们不换亲!走了走了……”
那家夫妻俩无语,埋怨:“闲的!”
老魏家父子俩冤枉,他们本来就没答应换亲!
但魏老太已经把错扣在了他们头上,靠着门框站稳,对父子俩呼吸急促地呼喝:“还不把别人家的孩子送走!把我亲孙女接回来!”
平时,魏家父子俩没这么低气,但俩人今天真的是“伤”到了,赶紧走向牛小强。
牛小强跟俩男人可犟不过,适时地撒开门框,被魏大海控制在手里,还手脚胡乱地扑腾,活像过年的猪,那么难抓。
他嗓门儿又高,一路招摇过村儿,好些人都跟着看热闹。
牛家——
牛家三口人加一个魏如月,正在吃完饭。
牛奶奶和牛妈不住地招呼魏如月“多吃点儿”,说她“太瘦了”。
魏如月腼腆地冲着三人笑,卖力地吃。
魏家人抱着牛小强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们在一块儿,和谐温馨的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孙女要被抢走”的危机感瞬间冲脑而上,魏老太呼喊:“如月,奶来接你回家了!”
屋里的四个人皆是一怔,侧头望过来。
整齐划一,好像很默契。
魏老太堵得慌,温柔地招呼:“如月,过来啊,跟奶回家。”
魏如月吃惊于她态度的转变,一时没有反应。
苗凤花立即上前来,催促:“如月,你这孩子,没听见你奶在喊你吗?妈也来接你了,咱们回家吧。”
她更奇怪,神色甚至有些雀跃。
魏如月回神,失落地看过牛家三位长辈,缓缓起身。
苗凤花看不得她不舍的样儿,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动作像是将她薅出来一样。
“疼!”
魏如月轻声痛呼。
魏老太立马教训她:“没轻没重的!抻坏了咋整。”
苗凤花讪讪地松手,“我,我太着急了。”
魏如月收回手腕,边揉边走到魏老太面前,喊了一声“奶”。
魏老太赶紧搂住她,“跟奶回家。”
魏如月乖巧地点头,眼睛扫过爷爷和爹。
魏老爹和魏大海想要对她露出个慈善地笑容,但不熟练,表情干巴巴的。
魏如月咬着嘴唇,像是没看见一样,转向魏大海怀里的牛小强身上。
父子俩面色难堪,
而牛小强对上魏如月的眼神,忽然又想起他的戏来,奋力踢腾,“我不回家,魏如月,你也不准回!”
魏大海赶忙放下他。
牛小强一得了自由,转身就要往外跑。
魏大海眼疾手快地拽住他。
牛小强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啪!”
牛小强后脑勺挨了一下。
他气愤地瞪过去,一看见扬手的人是谁,瞬间熄火。
牛妈骂他:“差不多得了!赶紧给我回来!”
牛小强的戏强制收场,蔫头耷脑地回到亲妈身后。
牛奶奶舍不得魏如月,也只能把给她做得衣服递给她,温和地说:“记得常来玩儿,牛奶奶想你呢。”
魏如月弯起嘴角,笑着答应。
魏老太本来跟她挺好的,现在十分警惕牛奶奶,争着对魏如月道:“如月,没事儿就请你牛奶奶来家做客,衣服就不要了,奶回去给你扯布做。”
牛奶奶也不好硬塞让魏如月为难,只得苦笑收手。
魏如月却伸手接过来,笑着道谢:“谢谢牛奶奶!”
“如月!”
苗凤花第一时间出声,训她:“还回去,咋能收人衣服!”
魏老太脸色也不太好。
魏如月抱着牛奶奶给她做得衣服,并没有听苗凤花的话,而是对魏老太亲昵道:“奶,谁对我好一点儿,我都记在心里,也会回报。牛奶奶给我做衣服,我会经常陪她说话解闷儿,您让我上学,我长大以后给您养老,给您买新衣服,带您吃香的喝辣的。”
她没提魏家其他人。
就像是直接划了一条线,将对她“好”的划在身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对她好和不对她好,从她这儿能获得的回报具有差别。
魏如月,正式割开了感情用事,站在鹅蛋的立场上,开始为自己营造一个叫“家庭”的环境。
而被她划在一头魏老太,自然而然地成为她的“特殊”,心境产生改变,搂着魏如月的时候,真的生出不同以往地亲密,“奶知道你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你想收就收,你想来看你牛奶奶就看,但回头奶回一份儿礼,咱们不欠人情。”
魏如月靠在她怀里,仰头看着她,乖巧地点头。
魏老太高兴地搂着孙女回家。
魏家父子俩和苗凤花仿佛成了外人,以前是他们看不上魏如月,现在,魏如月不需要他们了。
父子俩心里空落落地。
这是他们魏家的孩子,好多外人争抢的闺女。
如果没有儿子是既定事实。
孙女彻底不亲他们了……怎么办?
两个人没察觉到,他们心里已经有了“讨好”孙女的趋向。
而苗凤花,则是难过于闺女的“不亲”,怨天尤人。
赵柯和余秀兰也出来看热闹了。
余秀兰要过去看第一手的热闹,不过赵柯拉住了她,俩人没露面,站在后头观望。
魏家人走过的时候,魏如月若有所感,望向她们。
赵柯冲她竖起大拇指。
魏如月眼里浮现出水光,脸上却露出个灿烂的笑。
道西,老王家一家人在人群后观望。
王老大在媳妇儿赵花花低声遗憾道:“其实我今天说出换亲的时候,真想换来着,估计老二也有那个想法。”
他们夫妻的孩子,最小的看不出来,大的几个,性格全都跟他们夫妻一样,瞧着就不机灵……
王老三这个弟弟在全家的地位后来居上,让王家人深刻地意识到,脑瓜子灵活的好处。
王老大当时说得都是心里话,所以他回话的时候迟疑了,没稳妥的事儿说出去,肯定有人从中作梗,赵二叔不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了吗。
赵花花道:“你都答应赵柯那么说了,咋能变卦。”
要不是赵柯找他,他们压根儿想不到那些,没那个脑子,只有踏踏实实地活,最稳当。
王老大叹气:“不是咱家的,落不到咱家去。”
赵主任手里握着余秀兰同志想要看的第一手热闹,四处路过。
都是两个孩子搅出来的事儿,说破天儿也跟她没啥大关系。
深藏功与名。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家务事需要每个身处其中的人自己去经营。
这对魏如月一个小孩子来说,要求有些高, 可这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她的选择, 她只能自己走下去。
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
赵柯对魏如月道:“特殊事件当然可以用一些特殊方法, 但你的优秀是源于你本身,不需要用贬低男孩子来抬高自己, 你真的很优秀。”
魏如月认真地思考她说得话, 认真地……道谢:“谢谢赵主任。”
她记得赵柯说过的话。
赵柯微笑, “我们这个同盟并没有解散, 我会一直是你们的靠山,有事还可以找我,只说说心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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