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家村一些嫁过来的女人,则是在兴奋过后,赶忙回自己娘家报信。
“县太爷陈庚年发明了曲辕犁,这个犁,两个时辰就能犁一亩地!”
随着女人们回到娘家,一个惊人的消息,开始逐渐在附近传开,逐渐引发轰动。
邢虎子,是邢家村的人。
他的族叔邢铁牛,是江县的主薄,相当于三把手。
所以邢家村的人,向来很有底气。
哪怕是去县衙闹事,他们也不怂。
白天,眼看陈庚年带着【曲辕犁】去了李家村。
邢虎子等人虽然嘴上嘲笑,但思索再三,还是偷偷跟了上去。
然后他们就惊呆了。
那个曲辕犁,竟然两个时辰就能犁完一亩地,比陈庚年说的还要夸张!
邢虎子等人神情讪讪的回家。
在村里等着的主薄邢铁牛瞧见他们回来,立刻笑着夸张道:“你们做的不错,现在整个江县都在嘲笑陈庚年是个连犁都不懂的草包呢!”
邢虎子几人本来想解释。
但奈何邢铁牛下一句说道:“这事儿办的很好,郑爷很满意,一人赏50文钱!”
既然有钱拿,傻子才解释呢。
邢虎子等人拿了钱,随后大家心照不宣对视,撒丫子往家跑。
跑到家以后,把一脸懵逼的婆娘从床上拽起来,急切道:“给你300文钱,赶明一早去县城,到陈庚年家里买犁!手脚快点,晚了就排不上号了!”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去县衙闹过事儿,去了怕被陈庚年认出来啊!
因为一张犁,这个晚上,江县有许多人兴奋到失眠。
当然,最兴奋的要数邵家。
邵安抱着用衣服小心团起来的一个大包回家。
然后他憨笑着把爹娘喊出来,打开衣服,哗啦啦——
一大堆的铜钱堆满了桌子,邵安爹娘都看直了眼。
可邵安娘只是愣住片刻,马上惊慌道:“儿啊,你哪里弄来这么多钱,赌博了?还是偷窃了?”
邵安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立刻解释了一番。
竟然是陈庚年!那个不靠谱的二世祖!
邵安娘一脸不可思议。
邵安爹则是坐在门槛上,一边揉着发疼的后腰,一边闷声道:“小安他娘,明儿把家里攒的鸡蛋都翻出来,拎去陈家做谢礼。”
邵安娘反应过来,马上起身去厨房:“应该的,应该的!”
邵安憨笑着看老娘忙活,没拦着。
他爹话不多,娘爱絮叨,屋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破败。
可是他清楚意识到,家里的不一样了。
等曲辕犁彻底打出头名,他家的木匠铺生意就一定能起来。
生意一起来,就能赚到钱了啊!
到时候,就能有钱给爹治腰伤,娘也不用那么劳累,房子也能翻新一下,置办几件家具,添几件新衣裳。
等再攒攒,还能说个媳妇儿。
你看,这就是过日子啊。
一旦有个盼头,就算是苦,那苦里也是带着甜味儿的。
邵安爹揉了一阵腰,常年耷拉着的眉毛也舒展不少。
他回头看向憨笑着的儿子,神情别扭道:“这两天有空了,把他喊来,吃顿酒。”
这年头,酒可是个金贵玩意儿。
更别提吃酒还得配菜。
邵安调侃道:“爹,要下血本啊你。”
邵爹瞪了儿子一眼,没吭声。
半晌后,就听他小声咕哝道:“我眼瞅着那小崽子越长越歪,没想到愣是捋直立起来了,真特娘邪门!”
第二天大清早。
陈申拉开院门,刚好跟对门邻居碰面,他脸色一僵,转身就要回屋。
邻居却率先怪笑着打招呼:“哟,陈老爷,听庚年说,你家有三个时辰能翻完一亩地的犁,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呗。”
这幸灾乐祸的狗东西!
陈申气的肝儿疼,偏偏又没脸反驳。
这时候。
五六个风尘仆仆赶来县城的妇人听见邻居的话,立刻激动凑过来:“原来这里就是县太爷家,您是陈老爷吧,我们要买曲辕犁,每人都带了300文钱,买那个两个时辰翻完一亩地的曲辕犁!”
邻居脸上的幸灾乐祸僵硬住。
两个时辰犁完一亩地?
就连陈申也十分不可思议。
但还没等陈老爷缓过来呢。
第二波人上门了。
是张阿花母子,以及李家村的村长李福。
“县太爷帮了我们天大的忙,不仅给猪接生,还给我们研究出来两个时辰翻完一亩地的曲辕犁。”
张阿花把手里拿的两篮子青菜、肉、鱼等递给陈申,感激道:“陈老爷,县太爷他是个好官呐,这些,都是我们李家村人合计着凑出来,送给县太爷的!”
好官?县太爷?谁?
他那个不学无术的糟心逆子吗?
陈申脑子很懵。
然后,第三波人来了。
是邵安娘,这个陈老爷认识。
因为陈庚年总带着邵安不学好,邵安娘平时是不待见陈家的。
可今天,邵安娘一改往日冷脸,热情的不像话:“陈老爷,我带了点鸡蛋过来,给庚年的。多亏了他,我家的木匠铺子,一口气接了十张曲辕犁的生意呢。”
陈申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遇见这‘大场面’!
他赶紧把三波人都请进院子。
眼看对门邻居满脸呆滞的模样。
陈老爷一改往日憋屈,笑的意气风发:“哎哟,裴老爷,你说这大清早儿的太忙,我刚才都没顾得上你,对不住啊。实在是吧,我家庚年这小子,太优秀、太受欢迎了。”
说完后,陈申哼着曲儿嘚瑟回屋。
邻居要被他给呕死了。
可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家还有三十多亩地没翻完呢!
于是迅速跟上去赔笑脸:“陈老爷别着急走啊,那两个时辰翻完一亩地的犁,叫什么来着?哎呦我这没见识的,您今天可得让我跟着开开眼呐。”
陈庚年是被老爹从床上拎起来的。
他起早贪黑连着忙活四五天,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这会儿懵懵起床,看着他爹嘴巴一张一合絮叨。
“你小子出息了啊,刚才对门姓裴的脸色呕的,舒坦!”
“赶紧起来洗把脸,一大帮人还在前厅等着见你呢。”
“哦对了,你真造出来两个时辰就能翻完一亩地的曲辕犁啊?厉害!有这好东西,怎么不先带回家里,咱还有几十亩地没翻完呢——”
洗完脸清醒了些的陈庚年把手伸出来。
陈申一脸茫然:“什么?”
陈庚年解释道:“一张曲辕犁,300文,看在你是我爹的份上,打个亲情价,给三两吧。”
陈申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打人。
陈庚年慌忙闪躲,不给就算了,咋还动手呢!
陈家,客厅。
先后赶来的三波人,外加上对门邻居裴仲,一大堆人几乎要把客厅给挤满了。
邵芙蕖难得有些慌。
因为这些人,每个人都在夸他儿子,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如果不是他们表情真挚、言辞恳切的话,邵芙蕖甚至会怀疑这些人在说反话。
她儿子,陈庚年,养猪造犁,皮儿薄心热,好官?
天爷啊,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美事儿!
但事实证明,这些都是真的!
陈庚年穿着官服露面,和那三波人寒暄。
先是邵安娘。
陈庚年没收那篮鸡蛋:“婶子,鸡蛋你带回去,晚上炒个菜,咱一起吃。那个犁的事儿,我还得跟你们再唠唠呢。”
邵安娘想了想,到底是把鸡蛋拎了回去。
她嘱咐陈庚年晚上一定要来,出了陈家门以后,准备去割点肉,再打二斤麦酒。
相比于邵安娘,张阿花可不好对付,死活要把那好几篮东西留下。
陈庚年就笑:“张婶儿,李泉办事儿麻利,脑子也灵光,我接下来可是准备重用他的。真收了你这些东西,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啊。”
张阿花脸色一紧,到底是没再坚持送东西,回头冲儿子说道:“听到没泉儿,你以后,得好好听县太爷的话,不然老娘扒了你的皮!”
李泉今年才15,半大小子一个,激动地脸色发红:“放心吧娘,我肯定跟着县太爷好好干!”
至于邢家村那些妇人。
她们只说要买犁,别的支支吾吾一概不提,陈庚年心里有了猜测,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等打发了那几位妇人以后。
陈庚年看向李泉,说道:“李泉,派给你个活儿,你去县衙联系赵强,还有牛天明。你们仨最近辛苦些,带着曲辕犁,去附近村子里展示展示。”
夏种不等人。
曲辕犁得尽快推广出去才行。
说到这儿。
陈庚年话音一转,若有所指笑道:“要不然大家都跟那个邢虎子一样,说傻子才信咱这犁有用呢。”
李泉领了任务,带着老娘和村长离开。
处理完三波人的陈庚年松了口气,一转身,却瞧见自己爹娘,还有对门家裴叔都怔怔的看着自己。
他疑惑道:“怎么了?”
陈家夫妻互相对视,没吭声。
乖乖,他们家儿子处理起事情来得心应手,还真有几分县令的姿态!
倒是裴仲深吸一口气,放下三百文钱,急匆匆往外走:“庚年,那曲辕犁,记得给裴叔留一个啊,回头我来取。”
“好的叔。”
陈庚年应了一声,奇怪道:“他这么着急去做什么?”
陈申怪笑道:“还能去做什么,回家打儿子呗。”
邵芙蕖则是激动地走过来,一把揪住儿子的脸蛋:“好你个陈庚年,老实交代最近都干了些啥,刚才差点没把你老娘吓死!”
“……”
被揪住脸蛋的陈庚年倒吸一口凉气:“松手,娘,疼疼疼——”
裴家老爷冷着脸找到一根顺手的藤条,怒气冲冲回家。
他一路快走,冲进儿子的卧室,对着床上正酣睡的败家玩意儿抽过去:“睡睡睡,就知道睡!”
床上,裴宝来猛然惊醒,捂着屁股逃窜。
一边躲一边哀嚎道:“大早上爹你发什么疯!”
如果说,陈庚年是江县的纨绔一号。
那么裴宝来就是纨绔二号。
只不过,陈庚年更混,名头更大。
裴老爷之所以爱在陈申面前嘚瑟,就是因为他也没别人可以嘚瑟了。
“我发疯?哼!你看看人家陈庚年,当了县令,又是给猪接生,又是研发曲辕犁的!两个时辰翻完一亩地,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裴仲越说越酸,手里的藤条没带停的:“看看人家刚才那待人接物的水平,那叫一个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场面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再看看你这混蛋玩意儿,啥也不是!”
谁?他兄弟,草包陈庚年?
裴宝来一脸不可思议。
另一边。
张阿花、李泉,以及村长李福往回赶。
因为得了县太爷青眼,所以哪怕东西没送出去,张阿花母子俩心里也高兴。
倒是李福问道:“泉儿,你跟叔说一下,县太爷说那个邢虎子,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泉老老实实把那天邢虎子带人堵在县衙,嘲笑县太爷的事儿说了。
村长人老成精,闻言一拍脑门:“我说县太爷怎么平白提了一嘴这事儿,小泉子,机会来了啊!你听叔的,今儿个你就带着曲辕犁,先去邢家村!去他们村以后,你就使劲嘚瑟这犁好用,然后一张犁也别卖给他们。”
县太爷当众被人下了脸,心里怎么可能不气?
可他到底是县太爷,跟一个刁民拌嘴,跌份儿!
现在县太爷名声不好,手底下也没什么可用的人。
如果李泉能替他出这口气,那肯定能得到重用!
张阿花眼睛亮起来:“对对,我琢磨着村长说的对,泉儿,你听村长的!”
李泉兴奋点头:“好!”
村长李福笑看着神情兴奋的母子俩,在心里感慨,果然人各有命。
谁能想到,以前被村里嘲笑寡妇带儿、穷到叮咣响的张阿花母子俩,能搭上县太爷翻身呢!
以后,他这个村长怕不是也得通过这母子俩,跟陈庚年处好关系。
想到这里,李福笑道:“叫什么村长,多生疏,以后叫福叔。”
李泉听福叔的,带着曲辕犁去了邢家村。
他随便在村口找了块地,犁了一亩,仅仅用了两个时辰!
整个邢家村都轰动了,好多人来问这犁怎么卖。
然而,李泉却扶着犁,一脸神气:“这叫曲辕犁,是县太爷研究出来给大家伙儿用的,卖300文一张。本来谁都能买,但你们邢家村的人,公然去县衙闹事儿,嘲笑县太爷造出来的犁傻子才肯用。是谁闹事儿的我不说,你们得把他揪出来去县衙道歉,不然这犁不卖给你们邢家村!”
此话一出,邢家村人群情激愤。
哪个狗东西干的好事儿!
田地不远处的人群里,邢铁牛等人脸都白了。
邢家村这事儿只是个插曲。
随着李泉带曲辕犁开始四处‘商演’,这两个时辰能犁完一亩地的犁,终于在江县传的人尽皆知。
“我亲眼所见,真的两个时辰犁完一亩地!”
“真是二世祖陈庚年研究出来的犁?”
“天呐!”
“千真万确!赶紧去县城,去邵家木匠铺买,去晚了根本抢不到!”
两个时辰犁完一亩地!
这个事情,如当初在李家村一样,宛如油锅溅水,在江县引发巨大轰动。
人们看着满手的血泡、以及肩膀、腰上的伤,兴奋又期待。
买犁,一定要买曲辕犁!
邵安家的木匠铺火了。
随着曲辕犁打出名头,今天陆续已经有几十个人过来,确定要买犁。
只凭邵安父子俩,根本做不出来!
饭桌上,邵安母子笑的眉眼弯弯,就连邵爹都难得一直在笑。
“以前,是叔做的不地道,对你没个好脸色。”
邵爹举起酒杯,看向陈庚年尴尬道:“庚年,你,别跟你叔往心里去啊。”
“那不能够,叔,毕竟我以前总犯浑,叔说我两句也是应该的。”
陈庚年喝了点酒,一张俊脸红扑扑的。
他笑道:“而且你看看,现在家里生意这么好,以后日子也会越来越好,咱不说这个。”
“哎,好,好。”
邵爹又喝了一杯,眼眶发红。
高兴的。
“不过叔,咱一家人也得明算账。曲辕犁的生意太大,只靠咱一家来做,肯定不行。叔这几天,联系整个江县的木匠师傅,再招收一批学徒。”
陈庚年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有税收这块,我的想法是,一张犁叔你得给县衙缴纳一成的税。但因为图纸是我拿出来的,另外你要再出一成税。等做出五十张犁以后,以后的犁,都按正常一成税缴纳。当然,别的木匠铺要做曲辕犁,也是一样的规矩。”
陈庚年很冷静,他清楚知道,有系统的帮助,以后自己会有更多超过这个时代的‘发明’。
他不能平白全都无偿送出去。
斗米恩,升米仇。
无偿送的东西多了,会闹出事儿来的。
邵爹闻言细细思索一番。
按照陈庚年的意思,前面五十张曲辕犁,他得缴纳两成税收,以后的曲辕犁,每卖出去一张,只用缴纳一成税。
这肯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由他出面,联系整个江县的木匠,那这相当于就是木匠们的‘头儿’,不仅能赚钱,地位也瞬间就起来了啊!
“行,庚年,叔信你。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做了县令,很多地方都得照顾到。叔肯定支持你。”
邵爹说到这里,迟疑着继续说道:“但我看你手底下可用的人也不多,曲辕犁推广是个大事儿,不仅仅只靠我们木匠,整个衙门都得跟着运转起来才行。”
这是大实话。
江县毕竟是一个县,作为县令,手下没人可用,那纯属白搭。
而在陈庚年思索这些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触发支线任务!】
【一个优秀的县令,需要一批衷心可用的下属,协助你管理辖区民生安定!】
【请在三天之内,收服至少十位下属!】
【任务完成后,奖励:播种机图纸!】
【当前可用下属三位,任务进度:3/10。】
赵强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
至于李泉、牛天明,这俩年纪都只有15岁,上个月才新招的‘愣头青’。
除了这三个,陈庚年都没在县衙碰见其余活人。
显然,是县丞郑文峰在背后搞鬼。
陈庚年上任的前一天,郑文峰遣散所有差役,全部赋闲在家。
留下三个不靠谱的,糊弄他这位二世祖。
等衙门大事小事堆积,而陈庚年手下又无人可用,引发民愤之后。
县丞郑文峰出面收拾烂摊子,自然也能顺势把县令架空。
在邵家吃完酒后,陈庚年回到自家。
他没有立刻睡下,而是找到老爹商议曲辕犁推广一事。
打造一张曲辕犁,不仅仅需要木匠。
还得需要木材商、冶铁匠,木炭商。
等犁造好以后,拉犁还需要耕牛、或者驴、骡子。
这么多牲口,自然得喂草料。
所以还得需要草料商。
要一口气联系这么多人,陈庚年目前缺下属,轻易办不到。
但他爹可以啊!
别忘了,陈家可是江县数一数二的富绅!
“凭你爹的面子,联系一些人倒是不难。”
陈申思忖片刻,叹气道:“儿啊,江县水深,背后有郑文峰这个老东西在,爹担心你吃亏。”
“吃亏?”
陈庚年闻言一声轻笑。
烛灯下,带着点酒气的少年眼睛明亮,周身有种意气风发的张扬劲儿:“爹你放心,只要你帮我联系到那些商户,我马上就能让那郑文峰喝一壶大的!连个小小县丞都收拾不了,我做什么县令?”
哎呦喂!
看不出来啊,这臭小子,喝点酒以后还挺狂。
但陈申就喜欢他这狂劲儿!
因此,陈老爷激动地一拍大腿:“好小子!明儿一早爹就去帮你联系人!”
但联系商户这事儿没那么顺利。
陈庚年名头太差劲,一听说是跟他做生意,很多人都摇头。
当然还有个讳莫如深的原因。
先前县丞郑文峰把控衙门,上赶着合作的商户,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狠扒过油水。
商户们敢怒不敢言。
江县这个小地方,太偏僻,距离最近的凉州城百余里。
走路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到。
常年大旱、交通封闭、土地欠收,再加上衙门明晃晃欺压贪污。
人们穷的叮当响,连粮食收成都不够果腹,哪里有余钱买东西?
江县的商户们,早就撑不下去了。
县城的商铺,近七成都是关闭状态,入目一片破败,人们神情麻木。
邵安家的木匠铺,还算属于情况好的。
像是那些木材商、打铁匠、木炭商等,铺子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
“滚!快滚!我这木材,就算是烂在家里,也不卖给衙门。”
一个中年男子,暴怒着把登门的陈申推出去,厌恶的啐了一口:“老陈,我他妈一家老小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来坑我!你那二世祖儿子刚当上县令,就来捞油水,你们这不是在捞油水,是在捞我们的命啊!”
中年男子的声音很大。
一时间,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
人们神情愤恨、看向陈申的目光里全都是厌恶。
为什么宁肯把货品烂在家里,都不肯跟衙门合作呢?
还不是郑文峰那个狗东西,拿了货非但不给钱,反倒以‘货品残次、奸商欺人’的名头,罚他们钱!
把陈申推出家门的中年男子,叫做吴峰,是个木材商。
他被姓郑的坑走了上千斤木材,现在家里缺米少粮,一家七口过的十分艰难。
前些日子老父亲生病,他手里银钱不够,只抓了一副药。
一副药,反复熬了七次,到最后跟喝白水没什么区别。
这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老父亲去死啊!
是以,吴峰怎么可能给陈申好脸色?
“老吴,你冷静点!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你都这样了,我能坑你?”
被推搡出来的陈申提高声音喊完,看着凄惨的老友,到底是于心不忍。
他叹了口气,递给对方一两银子:“拿去,给叔多抓几幅药。”
将银子递出去以后,不顾吴峰惊愕,陈申转身离开。
吴峰看着手里的银子,再看看陈申离开的背影,哆嗦着开口道:“站住!这一两银子,当我老吴借你的,这情分我记在心里。但一码归一码,老陈,我家真快活不下去了,铺子还有两千斤木材,你带走。如果你敢坑我,老子提刀去找你。”
在他身后的院子里。
吴峰的父母、妻子,以及三个孩子,皆是神情凄恍。
他们知道,家里的男主人,在赌。
赌输了,他们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你放心。”
陈申回过头,用骄傲的语气轻笑道:“我家那个儿子,以前是不靠谱些,但最近脑子开窍了,办事也挺漂亮。老吴,你这笔生意,准能成。”
你家二世祖,办事漂亮?
吴峰不敢苟同。
可看着陈申脸上自信又骄傲的笑容,他不知道为何,心脏莫名开始加速跳动。
相比于隐隐开始心有期待的吴峰。
周围的邻居商户们,则是冷眼旁观,神情漠然。
又一个倒霉鬼要完蛋了。
朝廷早就放弃了江县,这里是土皇帝郑文峰的天下。
和衙门打交道,等着被吸干血吧。
老爹那边在忙着联系商户。
陈庚年这里也没闲着。
他去了县衙,用公印取出各衙门文档、翻看江县的相关资料。
结果越看脸色越难堪。
农业欠收,商业拉胯,工业约等于无,士就更不用提了。
士农工商四大支柱全废。
县衙库房里,更是一文钱都没有!
难怪,难怪江县从县城,到下面的村子,全部一派凄惨萧条。
这郑文峰,当真可恶!
陈庚年穿过来仅短短一周时间,就看到了如此多凄惨场景。
难以想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丑恶!
压下心头的怒意,陈庚年冷静思考。
若是一周前,他毫无根基,声名狼藉,对此还真毫无办法。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曲辕犁作为筹码,能直接带动江县农业、商业的发展,相当于有了拥簇,不再孤立无援。
那不妨借此机会,来一波狠操作!
系统支线任务让他【收服至少十位下属】。
陈庚年本意是,了解衙门现有的差役是否能收归己用。
但现在看来,郑文峰就是个毒瘤。他一声令下,整个衙门的差役全部罢工。
这江县县衙,从里到外,全部都烂透了。
既然烂的这么彻底。
那就——
全都开除了吧,然后招新人!
有了想法,陈庚年也懒得看这些糟心的资料。
他推门走出去,找到赵强,说道:“赵强,劳烦你去帮我通传下,明早辰时,所有县衙相关人员都要来衙门报道。若是不来,直接开除!”
年轻的县太爷一身官服,明明模样尚且稚嫩,但绷着脸的时候不怒自威,说出来的话,更是杀气腾腾。
赵强心里一惊,下意识恭敬道:“好,属下这就去办。”
等赵强走后。
陈庚年找出纸笔,思索着开始草拟曲辕犁买卖相关的‘合同’。
县丞郑文峰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那二世祖没撒谎,研究出来的曲辕犁,两个小时就能犁完一亩地!”
“整个江县都传开了,说二世祖其实是个好官。”
“邢虎子等人先前去衙门闹事,被二世祖揪了出来,声称不卖我们村曲辕犁。现在我们村的人,都嚷嚷着要捉他去县衙赔罪。”
主薄邢铁牛一边小心翼翼说话,一边觑着县丞的脸色。
他这边刚说完。
有人进来通报:“郑爷,刚才县衙那边传来消息,二世祖说,明日若是不去县衙报道,直接开除。”
屋子里为之一静。
“好,好的很呐,传本官的话,明日胆敢去县衙报道的,都是跟本官过不去,让他们自己掂量吧。”
郑文峰冷笑一声,又看向邢铁牛,不耐道:“废物,一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你们村今年免粮税,让他们安分点。”
这就是江县现状。
给郑文峰办事的人,永远能得到甜头。
主薄邢铁牛大喜过望:“多谢郑爷。”
郑文峰摆摆手:“退下吧,去打听下那个曲辕犁,真有用的话,给本官多买几张。”
邢铁牛嘴角一抽:“遵命。”
县太爷扬言,明天不去县衙报道的相关人员,直接开除。
这件事儿不知道被谁捅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观望,等着看笑话。
这二世祖,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不知道江县姓郑?
但另一边。
又有一条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曲辕犁,传闻中两个时辰犁完一亩地的曲辕犁,即将在江县量产!
若是想买,明天上午,去江县县衙下订单。
江县地广人稀,消息不灵通。
除了‘二世祖县太爷丢脸’的相关消息,在有心人的操控下,传的最迅猛,其余消息的接收都十分滞后。
这就导致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有人在田埂骂二世祖县太爷不懂耕犁,有人嘲笑二世祖跟郑爷作对迟早完蛋,还有人把县太爷夸上天,感激涕零他体察民生疾苦,研究出新式耕犁,和传闻中的二世祖半点不相干!
在这种情况下,一夜时间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