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花赶忙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堂哥啥样人,你们还不知道吗?”
会不会的,他们得表明态度,让他警醒。
赵新山对赵瑞严厉道:“你要是敢在外面干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儿,对不起你媳妇儿,我打断你的腿。”
李荷花干笑,“他爹,你别吓唬人。”
“打断腿是太严重了。”赵柯笑得很心慈手软的样子,“聪明人肯定懂得衡量利弊,瑞哥,家和万事兴,做错事会一无所有的。”
赵瑞看向媳妇儿,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曲茜茜安心地回握。
但她此刻内心的安稳,来自于公公和赵柯的撑腰,而不是笃信男人的忠诚。
旁边,知青们都听到了他们的话,神色各异。
苏丽梅悄悄问庄兰:“要是真有啥,你信他们会大义灭亲吗?”
庄兰不知道,但她愿意相信。
之前暴雨,知青们之间的关系缓和很多,刘兴学低声道:“怎么可能,那可是大队长唯一的儿子。”
林海洋凑过来,“但是我听说,大队长赵新山向来说一不二。”
刘兴学对大队长赵新山有些偏见,嘴角嘲讽地一撇。
林海洋又举证:“我还听说,赵主任小时候不让村里的男孩子欺负小姑娘,谁要是欺负人了,她拎着烧火棍撵到人家里揍。”
“啊?”
林海洋肯定地点头,“消息保真。”
苏丽梅和庄兰眼露好奇,“谁啊?”
林海洋摇头,“不知道,他们不说。”
他们……?
知青们眼神交换。
所以……有没有可能,全揍过?不然村里的青年为啥这么听赵柯的话?
过了一会儿,赵柯走过来,看见有些知青眼里的敬畏,心里莫名其妙。
不过有两个人不一样——傅杭和方静。
方静半低着头,赵柯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傅杭……
赵柯多注意他一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睛里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暮气沉沉好像减弱了。
俗气点儿说,眼里好像有光了。
“赵主任,你找我们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海洋的问话,拉回赵柯的注意力。
赵柯边走边说:“进来说吧。”
一行人进入办公室。
赵柯很直接,坐下之后直接问:“你们都想回城吗?”
她一句话,连装鸵鸟的方静都抬起了头,但没有人回应。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风从窗户吹进来,赵柯捋顺散乱的头发,坦率地说:“我大概能理解知青们的心情,农村是很贫瘠的,在这儿生活,似乎一眼望不到头,又能一眼望到头。”
知青们都有所触动。
他们受不了村民们的粗鲁无知,受不了贫穷的生活和辛苦的劳作,更受不了看不见未来。
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这两种念头让他们不断不断地变得更加消极。
赵柯坦然地耸耸肩,“其实就算我生长在这里,也一样这么觉得,这里不只是土地贫瘠,经济、文化、思想……全都贫瘠,想要逃离再正常不过。”
她说到这里,突然忍俊不禁。
知青们诧异地看着她。
赵柯笑道:“不知道是不是身份上转变,更加深入地理解农村生活,看事情的角度也变了很多,不过我得澄清一下,我正当青春,以前跟人打交道可从来不这么拿腔拿调。”
她说着还端起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一身的干部做派。
年轻人,即便被劳作压得沉郁,性情也不可能完全稳如死狗。
知青们忍不住发笑。
傅杭眼底笑意极深。
一句话一个动作,就破冰,将两方的界限缩小,拉近了距离。
赵柯就像是好友之间闲聊,抱怨了一句:“天知道为什么,我都是妇女主任了,我的母亲余秀兰同志还能翻到我藏起来的私房钱,早上不想起床,她还是要揪我的耳朵。”
知青们笑得更欢,办公室内气氛融洽。
林海洋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我妈也总能精准地找到我藏起来的小人书。”
苏丽梅说:“我妈就不会,她可宠我了。”
他们提起家人能这样亲昵又轻松,家庭氛围都是比较好的。
赵村儿这些知青,只有他们两个和傅杭经常能收到家里的东西,其他知青甚至还要反过来接济家里。
即便如此,想家的情绪也渐渐蔓延。
赵柯趁着这个间隙,又道:“其实你们想回城,也是很正常的,完全不用觉得难以启齿或者羞愧。”
“我想回城……”
苏丽梅率先附和她的话,沮丧地说:“干农活好累啊,我妈不让我在乡下找对象,她说会想办法让我回去,可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下乡。”
苏丽梅家里,哥哥姐姐已经顶了父母的班,到她这里,毫无办法,逃脱不了下乡的命运。
也是她妈妈教她,要是累了,就跟男青年软软地撒娇,说男青年吃这套,会帮她干活。
有人开口,第二个再承认,就没那么难。
林海洋也想回城,说完侧头看傅杭,“傅杭,你呢?”
傅杭淡淡地说:“我不想回城。”
刘兴学想起他的吃穿用度,控制不住地嫉妒,“你说得当然轻松,你要是想,肯定比其他知青容易吧。”
傅杭态度强硬地否认:“我下乡之后,没有过任何特权,也没有怠工过,这些莫须有的揣测,会让你舒服吗?不会就闭嘴。”
刘兴学有些难堪。
知青们的关系好不容易变好,其他人都不想再闹僵。
庄兰插话,“我也不想回城,我父母只看重儿子,那个家里没有我一丝一毫的位置,虽然干农活很辛苦,但我在赵村儿大队过得很满足。”
她没有一丝想家的感觉。
赵村儿大队比她想象的好千百倍,尤其认识赵柯,跟着她努力,每一天都很充实。
方静垂眸一言不发,没有丝毫触动,只觉得他们虚伪的要死。
赵柯注意到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视线在方静身上停了一秒,才道:“人们常说活在当下,可如果当下处于一个困难的状态,确实很容易迷茫。”
“但不知前路,依旧得前行。”
“大队需要你们这样一群知识青年,愿意接纳知青们成为一家人,也欢迎知青们给大队带来更多更大的变化。”
知青们眼露犹疑,以前赵村儿大队对他们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不确信,可正是因为这个村子有那么多的不足之处,当你们有可能靠双手和知识,一点点改变这片土地的贫瘠,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振奋的事情。”
“我不会承诺你们,一定能回城,但我能争取到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就能争取到更多的机会,我既然毅然决然地留在村子里,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我们的未来是广阔的,前景是无限的?”
赵柯诱惑他们:“想一想,这个村子就像一张白纸,会变成什么样子,全由你们书写……”
知青们互相对视,眼里越来越心动,直到满是心驰神往。
赵柯伸出手,邀请:“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我想做这个引路人,你们只管踏踏实实地留下,尽情地发挥长处,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其他的,有我和大队为你们兜底。”
傅杭抢在庄兰之前,握住了她的手。
两只手交握的一瞬间,他的心跳得飞快,耳廓也慢慢红起来。
庄兰暗暗瞪了傅杭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搭在他手上。
而其他的知青都迫不及待地叠手上去,哪怕是依然无动于衷的方静,为了合群,也搭在了最上方。
赵柯含笑望着他们每一个人,举起搪瓷缸子,“为我们的事业,敬你们。”
知青们没有东西敬她,就激动地握拳碰上去。
赵柯微笑。
从此以后,她就有了出谋划策、勤勤恳恳的军师、秘书、辅助、苦力……
还是淳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这一章
没有电话, 真的不方便,有什么事儿都只能人力联系。
赵瑞自己骑赵柯家自行车去公社送工农兵大学的报名表。
傅杭之前打电话请教了制肥方法,赵柯忙着带人处理那些发霉的粮食,暂时没工夫去公社, 临时想起来, 托他去供销社找段舒怡买了几块红布的碎布头回来, 留着备用。
他们现在种萝卜白菜, 其实已经晚了,大家都是抢时间尽快种好。
粮食需要大锅煮出来, 再沤一个月左右, 才能上到地里。
为了菜长得好, 成熟的快, 猪粪都来不及沤,不够用,根本不够。
赵村儿大队的小猪们压力相当大。
猪圈干净的不像是猪圈,大队恨不得半大的猪们能和田地自循环, 直接排进田里。
就连各家的旱厕都空了。
大队长赵新山甚至“刻薄”到, 在田边挖了三个旱厕,让社员就近去田里的旱厕施肥。
又离谱又好笑。
但赵柯是拒绝的,她绝对绝对不会去,那样她会无法直视自己。
等菜种完,菜地需要勤浇水,得一桶一桶地挑到田里, 拿着葫芦瓢一点点儿地浇。
刚开始是青壮庄稼汉负责挑, 后来一些年轻力壮的妇女也都上阵挑, 老人孩子们负责在田里浇水。
赵柯大部分时间也都不在地里, 就算有空闲的时候过来帮忙, 赵村大队的社员们也都喊她不用干。
一嘛,是她干活实在不怎么好,还累得要死要活,大家看不下去;二是社员们现在并不会认为她不劳作就是游手好闲。
赵柯让村里人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不是所有人都要通过体力劳动来实现价值,有的人就是不适合劳作,这不代表她的存在是没有价值的。
有些人的价值远远不在劳作上。
所以他们对于知青们的态度也有细微的改变,只是想要有更彻底的态度变化,还需要知青们切实为大队作出贡献。
这种贡献必须是社员们无法做到的。
知青们经过赵柯的鼓励,很有干劲,但显然还没意识到关节。
而赵柯有一个优点,她能发现问题,进而去想办法解决问题,不是麻木地看见了就只是看见了,什么都不想。
她看见了社员们辛苦浇地,但是什么也没说,默默设置了一个意见本,然后鼓励社员们有什么问题都来跟大队反应。
大家都习惯了听人“摆布”,意见本设立之后,没有社员来提意见。
赵柯也没说什么,就等着,期间处理些其他事情。
之前她说过,报名参军有什么问题就来找她,赵柯预想过有些人家会因为没钱或者不希望姑娘去折腾而来,没想到陈老爹会让赵柯划掉陈三儿。
“为什么?他完全符合报名条件。”
赵柯翻开她记录的陈三儿的信息,钢笔在上面点了点,认真地说:“大队要为每一个社员负责,这是为了大队的发展和社员的个人前途,陈叔,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陈老爹贬低陈三儿,“他从小到大就小偷小摸,干啥啥不行,咋能去当兵?”
“那不是更需要一个有纪律的地方约束他?”赵柯很客观地说,“从他在这次暴雨中的表现来看,他虽然有些坏毛病,但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陈三儿主动来找赵柯,加入挖水渠的行列,期间几乎没有偷奸耍滑的行为。
陈老爹看不见这些,一点儿也不认同,仍然否定道:“他肯定不行,去也是浪费钱,赵主任,你就把他划掉吧。”
“行不行不是我们决定,部队有选拔的标准,而且陈三儿是个成年人,我认为他才是那个为自己做决定的人。”
“我是他爹,咋不能决定?”
赵柯不赞同,冷静道:“陈叔,我们还是要问问陈三儿的意见。”
牛会计在一旁支持赵柯:“老陈,赵柯说得有道理,要给孩子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我就怕赵主任失望。”
陈老爹叹了一口气,坐在板凳上不再吭声。
赵柯喊在晒场上玩儿的小孩儿,让他去叫一下陈三儿。
过了一会儿,陈三儿晃晃荡荡地走进大院儿。
陈老爹一看见他,就气血上涌,指着陈三儿说:“赵主任,你看看他这德性,要是真让他选上,那就是丢人现眼到部队去。”
他这语气,和恨铁不成钢完全不一样。
正好陈三儿走进来,陈老爹当着赵柯这个外人的面,语气恶劣地命令他:“你自己跟赵主任说,不去县里!”
陈三儿站得歪七扭八,还抖腿,完全不理会亲爹的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陈老爹嫌弃不加掩饰,“我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老脸都快让你丢尽了。”
牛会计看着父子俩,略显无奈地摇摇头。
赵柯皱眉,先看向陈三儿,教训:“站直了!正经场合,庄重点儿。”
“赵主任,你咋说都是白说,他就是个……”
陈老爹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真的听话了,没有一丝欣慰,反而更恼火“你就是故意跟你爹作对是吧?”
反正在他眼里,陈三儿怎么都不对。
陈三儿冷笑,“我是给赵主任面子。”
“你……”
赵柯打断父子俩的剑拔弩张,“父子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叫陈三儿过来是有正事儿,吵什么吵?”
陈老爹很听外人劝,瞬间就压下火气。
陈三儿眼露讽刺。
赵柯问他:“我给你报名,你想不想去?我的意见是尽量试一试,万一选上,对你自身有好处。”
陈三儿问她:“你觉得我能选上?”
“不是我觉得,你符合要求,你就有资格去县里,就算选不上,路费是在为一个机会买单,不是浪费。”
陈三儿再次确认:“赵主任,你觉得我有资格?”
赵柯毫不犹豫地肯定:“当然。”
陈三儿咧嘴,像是故意气他爹一样,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就去县里。”
陈老爹发火:“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陈三儿顶撞:“根儿不好,能生出啥好种?”
“你说啥!”陈老爹火大,攥起拳头就要揍他。
牛会计立即去拦。
陈三儿还出言挑衅他,“不信啊,撒泡尿照照自己啊……”
这两句话,简直戳了陈老爹的肺管子,牛会计都快拦不住了。
“好了!”
赵柯皱眉,推陈三儿,“少说两句,你先回去。”
她没劈头盖脸地指责他,陈三儿给她这个面子,看都不看亲爹一眼,转身就走。
陈老爹手指指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赵主任,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他早就没救了!”
赵柯不客气地说:“陈叔,我给你留面子,没当着陈三儿的面儿说,现在我得批评你,你这态度有很大问题。”
陈老爹疑问,“我有啥问题,我要是不管教他,他更得不像话。”
“这还不是问题吗?”赵柯问他,“我这个外人质疑你,你的态度什么样,你对你儿子又是啥态度?你的管教就是认定了他会做坏事,提前给他定罪、否定的一切吗?”
陈老爹不觉得他的态度有啥问题,“你是大队干部,他就是个二流子!”
这种话从亲爹口中说出来,赵柯一个外人都觉得刺耳。
虽然小说里,陈三儿确实被定罪,但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谁有资格给别人定罪?
赵柯反正是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她即便在某些时候会不可避免地对陈三儿产生一些警惕,也不会扼杀他应有的权利。
更何况,只有叱骂,没有有效的措施,就是在无能狂怒。
赵柯神色严肃,“我有啥说啥,陈三儿如果行为不端,大队肯定会批评教育纠正,但陈叔你不要觉得你当爹的怎么刻薄儿子都是你一家的事儿,没有小家哪来的大家?是家人更不能按着他躺进烂泥里,逼着他成为大队的隐患。”
“咋是我逼着?”陈老爹冤枉不已,转头向牛会计诉苦,“牛会计,你是知道我老陈啥人的,我一个人拉拔儿子长大,供他吃供他喝……”
牛会计道:“知道你不容易,可老陈啊,我也得说句公道话,你对你儿子要是有现在一半儿的好脾气,也不至于父子俩跟仇人似的。”
“我……”
陈老爹不服气地蹲在地上,“我又当爹又当娘,他从小就手脚不老实,怕他学更坏管得严,还错了咋地?”
赵柯似有所感,望向窗外,瞄见一截布料。
她眼神动了动,问:“你说陈三儿小的时候手脚不老实,能具体说说吗?”
“树根儿她娘在的时候,跟我说好几回他偷吃树根儿的吃食;他偷隔壁江大山家的鸡蛋,还敢拿给我吃,被我揍了还犟嘴;后来刘广志二婚媳妇儿进门,说他总悄悄往她家钻,家里少了不少东西……”
牛会计听到这儿,叹息地问了一句:“那些年大人都吃不饱饭,孩子小时候……是不是饿啊?”
赵柯想得更多点儿,陈三儿跟树根儿……唉……
陈老爹低头揣着手,许久才说话:“我就是宁可饿死,也不愿意让人讲究半句,可他呢,村里谁家丢点儿啥少点儿啥,都怀疑他,我见人都臊得慌。”
他话里话外都像是在说,陈三儿是他的污点。
赵柯直接转向牛会计,问:“如果有人说小强偷东西了,您家会怎么做?”
“谁说了,我们得找他去掰扯明白!凭啥冤枉我家孩子!”
赵柯重新看向陈老爹,“看,这就是区别。”
“牛会计家的小强多好的孩子……”
牛会计明白赵柯的意思,反驳他:“小强带着村里孩子作祸,我没少去赔礼道歉。”
陈老爹彻底沉默下来。
赵柯再去看窗边,已经没人了。
陈三儿到底偷没偷,偷了几次,偷了多少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
很多父母不会做父母,他们自己却不清楚。
“陈叔,你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管陈三儿能不能入选当兵,我希望你以后再想开口斥责他之前,能忍一忍,忍不住就问一问自己,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怎么会不想要儿子?陈老爹抬起头欲言又止,又垂下头丧气道:“赵主任,我知道了。”
牛会计道:“父子之间哪有啥深仇大恨,老陈,你控制控制脾气。”
陈老爹走后,牛会计才摇头道:“都不容易……”
赵柯拔下钢笔,在去县里的名单下面写写算算。
牛会计看她在纸上算车钱,问道:“回来跟我报,都记大队账上,年底分红的时候一起结算。”
赵柯点头。
“你爹啥时候去进修?”
赵柯回答:“过两天跟瑞哥一起去省城,俩人有个照应。”
赵瑞要上的工农兵大学就在省城,通知下来之后,他们就来赵柯家商量了两人一起走。
“你去送吗?”
赵柯摇头,“我爹年轻的时候去过省城,不用送。”
“那那帮孩子头一回去县里,你陪着吗?”牛会计语气担忧,“我听老赵的意思,也不太放心,要不你带路吧?”
赵柯想了想,“行,正好我带他们去一趟养猪场,跟人学学怎么劁猪骟猪。”
她一个姑娘,说得这么平静,牛会计哭笑不得,“也成。”
当不上兵,能学门手艺也行,咋也不能白跑一趟。
赵柯回家就跟余秀兰同志说她过几天带队去县城,伸手要钱。
余秀兰肉疼地拿给她二十块钱,嘟囔:“我刚给你爹缝了三十块钱在腰上,你又要,咱家这点儿钱早晚被你倒腾空!”
赵柯搂着她的肩,笑呵呵地说:“余秀兰同志,这是必要投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你眼光长远你嫌弃亲爹医术不好,你咋这么能。”
赵柯不止嫌弃亲爹,还拍拍她的肩,激励道:“余秀兰同志,我爹以后是全新的我爹,我姐也在为去总厂学习而努力,作为一家人,你可千万不要掉队啊。”
余秀兰:“……”
余秀兰又拿起了初中课本,坐在书桌前啃。
可很多东西她靠自学完全学不明白,又要面子不想问儿女,上班前就把初中课本夹在教案里悄悄带到学校,请教吴老师。
吴老师感叹不已:“余老师,你也太努力了,这么一看,我实在懈怠,太羞愧了。”
余秀兰笑得勉强,谁让她有一个催人奋进的闺女呢?
大队办公室里,赵柯打了个喷嚏,看着进来的傅杭,眼里是毫不掩饰地期待:“傅知青,你来找我有事吗?”
她眼神太热切,傅杭莫名紧张,“我看社员们挑水太辛苦,想着是不是可以造一个水车帮助灌溉……”
赵柯的笑眼弯弯。
她等到了第一个,还不算慢。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更的少,明天我更个长的
傅杭跟赵柯详细说明了他的想法。
水车是自古就有的, 资料也很丰富,他曾经就看到过相关的资料,只需要根据赵村儿大队的现实情况进行改进。
按照他的设想,河道上架一座或几座水车, 通过风力、水力、畜力、人力……运转, 再利用田边的渠沟, 进行循环流转。
有河水不断滋润土地, 需要挑水灌溉的地方就会减少,自然而然会减轻社员的压力, 并且解放一部分人力去做其他事情。
赵柯不会做水车, 但她会提出问题:“如果干旱呢?”
傅杭立即道:“工具起到的是辅助作用, 可以利用, 不能完全依赖,为了配合灌溉需要,可以再在田边打几口井。”
赵柯点头,认可他的说辞。
傅杭被鼓励到, 继续说:“如果要造水车, 建造到投入利用需要时间,可以先组织社员打几口井,耽误的几天换来后续工作效率的提高,并且有长久的好处,完全可行。”
赵柯记在笔记本上,又问他:“大队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你知道吧?”
傅杭停顿, 思考片刻, 反问:“没钱?”
赵柯嘴角微扬, “是, 水车我没意见,但必须得尽可能地省钱。”
“我可以借……”
“现在大队已经负债累累,如果再有大笔负债,社员们的心理压力会过度紧绷。”
赵柯当然知道这是必要投资,她也在不断地强调必要投资不可缺少,可问题是,大队的承受阈值有限,过于透支,很容易崩盘。
成为掌舵的人之后,赵柯开始变得大胆又保守。
赵柯说:“我希望半年之内,所有的想法和建议都围绕一个方针:能不花钱就不花钱,能用人力解决的事儿都别提钱。”
傅杭:“……”
古代昏君大兴土木也不会一毛不拔……
虽然赵柯跟昏君的性质完全不一样,但难伺候的程度,不相上下。
跟着她干,真的充满挑战。
而且,到底谁说的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赵柯也知道她这个要求相当没人性,温声细语地安抚:“傅知青,你看啊,古代纯木制的水车都能使用,咱们呢完全可以先不考虑使用年限,等以后大队富裕了,别说鸟枪换大炮,换原子弹都行。”
画饼都画到原子弹上去了,傅杭失笑。
赵柯给他出谋划策:“而且啊,你这个水车总工程师设计出图纸,木匠咱们有现成的,我余家的表兄弟随便你用,遇到技术问题还可以随时请教我三舅。”
有免费、好用、任劳任怨的人力,提钱干啥啊。
谁都别跟她提钱,只要不提钱啥都不是问题。
赵柯给他吃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我话就搁在这儿,谁要是不配合你工作,我收拾他!”
傅杭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好。”
赵柯赞许地看着傅杭,“那这个水车,傅知青给我份具体的书面方案,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帮咱们大队创收的路子,很有前景。”
傅杭只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好,我会细致规划。”
赵柯给了他一沓白纸,起身,亲自送他出去。
中午,赵柯和大队长三人开小会。
庄兰又来大队部找赵柯。
四人暂停开会,赵柯温声问:“庄知青,有什么事儿吗?”
庄兰有些拘谨地说:“我是想建议大队打几口水井,减轻社员挑水的负担。”
她的提议跟傅杭的建议有重合,刚才开会,他们要讨论的也是这个事儿。
但赵柯依旧不吝啬地夸赞:“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大队长、许副队长、牛会计,你们说呢?”
牛会计最圆滑,当即笑道:“是嘞,庄知青这个想法对灌溉很有帮助啊,赶巧大队干部都在,这就可以讨论讨论,是吧,老赵?”
赵新山严肃地点头。
庄兰得到认可,激动地双颊红润。
赵柯又鼓励她:“大队之所以设立意见本,就是希望能发扬群众的力量,弥补大队考虑不够全面的地方,大队相信你们知青都是很有潜力的,以后也一定会成为大队的中流砥柱,你们要多发现,多思考,多学习……我们一同解决问题,把我们的村子建设得更好。”
庄兰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干劲,“好!”
赵柯又给了她一沓纸,“可以带回知青点跟大家分享,咱们群策群力,不拘大小远近,眼下的问题眼下解决,未来的问题现在计划,缓步实施。”
“我明白,我回去跟他们说。”
庄兰抱着白纸,怀着满腔澎湃的激情,踏出门。
四人目送她离开,牛会计笑道:“咱们赵主任做思想工作很有一套啊。”
赵柯也不谦虚,言笑晏晏,“能力是可以培养的,个人精力毕竟有限,动员起大家的力量,才能事半功倍。”
如果一直由她去下达任务,他们再来为赵柯服务,那就是工具人,谁都能做。
赵柯需要的可不是单纯的劳力,是能力更全面的智囊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