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有夫君人设—— by伏地·猫
伏地·猫  发于:2023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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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蛮一愣,显然也没料到这是何物,伸长脖子好像想钻进神龛去找东西:“这是什么?神像呢?人族,快放开我……”
沈钰安将碎片随手揣进袖子,看也没看蛇蛮一眼便抬步走远。
妙果睁眼便是一片雪白的布料,沈钰安靠着一棵树坐下,妙果的头枕在他的腿上。
他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一手展袖为她遮住日光。
“嘶——”妙果吸了口凉气,“师兄,我怎么动不了了……”
嗓子也哑,说话小猫叫一样。
沈钰安挪开袖子瞥她一眼,又转开了头。
“肋骨断了,别再乱动。”
妙果乖乖说哦,然后又问她三姐和红毛狐狸怎么样了,蛇蛮去哪了,师兄有没有顺手把神龛给毁了。
沈钰安“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
妙果:“嗯,嗯?”
沈钰安甚至把袖子给她盖回去了。
他正踌躇着,要不要把这一块碎片给妙果吸收了?虽然此次出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剩余碎片没错,但是妙果第一次吸收碎片时极其痛苦,作为一个合格的师兄和夫君,似乎不应该……
妙果就躺在师兄腿上,听见一阵尖细吵闹的哭声:“妙果!妙果!你怎么啦呜呜呜……”
是山雀!
山雀白绒绒一团,也飞不起来,就张开翅膀跌跌撞撞在地上蹦跶,看沈钰安一身白,妙果的脸上还盖着白布,以为妙果被蛇蛮打死了。
它是一只懂得很多的山雀,知道人间只有死人才脸上盖白布的。
它的豆豆眼又开始往下滚眼泪,扑到妙果的颈窝,伏着小翅膀就开始哭丧。
“山雀,我没事。”
妙果抬手都费劲,只好挪一挪下巴,蹭蹭小毛团山雀。
沈钰安嫌弃地拎着惊喜的山雀,将它丢远一点,最终决定将碎片给妙果用了。
磅礴的灵气会治愈她的伤,她就又能跑能跳了。
至于说算不算抢了云山的东西?
那他不管,妙果是云山的蛇妖伤的,就当赔礼道歉了。
山雀又蹦回来,继续往妙果身上扑腾,委屈巴巴道:“妙果,都是我不好,我飞回来云山,被蛇蛮关起来了,她说是为了防备人类,你们打架的时候我还被关在她的小空间里呜呜呜……”
“没关系,不是很疼……”
说了没两句,山雀又被拎着扔出去,沈钰安轻手轻脚将小师妹扶着坐起来,让她背靠着树干。
妙果疼得快背过气了,看见沈钰安递过来一块质地很是熟悉的碎片,惊讶道:“这是……”
“神龛里面的东西,云山的灵气被它尽数吸收,山灵自身妖力转化的灵力也被它吸取大半。”
所以才轻易被人类囚于家族女眷身体里,被迫转化成守护本家的家神。
沈钰安说话归说话,眼睛落在地上,就是不看妙果。
妙果抿了抿干涩起皮的嘴,勉力抬手去拿碎片,对沈钰安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师兄是想让我将灵气从里面取出来,再还给云山是不是?”
快要碰到碎片之前,沈钰安后撤了一点,最终还是让妙果的指尖点在玉板碎片上了。
正如齐英河畔发生过的那样,碎片接触到妙果后立刻化成一道青白色灵流,顺利流向妙果的脊椎骨。
灵气从妙果的身上溢出,迅速袭卷山巅,所过之处无不焕发生机,枯木逢春,花苞吐蕊,碧绿的春意取代了荒芜的冬日。
所有的变化源于树下盘腿打坐的少女。
沈钰安没有走出多远,蛇蛮就缩在庙洞中,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它爬到高处,怔怔地从妙果看向恢复熟悉模样的灵境。
自身也渐渐幻化出了人类女子的上半身,它,终于可以称作她,她生疏地握起拳头,再舒展五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有了更利于修行的人形,虽然和鹿女一样,只有一半。
“我,我可以化形了……”
灵气消失以后,她的化形迟迟不能到来,也因此无法将妖力转化为灵力,虽说任选为新的山灵,可是不能承接神明的力量,就没有守护云山生灵的能力。
蛇蛮费了很大的功夫将自己的肉身用妖力淬炼得坚不可摧,偷猎者的砍刀箭矢根本无法撼动她,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更多的小妖们。
尽管如此,不能用灵力与云山时刻共享感知,她很多时候还是来不及拯救涉世不深的妖们,云山的妖越来越少,都是因为她是个不称职的山灵。
所以妙果一句不算质疑的问话,触动了她内心隐秘的痛处,蛇蛮才发起狂来。
“……啧。”
小师妹盘腿坐着吸收暴涨的灵力,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蒸成可口的粉色,在沈钰安看来,她此刻同甜蜜的小点心又没什么两样了。
想吃,但能忍。
用左手戳了戳小师妹的脸颊肉,推测她这次吸收碎片应该并不痛苦,是因为一回生二回熟?
指腹触感很柔软,心脏里涌现出一种古怪的情绪,那是一种也许可以称作怜爱或者心疼之类的东西,夹杂着一点“我的小师妹也不是很弱”的高兴。
可恶的小师妹,难道是大妖反被她拿捏住了吗?
沈大妖陷入沉思。
玉板碎片从融入妙果躯体的那一瞬间,山下便刮起了狂风,乌云压低,作坊外取油的人赶紧跑回屋子,抱怨天气的不寻常。
云兴祖匆匆从山洞里走出来,守卫看天色不对,像是要下雨,又吩咐赶紧去取伞来,外面有一队排列整齐的板车,上面装满了一罐一罐封好的假石脂水。
“快将草席披上去,可别浇了水,雨水渗进去可就坏事了。”
云兴祖催促着。
不知为何,他心中惴惴不安,只好一个劲儿吩咐手下人尽快装完,尽早出发。
从作坊方向连爬带滚赶来一个人,一路大喊:“少爷,少爷,不好了,死人了!”
云兴祖怒喝一声:“什么不好了!不过死个人!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他没注意到周围的守卫都噤若寒蝉,离他最近的守卫握着刀,硬起头皮喊少爷:“您在同谁……”
云兴祖恍若未闻,看那瘦鸡崽子似的来人不说话,上前一脚踹翻了他,咬牙切齿道:“什么不好,到底谁死了!”
地上的人摔个仰倒,好像害怕少爷责罚一样爬起来跪在地上,不过他一时着急,跪反了方向,幸好他及时意识到这一点。
硬生生将脖子扭到了个方向,用一张惨白的脸替换了对着云兴祖的后脑勺,他将嘴角咧到耳朵根儿,僵硬又欢欣地笑着,发出的声音却很讨好谄媚。
“少爷,是我死了呀。”
“……”
云兴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后退两步,守卫见势不对赶紧上前扶住他,却被他狠狠抓住手臂:“你们看见了吗?”
守卫茫然道:“看见什么?”
云兴祖脸色骤变,守卫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小心翼翼道:“少爷,刚才属下便问了,您刚刚在同谁说话……”
守卫说什么云兴祖已经听不清了,他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腿,幽幽的哭腔从底下传来:“少爷,是我死了呀——”
云兴祖胡乱地狂叫起来,不断对着空气一阵拍打,躲避,守卫被他推出去:“快杀了他!保护本少爷!砍他啊!砍啊废物!”
守卫乱作一团,根本不知道要砍什么。
慌乱中,拉着板车的马受到惊吓,接连躁动起来,板车摇摇晃晃,陶罐破碎,黑色的尸油流淌一地。
关押鹿女的祭坛里原本一片寂静,渐渐地,她的呼吸不再虚浮,心脏恢复了有力的跳动,束缚她的锁链“哗啦啦”作响。
“起,过来,都过来。”
鹿女闭着眼睛低声呼唤,声音在石洞中回荡,仿佛一种古老的吟唱。
远在另一边的地坑中伸出了一只半腐烂的兽爪,搭在了地坑边缘。
“……”
守卫都被云兴祖叫去搬运假的石脂水,后又生动乱,一时之间没人回来看见这骇人至极的一幕。
熬制尸油的大地坑中爬出了一只又一只的妖尸,它们僵硬地活动躯体,跟在第一只爬出来的半人半狼后面往出口走。
空气中只有它们身上连带的尸油滴落所发出来的声音,以及数不清的脚步声。
“都过来,我所庇佑的生灵们……”
第一只妖尸踏进祭坛时,红绳上挂着的小铃铛疯狂地响动着。
妖尸僵硬地迈步,供红绳缠绕的桃木桩都被它蛮力带倒,小铃铛再也响不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黑色的尸油破坏了巨大的血色阵法纹路。
“终于。”
鹿女缓缓睁开双眼,吸饱了她血液的怨气藤蔓“嘭”地散开,分别进入了每一只妖尸体内。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人族,尔等罪因,终得恶果。”
像是应和她的话,死去多时的妖们从喉咙里发出各种古怪的“嗬嗬”声。
锦州城的上空,突兀地炸响一道紫色的雷。

第54章 54.囚灵(终章·上)
雷声炸响,将匆匆赶回云府的云妍吓了一跳,她仔细检查了身上的衣物钗环和指甲缝,确认全部干干净净毫无异样。
守门小厮见到小姐自己驾车回来,都吃了一惊,迎上来要给她搬脚凳,却见云妍抓着裙角自己跳了下来,脚步匆匆往里面走。
小厮惊掉了下巴。
云妍疾步回了院子,高声喊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喜鸦。
喜鸦迎出来:“小姐怎么才回来……”
云妍一把抓住她,吩咐道:“快去,立刻拿我卧房里的红木匣子,将里面的地契全部出了,名下铺子也立刻转手卖掉,不讲价,给钱便出,快去!”
喜鸦从小跟着云妍,生意来往见的熟客也都见过,知道她有多看重这些产业,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她一向听小姐的,折身就往卧房跑去拿红木匣子。
云妍平复呼吸,回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头的天黑压压的,闷得人喘不过气。
云妍将信塞进衣袖里,出门便碰上陈为礼,他没像往常那样穿的金尊玉贵,反倒换了一身洗旧了的衣裳,像初见那时一般,垂着眉眼,拿捏了一个温柔的角度开口:“阿妍,我昨日为你写了一首诗……”
云妍一把推开他,眼风都不给一个:“让开!”
陈为礼撞到门框上,表情扭曲地看着云妍大步流星地走远。
用力捏住门框,他咬牙道:“云妍!是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
同一时刻,锦州府衙门前跪倒一个清秀的女子,她举着一封血书高声大喊,要状告云家谋财害命,目无法纪欺骗朝廷。
这女子正是蓉芽。
守门的衙役一听,立刻带着她进了门,外面路过的人不能窥见到底发生了何事,议论纷纷。
蓉芽进了官府,却并没有立刻升堂受审,说县令老爷正在小憩,要她等着。
蓉芽怎么能等?她拿不准陈为礼能拖住云妍到几时,手中拿的状书是陈为礼写的,但陈为礼也不清楚云家到底在云山附近的作坊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必须尽快让官府取证才行。
不然等云妍察觉不对,可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想到云妍,她心头便淬了毒汁一样怨恨!
当初云家招婿,强行招走了她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陈为礼,两人自小的娃娃亲就作废了,她痛失未来的官夫人位置!
这便罢了,她混进云府做丫鬟,轻易就勾搭回了陈为礼的心,云家是锦州城首富,即便云妍是个小姐,手里头分到的东西也不少了,为夫婿多养一个妾室又能如何!
可云妍偏偏不愿,想到她说什么“但该是我的,无论是你,还是别的脏东西,可都别想沾手”,蓉芽心里头就涌起强烈的愤恨,都不过是女子,凭什么云妍就可以高高在上?
所以她又说动了陈为礼,这次一定要彻底搞垮云家,看云妍还如何嚣张,不把人放在眼里。
一想着只要计划成功,云妍就再也没有锦衣玉食的日子好过,她就忍不住催促将她带进来的衙役。
催了两遍,衙役呵斥道:“急什么?什么天大的案子要你来告,我们县令夫人身体不适,老爷正在陪她。”
蓉芽被斥得心惊肉跳,便垂着头柔柔弱弱道:“官差大哥,我没有旁的意思,您消消气。”
衙役这才作罢,越往后拖,蓉芽才惊觉不对,为什么两次借口不一样?到底县令是在休息还是在陪夫人?
正暗自焦灼,冷不防瞥见后宅与前面审堂连接的小门跨过来一群人,穿着官服的县令老爷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两个手挽手的妇人。
一位徐娘半老,一位风华正茂。
其中年轻许多的妇人竟然是云妍!
“怎会如此……”
衙役推了她一把,“不是急着告状,走啊!”
年长些的妇人送县令到堂前便不走了,拍拍云妍的手叫她只管说实话。
说实话,她要说什么?蓉芽心里不安。
等她同云妍一起跪在地上,听云妍沉着冷静道:“妾身云妍,今日状告家父云德寿、家兄云兴祖与夫婿陈为礼,合谋造假欺骗朝廷,在云山作坊里熬炼尸油,顶替向朝廷上供的石脂水。”
县令道:“云氏,你可知石脂水造假,一旦查证属实,可是举家连坐的死罪?”
云妍道:“妾身知晓!但妾身不能因为家人犯罪便包庇他们。朝廷收的石脂水都用在了战场上,若是因为妾身父兄造假而害我大穆朝千万将士丧命,云家株连九族也不足以谢罪!”
“如今战场上还未曾传来猛火油导致战败的消息,可见为时不晚,求县令大人尽快捣毁云山下的作坊,妾身愿为大人引路。”
“想不到你一届妇人,竟也如此深明大义。”县令抚着胡须感叹。
云妍叩头:“谢大人称赞,云妍自知父兄罪无可恕,已经将妾身名下干净的微薄资产尽数换成银钱,还请大人能替我将其补偿给边境将士,与他们换些米粮衣物。”
喜鸦一直在门外侯着,听到此处,立刻进来跪下,将红木匣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银票。
“此事说来与你无关,你如何做这许多……罢了,”县令挥挥手,示意衙役将匣子拿起来,“虽说法不容情,但只要本官查出你确实与造假无关,自会网开一面。”
云妍不卑不亢道谢,余光瞥见眼神怨毒的蓉芽,提醒县令道:“不知这位姑娘要状告我云家如何谋财害命,碰巧我也在此,正好与你解释。”
县令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问蓉芽要告什么,蓉芽慌乱道:“正,正是要告云家石脂水造假一事……”
她手忙脚乱呈上血书,县令一目十行看了,面色不虞道:“状词并未提及石脂水造假,何来谋财害命,你不是临时编造的吧。”
蓉芽惊道:“不!我早知道,只是未曾写清楚……”
怎么能承认临时编造,那可就是报假案,要吃板子的。
“那你是如何得知?父兄连我都瞒着,难不成你也是造假案的涉事者?”云妍不紧不慢,逼得蓉芽无从应对。
县令一拍惊堂木,只将蓉芽暂时关押,吩咐云妍尽快带路。
“……”
沈钰安所料不错,碎片进入妙果体内,原本的灵脉流淌出的灵气终于回到本该存在的地方,释放掉碎片里大部分灵气以后,妙果本身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修为停在筑基瓶颈,未进入下一阶段。
妙果睁开眼结束修炼,最先注意改天换地的云山灵境,其次发觉旁边有个人在动她的头发。
“师兄,你在……”
“别动,”沈钰安声音发紧,眉头疑惑地打结,眼见一条细细的麻花辫都要绕入死胡同,他还不肯放弃,揪着妙果的两缕头发严阵以待道:“我在给你梳头。”
闲着没事干嘛要给她梳头?
妙果在膝盖上找到了自己的大红绒线帽,十分喜庆,山雀在枝头叽叽喳喳,他们周围多了很多小妖。
红毛狐狸趴在草丛里暗戳戳盯着两只山鸡流口水,馋得只能舔受伤的前爪。
两只小兔妖趴在妙果的腿边啃她的衣服带子,被揉耳朵也不怕人,就乖乖地让妙果摸。
摸了没两下,兔子被沈钰安赶走,他很不赞同地对妙果道:“兔子打扰到我了。”
妙果干巴巴地:“哦,那我不摸了。”
于是只用眼珠子到处看,看见一个上身只用黑色布条缠了胸的冷艳美人游过来——用漆黑粗大,而且好像有炙烤痕迹的蛇尾。
妙果瞠目结舌。
美、美人蛇?
这跟师兄难道是一个情况吗?美人姐姐你也家人被蛇妖所害,自身被蛇妖夺舍,以至于伤心欲绝不愿做人?
美人蛇拖着一条很是眼熟的蛇尾巴游过来,手里用宽树叶装了一捧黑色泥巴,在妙果面前停下了。
“小仙子,仙君,此物可用来补魂,被我误伤的那只小鬼在里面埋一晚上就会伤愈。”
“……”
这一开口就让妙果觉得全身疼,因为这美人姐姐竟是蛇蛮。
果然,妙果仔细看,在她伤痕累累的蛇尾上发现一个还没愈合的血洞。
“师兄?”妙果扯扯专心致志的沈钰安,小声问:“师兄可曾救治我三姐?”
沈钰安握着一条乱糟糟的小辫子,从袖中将七零八落的木头小人妙杏给倒了出来。
“三姐!”妙果赶紧捧住木分崩离析的头小人,无措道:“怎么,这怎么回事,你的身体?”
蛇蛮弯腰将泥土放在地上,态度比之前一言不合就发怒要温顺太多:“小仙子,请您原谅我之前的无礼。”
妙杏还能说话,只是魂体同小木头人连在一起出不来:“我没事果子……我能感觉到这堆泥土对我是有好处的,相信她吧。”
妙果只好接受了蛇蛮的歉意,将木头碎块儿埋进了泥里。
沈钰安终于放弃了,又把妙果的帽子给她戴脑袋上,问她饿不饿,带她吃饭。
吃饭是要吃的,但妙果有点想知道鹿女怎么样了,他们能不能先去看鹿女那个阵法沈钰安会不会解。
蛇蛮并未离开,听到这里,安抚地对妙果道:“小仙子不必担心,鹿女已经去做该做的事了。”
有了半个人形,蛇蛮的力量终于可以转化为灵力,渐渐与云山共感。
妙果:“什么叫,该做的事?”
蛇蛮十分愉快地微笑道:“消弭怨恨,带云山亡魂回家。”
如果不是她说话时尾巴同时扫断了一棵树,妙果一定会相信这只是很简单的事。

第55章 55.囚灵(终章·下)
三十多个衙役跟着云妍出发,他们在云山脚下碰见了匆匆下山的妙果。
云妍同衙役解释过后,妙果加入了他们的搜查队伍,带着似笑非笑的沈钰安。
烧油取灰的作坊暂时查封,衙役拿着作坊名册清点人数,云妍察觉恩人身边多出来的白衣男子在打量自己。
妙果解释说这就是她夫君,前几日两人在山中走散了。
云妍一开始真的以为妙果是没嫁人的,所谓夫君也不过是行走江湖的一个借口,哪晓得竟然真有其人,还是这样一个看着芝兰玉树,容貌气质上乘的斯文公子。
沈钰安没披厚衣服,穿着深绿色棉服的妙果跟在他身边,头戴大红色绒线帽,两个人风格及其迥异。
因为夫婿陈为礼是个伪君子的缘故,云妍对读书人一直敬谢不敏,也厌恶极了他们看似清高实则轻蔑的目光,但妙果的夫君打量着她,却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他并不因避讳妙果而偷偷摸摸,除了笑容让人捉摸不透,眼神是平和无波的,带着恰到好处的观察。
尤其他坦荡荡看完,弯腰问妙果喜不喜欢她这样的发式和妆面,敢情是把她当成样板在打量。
妙果就也忍不住看云妍满头闪闪发光的钗环,好看是真好看,但她摇摇头道:“不喜欢。”
主要怕丢,每一样都不便宜的样子。
云妍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肩膀,她对妙果道:“不喜欢也是正常的,这妆发显得老气,恩人青葱年华,不需要俗物点缀就已经很漂亮了。”
妙果觉得他们读过书的人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好听,当然陈为礼除外。
真诚的赞美总是让人心生愉悦,她本来想摸摸自己“青葱年华”的脸,但想起来师兄在旁边看着呢,这几日自己手上复发的冻疮红肿,总是不好看,就羞赧地往袖里藏了藏手。
在修为达到元婴期之前,灵力是没办法把修士身上所有细枝末节的毛病也一起治好的,毕竟修士也还是肉体凡胎。
奇也怪哉,师兄和云妍都见过她并不美观的手,但俩人凑一起,她便怎么也不好意思叫他们看见自己的冻疮了。
那边衙役来回清点两次,确认少了个人,问了剩余伙计,都说往小山那边去了,天还没亮时提着个笼子走的,一直没回来。
云妍被叫过去问话,妙果就背着手低头看粗粗笨笨的靴子。
沈钰安抱着手看她的帽子,用自己雪白单薄的靴子去碰碰妙果毛绒绒的冬靴。
“不高兴?因为我没给你梳出来小辫儿?”
妙果怂怂地挪开脚:“没有不高兴,就是在想鹿女到底还在不在这里。”
沈钰安努力克制自己去揉揉她的可怕习惯。
“看那位云家人在这里生龙活虎地办案,想来鹿女还没有到锦州城去,别担心。”
妙果也不想担心,只是出发之前蛇蛮说过,鹿女要因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有些仇恨必须去消弭。不过看这个天色,最后鹿女百年修为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妙果认为青阳镇的山灵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万物生灵修行不易,她没办法看着朋友的姐姐朝着不归路走。
此时有在附近搜查的衙役用白布裹着一具长条状的东西抬回来,说灌木丛后面发现了一具男尸,应当就是名册上少了的那个人。
领头的衙役掀开白布,叫其他伙计来辨认,果然就是怎么也没查到的那个人。
妙果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是抓红毛狐狸的那个伙计,后来被她打晕丢在小山附近了,怎么会死在作坊附近的灌木丛里?
沈钰安观察着男尸的死状,发现他的致命伤是脖子侧面被捅出来的刀口,因为死了有一段时间,血液已经不再往出流。
粗略估量了这个死人的身量,发现他实在是很好制服啊,个头不高,体格不壮,难怪小师妹一下子就能把双月刀架到他脖子上。
“官爷,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耽搁了,快些去造尸油的作坊吧,晚些叫妾身兄长察觉,说不准有什么变数。”
衙役对云妍还是很客气的,不仅因为云家的首富位置,更因为云妍同县令夫人一向交好。
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看着,他们向小山赶去,在山洞前面看见倒了一地的守卫,浑身沾满了黏糊糊的黑色尸油。
有个人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蹲在洞口,舔舐着自己手指间的尸油,还不时发出毛骨悚然的怪笑:“嘿嘿,是我死了呀……”
是云兴祖。
衙役将人暂时压制住,妙果带着师兄往鹿女被关押的洞里跑,发现阵法已经被彻底破坏,圆石台上空空如也。
沈钰安捂着鼻子,鞋底沾了一层油,明悟出自己以后坚决不能放养小师妹了。
这一天天的,哪里脏乱哪里钻,不是蛇窟就是坟堆,简直是挑战他的承受底线。
妙果:“来不及了,她走了,我们错开了。”
沈钰安先把人提出山洞,寻了个干净地方放下,才从袖中掏出了一些奇怪的小摆件。
“今日天时地利人和,适合教你一些基础阵法,比如说缩地千里。”
就地以灵力刻画出一个阵法,再把小摆件摆放在阵法的四个方向,沈钰安隔着衣袖握住妙果的手,拍了拍她的帽子:“也许会有点晕,你缓一缓吧。”
一阵失重感传来,妙果晕头转向,确实有点晕,她睁开眼发现师兄长出了三个头来回晃悠。
好消息是他们正落在云府大门口,坏消息是云府外面有一层很熟悉的结界。
妙果一拍脑袋,想起来破解之法,鹿女的权杖还在她这里啊!
“……”
再说陈为礼与蓉芽合谋,眼见云妍离去,他回到住处就开始翻找自己变卖云家值钱物什积攒起来的银票,细细数了银票,足够他与蓉芽下半辈子生活了。
他放下心来。
“啪嗒”一声。
院子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骨碌碌的动静。
像有人将青铜灯盏掉在地上又滚出了很远。
然后就是一阵漫长的静默。
陈为礼心里发毛,他高声喊了一句:“谁啊,毛手毛脚的!”
“……”
无人应答。
陈为礼将银票都藏进衣服的暗袋里,怒气冲冲地开门,却发现不知何时,外面乌压压的天已经彻底暗了。
院子里黑乎乎的,石灯只亮了一盏,一个人影立在昏黄灯火与黑暗交错的阴影里,呆呆的没什么反应。
“你是哪个院里调来做事的?笨手笨脚的还不把灯都点上!”陈为礼喊道。
“……”
影子慢吞吞地动了,石灯映出它看不清五官的脸,上面尽是凝固成沟沟壑壑的半固体,只能勉强看见这张脸上有空洞的眼眶,和慢慢张开的大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陈为礼吓晕了过去。
“……”
负责守着云父的小厮将每日的餐食给家主送进去,听见家主躲在床帐里一直在含含糊糊说什么“你来了,你还是来了”的话。
听得人汗毛竖起,他赶紧摸黑出去了。
“吱呀”的关门声过后,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出现了蹄甲踩踏的“哒哒”声。
不紧不慢,声声拨动人的神经。
云父藏在被子里,不停地抓挠着自己身上的烂疮,齿间不住地滴落黑色的尸油,价值不菲的织锦棉被脏污腥臭,拥在他冰冷的身体上。
他听到有声音在耳边窃窃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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