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by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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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能。”赵柯觉得树根儿记性挺好的。
赵芸芸眼睛盯着路口,忽然眼睛一亮,大力招手,吆喝:“树根儿,你过来,我给你瓜子吃!”
“树根儿”的名字这两天在妇女们那儿相当敏感,洗菜、切菜、炒菜……的妇女们不少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抬头望过去。
东婶儿这个新郎妈甚至好信儿地走到栅栏后,脸伸进栅栏缝儿瞧。
树根儿站在路口,住脚,不往老王家大席这边儿走。
嗯,赵主任让他停在这儿。
赵芸芸见了,嗓门儿更大,“树根儿,我叫你,你听见了吗?”
树根儿表情呆呆的,听见了,不能动。
赵芸芸像是为他的不听话而不高兴,站起来,向他走过去。
她有点儿可怕。
她要过来了……
树根儿忍不住看向赵主任,不知所措。
赵柯知道这有点儿为难一个心智不够健全的孩子,她的良心也很不安。
于是,赵柯选择掩耳盗铃,抬手遮住脸,当作没看见树根儿可怜的小模样。
赵芸芸已经到了树根儿面前,“我说话你咋不应?”
要……要……要干啥来着?
树根儿慌张地退了一步,不长记性地望赵主任。
赵主任不瞧他。
赵芸芸像个恶霸一样,一把揪住树根儿的胳膊,“走。”
树根儿缩了一下手,突然想起来了,使劲儿挣扎。
赵芸芸抓着他,生拖硬拽,“你干啥,吃席去啊。”
“不,不去,不去……”
赵主任不让。
树根儿挣扎得越来越用力。
赵芸芸快要拉不住他,想着应该差不多了吧?
她正犹豫是不是顺势放开的时候,旁边儿横插过来一只粗糙的手,重重拍打在树根儿的后脑勺上。
“你个扫把星,又到外面来给我惹事!”
赵芸芸惊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树根儿一根筋,一个时间只能想一件事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跑,得了自由,跟个大耗子一样嗖地蹿出去。
他啥时候不是任打任骂的,突然跑了,郑广梅气得骂人,“这么不听话……”
赵芸芸可不爱听她说话,继续她的戏,迈开腿追,边追边大喊:“树根儿,跑啥?你给我回来……”
俩人都跑得特别快,一转眼就不见影儿了。
郑广梅对着空气骂了几句,没啥意思,转过头看见社员们都在看她,一点儿不臊,领着刘小宝就凑过来。
“东嫂子,我干点儿啥?”
郑广梅问得热情,实际手都没伸。
乡下讲究喜事不请不来,白事不请自来,可郑广梅哪回都要躲到活儿忙活差不多了才过来,假模假式地伸把手,然后就扯个大嘴吃。
往常她这样儿,妇女们都懒得跟她计较。
这一次,赵二奶却是白了她一眼,“你咋不吃上的时候来呢?省得还得装一下。”
郑广梅脸皮厚,“诶呦,我这不是家有事儿吗,要不然早来了。”
其他妇女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些嗤笑。
东婶儿倒是因为树根儿没过来,喜气洋洋笑呵呵的,“今天我家老三肯定顺顺利利的,快忙活,别耽误席。”
妇女们一听,再不理会郑广梅,全都动起来。
不过她们有意无意地疏远郑广梅。
郑广梅刚开始乐得没人揪着她来晚的事儿,后来她跟谁说话,都好像跟空气说话似的,有的还故意在她说话的时候扭头去跟旁边的人说话。
郑广梅不是个忍耐的性子,就问她们啥意思,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婚礼必须得顺顺当当,否则以后过日子都不顺当。
东婶儿忙得脚打后脑勺,烦的呲楞她:“你咋事儿那么多,别在我儿子大喜日子找事儿啊。”
其他妇女纷纷附和,都说郑广梅想得多,谁有那闲工夫。
郑广梅只能憋着气,待在边儿上,一句话插不进,也彻彻底底地闲下来了。
她这种闲,和赵柯完全不一样。
赵柯舒服,她不舒服。
另一头,赵芸芸撵着树根儿跑一道,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树、树根儿……够、够了……呼……别跑了……”
树根儿跑到家门口才停下,乖巧地等她跑近。
将近一分钟后,赵芸芸才停在他面前,支着腿大喘气,“你可真能跑啊……”
树根儿得到夸奖,眼睛一亮,进到院儿里,爬进豆秸洞里扒拉。
“你干啥啊?”
赵芸芸抬头,不解地看他。
树根儿拿出个笔记本,献宝一样递给她,期待地看着她。
“这啥啊?”
赵芸芸拿过来,翻开一看,懵逼,“这啥啊?!”
天书吗?
赵芸芸多看一眼都犯晕,还给树根儿,“你从哪儿弄得?我不要,还给你吧。”
树根儿蔫头耷脑地拿着。
他应该是失落的。
赵芸芸咳了咳嗓子,说:“我不喜欢这个,你给赵柯吧,有没有别的?”
树根儿又抬起头,“还有!”
他说完又往回跑,钻进豆秸洞扒拉。
赵芸芸好奇地跟上去,这才发现他豆秸洞里竟然还是两室的,上回应该是豆秸挡着,他们都没看见。
现在树根儿把东西全都拿出来,摆在赵芸芸面前。
赵芸芸看着各种各样的废品,以及各种形状的树枝、石头……最终选了一个光滑的石头,“这个挺漂亮的,石头我拿走了。”
树根儿脸上的笑特别大,拿起石头全都给她,“给!”
赵芸芸收下了,踹进兜里手摸到手绢儿,想起还有奖励,拿出手绢儿。
她打开手绢儿,捏起一块儿冰糖,示意树根儿张嘴。
树根儿不张。
“糖你还不吃。”
树根儿摇头,“不让树根儿吃糖……”
赵芸芸眼疾手快,直接塞进去。
“唔。”
赵芸芸得意,“甜吧?”
树根儿嘿嘿傻笑,口水差点儿流下来,赶紧吸回去,不敢再张嘴。
土墙上,陈三儿趴在上头,突然出声:“赵芸芸,也给我块儿糖呗。”
赵芸芸赶紧揣回兜里,白他:“做你的白日梦去。”
然后她拉着树根儿,“别在家待着等挨打,我带去卫生所。”
陈三儿扯了根草,叼在嘴里,看着她俩走远。
赵芸芸重新回到老王家,王老三和生产队的小子们正好接回了新娘子,鞭炮放起来,噼里啪啦响。
“咋样?”赵芸芸趴在赵柯耳边喊。
赵柯侧头回:“好!”
赵芸芸洋洋得意,然后看着穿着大红色衣裳的新娘子被王老三背下自行车,羡慕:“真好看,我啥时候能结婚……”
赵柯没听见,随着其他人一起进院儿。
王长河和东婶儿请大家伙入座,专门请赵柯也坐到主桌上。
赵柯也不客气,还是坐到辈分最低的位置。
婚礼进行时,赵新山主婚,在上面讲了几句话,宣布两人成了夫妻。
底下,一圈儿年轻火气旺的小子们起哄,让俩人亲一个。
保守、古板的长辈们嫌他们不庄重,满脸的不赞同,啧啧摇头。
赵四爷本来就严肃的脸拉得更长,“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亲一个!”
一声喊打断赵四爷的话,主桌所有人全都看向声源处——赵柯。
赵柯手还放在嘴边,跟着起哄。
赵四爷气得,“不像话!”
新郎王老三在害羞的新娘子脑门儿上吧唧亲一口,气氛达到高潮。
赵柯才注意到主桌的人都在看她,笑呵呵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赵四爷:“……”
扭开头,眼不见为净。
郑广梅吃了一顿席,满桌都不接她话,气的一顿饭吃的不消化,回去就找树根儿撒气。
她喊了一圈儿也没喊到人,只能带着满肚子气儿去上工。
而赵柯回到队委会,一边带着赵芸芸画地图,一边对教蹲在旁边儿的树根儿:“以后每天中午去哪儿?”
树根儿兴奋地回答:“河边!”
“诶对,去河边干什么?”
“不让下河!”
“要是有熊孩子非要下河,怎么办?”
树根儿:“告状!”
“树根儿真聪明。”赵柯奖励他一颗冰糖,又问,“如果有小孩儿溺水,你咋办?”
树根儿舔着嘴里的糖,含糊地说:“喊人。”
“没错。”
赵柯竖起大拇指。
树根儿傻笑,然后问:“啥是溺水?”
赵柯和赵芸芸:“……”
看来还任重道远。
两人对视一眼,赵柯解释说:“就是掉进水里,喊救命。”
赵芸芸在旁边表演,手举到头顶上,起起伏伏:“救命啊救命啊……”
树根儿特别认真地点头,记住了。
半个小时后,赵柯重新问了一遍。
树根儿忘了。
于是赵柯就不断不断地加深他的印象,并且提醒他:万一真碰到掉水里的孩子,一定一定不能自己跳进去。
赵柯甚至教他,找个长长的树枝,然后手腿并用地扒着树,再伸树枝去拉落水的孩子。
为了以防万一,赵柯和赵芸芸还让他抱着树,她们俩人拉拉他试试,确实很牢,不会被带下去,这才放他走。
然后从这天开始,赵柯每天投喂他点儿啥,树根儿就每天都蹲守在河道边儿,只要有孩子要下水,他就跑回去喊人。
小孩子下水是很严重的事儿,尤其好巧不巧的,隔壁村儿有个十来岁的大孩子在水里淹死了,传到赵村儿,各家简直心惊肉跳。
那树根儿突然这么做是为啥?
赵柯把赵芳芳送到了公社卫生所,赵二奶“适时”提醒:“是不是咱村儿谁家孩子本来要倒霉,让树根儿挡住了?”
当爹娘的一听,那还了得。
于是树根儿一告一个准儿,那些娃每被抓必挨揍。
小孩子们很生气,发誓要“教训”他,可只要他们一凑近,树根儿就跑得飞快……
然后继续告状。
小孩子们:“……”
好气好讨厌啊啊啊啊……
抓不住……更气了啊啊啊啊啊……
同时气的还有郑广梅,她和刘广志被生产队的社员们明里暗里地孤立了。
去上工,他们夫妻俩一走近,社员们就特别忙。
社员们闲唠嗑的时候,他们一过去,人家就散开了。
俩人不知道村里人担心跟他们俩走近了沾染上晦气,只觉得在村子里一下子存在感稀薄,谁都当他们是传染病一样。
郑广梅火气越来越旺,就迁怒刘广志,迁怒树根儿。
对刘广志,她没事儿就要拿话呛他。
对树根儿,她动辄打骂,然后各种安排活。
可树根儿不知道干啥去了,一天到晚都抓不到影儿,郑广梅的火气散不出去,就继续冲刘广志发火。
刘广志只能忍着她,转头就让树根儿不要往外跑。
树根儿很听刘广志的话,再不去河道边了。
第一天,小孩子们躲躲闪闪地走近小河边儿,没看见树根儿,欢天喜地,可开心了。
第二天,他们也还行。
第三天,他们又没见到树根儿……
有时候小孩儿玩儿的就是叛逆,大人越不让干越想干,甚至他们跟树根儿“捉迷藏”,如果成功靠近小河边儿,开心都要加倍。
现在树根儿天天不在,小孩子们总觉得缺点儿啥,好像快乐都少了。
牛小强是他们这一批孩子的老大,也是个带头淘气的熊孩子,不然也不会上个课吃橡皮卡嗓子。
他今天很烦躁,“树根儿已经三天没来了。”
有孩子四下找了树根儿一圈儿,试探地问:“那咱们还去洗澡不?”
牛小强绷着脸,不说话。
另一个孩子说:“他好像在家干活,我听说他每天干活还要挨打,连他弟弟都能打他。”
这几天因为下河的事儿,连牛小强都挨了鞋底子,他有点儿生气地说:“我最讨厌大人打孩子了!”
“我也讨厌。”
“大人打人好疼的。”
“我爸拿笤帚揍我,都打折了……”
一群小孩儿说着都越来越委屈,越来越气愤。
牛小强是老大啊,正义感一下子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刘家——
树根儿拿着扫帚划拉院子,刘小宝手里拎着个树枝儿,手欠地戳他。
树根儿不躲,刘小宝就变本加厉,开始用树枝儿抽他,“傻子,快干活!”
树根儿像个机器,傻傻地运转,手上不停。
刘小宝语气更恶劣,“你个傻子,今天我不准你吃饭!”
树根儿不敢说话。
一群熊孩子就是这时候出现在刘家院外的,正好看见刘小宝的树枝儿在树根儿的脖颈和脸上抽出一道红印子。
树根儿疼了,捂着脖子。
树枝儿还不断打在他身上,他也只是站在原地哭着认错:“树根儿错了,树根儿不敢了……”
刘小宝还很得意。
牛小强跟之前欺负树根儿的孩子不是一伙儿的,又正是有正义感的年纪,当即大喊一声:“不准欺负傻根儿!”
他喊完,就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队委会——
赵芸芸兴冲冲地跑进办公室,“赵柯!”
赵新山训斥她:“大姑娘了,咋这么毛躁?”
赵芸芸缩缩脖子,对赵柯使眼色。
赵柯放下笔,跟她出去。
赵芸芸贼兮兮地望一眼屋里,才小声儿说:“你猜我刚知道啥消息了?牛小强领着一群死熊的猴儿去树根儿家了!”
有这热闹,还不去看?
赵柯和赵芸芸两眼一对,话都不用说,一起往外走。
“你怎么知道的?”
赵芸芸望天,心虚,语速极快地说:“就是在知青点那头看见的。”
“你又去看傅知青了?”
赵芸芸头点的飞快:“是啊是啊……”
赵柯赞叹:“你要是干别的也这么执着,大伯一定很欣慰。”
赵芸芸干笑:呵呵呵……
另一头,刘家——
刘小宝被突然出现的牛小强吓了一跳,树枝掉地上。
牛小强一把扯开树根儿,站在刘小宝对面,气冲冲地说:“你再敢欺负人,我揍你!”
刘小宝欺软怕硬,吓得哭嚎起来:“妈——呜呜……”
郑广梅听到动静,旋风一样冲了出来,“傻根儿!你敢弄哭小宝,看我不打死你!”
她出现的一刹那,树根儿整个人都好像受惊的猫崽子,瑟瑟发抖,缩着肩不敢动,紧闭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打。
牛小强在家里受宠,小霸王一样哪会怂,“我弄哭他的,你敢打死我?!”
其他小孩儿本来看见郑广梅那么凶还有点儿害怕,一看老大这么英勇,也都昂首挺胸地站在树根儿前面。
树根儿忘了害怕,眼神很奇异地看着牛小强他们,亮晶晶的。
陈三儿趴在墙上看的津津有味儿。
赵柯和赵芸芸也到了。
赵柯踩着石头,看里头的热闹。
赵芸芸跟赵柯踩上一块儿石头,扶着她踮脚往里瞧。
陈三儿低声嘲笑了一句“矮子”。
赵芸芸若有所感,使劲儿瞪陈三儿一眼,很快又被院儿里吸引。
郑广梅看见牛小强他们一群孩子竟然护着树根儿,还欺负哭儿子,气儿不打一处来,“我打死你们几个坏崽……”
她伸手要去打前面的牛小强。
牛小强立马拉开马步,俩小手掌一前一后地防卫,嘴上却喊:“我告诉你,我爹是会计,你敢动我下试试!”
郑广梅的手僵在半空。
牛小强牛气哄哄地收势,抬起下巴特别嚣张地说:“以后树根儿是我牛小强罩着的,我牛小强话就撂在这儿,你们谁敢欺负树根儿,就是跟我牛小强过不去。”
这小子这么中二,赵柯和赵芸芸笑得不行,郑广梅就气得不行。
偏偏牛小强还有更中二的,转头特别正式地问树根儿:“你当不当我小弟?”
树根儿不知道啥是小弟,傻乎乎地看着他。
牛小强一脸无奈,“当我小弟得听我的话,以后我罩着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树根儿听到“不能欺负”几个字,下意识地点头。
这么大的小弟,又听话又威风!
牛小强高兴地对身后的兄弟们振臂一挥,“树根儿以后就是咱们的小弟,他们欺负咱们的小弟,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孩子们跟起义一样,此起彼伏地呼和——
“对!给他们教训!”
“必须教训!”
“不能欺负我们小弟。”
牛小强说:“听好了,以后谁都不能跟刘小宝玩儿!”
他好半天就憋出这么个教训。
赵芸芸要笑惨了,站不住石头,抓着赵柯一起掉下来。
赵柯也是满脸笑意。
而刘家院儿里的小孩子们老认真了,一句一句地喊——
“不跟刘小宝玩儿!”
“不跟刘小宝玩儿!”
“不跟刘小宝玩儿!”
刘小宝哇哇大哭:“妈——我不要……”
郑广梅心疼地哄儿子,又气愤地说:“我找你们家大人去!”
牛小强才不怕,牛脾气顶回去,“老子又没打人,我爹也不能揍我!”
郑广梅一时拿他们简直毫无办法。
而牛小强转向树根儿,“走!以后不回这个破地方了!”
树根儿被他一拽就听话地跟着,然后突然想起啥,使劲儿拉他。
牛小强生气,“咋?不是说了要听我话吗?!”
树根儿指向豆秸堆,“拿东西。”
有个孩子眼睛噌地亮起来,“有宝藏?!”
牛小强一听,催着树根儿过去。
一群孩子看到豆秸洞,又是一顿惊呼:“哇——还有洞!”
等到树根儿翻出他的“收藏”,孩子们简直快乐的要疯了——
“宝剑!”
“手榴弹!”
“哇——这个好像枪!”
“哇哇哇—— 这是啥?武功秘籍吗?!”
“……”
一群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在别人家把主人母子忘了个干净,全都围着树根儿的藏宝洞发掘宝藏。
树根儿没说话,可他肉眼可见地快乐的要冒泡了。
院外,赵芸芸摸出兜里的石头,迷糊:“这些玩意儿……这么厉害吗?”
赵柯笑着拿起一块儿石头,“这大概是暗器,或者子弹?”
也不知道树根儿怎么捡到的,这么晶莹剔透。
院儿里,一群小孩子很快分干净“小弟”的进贡,打了胜仗一样簇拥着牛小强和树根儿往出走。
郑广梅被他们这么无视,气得发疯,“刘广志!你个怂蛋!你还不出来管管你这个傻儿子!你就让几个坏种这么欺负你媳妇儿子!”
刘广志这才走出来。
刘小宝忽然冲上去拍打他,“你没用!我也要会计当爹!”
刘广志震惊极了,脑子一热,一巴掌就甩过去,怒吼:“你说啥!”
刘小宝一下子被甩到地上,哇哇大哭。
郑广梅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厮打刘广志,“你敢打我儿子,我打死你!”
刘广志怕她闹着回娘家,怂下来,做小伏低地说:“我是气坏了,你别生气,等树根儿回来,你想咋出气就咋出气……”
郑广梅劈头盖脸地骂他,“你现在让他过来!”
刘广志抬头,不满地看着树根儿,“你还不过来,你看给小宝妈气得。”
树根儿习惯性地就要过去,被牛小强一把抓住,“凭啥过去让你们打!我说了,现在树根儿是我罩着的!树根儿,不能过去!”
树根儿左看看亲爹,右看看牛小强,脑子根本不能帮助他分辨跟谁是对的。
“树根儿。”刘广志语带怒意,“别跟他们胡闹。”
牛小强抓着树根儿,“你刚才答应当我小弟,要听我话的,你忘了?”
树根儿没这么快忘。
牛小强就硬拽着他,往出走。
刘广志恼火,“树根儿。”
然而树根儿已经被带出大门儿。
牛小强他们看到了赵柯,全都顿住脚喊“赵老师”。
赵柯揪了揪牛小强的耳朵,轻声说:“带树根儿去学校找顾校长和吴老师,知道吗?”
牛小强问:“为啥?”
“树根儿得有家啊。”
而院里的刘广志和郑广梅视线跟着他们的身影,先看到了墙上的陈三儿,郑广梅立马骂出声。
陈三儿可不惯着她,威胁:“再对老子这么说话,老子点你家柴火!”
郑广梅气哭,捶打刘广志:“没种的玩意儿,就让人这么欺负我们,啊?”
刘小宝有样学样儿,也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刘广志生气,也只能不断对她赔笑脸,哄她。
郑广梅催着他出去,刘广志走到院外,看见赵柯,质问她:“赵主任,这些孩子这么胡闹,你就不说句话?”
赵柯态度很光棍儿,“我是妇女主任,又不是他们妈,也不是真的老师,轮不到我管啊。”
刘广志说:“我们因为树根儿和他们家长闹矛盾,你总该管了吧?”
赵柯点头,“你们去闹矛盾吧,我肯定去调解。”
刘广志:“……”
赵芸芸嘴角疯狂上翘,但她死死地忍住了。
而刘广志看着赵柯这态度,也明白了点儿,说:“这是我家的家事,外人再掺和也没用。”
赵柯依旧心平气和地点头,“你说得对,你家家事我是管不了,不过小孩子贪玩儿不回家,当家长得也没办法。”
刘广志一下子听懂了她的意思,嗤笑,“树根儿听我的话,你觉得我叫不回他吗?”
他还要证明给赵柯看,冲着远处的一群孩子中间最高的身影喊:“树根儿,你给我回来!”
树根儿顿住脚,回头。
刘广志得意,看吧,树根儿肯定会回来。
但下一秒,牛小强就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树根儿说了什么,树根儿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牛小强走了。
刘广志不可置信地看着树根儿“不听话”地走了,更加激动地喊“树根儿”。
赵柯嫌他吵,揉了揉耳朵,杀人诛心:“你可真失败,连会计都不是,被小儿子嫌弃了,大儿子也不会回来了。”
“你闭嘴!”刘广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里甚至有些充血。
赵柯就不闭嘴,耸耸肩,“树根儿没有得到爱,所以他只在乎你。但他如果有很多很多的善意,他会渐渐不爱你的。”
远处,一群孩子们说说笑笑。
牛小强不断对树根儿提要求,树根儿都答应。
然后牛小强让树根儿以后不要告状。
树根儿抿嘴。
牛小强气冲冲,“你咋回事儿,你想背叛老大?”
树根儿说:“赵主任不让。”
“赵主任……”
牛小强立马气弱,悻悻地说:“赵主任是老大我的救命恩人,我给她这个面子。”
生产队小学——
吴老师反复检查着她收拾好的这间空的小房间。
有干净的被子,有她从家里搬来的柜子,还有一双新的鞋子……
顾校长无奈,“你已经准备的够充分了,不用再检查了。”
吴老师仍然很激动地停不下来,“你说,树根儿啥时候会接受咱们?”
顾校长说:“只要我们对他好,会很快的。”
“也不知道他爱吃啥,我给他做……”

刘广志就是这样。
但他意识到树根儿的重要性,并不是因为突然发现他其实很爱树根儿,而是树根儿不在之后, 他在这个家成了最底层。
于是刘广志知道树根儿住在学校之后, 开始频繁地找过去, 偏偏他这个人习惯了命令树根儿, 在别人面前十分能忍,到树根儿面前永远放不下那副“你必须听我的”样子。
树根儿刚开始确实听, 可牛小强他们这群孩子捣起蛋来, 一般人都没法子, 总是会打岔, 拐走树根儿。
顾校长和吴老师对树根儿又特别好,然后就像赵柯想的那样,树根儿有了新的“家”,新的“伙伴”, 渐渐的, 刘广志的话就不那么好使了。
一面要承受郑广梅的脾气和小儿子的不孝顺,一方面树根儿又像是变成了沙子,想用力握住,沙子却不断从指间流走。
刘广志魔怔了一样,往公社投了一封举报信。
于是赵柯被举报了。
因为树根儿的事儿。
公社来了个程干事,一进赵村儿就在村口老槐树下碰到了几个老太太在纳鞋底看孩子。
村里难得来陌生人, 这公社干事一出现, 就被她们拦下问话。
程干事顺势就跟她们打听起树根儿的事儿, 因为某些原因, 语气还算客气。
老太太们当然不敢顶风上, 说什么“守村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树根儿多可怜——
“那孩子的妈在他几岁的时候跑了,他就烧傻了,他爹嫌他是累赘,后妈对他也不好,成天打骂。”
“他住在豆秸洞里,连屋都不能进,你说老刘家心多黑啊。”
“那孩子才十三,老刘家就想让他上工挣工分,大队没让……”
这跟程干事知道的举报内容不一样,“那我怎么听说他被人强行从家里拐带走了?”
老太太们一脸茫然——
“谁拐带了?”
“拐子不是大罪吗?!”
“诶呦~村里的小娃娃带树根儿玩儿,就是拐带了?”
程干事又不明白了,“小娃娃?”
举报信里写得不是妇女主任赵柯吗?
老太太们——
“树根儿跟村里孩子好,总在一块儿玩儿,还拦着他们下水。”
“树根儿在家挨打,生产队的孩子去他家保护他,树根儿就跟他们走了。”
“孩子们怕树根儿回家再挨打,不让他回去,可总得吃饭睡觉吧?也不能眼睁睁瞅着他流浪啊,生产队小学的顾校长和吴老师就说让他先去学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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