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不敢再答,只能转移话题,继续捡地上的宣纸图,“你找我有事儿吗?要不你先到客厅坐一会儿,我收拾完书房再下去找你。”
从书桌捡到电脑桌,又一兜宣纸团丢进垃圾桶里,风神若也没得到回复,小心翼翼抬头,便见书桌后立着一抹冷清矜贵的身影。
“你——”
“这是什么。”
见男人盯着书桌面一动不动,反应过来他究竟在看什么时,心下大惊。立即扑过去,将桌上摊开的宣纸全部扯走,揉成一团,“我随便乱画的东西,你别乱看。”
怕他多问,将所有宣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后,风神若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双手抱住男人的手臂,将人拉向门口,“书房太乱了,你先到楼下等我,好不好?”
紧张的小和尚,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隐约有几分哄骗之意。
耀灵眸色越发幽深,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薄薄热度,以及对方贴着自己跳动厉害的心跳,指尖重重捻一下,任由小和尚推拉着走。
书房门关上,风神若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不自觉摸上还残留余温的嘴唇,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一次翻腾起来。
为什么偶像剧里发生的桥段,会在她身上出现?
耀灵到底搞什么啊!
怎么能——
咬她?!
登徒子!
混账东西!
她跺了好几次脚,恨不得将耀灵跺进尘埃里。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恼怒也没用,她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
回到书桌前,将垃圾桶最后丢的宣纸拿出来。
这是她之前大致描绘的赢王墓内部草图,只有图,没有标任何文字。
风神若没沉睡前,和傀儡一起被困在赢王墓里好多年,里面角角落落知道得一清二楚。耀灵刚刚看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这是什么。
想到他长着一张帝王脸,而她又想盗帝王的墓——
她也有不少好东西在帝王墓里好不好!
她这不叫盗,叫拿!
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她趴在桌上戳着宣纸上存放着大量宝贝的位置,进退两难。
风少修的生日礼物需要用钱,余大侠父子那边也需要钱,就连魏零露那边都可能要用到钱。
不想花风家的钱,就只能自己赚。
但今天一下午她都在外面晃悠,能赚钱的不少,但能赚大钱满足她需求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重生后一直对钱需求量不大的风神若,首次感到没钱寸步难行的窘迫。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了赢王墓的主意。
她知道几百年前赢王墓的位置和内部布置,却不知道如今赢王墓的具体位置,以及还能不能进去。网上关于赢王墓的消息到处都是,但真正对得上她记忆中赢王墓位置的消息,却是一个都没有。
如今又被耀灵发现,只怕这个方法是行不通了。
笃笃——
两下敲门声响起,传来晋遊的声音,“风小少爷,我带人来收拾书房,请问现在方便进来吗?”
风神若坐直腰,低头看了眼地面,回答道:“稍等。”
她弯腰迅速将所有用过的宣纸都塞进垃圾桶,再三检查没有遗漏。拎着垃圾袋来到碎纸机前,一边碎纸一边喊说:“进来吧。”
晋遊带了佣人男女各两,进来后小声指挥人开始收拾打扫,才对风神若说:“风小少爷,少爷在客厅等您。”
“……我知道了。”该来的躲不了。
她在晋遊欲言又止的注视下,确定所有宣纸都碎成渣,又将碎纸倒回垃圾袋里,才带垃圾袋离开。
垃圾袋拎回房间阳台,丢进备用的焚经炉里,一把一把的烧干净。
她不想帝王沉睡的地方被后人打扰,一丝可能暴露的机会都不想留。
又换一身衣服,慢吞吞下楼。
茶香四溢的客厅里,耀灵双腿交叠,一手搭着沙发扶手,另一只手放在腿上,姿势看似随意,却气场全开,霸气且威慑逼人。
被野兽盯上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风神若硬着头皮走过去,挑最远的沙发坐下,没敢直视对方,“你刚刚找我有事吗?”
耀灵的视线在她还染着薄红的脸上辗转,最终落在她两侧白而透粉的耳朵上。放在腿上的手指尖微动,他微抬下颌,“坐过来。”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命令,无不是她熟悉的帝王。
风神若抿紧唇,压下潜意识对帝王服从的冲动,“你还没说什么事情。”
“现在倒是不怕我了?”耀灵的声音发冷。
怎么可能不怕?她胆子本来就小,吓一下腿就软了。可事关赢王帝,她再怕也不能退缩,“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
后面的话,被男人忽然站起身走来的举动打断。
风神若心吓一跳,逃的念头方出现,就被强有力的手攥住。
反抗的后果是被男人轻松控制住双手,按在头顶后的沙发背椅上。
一侧的沙发被一条半跪的长腿压制陷下去一些,而自己双腿也被男人强势介入,肩膀被按,下巴被铁一般的大手牢牢钩住。
眨眼间,就陷入被控制的绝境。
勾住她下巴的大手指腹轻轻摩挲她喉咙的皮肤,抚过微突起的喉结,停留在脆弱的血管处。
温香软玉般的脖颈,脆弱,不堪一击。
耀灵的眸色逐渐暗沉,“怕我?还是不怕?”
“怕、怕,我怕,你放开我!”不是怕生命被威胁,而是怕女生身份的暴露,她整个人都隐隐在发抖,害怕得闭上眼,近似哀求般求饶,“你先把我放开行吗?求你了,我们好好谈谈。”
“既然要谈,眼睛看哪里。”大手一用力,逼她睁开眼。
“你——”她不得不对上那双如寒潭深不可测的眼睛,“你到底想怎样?”
耀灵再次弯腰,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呼吸可觉,不急不缓地开口,“刚刚画的是什么,处理那么干净。”
果然还是被他看清了。风神若对所见之物过目不忘,而男主又何尝不是……
“别想骗我,我留你在身边,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她愣了一下,脑中灵光闪过,隐约明白耀灵忽然之举的原因。
她触及了他的红线。
身处高位使然,强大的掌控欲和控制欲,让耀灵必须百分百确定身边之人并无异心。
就像帝王一样,允许她活命的条件,就是对她的全部绝对掌控。
但刚刚在书房,她彻底销毁了那些图,并且还试图蒙混过关,无疑踩中耀灵的雷区。
她要是拿不出一个合理解释,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果不其然——
“别逼我用手段,你受不住。”
瞧,不能怪她总是将男主当成帝王。
他们如此相像。
风神若克制心头那抹复杂到极点的思绪,明亮的眼睛湿乎乎看着他,“你先放开我,我慢慢讲,好不好?”
惹来男人越发深沉地注视。
她眼皮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
捏在她下颌处的拇指指腹,在她唇瓣上重重按了一下,威胁之意十足,“就这样说。”
风神若:“QAQ”
你这样我怎么说?!眼神都快把我活剥了。
她悔不当初,也知道这种人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越僵持就越危险,只能选择妥协,“我只是缺钱了,才脑抽有盗墓这个天马行空的念头,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复杂好吗!”
耀灵紧盯她一会儿,“你画的是墓穴结构图?”
“……是。”
“你想盗谁的墓?”
“耀灵,我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你能不能别问我想盗谁的墓啊?也别惦记我画的那些图。”
风神若不自觉拿出应对帝王的那一套,认真说:
“你不是一直有派人盯着我吗?我不跟你计较,但我盗墓这件事情你也得不计较,你看行吗?”
她说完便屏住呼吸,等待即将到来的判决。
一秒,两秒——
低沉的笑声毫无预兆地响起,“跟我谈条件,你是头一个。”
风神若耳尖微动,视线下移,落在男人略显无情的薄唇上。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耀灵的笑容,只是嘴角勾起并不露齿,神秘又勾人。
与帝王的笑不同,耀灵隐忍,而帝王肆意,却同样笑得意味不明,无法分辨不清其中含义。
“——唔!”
唇瓣猝不及防被重重按住,指尖更是陷入唇缝,按在她的牙上。
还来不及发火质问,就被吸入上方那双极具危险的眼睛中。
“你在透过我,看谁?”
冷厉刺骨的男声里暗藏杀机,她心头一颤,连忙否认,“没——”
微凉的指尖,因主人张开嘴,正式登堂而入。
这是——
她错愕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
反观耀灵,眼帘半垂着,面无表情地按了按抵住指尖的柔软舌尖,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手指。
两秒后,染着水渍的拇指,在她下巴的皮肤上不动声色地轻磨。
风神若……炸了。
怒火中烧死死瞪着他,呼吸越来越急,“放肆!!”
这个混账!!
她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见他还弯着腰,冲动之下,起身抬头撞了上去。
结果不言而喻,两败俱伤,发出骨肉清脆的碰撞声。
风神若被撞蒙了。
头昏眼花过后,眼睛也红了。
“登徒子!你无耻!”
她疼得生理泪水直流,偏偏手还被按着动弹不得,想揉撞到的额头都不行。
耀灵也被她撞得直皱眉,但那点小痛感根本不值一提。反之小和尚红着眼眼中含泪,小脸上愤怒又委屈得不行,更能勾起他的注意力。
登徒子,骂人都骂得那么独特。
以及——
“你还看还看!还不快把我放开!”
又是撒娇使气的语气,原本雌雄难辨的声线,因哭腔而又娇又软,听了直叫人心口发麻。
耀灵舌尖抵了抵上颚,压下心头肆意萌生的阴暗冲动,强行将视线转移。
小和尚被撞到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块,再看那双眼尾发红的湿漉漉眼睛……
嗤,真可怜。
似乎欺负过头了。
再次移动拇指,从被按得娇红的唇瓣上抹过,在小和尚眼睛喷火前,耀灵勉强找回一点善良,将人松开,站起身。
风神若:“!!”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啊啊啊!!
她气不过,拿过一旁的抱枕砸过去,“登徒子!”
抱枕砸在耀灵身上,被他随手接住,丢回一旁的空沙发。
击溃人心的窒息感无声扩散。
风神若红着眼,又恼怒又控制不住那一股股冒出来的委屈,吸着鼻子站起身把人推开,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回神隐寺!这破学校她不呆了!
“站住。”
谁傻谁站!
“风神若!”
叫什么叫!谁理你啊!
“不逗你了,回来。”
放着门上的手定住,风神若回头,不敢置信,“你管这叫逗?!”
耀灵抬脚朝她走过去,语气冷淡,“我说过,我的手段你受不住。”
换句话说,她自找的。
“你!!”风神若见他走过来,再次炸了毛,“你还敢过来!”
长腿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迈进。
“耀灵!你——”
“那么晚还闹什么,过来。”
被抓住手臂拉回沙发坐下,风神若警惕十足地盯着一旁优雅煮茶的男人,将怀中的抱枕越发收紧。
混沌的大脑也随着室内的安静而得到梳理。
她咽下那团火气,壮着胆子问:“耀灵,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弯的,是不是喜欢男人?”
除了这个解释,她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男主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薄她。
耀灵洗茶的动作不停,优雅又极具观赏性,却是避而不答,“刚才,你把我当成谁。”
……这人怎么那么敏锐。她眼中的怒火被逼退了些,但想到对方逾越的举动,又硬气了起来,“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耀灵沉默不语。
直到茶入盏,推到她面前。
他侧头看她,意味不明,“风家的钱,为什么不用?”
她战术掩饰端起那盏茶,随手拨动茶盖,思考着。
主动转移话题,看来是不打算继续追究盗墓图的事情。
但条件是,她也不能再追究他刚才的‘逗弄’。
真是好大一个算盘!
偏偏,她还只能含血吞下。
风神若敢怒不敢言,将茶盏放回茶几上,“我师父不让用,不行吗?”
“善了大师?”耀灵蹙眉。
“是啊,他老人家特意交代我,不得打风家钱财的主意。”她眼睛都不带眨的,“我想要钱,就只能自己赚。”
耀灵狐疑地看她,“这就是你不与风家亲近的原因?”
才不是,是害怕拥有过后,失去时会更痛苦,还不如不要拥有。风神若心下道,嘴里则说,“怎么算不亲近呢,不亲近我还费什么心思准备我二叔的生日礼物。”
“你和魏零露、余黔是旧相识?”
“算是吧。”
“你盗墓也是为了他们。”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还问我那么多做什么。”
她心情已经烦躁到了极点,企图结束今晚的交锋:
“我是神隐寺的人,未来的归宿也只能是神隐寺,于你、于任何人都不会造成威胁,你大可放心。我只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再提。”
话里隐藏的含义,她相信耀灵肯定能听得出来。
果不其然,男人双目沉沉地看着她,周身的气息风云变幻,最终沉淀成死一般的冷漠。
风神若被他这样冷漠地盯着,临近崩溃的心态,忽然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赢王帝从来不会对她做出逾矩的行为。
别说亲吻,就是牵手,都只在陪葬时,两人规规矩矩地牵着手,一起平躺在玉棺里。
直到这一刻,风神若才不得不承认,耀灵不是赢王帝,不会像赢王帝那样惯着她,让着她。
赢王帝……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就算她去盗墓,也不能再见到赢王帝。
她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滑落,如死水般,放弃了挣扎,“耀灵,书我不读了,我们解除婚姻,以后我只呆在神隐寺,哪里都不去,行吗?”
耀灵呼吸一紧,凝视两眼紧闭无声流泪的少年,眉心皱起一道深深的沟壑,“吓哭了?”
“不是……”她哭腔一出,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眼泪,几近哀求,“耀灵,我想傀儡了,你把他还给我好吗?”
那是赢王帝留给她的傀儡,说不定现在还在赢王墓里躺着。
依照赢王帝的控制欲,就算是给他们陪葬的傀儡,也会根据他的模样制作。
那张黑色条纹面具下,肯定是帝王的脸。
无人应答。
她泪眼蒙眬地睁开眼,只模糊看到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不仅赢王帝,就连傀儡也没有了。
风神若怔忡片刻,抬起双腿收在沙发上紧紧抱住,盯着虚空的某一处,无声流泪。
“赢……殇。”
你真的只存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吗?
被你管着、惯着、养了六七十年,你真的不在了,可把我害惨了。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才能在这个可怕的黑暗系世界里,活到大结局?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我该怎么做?
你告诉我,好不好?
视野的虚空里,忽然出现一张诡异到极点的脸。
风神若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费了些精力,才看清是什么。
诡异的条纹面具,是——
“傀儡?”
戴着面具的耀灵,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刚想开口,怀中就扑来软乎乎的一只。
少年身体轻颤,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傀儡,我只有你了。”
“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吗?”
“他把你留给我,是替他继续保护我,对不对?”
“这个世界太恐怖了,我真的害怕……”
哭腔越来越浓,宣泄到最后,泣不成音。
耀灵无声叹了一口气,将少年搂入怀中,心口发烫,又隐隐发麻。
原以为她不在意善了大师圆寂,从没有表现出半分伤心,原来……都藏在心里。
哭得那么伤心,想来刚刚是真吓到她了。
耀灵拧了拧眉,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什么是懊悔。并不知道,他误会了,还误会得有些离谱。
人是他吓哭的,只能由他来哄,至于傀儡……
抽出一只手摘下面具,毫不犹豫地丢在地上。
耀灵搂着少年的腰肢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回沙发坐好。
哭得迷迷糊糊地风神若被抢走了避风港,下意识伸手去抢,下巴就被一只大手钩住,被迫抬头。
“风神若,看清楚,我是谁。”
没有面具,短头发。
她迟钝了一会儿,顺心而发,“登徒子耀灵。”
“……”耀灵磨了磨后槽牙,按捺住脾气,主动解释:“你师父善了大师在圆寂前,曾将你托付给我。也是他让我戴着这个面具在风园等你,你没有认错人。”
“……啊?”她大脑浑浑噩噩的,一时没听懂。
“你不必担心有人欺负你,以后……”
话音一顿,他想到前不久少年的哭声,不太自然地轻咳一下。
“有我陪你,保护你,你……不必怕我。”
陪与保护,仿佛触发了风神若的开关按键,混沌的大脑逐级重启清醒,不太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你刚刚说……”
耀灵不可能发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善了大师已经为你铺好了所有路,你只管放心走,”他眉头一皱,暴躁的戾气被哭红了眼的少年力压一头,不自觉放缓了语气,“有我在。”
有他在。
有耀灵在。
有男主……在?
风神若的心忽然咯噔一下,这下整个人都清醒了。哭腔还在,但思路清晰,软声软气一针见血地指出:“可你刚刚欺负我诶。”
耀灵:“……”
很好,还会记账。
确定少年没再哭,耀灵将人松开,转头倒了杯水递过去。
少年接过水杯,小口小口乖巧地喝着,时不时用水润的明眸偷窥于他。
还挺可爱。
耀灵就着茶几坐下,高她大半截身体。俯视的角度使然,能清楚地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时不时眨一下的鸦羽眼睫。如同有把刷子在手心作乱,痒得不行。
“神隐寺你想回就回,但书要继续念。”至于婚约解除,他皱了皱眉,心生不悦,“解除婚姻的事情不急,你师父刚圆寂没多久,总不能让你师父走都走得不安心。”
被天大惊喜砸到的风神若,胆子渐长,“那、那你以后不许再像刚刚那样……轻薄我。”
这本来并不是难以答应的条件,可耀灵目光触及少年浅色的唇时,所有音节都被堵在了喉咙深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风神若怕他反悔,站起身,“太晚了,我、我先回房间。”
耀灵没阻止,直到小和尚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缓缓弯腰 ,捡起被遗落地上很久的黑色面具。
如淬了冰的黑眸里,森森阴鸷若隐若现。
回到房间的风神若,第一时间跑去了浴室,将自己从头到尾仔细清洗了好几遍 ,最后来到镜子前。
镜子里因随心所动,渐渐浮出一个朦胧的幻影。
“陛下。”
“仔细想想,你也并非无一是处。”
“比如,你自制力就很好。”
无论对她有着怎样的心思,都从未越过那条边线。
不像耀灵,认识不过半个月,就对她动手动脚。
在镜子里的幻影消失前,她扯了一下嘴角。
“他不是你,我知道。”
次日清晨,风神若带上手机和两套换洗衣服准备出门时,被晋遊拦在门口。
“风小少爷,少爷交代,务必让我将这张卡交给您。”
一张纯黑的银行卡出现在她面前。
她警惕后退,“这是什么意思?”
晋遊笑眯眯地,看着她的眼神十分亲切,“这是少爷的副卡,在赢州大陆不限额度随意刷,您可以放心使用。”
这就是传说中额度不上限的黑卡?为什么忽然给她?
想到昨晚,被吓哭这种事情她光想都觉得丢人。
不能再和耀灵沾边了,这卡,不能要。
让自己自然一些,接过卡,又在晋遊惊讶中,将卡放在鞋台上,“卡我拿了……你可以回去告诉耀灵。”
晋遊:“……”
风小少爷好像很了解少爷,但不多。
但见她拒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如实汇报上去。
二楼书房,耀灵坐在书桌前,握着玉色毛笔在宣纸上勾画着。
晋遊眼观鼻鼻观心,站着当背景板,等待指示。
“他去了神隐寺?”
“是,风小少爷乘坐出租车直达神隐城。”
“盯紧他。”
“是。”
等晋遊离开,耀灵放下毛笔,拿过一旁打印出来的纸张,与宣纸放在一起对比,神色逐渐变幻莫测。
如果风神若在,肯定一眼就看出,两张纸上,正是她一心隐藏的墓、穴构造图。
神隐寺西门。
陆光凝从门槛起身,惊喜地接过风神若手中的背包,笑道:“收到你的消息时,我还不敢相信。师父说你走了,就不会轻易回来。”
“是不会轻易回来,但不是不回来。”
如果不是她招架不住那些剧情,她也没想过自己会重回神隐寺,并寻找神隐寺庇护。
寺内偶尔有零零散散的僧人走动,风神若绕过另一条小路,边走边问:“玉刻坊那边怎样了?”
陆光凝脸上笑意收敛,“使用玉刻坊并不难,不过……”
“不过什么?”
陆光凝张了张嘴,最后出口却是,“小师弟现在是要去云渺楼吧?等你从云渺楼出来再说。”
风神若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写满严肃,想到什么,点头,“也好。”
云渺楼在神隐寺东方角,有些远。
陆光凝跟在她身后,提议:“小师弟,要不然我开车搭你?”
风神若不置可否,“寺内现在可以随意开车?”
陆光凝难掩得意,“当然不是谁都能随意开车,只不过我好歹是首席弟子,一点儿特权还是有的。”
“哦。”她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陆光凝这才察觉出异常,“小师弟,你……心情不好?”
风神若抿抿唇,“有一点儿吧。”
打不了赢王墓的主意,她只能回来打神隐寺的主意,不太好。
陆光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又走了一阵子,距离云渺楼越来越近,风神若才主动问:“云渺楼也有人看守?”
“而且还是重兵把守。”
“重兵?人很多?”
陆光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寺内的安保基本都聚集在镇魂殿,其次就是云渺楼,玉刻坊,还有栖梧院,正殿那边倒是看守松懈。”
风神若停下脚步,在陆光凝的疑惑下,回头看了眼后方空荡荡的路,“后面跟着的,知道都是谁的人吗?”
陆光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可多了,恐怕都说不完。”
“……去镇魂殿。”她利落转身,换了个方向。
“可是那里是——诶?”陆光凝睁大眼睛,想到什么,脸色微变,连忙追上去,“小师弟,你去镇魂殿做什么?”
她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句:“没什么,就是想随意看看。”
陆光凝看着她的侧影,眼中渐渐凝聚出一些化不开的东西,自然垂落的双手,却渐渐握拳,僵硬。
镇魂殿说是重兵把守都言轻了。
进入镇魂殿几百米范围,就有一波身着白衣长袍的僧人持长棍把守,东西南北设立瞭望塔,无死角可钻。
把守的人看到陆光凝带着风神若靠近,二话不说拿出平板电脑做登记记录,指纹、面部识别、声音辨析一样不差。
而身后,尾随而来的人被拦在这里,连靠近都需谨慎。
再往里面走,还要经过三轮审查,才来到镇魂殿重石堆砌气势磅礴的大门入口。
直到回到这里,风神若不安的心才找回专属的避风港。
神隐寺是牢笼,但也是她的避风港,是永远不会拒绝她的坚强后盾。
她承认自己刚重生时逃离神隐寺的想法很愚蠢,在这个黑暗系的剧情世界,没有神隐寺,恐怕她都撑不到第三章 。
罢了,反正……善了大师都帮她安排好了。
虽然不知道善了大师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把她的一举一动算的那么清楚,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
总归,神隐寺还是她的家。
有属于她的镇魂殿,里面还埋葬着无数风神卫的尸骨。
时隔多年,她终于……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世界里,独属于她自己的家。
“这位就是善了师兄的关门弟子吧?”
身着粗麻僧袍的老僧躺在阶梯上,用脚把阶梯上的长扫帚踢开,笑眯眯地对他们说:
“既然是师兄的关门弟子,进去祭拜也是应当的,不过里面湿气重,差不多我就进去叫你们。”
风神若连忙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低垂着眼帘,没说话。
陆光凝亲身感受到她越发低迷的情绪,连忙对说:“云迹师叔放心,我们进去祭拜了师父就出来。”
云迹摆摆手,“嗯,去吧去吧,也该进去看看你们师父,给他上柱香……”
没等他说完,风神若按耐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越过阶梯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