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但,郑文峰毕竟是斗走好几任县令的地头蛇,最开始因为低估了陈庚年,才猝不及防被那小崽子阴了一把,现在反应过来,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这贼天气,越来越热了,今年怕是要大旱啊。”
郑文峰脱掉里衣,露出大腹便便的肚子,看着外面天空上的太阳,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他看向邢铁牛:“急什么?三足耧车买到了吗?”
邢铁牛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那耧车,郑爷,现在咱得想想对策啊,不然陈庚年跟乡绅们联手,关系拧成一股绳,咱们就彻底奈何不得他们了!”
拧成一股绳?
郑文峰闻言嗤笑道:“蠢货,他们怎么可能拧成一股绳?裴仲这些人,既然能因为儿子进衙门学好、上进,选择和陈庚年联合。那也自然会因为儿子惹祸上身,跟陈庚年决裂。而且你真以为他们乐意自己儿子在衙门当差役干苦力?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乡绅,家里不愁吃穿,凭什么让儿子去当冤大头?”
邢铁牛闻言愣住了,这句话其实他有些没琢磨明白。
不愿意儿子当冤大头差役,为什么又同意他们进衙门呢?
但郑文峰也懒得解释,继续说道:“三足耧车买到了,托人去找那个叫做胡铭的二世祖,让他帮忙去播一亩地,趁他不注意,在耧斗里放热水煮过的死种子。等将来不发芽的时候,去胡家找胡志峰闹。耕犁、耧车都得用到耕牛,这鬼天气越来越热,总能会有一些人家为了赚钱,使劲儿让耕牛劳作,最后闹出毛病,让他们带着病牛去县衙闹。还有,往年这个时候,田地里劳作的人,大多数都会患热病,今年大旱,估计更严重,晒死人、渴死人都不是没可能。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出来,乡绅们还愿意儿子在衙门里待着?就算陈庚年研究出来耧车有什么用,这些事情他处理不好,人们还是会埋怨他年轻,没经验,办事不牢靠。到时候——”
邢铁牛眼睛彻底亮起来。
他佩服道:“到时候,大家就会怀念郑爷,主动请郑爷出山,帮忙治理江县!怪不得郑爷您要在陈庚年上任之前,主动赋闲在家,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啊!”
郑文峰得意的眯起眼睛。
他在江县做了数十年土皇帝,手下有衙门的差役,差役下面还养着打手。大多数村子的村长,一大批乡绅,商户,乃至田里劳作的佣户,都得听他的话。
岂会怕一个小小的二世祖?
不久后。
在吴家村讲解三足耧车操作方法的胡铭,经不住央求,再次亲自示范,播了一亩地。
天上的太阳不知道为何,越来越毒辣。
胡铭其实很累,甚至隐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是做耧车技术教学的,又不是给人做免费劳工的!
但今天这个求帮忙的人很大方,偷偷给他塞了二百文钱。
胡铭心头一跳,同意了。
“看到没,胡铭差役是个好人呐,亲自给我家田地播种做示范。这亩地,过些天肯定出满翠绿翠绿的秧苗!”
那人热情的很,在胡铭播种的时候,四处高调宣扬,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既有钱拿,还得了夸赞,哪怕天气炎热,胡铭心情也好了一些。只是汗流浃背的他没注意到,耧斗里那些种子,颜色微微有些发黑。
田埂上,刚才把胡铭夸赞上天的男人,看着胡铭播种的背影,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
早晨,陈庚年带着痛苦面具走出房间。
最近这鬼天气越来越燥热,他一个习惯空调房的现代人,晚上被热的翻来覆去睡不好。
厅堂里,瞧见儿子的邵芙蕖热情招呼道:“庚年,快来吃饭。”
她最近是真开心。
儿子先后研究出曲辕犁、耧车播种机,口碑风评触底反弹,整个江县人都在夸赞。作为县太爷的亲娘,邵芙蕖如今出门一趟,嘴角都能笑僵硬。
到处都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来跟她热情打招呼。
“爹,娘,早。”
陈庚年在餐桌前坐下。
早饭很简单,麦饼、麦汤,萝卜腌菜。但说实话,比满是臊腥味儿的猪肉好吃多了。
只不过天气实在太热,刚喝两口饭,他就热的汗流浃背。
“今年这天气,热的有些不正常啊。”
看到儿子浑身是汗,邵芙蕖伸手用绢布心疼的给他擦拭额头,说道:“照这样下去,今年人们不仅要犯热病,怕是还要热死人。”
陈庚年脸色一紧。
习惯现代生活的他,被亲娘无意的一句抱怨点醒,这个落后的时代,还真有可能会热死人的!
至于热病,其实就是中暑。
“你娘说的没错,往年虽然热,但也没像今年这样热的如此厉害。”
饭桌另一侧,陈申接过话茬,提醒般的忧虑道:“最近多注意点吧,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的,不仅天气,还有郑文峰那边。
前些日子被陈庚年借着二世祖们的势打压了一番后,对方似乎真的‘畏惧’了,一直没有反击。
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这显然是在暗中憋坏呢。
陈庚年说道:“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只管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至于别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毕竟他又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无法提前预知郑文峰要做什么。
但该有的警惕心还是要有的。
见儿子竟然这般沉稳,陈申惊讶之余也稍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陈庚年潦草吃完饭,准备离家。
但离开之前,他看了看外面毒辣的太阳,迟疑着问道:“爹,我记得咱家是有个药材铺的,对吧?”
陈申疑惑道:“对,怎么了?”
陈家之所以能在江县一众乡绅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们还经营着‘药材’生意。
陈庚年不懂医学,但一些简单的基础常识是有的。
关于解暑的中药材里,最出名的,肯定是‘藿香’。
他看向老爹,严肃道:“那爹你今天去药材铺里查一查,看库房里有没有藿香,尽力多采买一些备用着。”
见儿子神情严肃,陈申也郑重起来:“行,我待会儿去铺子里一趟。”
饭后,陈申去药材铺。
而陈庚年,则是带着孙成,赶往李家村。
准确来说,是孙成羡慕最近异常风光的胡铭,私底下主动来找陈庚年,问能不能给自己也派遣个什么差事。
巧了,陈庚年这里还真有!
三足耧车推广出去后,陈庚年最近一直在李家村盯着。
提起这事儿,不知道多少人打心眼里艳羡。李家村不知道怎么得了县太爷青眼,不管他研究出来什么好东西,李家村必定第一个用上!
这段时间李家村人外出,一个个都神气的不行。
但其实,陈庚年是把【江县至少一个村粮食增产三成】的阶段性主线任务,押在了李家村。
为了完成任务活命,他得盯紧一些,确保李家村人都用上三足耧车播种机!
由于他经常往李家村跑,跟村民们彻底混熟了,村长李福鼓足勇气,请他照看下自家的母猪。
就连张阿花也找准机会,询问养小猪崽的窍门。
李福家境相对殷实,母猪喂养的不错,陈庚年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
当然,这也不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为了吃上香香的猪肉,陈庚年最近日夜苦读,总算是把系统奖励的【家畜饲养手册】研究个七七八八。
至于怎么才能让猪肉变香,也很简单,把小猪仔‘劁’了就行!
就是这个事儿吧,有点那啥。
刚好孙成又主动凑上来,于是陈庚年果断把这活儿交给了他!
“县太爷,东西都准备好了,一盆清水,一把干净锋利的刀,一堆草木灰。先前也按照你说的,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三只猪崽我都没有喂食。”
张阿花按照要求,把东西一一准备好,小心问道:“接下来该咋整啊?”
她家院墙外面,大半个李家村的人都在瞪着眼睛围观。
听说县太爷要教大家‘劁猪’呢!至于什么是‘劁猪’,不知道,但县太爷教的,肯定是管用的好东西!
眼见东西准备好了,陈庚年轻咳一声,对着旁边的孙成小声嘀咕了一番。
孙成刚开始还认真听,可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恼火道:“庚年哥,你是不是看我愣,故意忽悠我?头一次听说,养猪要把……把那儿给割掉的!”
他是羡慕风光的胡铭,才跟着陈庚年出来干活儿的。
可,可要真把猪的那儿给割了,回头岂不是要被兄弟们笑话死!
陈庚年也很想笑。
但他还是严肃道:“我忽悠你做什么,都跟你说了,割掉那儿以后,好处大大的有!人们会感激你,尊敬你,到时候你比胡铭都风光,大家都来向你学习。”
向我学习‘割那玩意儿’?孙成觉得自己更加无法理解了。
但他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从来不纠结太多,只要确定有好处,他就干!
于是孙成拿起刀,在清水盆里洗了洗。
陈庚年跟众人说道:“我已经把劁猪的诀窍都教给了孙成孙差役,现在由他向大家展示,大家看仔细了。”
因为前面有胡铭差役做榜样,众人对于孙成并没有太反感。
但孙成拿着刀,迟迟没动手。看着外面一大群围观群众,神经大条如他,这辈子头一次闹了个大红脸。
突然觉得怪难为情的。
但经不住陈庚年催促,孙成深吸一口气走进猪圈,将一个小猪仔翻身侧按在地上,回头对张阿花说道:“婶子,来帮个忙,你一只脚踩住猪崽的头,一直手攥住猪崽的两条后腿。”
此刻,尚且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张阿花依言照做。
等她按住猪崽以后。
就见孙成一只手迅速捏住猪崽的那儿,使劲挤压,待其开始肿胀以后,迅速伸出刀,一刀子横切过去。
伴随着猪崽的惨叫,孙成切完以后,把刀子丢在一旁,双手用力一挤,挤出两颗卵状物体。
张阿花人都看傻了。
外面围观的李家村人集体目瞪口呆,距离最近的几个汉子更是看的头皮发麻。
“停下,快停下,这是在做什么!”
张阿花回过神来,又羞又恼:“你——哎哟我的老天爷啊,劁猪的意思,就是把那儿割了?”
陈庚年解释道:“对,张婶儿你别慌,猪劁过以后,肉味儿会更鲜美,生长速度会变快——”
张阿花其实很信任县太爷,可,这会儿让她怎么信任嘛!
猪崽的那儿被割了,一直在流血、惨叫,跟快死了似的,张阿花被叫的头皮发麻,哪里还能冷静下来听陈庚年解释?
张阿花彻底慌神,打断陈庚年的话:“县太爷,这,这猪是不是快死了啊!”
死是肯定不会死的,现代人劁猪后会涂抹青霉素,但古代没有这东西,一般是用草木灰来止血。
陈庚年说道:“孙成,抓一把草木灰按上去。”
孙成依言照做,血很快止住,猪崽也不惨叫了,但张阿花却是万万不同意继续劁剩下的两只猪崽。
外面围观的李家村人也个个神情古怪,悄悄往后退。
一开始,大家也想让孙成去自家‘劁猪’,但亲眼看了劁猪是个什么以后,所有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割了那儿以后,猪肉会变得鲜美无比?
扯淡呢。
甭管县太爷吹嘘的天花乱坠,这个事儿也是没道理的!
“好吧,那先劁这一只,张婶儿你记得,两个时辰以后再给它喂水,不要喂太多。再隔一个时辰喂食,不能喂得太干,要在饲料里多加水——”
陈庚年无奈,只能细细交代后续。
张阿花紧张又焦急的听着,心里后悔不跌,早知道她应该先问一嘴‘劁猪’是什么意思的!
而毫不意外,今天李家村的谈资笑料就是‘劁猪’。
每个听到这事儿人,都笑到直不起腰。
孙成在劁猪。
而胡铭,则是又顶着太阳在田地里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热的浑身湿透。他本来皮肤就黑,现在更是被晒得脸色发红。
“赶紧去洗洗。”
瞧见儿子回来,胡志峰乐呵呵说道。
“好嘞爹。”
胡铭应了一声,快速去后院洗澡。
看着儿子疲惫的背影,胡老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让儿子进衙门学好,是想让胡铭跟陈庚年那样,积攒声望,将来继承家里的百亩粮田,做个人人尊敬的体面乡绅老爷。
而不是现在这样,做个冤大头差役,累的惨兮兮。
胡志峰觉得,做冤大头差役,还不如做二世祖呢。
本以为儿子最近学好了,有盼头了,可现在看来,他家儿子,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了啊。
胡志峰想着,是该找个机会,让儿子从县衙回来了。
他家的儿子,凭什么让陈家儿子当冤大头使唤?
胡志峰还在思索。
孙家这边已经爆发了一场争吵。
起因是,愣子娘今天出门刚好碰见了李家村的人,从对方揶揄的话里得知,他家儿子孙成,竟然跟着陈庚年,当众把猪的‘那儿’给割了!
愣子娘这些年没少被人嘲讽,心思本来就敏感,回来以后,对着孙成哭骂道:“别人笑你是愣子,你还真当愣子啊!本以为你进了县衙能学点好,可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丢脸事儿?你还嫌咱家不够丢人吗?”
被一通臭骂的孙成无措道:“娘,庚年哥说了,这个事儿有好处。”
愣子娘见儿子这副呆愣样子,更加愤怒:“有什么好处,什么好处能轮到你头上?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待着,不许去县衙了!”
但包括陈庚年在内,大家此时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江县就这么大,人们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但凡有个新奇事儿,都能闹得人尽皆知。
县太爷带着孙成,在李家村当众割了猪的那玩意儿,大家都听说了。
大办公房里。
裴宝来笑的肚子痛:“愣子肯定是嫌丢人,怕兄弟们笑话他,所以躲着没来。”
其余兄弟们也都乐的直哆嗦。
“好了,消停会儿,开晨会吧。”
陈庚年出声喊停,随后到底是没忍住解释道:“没什么丢人的,过段时间,孙成肯定能成为江县最受欢迎的差役之一。”
这年头,猪肉多金贵啊。
劁过的猪,不仅肉质鲜美,而且长得飞快,陈庚年琢磨着,张阿花家的猪,最多小十天,就能增重至少十几斤。
到时候大家就会知道,劁猪是件多么有利的事情。
但让陈庚年没料到的是,孙成会因为这事儿丢脸,直接不来了。
看来二世祖们的教导仍旧任重道远啊,无故旷工在职场上可是大忌。
最受欢迎的差役之一?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四位隐隐有竞争的差役,都感觉到了压力。
因此今日的晨会,大家都格外认真。
尤其是胡铭。
短短几天的磨炼过后,人虽然晒黑了,但明显精神很多,状态也显得很自信。不管是给百姓们讲解耧车的用法,还是在晨会上发言,言行举止都带着一股利索劲儿。
墙边,坐在旁听位的裴宝来怔怔的看着串子,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有点羡慕。
不仅裴宝来,其余二世祖们,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羡慕的。
但大家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晨会结束后,四位正式差役照旧去忙碌。
陈庚年则是坐在办公房里,不知道在翻阅什么资料。
别人看起来都有事可做。
唯有裴宝来等二世祖,照旧无所事事。
蛐蛐斗腻了,鬼天气太热又懒得折腾,只能无聊躺着耗日子。
也是奇了怪了,兄弟们以前也这样啊,从没觉得无聊,但现在躺着躺着,反而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有人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说,该不会过几天,愣子真像庚年哥说的那样,突然就变得出息了,受欢迎了,然后转成正式差役。”
这话,让大家都神情一紧。
裴宝来第一个反驳道:“不可能,就愣子那样,能干啥出息事儿?”
兄弟们天天混在一起,谁不知道谁,大家都是小混子,愣子又是众人里最愣的,能出息才怪。
可话虽如此,前些天串子也是跟着庚年哥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了全江县追捧的胡差役。
大家互相对视,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压力。
毕竟那可是庚年哥亲口说的,愣子马上就要出息了!
待在县衙这段时间,大家虽然嘴上不提,但心里每天都在被陈庚年惊叹,从待人接物、到处理事务,庚年哥就跟个活神仙似的,没有他不懂得,也没有他办不到的。
二世祖们不是傻子。
之所以肯乖乖留在县衙,首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服气陈庚年。
当然,以前肯定单纯的服气陈庚年,想在县衙挣点所谓的面子。
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串子变出息,跟着参加几次晨会后,二世祖们一个个都莫名焦虑起来。
兄弟们都老大不小了,总这么无所事事混着,是不是也不太好?
办公房里。
陈庚年隔着窗户,看着外面一反常态,蔫儿吧唧、心事重重的二世祖们,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再晾几天,估计就能试着让他们去干点活儿了。
但陈庚年不知道的是,时间不等人。
他在暗搓搓磨砺二世祖们的时候,主薄邢铁牛已经按照郑文峰的指示,开始下黑手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炎热,已经热到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
江县偏远的几个穷苦村子里,据说井水都枯竭了。
人尚且还能忍一忍。
但夏种不等人,大家为了节省粮食、用上耧车,哪怕买不起耧车的人家,也会咬牙出钱租赁。
这就导致,耕牛成为了被哄抢的稀缺品。
从六月初,到现在六月中下旬,先拉曲辕犁、借着再拉耧车播种机,江县的耕牛,在高温情况下劳作近一个月,明显开始出现过度劳累的情况。
邢铁牛为了搞事情,还故意出高价租来几只牛,连续在地里劳作了三天。
于是,问题自然就爆发了。
“你看,我家这牛,趴在地上不肯吃东西,还一直在流眼泪!”
“我家的牛也在哭。”
这年头猪很金贵,能帮忙干活儿的耕牛,远比猪更加金贵。
而且那牛就这么趴在地上,眼睛里不停流眼泪,这画面看着属实让人心惊肉跳。
几头牛的主人,当即去找邢铁牛,要求他对这事儿负责。
哪知邢铁牛却冷笑道:“我出钱,你们家牛出力气,这买卖合理又划算,凭什么我来负责?你去找衙门,找县太爷啊!”
说到这里,邢主薄意味深长暗示道:“县太爷又是发明耕犁,又是发明耧车的,导致耕牛深受农耕疾苦。万物皆有灵性,耕牛被如此虐待,于是痛哭流泪,接下来,江县怕是要因此而遭天谴呐!”
这番看似胡特么扯淡,但又玄乎奇玄的说辞,让牛的主人们脸都白了,神情异常惊骇。
封建时代,民智未开,怪力乱神之语,是能‘杀人’的。
当天下午。
四头病牛,被各自的主人拉着,赶去了江县县衙。
再加上邢铁牛有心搞事情,一时间,随着病牛出现在县城后,数不清的人赶过来凑热闹。
“我亲眼所见,那牛邪乎的很,一直在流眼泪。江县该不会真要遭天谴吧。”
“万物皆有灵性,我们如此虐待耕牛,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怪不得江县这个月越来越干旱,已经快要到了热死人的地步,听说有的村子水井都干了,还有人得了热病。”
“县太爷还是太年轻,只顾着发明东西,却惹来天谴!”
刚开始,人们还含糊其辞,讳莫如深。
可到了后来,不知道什么人在起哄,反正舆论走向就变成了‘因为县太爷导致江县遭天谴’。
衙门外。
四头流泪的病牛,病恹恹卧在地上,看着莫名令人心惊肉跳。
被煽动的人们围在外侧,一个个群情激奋,要求县衙给个说法。
最开始听到动静的是裴宝来。
他被吵得不耐烦,走出衙门查看情况,结果被吓得瞬间清醒过来,慌忙关上了县衙大门。
遇事先躲,这是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但裴宝来不知道的是,他这门一关,瞬间激怒了外面的民众,误以为衙门想耍赖装死,于是外面立刻骂声四起。
“庚年,出事了!”
裴宝来迅速回去说明情况:“来了好多人,他们把县衙围起来了!”
衙门里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二世祖们平常天不怕地不怕,但又不是脑子不好使,这事儿明显非常严重。
要是外面的那群人冲进来,说不定会闹出人命。
“别慌,大家先稳住。情况紧急,得先把门打开,我去外面安抚民众,你们每个人现在都去库房取佩刀,记住,只能拿未开刃的刀。然后等在衙门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陈庚年说完后,见一群二世祖们仍旧懵懂紧张,于是加重语气呵斥道:“还不赶紧去!”
遇到暴动怎么办?
当然是先怀柔安抚,后暴力击破!
枪/杆/子里出政/权,伟人的铁律名言!
裴宝来等人慌里慌张去库房拿刀。
陈庚年则是深吸一口气,拉开县衙的大门,和外面的民众们对上视线。
“出来了!”
“县太爷出来了!”
这个时候,威望、名声等因素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陈庚年最近半个月风评好转,大家看到他,也都下意识噤声。
而且县太爷出面,这其实瞬间就化解了大家一半的怒火——县衙没有赖账。
陈庚年目光扫向众人,又看向那几头流泪的病牛,问道:“怎么了这是?”
四头牛的主人当中,一个年纪大的老汉上前哭诉道:“县太爷,草民家的牛,从今天中午开始,死活不肯进食,而且一直在流泪。当初我们和衙门签订过契书,您得救救草民家的牛啊。”
说罢,老汉哭着跪地不停磕头。
其余三个牛主人,也都纷纷跪下乞求。
这一幕,看的许多人于心不忍,纷纷用愤怒的目光看向陈庚年。
一头牛若是死了,对一个家庭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但也没有人真傻到敢在县太爷面前提‘天谴’。
陈庚年看向那病牛,细细观察。
眼睛发红,流泪,额头处有不规则的疙瘩隆起。
按照系统给的资料书《家畜饲养手册》记载,这应该是属于相对常见的,牛结节病。
还好,有的治!
“老汉请起。”
陈庚年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将那老汉托起来,安慰道:“请您老放心,这牛只是生病了,有办法医治。”
有办法医治!
被扶起的老汉喜极而泣。
围观的民众们,一听可以医治,都松了口气。
可偏偏这个时候,藏在人群里一个嘴角有黑痣、模样凶狠的男人喊道:“他骗人的!耕牛流泪,闻所未闻,怎么可能有办法医治!这是天谴,江县因为这狗官拖累,老天爷降下神罚了!”
大下午的,日头很足。
但那人喊得一番话,却让周围所有人觉得浑身发冷。
陈庚年脸色一寒。
这时候,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危险!宿主请注意!】
【邪佞势力意图霍乱作害江县,已严重危害到您县令的地位,紧急支线任务被动激活——缉拿发配污吏邢铁牛!】
【任务完成后,奖励:藿香正气汤配方!】
听到系统提示音,陈庚年顿时反应过来。
果然是郑文峰的人搞得鬼!
他沉着脸迅速抬头,看向那个刚刚喊完话,准备躲进人群试图逃离的男人,沉声喊道:“裴宝来!”
下一刻。
“到!”
以裴宝来为首,十几位差役,在无数人惊骇的注视下,手持寒光凛凛的佩刀,迅速冲出县衙。
“左侧那个嘴角有黑痣,年龄约莫三十岁,身高七尺,面色带煞的男人,妖言惑众,胆大包天,恶意诋毁朝廷命官。”
陈庚年一甩袖袍,指向那个男人,斥道:“立刻缉拿,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年轻的县太爷浑身杀气腾腾,说出来的话,让在场所有人胆寒惊惧!
毕竟,裴宝来等人手里拿着的刀,全都是未开刃的。
但,如果不用雷霆手段镇压今日这莫须有的‘天谴’言论,陈庚年这个县令,就永远别想消停。
一个被老天爷降下神罚的县令!
这话要是真传开了,以后不管江县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能理所当然算在他身上去!
所以今日这事儿,必须当场干净利落解决。
而且还得‘杀气凛凛’的解决!
二世祖们虽然办别的事儿不行,但打架、抓人,绝对是一把好手。
听到陈庚年说抓人,裴宝来最先反应过来,回头对其余人道:“你俩,绕去后面拦截,其余人分作两批,左右包抄,快!”
说完后。
裴宝来手提佩刀,就这么直接扬起来,在无数人惊惧的注视下,朝着人群直直的冲了过去:“县衙办案,不想死的都给老子蹲下!”
他自己知道这是未开刃的佩刀。
但民众们不知道啊!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人们纷纷蹲下。
那个本来躲在人群里,准备伺机逃离的男人,顿时显露出身形。
裴宝来冲上去,一脚将人踹倒,其余二世祖们左右包抄,干净利落将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