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晏看了眼,觉得是有点不够吃,点点头说再弄些。
嬿央便吩咐嬷嬷去叫厨房再添些羊肉。
才说完,这时祁长晏插来一句,“还有岳母今日装到马车上的菜蔬也再洗点拿过来,我昨日尝着觉得不错。”
嬿央点头,让人下去拿。
一顿饭罢,祁长晏吃的很舒服,好像比昨日在林家吃的还要舒服些。
于是想了想,道:“明日不出意外的话,我也回来吃。”
嬿央诧异,诧异过后点头嗯了一声。
才点过头她腿上一重,是吃饱和霁安玩了一圈的韶书又黏到她这来了。
嬿央笑笑,摸摸她小小的背。
祁长晏这时则去书房了,毕竟那些事他既带了回来,今日就顺手都看完。看完之时时辰已经不算早,便把东西一合,放妥回屋。
但,之后才走到正屋这边,神情却瞬间微微一淡,嘴角似有薄冷。
因为他看到嬿央屋里已经熄了烛火,且环枝那丫头还特地守在旁边的房门边,告诉他他那间屋子已经用炭熏暖和了。
这意思是,有人告诉他他睡在旁边屋里。
祁长晏忍不住扯了两下唇角,神情难以抑制冷冰冰。
偏偏这时许冀还快步过来,“大人,京里来信了。”
第17章
祁长晏眼神往后扫去,眼风恰落在许冀往前递信的手上。淡淡瞄了两眼,接过,一言不发越过环枝进了房门。
砰的一声,房门又合上。
这一声着实有些大,听得环枝心跳都快了一下,还忍不住想,刚刚可是她话中有什么字眼冲撞二爷了?
屋内,祁长晏撕开信封看起来。一眼扫过之时,眉头瞬间皱了。
脸也沉了,信纸沉沉往案上一压,眼神倏地抬起,冲向门边,“许冀!”
“是。”许冀快走到门边。
“把文嬷嬷叫来。”祁长晏声音有点冷。
文嬷嬷……许冀咂摸着这三个字,眨了眨眼。
怎么这个时辰让他去叫文嬷嬷?
但,口中已快速应了,“属下这便去。”
很快,文嬷嬷受命过来。
她在祁长晏跟前行礼,“二爷。”
祁长晏手掌还压着那封信,这时抬眼看向她,面无表情,“母亲让你跟来,是作何的?”
文嬷嬷听完,心中狐疑一下,不大明白二爷为何突然这样问。
不过,还是如实答:“公主是怕二夫人南下九稽途中身子不爽利,是以派老奴跟着。”
后来国公府护卫顺顺利利把嬿央送到九稽郡城,要再次踏上归程之时,她也按来时公主嘱咐的,继续在嬿央身边伺候。
祁长晏却呵了一声。
“我还以为是母亲特地派了你在嬿央身边盯着的呢……”这一声是冷讽,看着文嬷嬷的目光也刹那间威压沉重,吓得文嬷嬷惊了下,赶紧摇头。
而之后听到二爷声音更冷的一句,颈上刹那间冒出冷汗。
“母亲是要你当她在九稽的眼线了?!你竟盯着我和嬿央事无巨细往京里报!”祁长晏冷斥,手中的信纸也唰的甩出去。
轻飘飘的信纸在这一甩中似有了千钧之重,竟似有风刃一般,随着一声音鸣爆响砸到文嬷嬷身上。
文嬷嬷当即跪下了,脑袋也迅速一垂,在地上磕头,“二爷,老奴绝不敢如此!”
祁长晏沉下脸。
不敢?不敢他现在会收到这么一封信?
信上母亲问他和嬿央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分屋而住,还有,言辞中似也对嬿央有些不满,因为母亲知道了嬿央冬至回家的事,且一去还是很长的时间。
这些……除非有人特意告诉母亲,远在京里的母亲如何会知道?
而是谁,也一目了然。
除了文嬷嬷再没有第二个人!
祁长晏目光瞬冷,“明日你收拾东西,回国公府去。”
文嬷嬷惊骇,这,这怎么能?
她着急了,“二爷,奴知道上回错了,您饶奴这一回。”
“而且……”她脑子迅速运转,快速道,“而且明年春天夫人就要生了,奴通些医理,也好留下照顾夫人。”
祁长晏讽刺,“照顾?”
“照顾到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全往母亲跟前说?”
文嬷嬷被讽的脸红了一下。
同时,也不敢让二爷以为公主派她来真的就只为盯着嬿央,误了母子情分。
她磕一个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二爷。”
“此事公主从未如此吩咐过老奴,是老奴前阵子看您和夫人似乎生分了,这才多心往国公府去信说了。”
“一切……”她咬咬牙,道,“一切都是老奴的错。”
祁长晏脸色仍然沉。
也依然坚持,“明日你就回京去,至于嬿央的身子,我身边自有能通医理的人照看着。”
文嬷嬷张大了嘴。
祁长晏都懒得再看她,“许冀,送她出去。”
“明日一早送她出府回京。”
这样的人,不容她留在他身边。
当然,他知道她是绝对向着母亲,忠心母亲的,不然这会儿便不仅仅只是把她送回国公府,他会顺道再给母亲去一封信,把她刚刚推诿的事告诉母亲,事后,她因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母亲也绝对容不下她。
现在,把她送回母亲身边已经是他的仁慈。也正好告诉母亲,他不需要有人时时看着他的屋里事!
祁长晏不快。
也提笔,欲言简意赅写上一封信和母亲说。但才提笔却又顿住,顿住良久,最终还是言辞委婉了些,只说了把文嬷嬷送回去,嬿央他这边自有通识医理的人照看的事。
母亲看了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明日你派人把这封信送上京。”待许冀把文嬷嬷带下去又再次回来,祁长晏指了指案上的信。
“是。”
许冀再次下去后,祁长晏冷冷熄了屋里蜡烛。同时,大跨步往外走。
不几时,他的身影出现在正屋门外,直接进去了。
嬿央清晨醒的很早。
醒来也第一眼看见了身旁的祁长晏,她不由得愣了愣。
他竟来正屋睡了,昨夜不是帮他把屋子收拾暖和了?前阵子回林家前,他不是也多在那间屋子睡?
嬿央眨了眨眼。
眨过一下,倒也没放在心上,随他爱睡哪睡哪,只要上榻后没把她吵醒就行。
她摸摸肚子,慢慢起来。
她这一起,把祁长晏弄醒了,因为被子里漏了冷风进来。
长臂下意识一伸,把身旁已经支起手臂的嬿央又揽下来,闭着眼哑声,“弄了一被子寒气,别动。”
嬿央被他揽得确实动弹不得了,她用手肘推了推他,“我睡不着了,不想躺。”
祁长晏没管,嬿央也不管他,自己从他怀中出来,还是抱着肚子起来。
这回他倒是没再拦着她了。
只是在她坐起后鬼使神差回头看一眼他时,就见他已睁了眼,这时正抬眸望她。
眼睛微眯,有点残留的睡意,但如此还算懒散的神色,却!竟又一眼能从中看出他神情中有点淡淡的沉。
嬿央静静和他对视一会儿,挪了眼。
刚挪开眼,忽听身后有他的声音,“母亲从京里来信了。”
“嗯?来信了?”嬿央便又回头看他,“说得什么事?”
祁长晏眼眸彻底与她相望。
“说你我二人生份,竟然分屋而住。还有,你回去的时间太长了,母亲心里有了不满。”
嬿央:“……”
突然听这么两句,有点愣,愣过后就皱眉了。
祁长晏盯着她皱眉的神态看。
此时的她乌发披满了背,身上则一身里衣很宽松的穿在身上。
他微微定神看她,见她过了几息眉头还是颦着,又说了下一句,“我让文嬷嬷今天起程回京了。”
嬿央讶住了。
看他的目光里也明显带了惊讶,眉心的颦蹙则在这一霎那已不知不觉松了,在她尚未意识到之前。
他说他让文嬷嬷回京了,就在今日。
所以母亲来信问的这事肯定是文嬷嬷说到京里去的。
这点一点也不难猜,因为她身边只有文嬷嬷是母亲的人,而她惊讶的也不是竟是文嬷嬷告诉的母亲,她惊讶的是他的反应,他竟然在收到信后直接就把文嬷嬷遣回京里去了。
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无意识中,却已放松的往他身侧挨了一下。
因为肚子渐大,坐着时总要有什么支撑着才舒服。
祁长晏看了眼她无意中挨过来的反应,没有丝毫避开的动作,任由她挨靠着他坐。
这时,嬿央又看他,忖了下,问:“母亲会不会不快?母亲说文嬷嬷是留下来照看我的。”
嬿央说完,一眨不眨看着他。
而他……她竟然看他点头了,还嗯了一声。
嬿央:“……”
嘴角差点抽抽,他不该说不会吗?
不管真话假话,哪有她问他母亲会不会不快,他竟然点头还说嗯的。
祁长晏不管她这一瞬的沉默,“不过母亲是讲理的,她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盯着,顶多是看到信时怪上我一两句,不至于动真火。”
“如此。”嬿央点头。
点完头,觉得肩上有点凉,这才发觉她竟然就穿着里衣和他说话了,回头别冻感冒。
揉了揉肩头,没再说话了,先去够就在床边不远处的厚衣裳。
披上衣裳时,听到身后也有了他从被子里起来的声音,还听到他说话,“我今晚还想吃涮肉。”
嬿央挑眉。
转身,笑了,“嗯,好——”
听到了她的应答,祁长晏便继续正身上的衣冠。
两刻钟后。
这时天也才刚亮两刻钟,祁长晏用过早膳,去了治所。
这时,韶书还赖在被子里没起来。嬿央过来把她从被子里抱出来,韶书手脚立马缩成一团,嘟嘴喊冷。
嬿央一样样把棉衣还有帽子给她穿戴上,不一会儿,韶书成了圆乎乎的雪团子。
嬿央笑,摸摸她小脸,“快起了,哥哥都已经在洗漱了。再赖床,哥哥便不等韶书先去学塾了。”
韶书于是揉揉眼睛,立马左右探着脑袋找霁安。
接着,也终于精神了,嬿央最终顺顺利利把两人送上马车,目送两人往学塾去。
这时,文嬷嬷也收拾了行囊,来和她道别。
嬿央点点头,“嬷嬷路上小心。”
文嬷嬷:“谢夫人。”
谢完,惭愧叹气,看着嬿央欲言又止。
嬿央:“嬷嬷可是有话要说?”
文嬷嬷是有话要说,她顿了顿,道:“您和二爷早些和好吧。”
嬿央脸上仍是笑着,“嬷嬷,我没和他吵架,何来和好。”
文嬷嬷心里摇头。
是,是没吵架,可前阵子两人的相处……
唉一声,罢了,她也没什么好说,她还是回公主身边伺候去吧。
她再作一个揖,“老奴便走了,夫人您切记一切以身子为重。”
毕竟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还怀着呢。
嬿央点头,“嬷嬷也是,天气正冷,路上注意防寒。”
“谢夫人。”文嬷嬷朝外走。
嬿央看着她出门。
等她走得看不见后,她扶着肚子回屋。
的确,她和祁长晏没吵过架,她和他只是……
只是各自有些冷淡了。
不过,这两天好像又好了些,嬿央不自觉沉下心索。但思索一阵混乱不堪,又懒得去想,她打了个呵欠,最近开始有嗜睡的毛病了,才醒不久就又觉得困。
揉揉眼睛,嬿央和嬷嬷说了一声,让她把被窝拿汤婆子暖暖,她等会儿躺躺。
下午,嬿央四处走了走逛了逛,逛完回来就去厨房看了眼。
祁长晏今早特地说想吃涮肉,她也挺想吃,所以便来看看食材准备的如何。
厨房的掌厨见她来,立马来迎。
嬿央扶着肚子往里看了眼,她一眼看到了在木盆里的大鱼。
掌厨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看到就笑了,“这是今早刚采买的新鲜鱼,这鱼少刺,打算晚些片成鱼片。”
嬿央点头,又道:“那鱼头鱼骨就拿来熬汤吧,再加些羊肉一起下去炖,滋味能好些。”
掌厨心喜,心想可不是!但凡懂行的人,都知道鱼肉和羊肉一起吃味道会有多好!
“今儿个采买时小的还看到有卖岭昌那边运来的菜蔬的,您要不要也看看?小的都捡的最嫩的买!”
嬿央笑着道好。
看完,说:“晚上再炸些肉吧,霁安和韶书爱吃。”
“好,夫人!”
傍晚,郡城治所处。
刚下值,祁长晏收拾东西归家。
往外走时,碰到了宋荀。
再次见到郡守大人未入夜就走,宋荀已经不惊讶了,只抬手打了个招呼,“大人。”
祁长晏言简意赅,“嗯。”
回到家里,天色刚暗。他下意识直接往正堂去,因为从前一直是在那用饭的。
但今天走到那时却见空空如也,没见有人。祁长晏脚步停了,眼神静静扫了眼厅堂,随后目光一偏,看向旁边正要过来行礼的下人,“夫人已经吃过了?”
小厮立马摇头,“还没呢,大人。”
“那人呢。”他颔一颔下颌。
小厮:“夫人带着小少爷小小姐去池畔亭子边了,说那边挂了灯笼后景致好,晚膳在那用涮肉。”
如此,祁长晏往亭子去。
走到那时,才过假山石门就看见了星点灯火,还有一眼能瞧见的红炭火炉,以及淡淡飘过来的食物鲜香之气。
祁长晏驻足几息,片刻后提步过去。随着他走近,嬿央也看到他了。
不由得说:“倒是回来的正好,汤水刚沸,正好能烫东西。”
祁长晏颔首,“嗯。”
坐了下来,自己执筷涮肉。
不过之后涮好的几块没有一块是进了他肚子的,全喂了仰着脑袋跟嗷嗷待哺一样的霁安和韶书。
两人边吃还边在亭子里跑,时不时欢呼凑到一处玩闹,涮锅的烟火气里,只嬿央和祁长晏一直相对坐着。
嬿央被孩子们的笑声惹得时不时也笑一下,一次开怀之时,回眸正撞见祁长晏看着她的眼睛里。她的笑没有落,只看了眼他已放了的筷子,“吃饱了?”
祁长晏点头。
目光则仍然在看她,她是他的夫人,已经成过亲的,但两人这阵子却到了如今地步。
祁长晏忽而皱眉,眼睛也慢慢变沉了。
因为意识到,他绝不希望两人的生活至此真的只是因夫妻二字维持,除此之外,一潭死水。
第19章
意识到这点,他的神情却也没怎么外露,只是仍然坐在那,还忽然唤李嬷嬷去拿壶酒来热着。
没什么缘由,就是忽然想喝点酒。
祁长晏沉呼了一口气,因为觉得好像吃得有点热了,身上竟觉快要出汗。
李嬷嬷哎了一声,快速去拿了酒来,顺带还拿了热酒的小炉子。
不一会儿,酒水加热的香气慢慢飘出,祁长晏一人自斟自饮,慢慢浅酌。
浅酌过两杯,嬿央也吃饱了。
她吃得也有点热,不由得深呼了两口夜里的凉气,而后便招呼嬷嬷叫人来把东西撤了。
之后也容不得孩子们再闹腾,嘱咐两人去洗漱,早早歇下。
韶书不困,她矮墩墩一个仰头,“阿娘,我一点也不困。”
“不困也洗漱,还有,明天虽是荀休,但你和哥哥也不能赖床,还得早早起来瞧一遍功课。”
韶书脸垮了。
不情不愿握握小手,道好吧。
嬿央亲自看着孩子们去沐浴,而等两人都洗的干干净净出来,她也拿了干净衣裳,过去沐浴。
她进去了有足足两刻钟。
这两刻钟里祁长晏的酒气已经散了,他正站在正屋门外,背手吹着寒天里的凉风。
这时,忽闻浴房那边砰的一声大响。祁长晏脸色变了,也几乎下意识已看向那边,大快步而去。
迅速走到门边,一推房门便进去了。进去后也下意识又关上门,因为怕嬿央衣裳不整齐,被外面的人瞧见了。
脸色是沉着的,他极快的扫了眼这外面的房间,不是这里有什么东西摔了。而既然不是这里,那就是里面了。
脸色更不好了,一种最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油然而生,也几乎不作犹豫,又快步赶往里面的那间房。
手一掀,大力掀开隔着一层的布帘,目光如利剑般往里扫。
这一扫,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了不少。因为视线中不是嬿央摔倒了,只是一边桌子上的木盆砸到地上,这才导致了之前哐啷一声的动静。
不过随即面目又沉了,因为嬿央的情况好像也不是太好。她只宽松穿着一件里衣,领口都还没来得及系好呢,此时正撑着额头坐在一边的矮凳上,蹙眉颦目。
祁长晏大步过去,手一探,握住她的手臂。于是撑着额头正犯晕的嬿央便忽而觉得腕上一紧,随即跟前又压下一个阴影,有人在她跟前半蹲下,沉声问她怎么了。
嬿央听出了是祁长晏的声音。
她揉了揉额头,唔一声,眉心蹙的更紧,“头晕——”
刚刚就是穿衣服时忽然觉得眩晕,没稳住往这边桌子靠了靠,一靠之下,还下意识伸手。
现在肚子这么大,她知道要是摔倒会多危险,所以那时虽晕,也下意识知道要伸手扶东西,不能倒下去。
那时手掌恰好碰到了那个空木盆,她正想借力站稳呢,没想到那个盆因为原本就没放严实,被她一扶,就哐当砸到地上了。
她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庆幸的是,同样也吓精神了。
就是吓了后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太快,快得她都有点难受。
她愣过一会儿,拍了拍胸口这才挪到这条矮凳上先歇着。之后就等着嬷嬷过来,不过,没想到最后不是嬷嬷先闻声过来,竟是他……
且她仅仅才坐下不过一会儿,他就来了。
但,是他也好,她觉得她现在走路都要没力气了。抬眸,嘴巴张了张正想说他扶她出去。
她觉得这里面闷的慌,要喘不过气了。
可尚未等她开口,才不过方抬眸之时,她腰上便先一卷,同时腿上也一紧,竟是被他抱了起来。
他抱得很稳,也没有任何吃力,她完全不用怕会被他中途摔了。
这时又听他道:“过会儿我让许冀去找胥临来,让他给你看看。”
他还垂眸看了她一眼。
嬿央点头:“好。”
祁长晏把她又往怀里抱了一下,大步回屋。
李嬷嬷则跟着在身后追来,边追边有点急。刚刚她过去时就看见夫人已经被二爷抱出来了,她怕夫人是摔到了肚子。
已经这个月份了,摔上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嬷嬷心急如焚。
而等夫人终于被二爷放到榻上她能挤上前查看了,却还没等她上前迈出一只脚呢,就被二爷又吩咐出去,“去叫许冀喊了胥临来,快些。”
李嬷嬷没法,只好先压下着急按二爷的吩咐做。
但好在,谢天谢地最后只是虚惊一场,胥临急赶着来给嬿央看过后,说她只是沐热水沐得久了,还有就是屋里热气太多,又兼之通风不畅,这才致她心闷头晕。
祁长晏听了看他,“只是如此?”
胥临点头,表示还真就是这样,的确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还说:“夫人如今月份大了,往后沐浴身边还是有个人伺候的好。”
像今天,要不是嬿央晕的不是太厉害,也知道寻地方撑着,当时就那么摔下去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祁长晏眯了眯眸,面无表情看向李嬷嬷,“听到了?”
李嬷嬷赶紧应,“奴知道了!”
说来,其实自从月份大后但凡夫人沐浴,她都是会在边上伺候着的,但今日也是不凑巧,安哥和书姐洗完澡后身边须留人,夫人遣她和环枝都过去了,而夫人又不习惯其他人近身,这才致夫人一人独自在屋子里沐浴。
“嗯。”祁长晏淡淡点头,出了刚刚这样的事,撂她也放在了心上不敢再疏忽。
接着也没多说,只摆手,“都下去吧。”
胥临和李嬷嬷都退下。
嬿央这时揉了揉有点闷,还沉的跟犯困一样的额头,闭眼对祁长晏说:“我已经没事了。”
“你也快去沐浴吧,晚些看着要下雪,别太冷了。”
但说完,好一会儿她都没听到屋里有脚步离开去沐浴的动静,身边静的很。
嬿央不由得又睁眼。
而睁眼之时,恰觉身体一轻,接着觉得身后的软被被人抽走了,她不解,抬眸瞧他。
但只能瞧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男人的臂弯,接着是被他半揽着放平躺下了,才渐渐见他全貌。
男人眸光低垂无意对上她眼睛时,她觉得他目中沉了一沉。
忽而,手指还抬来。
这骤然间也觉得额上一暖,是他的手掌已经探到她额上,来回摸了摸。
似乎在确定她有没有发热。
嬿央不知为何,在他动作之时竟不禁弯唇笑了下。
下一刻就笑语:“那位胥大夫说我只是沐得太久才觉得有点晕,我没有发热。”
祁长晏:“嗯。”
这一声后,却不知怎的像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目光静静所看的方向,则似乎是她脸上仍然残存未退的笑意。
嬿央也是被他看着,这时才惊觉刚刚那一刻竟那样放松,还有松快……嘴角不自觉就有了笑。
心里哂然一下,却也仍未刻意将笑收起,只眼睛还是看他,仍然说:“你去沐浴吧,夜越深天越冷,晚些就要觉得冻了。”
九稽的天虽不比京城寒冷,但也谈不上暖和舒适,没看这个冬天也下了两次小雪了。
祁长晏终于挪开了眼神,“嗯。”
也起了身,不过起身后迈出步子前,却又回头看她一眼,“你就好好躺着别下地了,若是有事直接喊李嬷嬷她们去办。”
嬿央失笑,这些她都知道啊。
冲他点了点头。
祁长晏走了。
走后,他沐浴沐了挺久。
所沐的时间恰恰好,是嬿央之前沐浴的时间。到了时间后他坐在宽敞的浴桶中特地感受了下,感受了一会儿,没觉得有任何晕的感觉。
不由得皱了皱眉,也沉思起来。琢磨一会儿,估摸她是因为怀孕体质才弱些。
而这些……从前他倒是从来不知。
抿唇出水,随意擦了两把身上,慢慢走回屋里。
出来时,正好见外面已经飘起雪花,确如嬿央之前察觉的,今夜还真是下雪了。
祁长晏驻足看了一会儿,之后,回屋。
进到屋里时见嬿央已经睡着了,她还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祁长晏想起来了,从前还在京里时,冬天的夜里她好像也爱这样睡。
不由得定神看了一下,看了也不知多久,笑着把她下巴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她也不怕透不过气。
翌日,祁长晏荀休,不用去治所。不过他也没闲下来,一早便去了书房。
而才到书房待了一会儿,就听到门边敲了两声,旋即,是霁安的声音,“爹爹,我有事要和你说。”
祁长晏挑眉了。
几息后,道:“进来。”
霁安小跑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韶书。
祁长晏看向一双儿女,点点下巴,“说罢。”
“我和妹妹的毛锥子都小了,不合手,先生说该换新的了。”
“还有,还有练字的纸也不够用,该买新的了。”
“还要多买书,得多看书……”霁安一样样叨咕着。
韶书只跟在后边点头。
祁长晏听到后面,一扯唇。要和他说得便是这些?笔墨纸砚,他相信这些嬿央肯定一早就备足了,何以霁安这会儿来说这缺那缺。
而稍稍一想,也很容易明白。
看着霁安,说:“是想去街上玩是不是?”
“!”霁安眼睛圆了,也突然卡壳,忘了后面该说什么。
韶书眼睛比哥哥还圆,小雪团子不敢置信,爹爹怎么知道!
祁长晏嗤笑,又说:“阿娘没答应你们出去?”
要是嬿央肯了,两人哪里还会特意来他这一趟。
霁安支吾了,小小少年嗯了声。
“阿娘说下雪了,外面路滑,今日不出门。”
“是不该出门。”尤其嬿央现在月份大,这样的天更不该出门。
祁长晏打破两人的念想,“就在园子里玩吧,今日别出门。”
霁安蔫头耷脑,叹气走了。韶书脚不肯挪,还想再挣扎挣扎,但祁长晏任她挣扎也不为所动,韶书最后气呼呼跟上哥哥,也走了,祁长晏失笑。
祁长晏府上迎来一位客人。
这人嬿央也认得,因为从前在京里她便见过他。他是牧蓟的弟弟,牧渊,牧蓟和祁长晏算得上是好友,如今对方在京中任职,并未下派地方。
祁长晏也知道他今天要来,因为他是提前递了帖子的。
他叫他入座,“在外一年多,如今是要归京了?”
牧渊摇头,“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去,我打算明年开春再回。”
“开春?”
牧渊点头,其实若非明年秋天有科举考试,他还想继续在外面再待一会儿的,明年春都不回。
祁长晏点点头,也行。
牧渊在这边待了约半个时辰,辞行告别,嬿央在他走后,好奇问祁长晏,“牧家人如今肯他在外了?”
当初牧渊是一声不吭偷偷离了京城,说要出去长见识,牧家上下气个半死,这事连她都听说了。
祁长晏:“对,已经肯了。”
不肯也不行啊,这小子都已经出了京,而且看着在外面也不算太不争气,自然也就由他了。
当然,私底下牧家肯定暗中托了熟人照顾牧渊的。
如此,嬿央点头。
点完头,发觉祁长晏好像在看她,她便也看过去,“怎么了?”
祁长晏移开眼,“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