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跟咸菜坛子上的字体区分开来,她放弃了优美的行楷,干脆利落地选用了带阴影感的立体美术字。
喷绘这个事儿,她在现代的时候玩过,还不止一次。
但毕竟好久没玩了,到底还是有几分手生。
再加上还得侧耳听着巡逻队的动静,心情难免有几分紧张,她喷绘字体的时候,用的油漆量没有掌控好。
一不留神,就喷多了。选的颜色又是鲜艳的正红色,每个字上面多余的油漆就顺着字迹笔画的尾部,流下来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这就直接造成了她写在芙蓉居大门上的句子,猛地看起来,竟然有种血淋淋的效果……
这下子好像玩儿大了……
不过也不要紧,那些家伙既然敢惹到自己头上,受点惊吓,也不算过分。
夏稻花满意地后退几步,认真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
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夏稻花一闪身就进了空间。
紧接着,巡逻的差役队伍经过了这片地区,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两家酒楼的墙壁和大门上,新添了许多文字。
夏稻花在空间里愉快地等待,等到巡逻队过去了,自己就出了空间,骑上小电驴,“嗖嗖嗖”,风驰电掣一般离了北关镇,回了北关村。
进了老夏家的院子,夏稻花急急地把身上的装备都脱了,胡乱扔进空间超市的储物区,就撒开脚丫子,往自己的卧室里面跑。
夏稻花刚钻进自己的被窝,就听到了姜氏的脚步声。
她急忙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还把被子蒙在了头上——要是被姜氏看出来自己的破绽,可就麻烦了!
姜氏进屋里走了一圈,安安静静地看着几个孩子睡着的模样,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夏稻花一直到听到姜氏进了她自己屋里的声音,才算松了口气,把脑袋瓜儿从被窝里探了出来。
姜氏这一胎的怀相不是很好,睡眠质量也挺一般。
近期经常半夜醒过来,一醒过来,就会跑到这边,来给孩子们掖掖被子什么的。
夏稻花万分庆幸自己用了小电驴,及时赶了回来。
不然这会儿说不定就被姜氏发现了,自己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偷摸溜出去的事了。
姜氏还怀着身孕呢,这会儿正是紧要的时候,可受不得惊吓!
夏稻花操心着姜氏,姜氏其实也在操心着夏稻花。
这孩子这些日子,不知是摔开窍了,还是过了年长了一岁,人也聪明起来了,平日里想事情也很是周到,又有些新奇的点子,着实让自己惊喜了一阵子。
不过,这孩子毕竟才九岁,再怎么聪明伶俐,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遇到事,就露出原本的孩子模样来了。
这回被人家骗了这样大一批钱,跌了这么大个跟头,这几日,就天天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必也是十分上火。
唉,别说稻花这么大点个孩子了,这事儿自己听见了,都只觉得一股火攒了起来。又是牙疼,又是眼睛疼、脑袋疼的。
看着稻花小小个人儿,却还要费这份思量,姜氏就觉得心痛。
不过,平日里也就罢了,眼下她的身体状况,却实在不容许她操这份心。
姜氏原以为自己近日里身体疲惫,是吃了一碗凉饭造成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又怀上了一胎。
原本她有了五郎,心愿已足。
生稻花的时候,心底还算有几分期待。
到了菱花那会儿,她其实已经不大想生了。
等到生下来了,发现是个丫头,她倒是也没觉得怎么失望——已经有五郎了,她也算对得起夏有田了。
这回这个孩子,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不过,既然怀上了,总不能不要。
只是这回这个孩子,却不是个省心的。她只略多思虑一些,身体马上就会不舒服。
着实娇气得很。想必又是个丫头吧。
姜氏翻来覆去地,倒把夏有田吵醒了。
夏有田发现姜氏醒着,不由得有几分生气: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就算你不顾惜自己个儿的身子,难道也不顾惜肚子里这个小的吗?”
姜氏自打嫁给夏有田以来,两口子感情一直不错,夏有田竟是头一回这样生气似的。
其实这也难怪。
稻花的咸菜生意,被人家仗势欺人,赖掉那么大一笔银子,夏有田自然也是心里头窝火的。
心里头存着心事,说话自然不会那么注意。
姜氏便反过来安慰夏有田,夏有田也回过神来了,同样安慰了姜氏。
两人肩并着肩,头挨着头,躺在一处,呼吸慢慢地平稳了起来。
夏稻花听到这屋没了动静,赶紧麻溜滴钻进空间超市里,给自己定了个闹钟——她怕明天早上醒不过来,在姜氏面前露出破绽来。
其实这部分,她纯属想多了。
她这个年纪,正长身体呢,偶尔贪睡一些,也没人会往夜不归宿上头去想。
第二天,北关镇上就出了一条大新闻。
“神仙醉”和“芙蓉居”竟然闹出灵异事件了!
围墙上和大门上,血淋淋的红字,和室内挥之不去的恶臭,让这两家酒楼,成了镇上的热门话题。
虽然他们的幕后老板,也算是个人物,得了消息就行动起来,迅速把两家店的掌柜和伙计从县衙的监牢里赎了出来。
但他们得罪的客人,却也大多是非富即贵的。
其中有几家,当着外人的面吐了一地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正憋着劲儿,要给这位幕后老板一些颜色看看呢!
眼下,北关镇上的闲人们,都远远地围着这两家店,看两家店焦头烂额的掌柜,正指挥着伙计去擦洗围墙和大门上的红字。
可是这喷漆彩绘,都有一定程度的防水功能,哪里是一点点猪胰子一点水,再加上大力刷洗,就能洗刷干净的?
虽说北关镇上的百姓并不是各个都能识文断字,但也有那识字的,早早就把那标语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欠钱不还,恶臭不散!”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这些话,意思明明白白。
分明是在说,这两家酒楼,是遭了报应啊!
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再加上昨天夏老爷子和周氏带着孩子们来要债的一幕,以及另外几家不同势力的酒楼暗地里推波助澜,这事儿就越演越烈,火速传遍了整个北关镇。
当天也还好,虽然传出去了,影响却并没有那么剧烈。
可是两三天之后,围墙上和大门上的字迹依然不消,怎么擦洗都擦洗不掉,店内的奇特臭味也依然不散,却着实让这桩奇闻异事,变得更加离奇起来。
字迹擦洗不掉,是因为那是喷漆彩绘,除了用特殊的化学清洗剂,是根本洗不掉的。当然,若是再刷上一层漆,把它们盖住也行。
不过,别说没人想到这一层,即便有人想出来了要用油漆把它们盖上,夏稻花也不会允许的。
自动喷漆罐,她有的是!
而臭味之所以不散,自然也是夏稻花的功劳了。
她不想这事儿轻拿轻放地过去,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两家酒楼卯上了。
只要他们不来道歉加赔钱,她就会让这臭味持续散发下去。
不就是每天多喷洒两遍鲱鱼罐头汁么?
这有何难!
除了夏稻花,没人知道内里的详情。
这事儿便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越传越离奇,越传越走样了。
不但在北关镇上传遍了,甚至连北关镇下面所有的村子,和附近的几个大点儿的镇子,也都传遍了。
紧接着,便有那好信儿、偏又闲着没事的人家,千里迢迢、拖家带口地,跑到北关镇来看稀奇了。
两家酒楼的周围越来越热闹,甚至带动了好多小商小贩,跑到这里来摆摊。
别的不说,这现炒的五香瓜子,和解渴的茶水,都卖的火爆得很。
三天以后,就连消息最不灵通的县太爷都被惊动了。
自己的治下,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县太爷也很头疼啊!
于是,县太爷在悄悄参观过两家酒楼墙上的字迹之后,便理直气壮地拍了板,让两家酒楼的老板抓紧查账。
看看有没有欠了谁的银钱没有还,若是有欠债,赶紧去还了,才是正理。
五天以后,两家酒楼背后的东家终于想起来了,他曾经打算赖掉夏家的咸菜钱这件事。
原本想着,夏家不过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背后也没有什么势力。
却不料,这夏家人竟然有这样的手段来把事情闹大!
没错,两家酒楼背后的东家,也是个轴人。
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自己这两家酒楼遇到的怪事,是什么天意。
之前他干过的坏事儿多了去了!
夏家又不是头一个受害者。他们老夏家多了啥?天意凭啥这么急火火地给他们撑腰?
这事儿说白了,分明就是夏家人赤裸裸的报复。
只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夏家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的人已经严防死守了好几天,却始终没见有可疑的陌生人来到店里捣乱。
那恶臭的味道,却硬是持续不断。即便经过全力清洗和通风之后,最多只是变得稍微淡了些,第二天又会浓郁起来。
而自己派到北关村去监视夏家人的手下,也传回来了消息,夏家人平日里,就是老老实实地种田,并没见到有人外出。
为了查清楚这件事,他着实派出了几个好手。
这帮手下甚至跑到老夏家院儿里去听墙根儿,连各个房头的夫妇房事,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但却怎么查,怎么觉得这老夏家,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泥腿子罢了。
至少,在“神仙醉”与“芙蓉居”发生怪事的时间段,夏家人都在夏家消消停停地过日子呢,没一个跑到镇上来的。
一路查下来,竟是没有丝毫可疑之处。
酒楼的幕后东家也忍不住深感蹊跷,甚至隐隐约约地怀疑起了自己的结论。
也许,并不是夏家人在报复自己。
而是别的什么人,在借着自己赖掉了夏家人的银子不还这件事,暗中出手对付自己!
看来,眼下这一局,自己只好暂且认输了。
第六天,得了东家授意的两位酒楼掌柜,亲自带着伙计,带着账目,敲锣打鼓地到夏家去,找到了夏二郎。
不但如数支付了咸菜的货款,还十分诚恳地跟夏二郎赔礼道歉。
芙蓉居的掌柜,又特意额外给了夏二郎五两银子。
名头用的是之前店里的伙计冲撞了他,这银子算是赔礼道歉也好,算是汤药费也成。
实际上,却是想要跟他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在暗中替夏家出手教训自己。
这话问的,别说二郎不知道是谁干的,就算二郎知道,他也不能说啊!
二郎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们赖了我的账之后,我就去了槐树娘娘庙。跟槐树娘娘哭了一场,诉了委屈。只是没想到,槐树娘娘竟然这么快就显灵了。”
两家酒店的掌柜被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这话也问不下去了。
芙蓉居的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夏家小哥,后生可畏啊!
既然如此,就烦请小哥再跟槐树娘娘祷告祷告。
看在我等已然改过的份上,还请槐树娘娘就此饶了我们吧!”
二郎依然一脸严肃:
“好说,好说。我必然把话给槐树娘娘带到。但槐树娘娘饶不饶恕你们,却得看你们改过的心诚不诚了。”
二郎这话说得,又是把两个酒楼的掌柜差点气个倒仰。
二郎心里想的却是:
“稻花之前就说过,他们要遭报应。看来这事儿,就是稻花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虽说不知稻花是怎么做到的,却绝不能让他们往稻花身上想。
总之,把这事儿推到槐树娘娘身上去,是最为稳妥,绝不会出错的。”
虽然之前,二郎其实并没有去过槐树娘娘庙,求恳槐树娘娘替自己主持公道。
这事儿过后,他却大张旗鼓地买了香烛纸品,带了供果和桃花亲手做的菜,去槐树娘娘庙还愿去了。
酒楼的幕后东家派出的人手,自然不会漏了这样大的行踪变化。
酒楼的幕后东家,因此被搞得半信半疑。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槐树娘娘庙那边,有什么人与二郎接头。
于是又撒出人手,探查了一番。结果,非但没找到接头的人,却遇见几个心满意足、真心诚意去还愿的乡下妇人。
难道,真的是槐树娘娘显灵了?
酒楼的东家只一闪念,就掐断了这个念头,反而对心腹感叹道:“后生可畏呀!这夏家二郎,是个人物!”
夏稻花见银子到了二郎手上,也就不想再继续折腾两家酒楼了。
当天夜里,夏稻花再次悄悄去了两家酒楼。
先是用油漆清洁剂洗掉了自己喷涂的红字,后面又用专业的化学除味剂,将两家酒楼的地板和墙面喷涂了一遍。
干完这些活儿,夏稻花感觉,自己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说来也怪,搞破坏的时候,也是一间屋、一间屋地喷涂过去的,自己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这要给人家恢复原状了,明明没有多少活儿,却把自己累个贼死。
此时,夏稻花忍不住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一趟这么累,当时不如让二郎再跟两个酒楼掌柜要一笔劳务费了。
对了,还有买鲱鱼罐头、买防护服、买防毒面具、买彩绘喷漆、买油漆清洗剂、买化学除味剂、买小电驴、买红外勘测仪的钱……
这些钱,还没让他们给报销呢!
自己是不是亏了?
夏稻花懊恼了一阵,一转念,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两个酒楼掌柜送来的赔礼里头,除了如数奉还的咸菜钱之外,还有几色礼物呢。
虽然并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但拿到空间超市里去,也可以算是古董了。
空间超市收古董的时候,一贯都是很大方的。
有了这些赔礼,倒是不愁没处弥补自己的损失。
再说了,此间事了,她还得赶紧回家呢。
若是回去晚了,害得姜氏发现她不见了,为她牵肠挂肚就不好了。
夏稻花开开心心地操纵着空间超市,进了附近一条四下无人的狭窄小巷子。
她早就发现老夏家周围,多了些奇怪的陌生人。
哪怕用玻璃盖儿想,也知道这帮人是为啥来的。
自己行动起来,自然得更谨慎些了。
夏稻花这样谨慎,导致辛辛苦苦在两家酒楼周围蹲守的那些人,再一次无功而返。
而且这一回,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红字,凭空消失了。有那胆子小些的,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抓紧转行了。
第二天,北关镇上又出奇闻了——两家酒楼院墙上、大门上的血淋淋红字消失不见了。
恶臭也不见了踪影。
相反酒楼里还多了些若隐若现的香气。
第114章 大房的面子
因为之前,两家酒楼的掌柜带着伙计们,去夏家赔礼道歉的时候,也是大张旗鼓的。当时跟着去看热闹的闲人就不少。
至于夏二郎所说的,“去了槐树娘娘庙诉委屈”,又答应了要去槐树娘娘庙还愿的事儿,也自然有不少人听到了。
这会儿竟然这么快就再次见证了奇迹,众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一时间,北关镇的槐树娘娘庙名声大噪,再一次火热起来。
两家酒楼的幕后东家,也对这回的对手,深感佩服。
毕竟,他在酒楼内外,都安置了不少人手,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
别说是什么人了,哪怕是一只苍蝇想要飞过去,也得问问自己的手下,答应不答应。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之前那些怎么都擦洗不掉的血淋淋的红字,竟然真的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而酒楼里经久不散的恶臭,竟然也会迅速消散无踪,甚至还转变为了若隐若现的香气。
难道,这槐树娘娘,当着这样厉害?
可为什么这槐树娘娘早不显灵,晚不显灵,偏偏赶上自己对付夏家人的时候就显灵了?
若是槐树娘娘果然这般厉害,自己之前做过那么多坏事,岂不是应该早早就被她收了去,做成肥料了?
酒楼东家被这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呸了几口。
不,不可能是槐树娘娘。
这必然是夏家人的诡计。
只可惜,自己却想破了头也想象不出,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自己这双火眼金睛,竟然看不破一家子泥腿子用的招数,也真是奇了!
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却在一户纯粹的泥腿子人家身上,跌了个大跟头,阴沟里翻了船。两家酒楼的幕后东家,深深以此为耻。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己要找回来这笔账,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一天,欠了我的都要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都要给我吐出来!
酒楼的东家恶狠狠地发毒誓的时候,夏二郎这边,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新的麻烦。
既然收回了银子,夏家人就决定,这一笔买卖,到此为止。
今后自然不会再跟信誉不佳的“神仙醉”和“芙蓉居”继续做生意,当然也不会再给他们供应小咸菜。
这生意上的事情,就算是好聚好散。
镇上的传说,也渐渐地消停了下来。
可夏家人的日子,却变得十分不平静起来。
两家酒楼的掌柜来送银子的时候,北关村不少人家都看见了。
老夏家竟然悄无声息地赚了这么多银钱,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更何况,还跟一项带有灵异色彩的奇闻异事,捆绑在了一起。
别人姑且不说,王里正和冯举人,就都对这桩奇闻的内情,十分感兴趣。
与此同时,他们和他们的家眷,也都对能卖那么多银两的小咸菜,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分外好奇。
夏家人只好给王里正和冯举人家里,各自送了几坛小咸菜去,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尝鲜。
还特意选的精致漂亮的一斤装小坛子装的那种,既好看,又好分。
其实这些小来小去的麻烦,倒也不算什么。
真正的问题,来自于夏家人内部。夏家几个房头,此时正在纷纷扰扰,吵闹不休。
眼见着四房赚了这么多银子,几个房头心里头,多少都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大房、二房两个房头,闹腾得最欢。
大房闻讯后,已经从镇上赶了过来。
原本刘氏正在满心欢喜地忙活金花的婚事,一开始,是不想来这一趟的。
她心里有数,老两口儿既然一开始没叫上大房参与这门生意,就是不打算给大房分钱了。
既然老两口儿没这个打算,自己去了,也不过是白跑一趟。
倒是夏有财知道她的心思,一张白白胖胖的圆脸上,堆满了笑意,故意撩拨她道:“这事儿啊,其实不光是为了银子,也是为了咱们大房的面子。
金花定下来这样一桩四角俱全的好亲事,不跟咱爹娘报个喜,怎么能成呢?
我这会儿实在是抽不开身,也只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刘氏得了夏有财的好话,也知道他这段日子确实在忙活着什么,再加上她早就想跟一众妯娌们炫耀一下金花的婚事了,便顺势应了下来。
刘氏心里想得很清楚,自己跑这一趟,银子能不能谋算到手,答案多半是要落空的。
只是这金花的婚事,却必须得说给其他几房人知道。
尤其是二房、三房,还有四房!
说给二房,是因为二房两口子,尤其是孙氏,总是喜欢暗戳戳地跟大房攀比。
也不瞅瞅她那个寒碜模样,哪里配跟自己比?
自己的儿子,是松溪书院里相当出色的学生,已经考中了秀才。若不是先生压着,让大郎再多学习、历练几年,这会子,早就该进学了!
说不定,若是当时先生允了大郎接着去赶考,这会儿大郎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其实这却是刘氏不懂科举了。
她只知道儿子中了秀才,下一步就要考举人。
却不知在大楚朝,从童生到秀才倒是简单,但要从秀才到举人,还得要经过两拨大规模的全国性考试呢。
刘氏除了日常为儿子自豪,找找儿媳妇朱氏的茬,嫌弃她头一胎没给自己生个孙子,偶尔抱抱孙女阿柳……
最关切的一件事,就是金花的婚事。
刘氏一直觉得,金花是夏家最出色的孙女,理当嫁得最好。
不但要超越她两个姑姑,也得超越她隔房的堂妹们。
夏玉娇跟金花同龄,却始终没有嫁出去,还跟谢家退了婚,倒是不必考虑了。
夏雪娇却嫁到了镇上,还是个日子很殷实的生意人家。
因此,刘氏给金花找婆家的时候,都是奔着那些北关镇顶级的富贵人家去的。
只是,之前因为夏稻花摔伤差点死掉的事儿,刘氏没能攀上冯举人家的关系,自然也没机会结识许多富贵人家。
再者说,“银花可能是害稻花摔倒的罪魁祸首”这件事,也给金花的名声,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
因此,原本刘氏想要攀上的一些个富贵人家,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金花。
第115章 金花的婚事
剩下的,除了一些年纪大了、子女一堆,需要续弦的土财主什么的,便是一些性情不好、爱喝酒爱赌钱,或者有什么克妻、残疾之类缺陷的奇葩人物。
刘氏虽然贪慕富贵,到底也是有几分疼闺女的。
见金花十分不情愿,也觉得不想委屈了女儿,便不肯十分逼迫她。
没想到,转机竟然来得十分迅速。
跟刘氏打过几回交道的一个媒婆,有一天找了来,给刘氏提了一户四角俱全的人家。
按照那媒婆的说法,这家人姓戴。
家中有个独生儿子,乳名叫做戴三郎。
戴三郎上头只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定下婚事,很快就都要嫁出去了。
戴三郎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戴家家风和谐,夫妇和顺,婆媳和睦,一家子都很好相处。
最关键的是,家中资财颇丰,有良田几百亩,地里的活儿,都是家里养着的几个长工做的。
将来金花嫁过去,过得就是少奶奶的日子,只管享福就好。
刘氏听了这等好事儿,一开始是不敢置信的。
这样一门好亲事,简直像是为了金花量身定做的一般!世上哪里会有这样巧的事?
于是,刘氏还特意分别找了另外两个媒婆,塞了不少银钱出去,托她们帮自己打听这戴家的真实情况。
结果这一打听,果然打听出了事儿来。
却原来,这戴三郎因为自恃容貌周正,对一般庄户人家的小娘子,十分看不上。
尤其是不爱那皮肤黑的。
据说一见着就烦。
这位戴三郎,就喜欢那白白嫩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小娘子。越白净越好。五官漂亮些更好,若是不那么漂亮,也可以将就。
而且这戴家人,据说家风十分正派,婆媳关系十分和谐。
但据知道内情的人透露,戴家那个老婆子,外表看起来似乎是一脸老朽的模样,实际上,却属实厉害得很。
那老婆子,把戴三郎的娘,磋磨得哟,几乎吓破了胆子了!
戴母每当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
所以这老戴家的婆媳关系,才会像如今这样和谐的。
这样打听了一番下来,刘氏暗自觉得满意极了。
那戴家的老婆子,再怎么厉害,也无需忧虑。
毕竟她的岁数在那摆着呢。
现如今那老婆子都已经这样一把年纪了,就算她再怎么长寿,哪怕能活到一百岁呢,又还剩几年好活?
就算她对金花再怎么不好,也磋磨不了几年。
再者说,这婆婆磋磨儿媳妇儿,是很正常的事儿。可这奶奶婆磋磨孙媳妇儿,却着实少见得很。金花打小就运气好,想必不会遇到这种情形。
而金花将来这个婆婆,说不定是个蔫坏的,但她上头,偏又有这个厉害的老太婆在那辖制她。
这么一想,这一桩原本看起来很明显的坏处,反倒成了优点了。
至于说戴三郎自视甚高,喜欢白净的小娘子,那金花正合适啊!
金花不但模样漂亮,这肉皮子也很白净。
这方面,金花是随了她爹了。
两下里彼此先存了三分好感,到了相看的时候,就格外顺利。
戴三郎一见到金花,就眼前一亮。
心说这夏家人,果然一个赛一个地长得好。
上回见到的那个梨花,就很是不俗。
只可惜那天的经历实在算不上愉快,双方不欢而散,都没有心情再继续议婚。
而眼前这个金花么,虽然俗艳了些,却也是一副好模样。
金花看到戴三郎并不如何英俊,模样也不过是周正而已,却并不十分失望。
要知道,这戴三郎,比起之前她见过的那些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或者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独眼龙之类,已经强上太多了。
至少双方年貌相当,都正青春年少。
不会让自己有种身边站了个老棺材瓤子的悚然感觉。
紧接着,这门婚事就算定了下来。
戴家人诚意十足,不但按照最高规格,给夏有财在镇上的家里送了聘礼。
而且,到了下定那一天,这戴三郎,还亲自送了一对活雁来。
定亲的时候,给女方送一对活雁,算是古礼。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家乐意这么做了。一般都会送一对白鹅代替。
而戴家送了这活雁来,不管是他们费心去野外捉来的,还是花了银钱淘澄来的,都充分说明了他们对金花的满意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