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还在冷宫苟着呢。
贤妃道:“明日太后回来,我们必定会被处以极刑,求你让我和他合葬,哪怕是一缕头发。”
“大妹子,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玉容斟酌道,“你会死不假,但杜维岳对太后还有用,未必会死,而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杜维岳未必会管你的死活。”
青萝:这不是掏心,是扎心。
贤妃凄惨笑道:“若他有这种心,我还活着干什么?”
头上金簪闪闪,是杜统领送的。
玉容叹道:“若他辜负你,天上地下我必定为你报仇。若他不辜负你,方才那诗我替你们补全了,传颂百世。”
贤妃大喜:“好妹妹,当真?”
“当真。”
说是死敌,最终不过是两个二十不到的女孩子。
有凄美的爱情,有共同的秘密,一下子便熟悉起来。
玉容撕鸭腿:“给你。”
贤妃抓起鸭腿咬了一口,丝毫没有才女包袱,她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虽死无憾。”
居然成了闺蜜。
有点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开始编了哈
第二日被带走前,贤妃抓着玉容的手恳切道:“太后不是好东西,你要留意……”
玉容:“好。”
贤妃再次低声恳切道:“皇后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分明无病,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装出病怏怏的样子,你要留意。”
玉容:“好。”
“顺昭容不是好东西,她身边的云裳明明会针线,可她从不让云裳动手,你要小心她……”
玉容:“好。”
“还有……”
眼看太监要进殿,玉容打断贤妃:“大妹子,不如你直接说哪个嫔妃好?”
宫里有名有姓的就三四十个嫔妃,这么数,数不过来。
贤妃想了想道:“若说善良,倒是皇贵妃还有二三分赤子心。她虽然脾气暴躁,还有些愚蠢,但是她心悦皇上,没有半分功利。”
玉容:凌小狗。
“大妹子,这一去咱们就是永别,来生再见时,我们再把手言欢。”
“一言为定,来生再见。”
瞧着贤妃被带走,青萝叹了一口气,玉容也叹了一口气。
青萝道:“若是稍后杜统领苦苦恳求太后成全,贤妃未必没有活路。”
玉容摇头道:“贤妃偷情,被御林军上百人看到,太后有心也保不住她。”
徇私是有度的。
玉容猜测,太后会将罪责往贤妃身上推,以保住杜维岳。
天上掉落了几滴雨点,夏日的雨带着暑气,让人焦躁不安。
太监打着油伞而来:“太后旨意,着顾玉容去慈宁宫。”
玉容取下金镯子塞给太监,问道:“请公公明示。”
太监收了金镯子,低声道:“太后指责贤妃勾引杜统领,命人严刑拷打,让嫔妃们前往观礼。”
玉容:……
这叫观礼?这叫立威吧。
到了慈宁宫,只见宫廷森严肃穆,李成冲着玉容眨眼睛。
玉容:没有弹幕,鬼知道你想说什么。
进到正殿,太后和小允子坐在上头,皇后、朱贵妃、朱成熙、后宫嫔妃在一旁,中间是浑身血迹的贤妃。
嫔妃们个个瑟瑟发抖。
太后这回是动了真气,连荣妃有孕八个月也被叫过来观礼。
太后正色道:“贤妃勾引大臣,罪不可恕,这是皇家丑事本不想叫你们过来。可哀家想了想,让你们看看以儆效尤也好。”
小允子的脸上,气愤、不信、痛心加上一丝说不清的释然。
玉容进殿跪下:“臣妾见过皇上,太后,诸位娘娘。”
小允子的目光柔软下来。
太后冷笑道:“顾美人,你也是皇上嫔妃,站在一旁观礼吧,且瞧瞧贤妃的下场。”
贤妃气若游丝看向玉容。
刚永别过,约好来生相见,这才一个时辰不到。
太后厉声道:“贤妃若是嫌三十大板不够,那么慎刑司里头的108套刑具等你呢,还不速速说出是如何勾引杜统领的。”
贤妃浑身一颤。
玉容:果然太后要保杜统领。
贤妃道:“臣妾和杜统领的故事,昨日都告诉了顾美人,太后问顾美人便是。”
满殿目光看向玉容。
玉容看向贤妃,贤妃眼中是恳求和决绝。
玉容:贤妃也想保住杜维岳,可是让她说出勾引之事,她不甘心也说不出口。
她想借用自己的口,保住杜维岳。
杜维岳是太后党,小允子的死敌,他的生死如今全在玉容一念之间。
太后缓缓开口:“顾美人若是说出实情,可以赦免出冷宫。”
为了保住杜维岳,太后也下了血本。
两人都眼光灼灼看着玉容。
买卖双方需求一致,再加上玉容也救不下贤妃,那就成交吧。
编故事,玉容是擅长的。
“昨日贤妃知道自己要死,对臣妾说出了真相。臣妾在冷宫心急如焚,可出不了冷宫也是枉然,总算天网恢恢,太后让臣妾观礼,能让真相浮出水面,可见太后圣明。”
求生欲很强,先拍一波马屁。
安嫔咧嘴想笑,素馨拉了拉她,她忍住了。
“贤妃说她爹是苏州巡抚,杜家是苏州节度使,两府是比邻而居,交往甚为亲密。
她是庶女,从小被嫡姐和表姐欺负,日日想着翻身,直到十四岁遇上杜统领。
那是一个春天的庙里,桃花灿烂,春光明媚,鸟儿喳喳叫个不停……”
玉容看向贤妃:大妹子,我真编了哈。
你可别急眼。
贤妃微微点点头,表示感谢。
“当时还是杜家公子的杜统领也在赏花,贤妃觉得是个天大的机会,可以摆脱嫡姐欺负,于是在花下跳舞。
花瓣朵朵,美人在侧,看得杜统领心神荡漾,两人约定晚上赏月。
当夜,贤妃在酒中下药,和杜统领春风一度,后来贤妃逼着杜统领娶她,杜统领无奈只能提亲。
谁料恰逢先帝选皇子妃,贤妃觉得入宫更好,主动了断了这段孽缘。”
玉容说着,自己都想给自己磕头。
太能编了。
太后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贤妃入宫已非完璧?”
朱贵妃道:“先帝当时被蒙骗了,皇上也被蒙骗了。”
太后对玉容道:“你继续说下去。”
玉容:大姐,你先兑现放我出冷宫的诺言,我怕你赖账啊。
小允子道:“顾美人说的可当真?”
“细节丝丝入扣,必定是真的。”太后道,“顾美人今日即可搬出冷宫,回明泰宫住下。”
玉容眉开眼笑:“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道:“你继续说下去。”
行嘞,我放大招了哈。
“入宫后,贤妃有一日发现杜统领成了御林军统领,她威逼杜统领不许娶妻。
后来皇上渐渐冷落了贤妃,贤妃倍感寂寞,于是起了勾引杜统领的心。
杜统领不肯,贤妃便以旧事威胁。杜统领依旧不肯,贤妃于是再次给杜统领下药,没料刚得手,就被皇贵妃娘娘抓了。”
故事编完了。
太后很满意道:“一切都是贤妃的错,杜统领是无辜的,贤妃蛇蝎心肠当处以极刑。”
“不……”
杜维岳被押出来,正巧听到这话大吼。
“一切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勾引的贤妃,请太后放过贤妃,治微臣死罪。”
太后缓缓道:“杜维岳,贤妃都已招供了,你何须为了一个残花败柳赔上全家性命和自己前程。”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玉容看着杜维岳,他前头有两条路,一条万劫不复,一条荣华富贵。
贤妃抬头,似乎害怕他选,又害怕他不选。
杜维岳高声道:“杜某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贤妃无关,是杜某强迫贤妃的。”
贤妃笑中含泪道:“明明是我做的。”
杜维岳直挺挺跪在贤妃身旁道:“不,是我做的。”
“维岳……”贤妃哀哀道,“求你不要争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杜维岳只是摇头。
玉容:妈的,突然想哭怎么回事。
太后脸上煞气渐渐起了:“杜维岳,哀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贤妃取出金簪,猛然扎向喉头:“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以死洗刷罪名。”
金簪何等尖锐,鲜血喷涌而出,满殿嫔妃大声叫喊起来。
“保护皇上、太后!”
宗翔带着御林军进来,护着皇帝,太后等嫔妃入后殿。
杜维岳抱着贤妃,并没有哭,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若兰……”
贤妃看向玉容,似乎有未了心事。
玉容趁乱上前低声道:“大妹子,你昨天说得对,杜统领是个值得托付的。”
贤妃露出骄傲的微笑,一如从前的清高:“我说过的,这回你信了吧。”
“我会信守诺言,将你们的头发埋在一处,完成你们结发的心愿。。”
玉容从两人头上绞了头发,轻轻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比翼鸟连理枝,真好,谢谢你。”
贤妃露出异样神采,在杜维岳怀里渐渐闭上眼睛。
杜维岳并不悲伤,对着玉容点点头:“多谢你,若兰走得很安详。”
玉容道:“杜统领……”
劝说让老杜弃暗投明报效小允子?
话音未落,只见杜维岳抱着贤妃,猛跑几步撞在墙上,两人的鲜血混在一起,在慈宁宫青砖上逶迤。
玉容心里五味杂陈,心乱如麻。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宗翔带人出来,急急忙忙道:“皇上让顾美人赶紧进去,里头乱作一团,太后头疼,荣妃娘娘也动了胎气。”
说完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别太显眼,免得被有心人盯上。
玉容移步进里头。
只见嫔妃们瑟瑟发抖,穆嫔几个衣角上头尚有血迹。
太后气得在美人靠上咳嗽,朱贵妃和朱成熙左右伺候。
小允子问:“外头如何了?”
宗翔道:“贤妃娘娘自尽了,杜统领抱着贤妃撞墙而死。”
嫔妃们露出唏嘘之色。
小允子道:“请母后示下。”
太后气得咳个不停:“传令下去,杜府和林府满门抄斩,林若兰和杜维岳褫夺封号,一个扔到山巅,一个扔到海底。”
玉容握紧了手中的两缕头发。
天上人间,他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
小允子道:“可气杜统领辜负太后教诲,大好前程都抛弃了。御林军不能一日无帅,不如由副将童杰补上?”
太后平息了怒火,吴传功替她揉着太阳穴。
“哀家听说,昨儿杜维岳拔剑挟持邀月,是宗翔制住贤妃,才救下邀月。宗将军临危不惧,应变果断,哀家觉得他有统领之才。”
宗翔的夫人,娘家是太后的党羽。
太后将宗翔也视为自己人。
朱贵妃也满口称赞:“若不是宗将军,昨日臣妾就没命了。”
太后点头:“宗翔人不错,武艺超群,临场机变,是个难得的人才。”
小允子装出不情不愿道:“儿臣遵命。”
御医们过来给荣妃请脉,又熬了安神汤给嫔妃们喝下。
玉容扭头,看到安嫔在吃山楂。
嚯,胃口真好。
太后乏了,吩咐道:“邀月和成熙留下陪哀家说话,其他人退下吧。”
小允子带着皇后等嫔妃告退,只剩朱府人。
朱贵妃道:“贤妃这个胆大包天的,居然不怕连累全府……”
朱成熙神色低落:“臣弟倒是觉得他们是一对,本还想向太后求情,饶了他们两个,谁料都死了。”
太后狠命一拍扶手:“两个糊涂东西。”
朱贵妃和朱成熙连忙跪下。
“不知甥儿、外甥女所犯何事,请姨母责罚。”
“你们为何好端端的要去捉奸?你们可知培养一个御林军统领有多难?”太后咳嗽。
朱贵妃低声道:“外甥女听成熙说贤妃偷情,一气之下没想这么多。”
太后直视朱成熙:“谁告诉你的消息?”
太后的煞气,让朱成熙心里一跳。
“甥儿在后宫闲逛,见竹林里头一男一女窃窃私语,男的背对着甥儿,女的是贤妃娘娘,唬得甥儿连滚带爬给姐姐报信。若是知道男的是杜统领,甥儿岂能自毁长城。”
太后道:“不是顾玉容给你的消息?”
“不是。”朱成熙斩钉截铁,“顾美人在冷宫,连姐姐都不知道贤妃幽会,她如何能得知。”
朱成熙也很疑惑,为何玉容能知道贤妃幽会。
太后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朱成熙的话。
想到曾被杜维岳用剑指着,朱贵妃气道:“幸亏成熙没有看见杜维岳,不然哪有命来给外甥女送信。还有,贤妃居然在太后眼皮下……”
“你糊涂,哀家可不糊涂。”太后道,“你当哀家不知道杜维岳和贤妃的事?”
朱成熙张大嘴:“太后知道?那为何从前不说?”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一个贤妃算什么!就算送给杜维岳又如何!”
太后道,“你们以为杜维岳效力,是因为忠心?还不是他心中存着有朝一日向哀家讨要贤妃的心思。哀家乐得如此,谁知你们两个坏了事!”
若这次不是弄得人尽皆知,自己何必推贤妃出来顶罪。
太后疲惫道:“算了。”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传功送上药汤:“太后。”
朱成熙爬起来端着药汤,关切道:“太后,您不舒服吗?甥儿伺候您。”
“老毛病了不碍事。”太后叹气,“你们姐弟两个,今后不要管闲事,一个安安分分当皇贵妃,一个安安分分当富家公子,其他事情交给姨母和你爹娘。”
姐弟两个同时应了:“是。”
慈宁宫外,顺昭容特特等着玉容,铁锈红的衣裙如同暗沉的鲜血。
顺昭容亲和笑道:“恭喜顾美人逃过一劫,宫中日子长,波浪大,顾美人可要当心。”
仿佛前几日的凶神恶煞,只是过眼云烟。
影后玉容感恩戴德:“多谢昭容娘娘提醒,不过风浪不长眼不认人,娘娘也要小心才是。”
安嫔笑问道:“你们说什么?如今快七月了,太液池哪里有风浪?”
顺昭容笑笑道:“本宫去瞧瞧荷花,下回有空来看两位妹妹。”
安嫔嘀咕:“荷花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吃。”
玉容打量安嫔,六个月身孕的她身材胖了一圈,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就没少吃。
玉容请安道:“主子这阵子可好?”
“按照你说的,本宫哪里都没有去,窝在宫里吃喝。”安嫔笑道,“本宫偷偷让素馨给你扔的馒头,你可吃了?”
全让青萝踩碎了。
玉容笑道:“多谢主子想着,嫔妾饿不着。”
“活着就好。”
进度条成了59%,好好在冷宫活着任务完成。
回到明泰宫,玉容先行告辞回殿歇息。
绿茶、白莲等早已回殿,见到玉容回来,哭着跪下:“主子可算是回来了。”
没有主子的奴婢,如同无根浮萍,谁都能欺负。
“你们这些日子也受苦了。”玉容吩咐青萝,“赏赐每人一锭银子,今日你们且下去歇息,明日再来伺候。”
绿茶、白莲等宫女太监磕头谢恩。
四下无人,玉容轻声细语对青萝道:“这些日子最苦的是你,你去库房选几样喜欢的首饰。”
青萝道:“奴婢跟着主子,一点不觉得苦。”
甚至觉得跟着主子在冷宫才清净,如今刚出宫一日,便觉得吵闹得很。
玉容道:“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
青萝铺床熏香:“主子赶紧歇息一会儿,夜里还要去御书房伺候,明日还要给皇后请安呢。”
如今,自己是又顾美人兼着尚书了。
本想好好睡一觉,可眼前不断浮现出贤妃、梁松、杜维岳的影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却渐渐烦躁起来。
见天色渐渐黑了,玉容取了香烛,吩咐青萝守着殿门。
初夏,蝉鸣声、蛙鸣声连成一片。
玉容缓缓点燃一支香烛祭奠梁松,等香烛灭了,玉容又燃起一盆炭火。
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打开荷包,里头是两缕用红线系在一起的头发。
玉容点燃荷包,看着火苗吞噬头发。
一堆灰烬交织,再也分不出彼此。
“贤妃,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好好投胎,记得奈何桥上别喝孟婆水,来世再和杜维岳结缘。”玉容叹了一口气,“来世咱们做朋友。”
小允子的声音传来:“玉容,你在为谁烧纸?”
李成急忙道:“美人,宫中不允许烧纸焚香,大不敬啊。”
咱家的妹子一出冷宫,就要生事。
不对,妹子不出冷宫照样生事。
玉容并不转身:“我在为贤妃和杜维岳烧纸,你若是怪罪,再送我入冷宫便是。”
“你为贤妃和杜维岳烧纸?”小允子带着惊诧问道。
李成忙道:“妹子,大不敬啊。他们是乱臣贼子,居心险恶,淫秽宫廷,你怎么能为他们祭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很羡慕贤妃得到了这种感情。”
玉容回身,“杜维岳和贤妃是我算计的,但并不妨碍我祭奠至情至性。”
李成:老奴是太监,不懂。
玉容胸口闷闷地。
“你是皇帝,你若是能将贤妃送给杜维岳,成全这对苦命鸳鸯,难道杜维岳不会对你效忠?”
去你的竹叶腊梅香膏。
小允子道:“你这控诉有些莫名其妙,我怎知道贤妃和杜维岳之间的事?”
玉容冷笑道:“若你知道,你舍得将贤妃送给杜维岳?”
小允子气道:“难道朕不送贤妃给杜维岳,他就可以造反?”
玉容道:“难不成让杜维岳当着御林军,守护你和贤妃做竹叶腊梅香膏?”
“你无理取闹。”小允子回身便走。
“我哪里无理取闹了,分明是你无情。”
“我无情,我再怎么无情,也没有你无情,没有你无理取闹。”
玉容气道:“好,那就当我无情好了。”
小允子拂袖而去。
李成急得跺脚:“妹子,皇上每日每夜担心你,急得不能入眠,你好容易从冷宫出来,怎么吵上了?”
玉容冷着脸不说话。
青萝闻言进来。
“主子,皇上气得脸都变了。”
玉容上了一炷香,心中有些后悔。
小允子说得有道理,他并不知道贤妃和杜维岳的私情,无从施恩。
“青萝,或许是我今日太冲动,又或许是我羡慕贤妃,还或许是我嫉妒小允子曾经为贤妃做香膏,也或许是我自责不曾救下贤妃,总之我心里很烦乱。”
玉容心中颇为复杂。
青萝道:“主子是否前去请罪,送些羹汤菜肴给皇上。”
玉容黯然一笑:“杜维岳若生气,贤妃需要请罪吗?”
真的感情,没有尊卑。
不来便不来吧。
玉容对着月儿,轻轻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声音慢慢飞出宫墙。
宫娥们痴痴听着,传唱着。
歌声传到了紫宸殿。
深夜,小允子在紫宸殿心烦意躁批阅奏折,突然将奏折往旁边一推。
“都是太后批阅过的,朕就是盖章画圈,这还给朕做什么?”
李成低声:“皇上慎言,唯恐隔墙有耳。”
小允子喝茶:“怎么这么淡?”
“平日都是顾美人沏茶,顾美人最懂皇上。”李成变着法子为玉容说情。
“她若懂得朕,为何句句刺朕的心?”
“顾美人在冷宫没吃没喝了半个月,刚一出来便受此刺激,言语不妥也是人之常情。”李成道,“而且顾美人似乎因竹叶香膏生气,她是在乎皇上。”
小允子想了想:“真是如此?”
“一定如此。”李成差点拍胸脯保证,“顾美人说起竹叶香膏,带着一丝哀怨一丝羡慕。”
歌声遥远从太液池传来。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允子侧耳倾听:“这是什么曲子?”
李成道:“这是今日顾美人所做。”
“天长地久有时尽……”小允子腾地站起身,“难道玉容起了离开的心思吗?”
李成:有吗?
老奴听不出这么深奥的意思。
小允子道:“赶紧去明泰宫。”
李成:妹子想走也走不了啊,宫里落锁了,不过皇上要去,是好事。
小允子一口气跑到明泰宫,正掀帘子的青萝吓了一跳:“皇上。”
“你先出去守着,不许人进来。”
小允子头也不回地冲进殿内。
青萝问后头气喘吁吁而来的李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成喘气:“皇上来认错的。”
青萝越发不明白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直说多好
殿内,小允子从后头抱着正在写字的玉容:“玉容,我错了,我方才不该责备你无情,是我无情,你要打要骂都行,只是求你不要离开。”
玉容握着笔不说话。
“你若是离开,我独自一人还有什么意思,这皇帝我也不当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你是不想和我天长地久了吗?想要独自走向尽头吗?
我知道你怪我不该和贤妃做香膏,可是那些香膏是认识你以前做的,认识你以后,我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其他嫔妃,如今头上还顶着不举的黑锅呢。”
终于,玉容扑哧笑了。
小允子高兴道:“你不生气了?”
玉容板起脸:“我当然生气,气得不行。”
小允子抱着玉容不放手道:“方才我细细想了你的话,若我知道贤妃和杜维岳两情相悦,我必定成全他们。
得知贤妃和杜维岳的事情,人人都以为我必定气愤,可是当时我的心情是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
那是因为,我对贤妃没有半点感情了,我满心满意都是你。
你的一句话,会让我欢喜让我愤怒,可是贤妃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丝毫没有波动。
玉容,我不仅仅对贤妃,对后宫每个嫔妃都一样,我巴不得她们个个都有意中人,都赶紧离开,只剩下我和你两个。”
玉容再次忍不住笑了。
“糊涂,哪有自己诅咒自己的。”
李成放心了:皇上和妹子总算和好了。
玉容无限感慨:“今日是我失态了,看到贤妃两人双双毙命,我觉得我很残忍,毕竟这一切是我设计的。”
小允子道:“你是为了我,才对杜维岳下狠手的。两人确实做了不应当的事情,再怎么也不能怪你。”
玉容感叹道:“感情之事玄而又玄,贤妃相信感情,为情献身。太后不相信感情,认为人和人只有利益。”
今日,贤妃其实有活路。
若是太后相信感情,回宫后先召见杜维岳。
明白杜维岳的心意后,偷偷赐贤妃给杜维岳,再用宫女替代贤妃去死。
这样,不仅贤妃能活,而且杜维岳必定更加死心塌地。
可是太后不相信杜维岳会选择死。
所以,杜维岳死了。
小允子道:“我愿意为你死。”
玉容回望小允子,那眼中充满深情和爱意,还有一缕失去自己的担心。
这是一国的君王。
玉容心中感动回道:“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二日,嫔妃们给皇后请安,损了贤妃,宫中人人脸上有些不自然。尤其是血溅了一身的穆嫔,如今脸色还是苍白的。
见贤妃的位置空着,皇后吩咐道:“撤了林氏的座位,顺昭容补上。”
说完叹息道,“本宫失察了,没想到林氏这么孤傲的人,居然做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
顺昭容柔身道:“林氏咎由自取,皇后娘娘切勿自责。”
荣妃脸上恹恹的,似乎胎动比较厉害。
安嫔依旧满血吃点心。
皇后告诫众嫔妃:“你们瞧瞧贤妃的下场,在宫中服侍,便要一心一意。要像顾美人一样,在冷宫还立功赎罪,这才是嫔妃典范。”
玉容:我谢谢你啊。
顺昭容微笑道:“听说林氏进冷宫前,不吃不喝寻死觅活,没想到仅仅一夜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寻死,居然还和顾美人说了自己的隐秘,顾美人真是厉害。”
皇后转向玉容,好奇问道:“顾美人,你对林氏说了什么?”
我只能编了。
玉容一本正经浑身正气道:“臣妾对林氏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是大梁公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早早招供便能坦白从宽,拒绝招供牢 底坐穿。”
这是我知道的,古代刑法的所有成语和俗语。
你们随意挑选。
顺昭容听得一愣:“就说了这个?”
玉容:不然呢?
你有录音吗?
顺昭容道:“本宫听说昨儿林氏死前,和顾美人说了一段话后含笑而死,不知又是什么?”
皇后等众嫔妃看向玉容。
玉容继续编:“臣妾说,若是你懂得过错,心中含着感激,便能来生投个好胎,不然漫天神佛菩萨都不能原谅你。”
顺昭容冷笑道:“你哄我们吗?”
“那请教昭容娘娘,嫔妾说了什么?”
玉容:不然呢?
你有录音吗?
顺昭容抿嘴笑道:“本宫还以为,你和林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呢。”
“昭容娘娘!”玉容愤慨起身。
影后的愤怒。
“高皇帝曾经说过,给人莫须有的罪名的人,其心可诛。请娘娘停止给嫔妾莫须有的罪名,臣妾和林氏向来不合,宫内人人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