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央也不意外,毕竟杜家和姑姑家也拐着能算上亲呢,听邹岚说从前两人便玩的好。
吃席时。
刚刚还玩的开心的昔姐胃口忽然不太好,撅着嘴不想吃饭。
韶书看了眨巴眨巴眼睛。
看着昔姐,她悄悄用小手也把碗推了。
嬿央瞄她一眼,把她碗又挪回来,“不吃菜长不高,乖,韶书吃了。”
等到了冬天,她想吃点新鲜菜还难呢。
韶书苦了脸,不情不愿吃碗里的菜。
这时昔姐那边更闹腾了。
钟氏也是被弄得头疼,也不知怎么了,一桌子的菜也没夹她不爱吃的,就要闹腾不肯吃东西。
狠狠心想一板脸,心想不能惯着她,但紧接着她吓了一大跳,因为昔姐往旁边一偏忽然哇的一下吐了,偏的方向还正是韶书这,吐到了她小短腿上。韶书懵了,小手掌下意识动了动,接着就歪头去瞧自己忽然污了的裙子,还有忽然难受的姐姐。
韶书一下子被唬的动也不敢动。
钟氏吓坏了,嬿央也吓坏了,小侄女怎么突然就吐了呢,明明之前还玩的好好的。
这边动静这样大,平宁公主和陆境的妻子祁韵也注意到了。
平宁公主疼昔姐和疼韶书是一样的,见昔姐吐了,赶紧催身边嬷嬷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祁韵也心急,心想别是府上吃食坏了这才吃坏昔姐肚子吧,那她可就罪过了。
她赶紧亲自来看看,同时叫身边嬷嬷遣人去小厨房查,可是有人偷昧下作宴采买的银子,以次充好才让宴上有人吃坏了肚子。
心想若真是如此,让她在今日这样的场合里让众宾客看了笑话,她绝对饶不了他们!
心焦火燎的赶过来,又紧急催人找大夫。
好在,最后诊出来不是宴上的吃食出了问题,是昔姐贪凉这两日多吃了冰,这才肠胃不好闹了肚子,忽然吐了,甚至还发了热。
祁韵大呼一口气,心想还好,还好不是她这边的问题。心里放心后,看着还在着急的钟氏宽慰,“我那有些小儿养肠胃的药丸,府里的孩子也吃着呢,过会儿我叫嬷嬷拿一瓶来,你以后给昔姐吃着养养,肠胃当能养好。”
钟氏还是心急,但她也知道要抽空道谢。
回头,看向祁韵道:“谢谢姑姑,劳烦您了。”
“哪里的话。”祁韵探头又看看昔姐,脸上疼惜,还摸摸颓靡不振的小孩脸蛋,“还这样小就遭罪,以后可不能让她再多吃冰了。”
钟氏点头,“不敢让她再吃了。”
哪里还敢让她再吃冰,今年是都不会让她再吃了!还有,回去后也得再让嬷嬷好好交代交代昔姐屋里几个丫头,之后一定要看好了昔姐,决不能让她贪凉再吃。
想着,忍不住又看了眼女儿难受的发白的小脸,伸手轻轻盖住她的小肚子,希冀着这样能给她缓解缓解。
祁韵见昔姐没继续吐,也就没在她这再多待。
毕竟既然不是陆家吃食上的问题,她就该回女眷那边去主持大局了,也把这边昔姐的情况说说,让她们知道只是昔姐肠胃受凉才闹了肚子。
祁韵走后,嬿央也给女儿换好了陆家找来的小衣裳。换好也不去前面席上,带着一双儿女过来看昔姐情况。
“大嫂,昔姐可好些了?”
钟氏愁眉不展,“还难受着呢。”
嬿央看了看,确实,脸色还白着呢,四岁多的小孩苦着脸被钟氏抱在怀里,不舒服的在哭。
嬿央看得心生怜惜,摸摸她小脑门,“昔姐快快好起来。”
昔姐哼哼一声,抽噎喊了句叔母。
嬿央道一句乖,之后便在旁边坐着,偶尔给钟氏搭把手。
半个时辰后,昔姐喝过药,情况好了些。
又过一刻钟,看了眼天色,钟氏打算提前回去。
嬿央想了想,也打算一起回去。
便去找祁长晏,她估计到这会儿他酒也喝完了,正好早些回去,两人一起回。回去后她把韶书和霁安的事好好和他说说,让他知道即使韶书才三岁,但已经懂得大人情绪了,他若是有空,便多关心关心孩子们罢。
出了小院,她回席上找人。
但看了一圈下来,倒是没看见他。
不过她瞧见了大哥,想了想便让身边的嬷嬷过去问了声。
很快,李嬷嬷回来,在她耳边低声,“夫人,大爷说姑爷之前从小院回席上后,与人又饮了会儿,一刻钟前便已离席去园子里走走散酒气去了。”
“往哪边走的?”
“那边。”李嬷嬷指了个方向。
嬿央朝那边去。
一路上她遇到了些熟人,与她们点头致意过,她接着往前走。
走了约半刻钟,快到园子所在,她的脚步忽然停住。
因为她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不仅找到了,他身边还正有另外一个人。
看着两人是在说话。
甚而,他还忽地似乎笑了笑。
这个笑都让她有些陌生,多久没见他笑过了?好像从他去任地起,就再没见他在她跟前笑过了,前天晚上他难得回来,却不是忙就是在书房,除了他脸上偶尔的疲色,未见他因为什么笑起来过。
嬿央止步。
眼神则控制不住扫了眼他身边的人,只一眼,之后皱眉看他。
他……这是对当初真有惦念?
这个他曾经几乎要到议亲地步的人,再见之时,仅仅是说话便也能笑起来?
嬿央心中忽然闷堵,也浮躁不堪。
但也只是烦闷那么一会儿,她皱着眉,心想过会儿看来要谈的不止是孩子们的事,还有杜雪若的事她也得好好问清。
若他还……
嬿央的眉皱得更紧了。
夫妻几年,他这些年不曾纳妾不曾有通房,她当然不想他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
若他真对当初有什么放不下……嬿央抿唇,心中一时百般愁结不清楚真要是那般情况,她该怎么办。
嬿央暂时想不清,便只定定看着他,站在那不动,就等他走近。
但不想,之后两人却没机会谈,才出陆府,他忽然被人叫走,是宫中的陛下近卫亲自来的,说陛下叫他进宫有事要说。
接着,她一晚上都没见到他人。
她起先还皱眉等着,不说清她难以入眠,但后来等着等着也困的不行,只好先睡了去。
心想明日还有一日时间,便明日再谈罢。
这夜做了个让她觉得不太好的梦,竟梦到他在任地其实已经有了伺候他的人,后来,又梦到他和杜雪若边走边相谈甚欢,接着画面一转,又看到儿女抱着她委屈巴巴的哭,哭得她额头都发胀。
偏偏这时候嬷嬷也不知道去哪了,丫鬟们更是无影无踪,只她一人手忙脚乱的哄,她是又心疼又心焦,头疼的不断哄着让霁安和韶书别哭,可她越是安抚两人却哭得越凶,喉咙都跟要哭破了似的。
她被哭得头更疼。
但头疼也得极尽耐心继续安抚。
可不管她如何哄如何拍,两人都安抚不下来,她心里也渐渐被哭得有些烦闷了,环视一周,又见屋里还是只有她一人,下人们没回来,嬷嬷也没听到声音赶过来!心里不由得生怒。
这股怒不止是对着不知道哪去了的丫鬟们,更多的是对着祁长晏。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境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身边的丫鬟一个都没了,忽然全都不在。
但不管是什么情况,至少!祁长晏身为孩子们的父亲,便这么放任他们哭着,见她束手无策便也就丁点也不插手?
他也是孩子们的父亲啊!他便不会帮着哄哄劝劝,又或者给她搭把手!
就看她一人在这焦头烂额?
嬿央心里对他有气了。
且随着耳边孩子们的哭音渐大,气的都想骂他两声了。
嬿央还气醒了。
醒来就觉得胸闷,还觉得心口犯恶心,除此之外觉得眼皮干涩,脑袋则有点沉,像生病了似的。
她难受的扶了额,不由得出声喊了句嬷嬷。但这一声被其他声音盖了过去,哭声,孩子们的哭声,哭得抽抽嗒嗒的,还时不时呜呜两声。
嬿央:“……”
脑海在孩童哭声里胀胀的空了下,随后,扶着额眉头又皱了一分。心想霁安和韶书还真哭了?她还以为仅仅只是做梦而已。
紧了紧眼皮,难受的睁眼瞧过去。
眼睛睁的很慢,因为眼里不知为何有点酸,眼皮也好像有点重,让她一时不适应。
睁开了,就瞧见正在她榻沿不远处,一高一矮趴着她一双儿女,两人俱是眼睛红彤彤,鼻头也红彤彤,哭得脸上湿答答的。
嬿央头疼了,差点又把眼睛闭上,闭上之时,扫过自己身上穿的好像是丧服。
一瞬大惊,但接着这股惊讶被孩子们的哭声打断。
“呜呜——阿娘——”
耳边两声拉高的小嗓子,手边也一下被两只暖暖的小肉手扑过来抓住,孩子们哭得更凶了,嬿央在吵闹中便一时没那个精力分神去深想。
霁安和韶书都眼泪汪汪。
两人哭得几乎打嗝,且不一会儿,眼睛就被眼泪完全糊住了,两人抽空还握拳擦擦眼睛,而后害怕似的都把脸蛋凑到嬿央手边,抽嗒嗒的用小奶音喊:“阿娘,不睡。”
霁安不想阿娘睡。
他已经大了,虚岁有七岁了,比起妹妹的懵懵懂懂,这几个月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叫生离死别。
六月初,宫里的皇太姥姥走了。
起初他还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是后来跟着跪官杦,又几次到皇陵磕头,才知道这个走是代表以后再也见不到皇太姥姥了。
皇太姥姥去世了。
那之后他穿了一个月的素服,不止他,妹妹也穿了,昔姐苍哥钧哥他们都穿了,还有阿娘,爹爹,祖父祖母他们,也都穿了,府里还挂了好久的白色。
一个月后,这些白色除了,他则和妹妹几个又跟着阿娘还有祖父祖母去了趟皇陵,给皇太姥姥吊唁。
皇太姥姥的死是霁安记忆里第一次记得的葬礼,也是最让他震撼的葬礼,他至今还记得那夜跪了一地的人,还有入葬那日连绵不绝的灵幡。
那次之后他还特地爬到凳子上找了几本书,自己翻看那些葬仪。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看完,而才看完正懵懵的要塞回去呢,却不久,他又经了一次葬礼。
不过这次他没能参与太多,他只是在七月一个下午,忽然被阿娘牵着着急忙慌赶往外祖父家,阿娘拢着他和妹妹到床前看了眼太公,随后不久他就听阿娘哭了,还有一屋子的人都哭了。
接着他就被李嬷嬷带着回了家里,只他和妹妹两人回家,阿娘没回来。
再之后他几乎见不着阿娘,他和妹妹可想阿娘了,几次嚷着要回外祖家找阿娘,可祖母说让他们过几日再去,说过几日就能见着了。
他等不了,可无论他怎么闹祖母祖父也是摇头,只哄着他和妹妹,翻来覆去都说再过几日就能瞧见了,再过几日就行。
可他们骗人,都过了两三天了他也没见阿娘回来,他红着眼睛哭了好几场。
第五天,他终于见到阿娘了。
阿娘神情有些哀痛,冲他笑了笑便牵着他和妹妹回外祖家。阿娘说今日太公下葬,让他和妹妹好好给太公磕个头。
那天,他一整日都待在外祖家,还亲自看着棺木下葬。他终于明白太公是走了,他以后也见不到太公了。
当天夜里,他和妹妹又被送回家里,但阿娘依然没回来。
他不想走,抱着阿娘的腿哭。
但阿娘摸了摸他脑袋,说他先回去,她等太公过了头七就回。
霁安抬头,“那我也等太公过了头七再回。”
阿娘摇头,只让李嬷嬷抱着他和妹妹上马车。
接下来他又见不到阿娘了。
而且阿娘还骗了他,他数了数日子,外公的头七都过了阿娘也没回,阿娘是到七月月底才回的。
他小小声和阿娘嘟囔了这句,阿娘摸摸他脑袋,说了句对不起。
之后阿娘好像太累,便先躺了下。
他和妹妹好久没见阿娘,阿娘睡了也舍不得走,于是就待在屋子里玩。
阿娘傍晚醒了,他高高兴兴围过去,叽叽喳喳说他这些日子学了什么东西。
阿娘笑了笑,还夸了他一句。
第二天一早,才爬起来他不急着去上学,囫囵穿了鞋就往阿娘屋里跑,但阿娘好懒,他都起了阿娘还没起。
他蹲下脱了鞋,笑嘻嘻爬到床上,叫阿娘起床。可他喊了好几声阿娘都没醒,他还扯了扯阿娘胳膊,阿娘也没醒。
他歪了歪脑袋。
这时,李嬷嬷恰好进来,见他盘着小腿坐在阿娘旁边,她笑着来叫他下地,“夫人这几日都劳累,安哥先下来,让夫人多歇歇。”
霁安没动,他伸手指一指阿娘,仰头看李嬷嬷,“嬷嬷,阿娘叫不醒,我都叫好几声了。”
咦?是吗?李嬷嬷闻声探头看了眼夫人。
但她这时并没察觉出不对劲,只笑笑,小声道:“夫人或许真的太累了,安哥让夫人再睡睡好不好?”
“好吧。”霁安叹气,撅着屁股爬下榻。
中午,他从家里学塾出来后跨着书袋直接就往阿娘屋里跑。
但才进去,他就听到了哭声,妹妹的哭声。
接下来他也哭了,因为妹妹和他说阿娘生病了,一直没起,嬷嬷还叫了大夫。
霁安扁了嘴,也红了眼睛。
他飞快跑到阿娘榻前,眼巴巴看阿娘。
下午他学塾也不想去了,就巴巴守在阿娘榻边。可他一直守着,阿娘却一直不醒。
霁安忽然想到了才走的太公,还有宫里走了的皇太姥姥。他不知道太公是因为什么死的,但他知道皇太姥姥是怎么走的,因为所有人在提起皇太姥姥去世这件事时,都说这是喜丧。
因为皇太姥姥是无病无灾,睡了一觉毫无痛苦的走的。
霁安被自己想的吓哭了。
哭声也蓦然拔高,扑到嬿央手边,“阿娘你不要死——”
这一嗓子不得了,把韶书也吓得破啼大哭,跟着一起可怜巴巴的喊。
李嬷嬷:“……”
惊了一下赶紧安抚人,解释夫人只是疲累过度这才昏迷,大夫说等歇好了也就能醒了。
霁安不信。
因为前几天嬷嬷和祖母已经骗了他好几回了,她们几次说阿娘马上就从外祖家回来了,结果阿娘昨天下午才回来。
他眼睛红红,抓着嬿央的手眼泪哗哗的流。
这时夜里嬿央终于睁眼了,他打个哭嗝眼泪还没能收住呢,却见阿娘这会儿又闭了眼。
霁安害怕极了,一个劲拽嬿央的手,哭喊,“阿娘,不睡不睡。”
嬿央听着哭声,脑袋跟被人拿锤子在锤一样。接着,又听霁安和韶书一声声还在不断的哭,怕他们哭出什么事,只能强打起精神,再次睁眼安抚两人。
霁安被安抚了几句,抽噎一下,他爬到嬿央跟前,“那阿娘,你没事了吗?”
边说边拿手背揉眼睛。
韶书也凑过来,小小一团钻到嬿央怀里。
“阿娘,你一直不醒。”她奶声说。
嬿央嗯一声,摸摸两人脑门,强行忍着心口的不舒服笑了笑,“嗯,没事了。”
霁安终于放心了,而后也学韶书,钻到她怀里蜷着。
嬿央拍拍两人。
拍着拍着,孩子们睡着了。
她看看两人俱是肿了一层的眼睛,还有哭红了的脸蛋,心里一阵心疼。
轻轻摸了摸,之后又等一会儿,等两人睡熟了,这才叫嬷嬷把两人抱回房里。
也是直到这时,才抽空能揉揉额,又拍拍心口一直压着大石的感觉。
心口堵的慌,喉咙口也堵的慌,甚至她眉一颦,又闭了眼。
只有闭眼感觉才能好受些。
才闭,听到身边嬷嬷担心,“您可是又难受了?”
嬿央没掩饰,皱眉嗯了下。
李嬷嬷叹气,“您肯定是前几日就不舒服了,您不该强撑,该早些说的。”
“今日可是吓坏了小少爷和小小姐,都怕您出什么事呢。”
嬿央没觉得前几日不舒服,甚至昨日也没觉得不舒服。
当然,要除了祁长晏和杜雪若那些不确定的让她有些心堵的事……但这些也不至于突然让她心口闷的这样厉害。
揉了揉眉,想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不必过于担心。
但这时,听到李嬷嬷又道:“大夫说您这几日是伤心太过了,这才突然一夜病倒。”
“奴知道您还有些接受不了老太爷就这么走了,可您现在怀着身子呢,大夫刚刚也说您这一胎现在有些不稳,您万万要以身体为重啊。”
“……”嬿央脑袋空了,被李嬷嬷这几句话砸空的。
她瞬间睁了眼,又木又愣的盯着她看。
她说什么?祖父死了?
可祖父怎么会突然死了?!明明就前几日她还回过家里一趟,他老人家有说有笑好的很!
紧紧盯着她,腾的一下起来,拽住她手。
李嬷嬷吓了一跳。
甚至忍不住拍了拍胸口,老天爷啊,夫人怎么突然动作这样大,大夫才说要好好休养呢!
赶紧扶住她,“夫人,您现在可是两个身子呢,别惊了胎气。”
嬿央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只紧紧盯着她看。
“祖父死了?”这一声,说得怔然。
李嬷嬷见她如此,只以为她还是受不了府里老太爷走了的事。
心里叹了一声。
“嗯。”
“您别伤心了,您也看到了,老太爷走时是笑着的。”
都说宫里的太皇太后是喜丧,她看啊,家里的老太爷其实也不差的,老太爷走时也没什么痛苦,还想见的人都见到了,没有丁点遗憾。
不过到底是人就这么没了,夫人伤心倒也难免。
只是……如今的情形实在不能让夫人继续伤心下去。她怀着身子呢,这一胎还因为前阵子跟着办丧事劳累到了,如今情形有些不太稳当。
李嬷嬷轻轻拍拍夫人的背,“您想想腹中的孩子,老太爷肯定也不想因为他走了,害得他疼爱的孙女突然出什么事。”
嬿央皱眉,皱的很紧很紧。
她不解,也接受不了,明明……明明前阵子祖父还好好的,嬷嬷却忽然说祖父死了。
她还说祖父是没有任何遗憾的走的。
她心想她是不是故意骗她?眼神一凝,想斥她,她怎能诅咒祖父!
可这时,眼角余光里却看到了自己此时的一身衣着。
对啊,是丧服,正正经经的丧服。刚醒睁眼那会儿其实是注意到了自己穿了丧服的,那时好像一瞬惊疑想过莫不是祁长晏出事了,孩子们才哭得这样厉害,她跟前伺候的人也才这样如丧考妣。
但接着被两个孩子哭得没精力继续深想,又听之后两孩子哭着只是怕她出什么事,口中未喊过祁长晏,便知许是自己想岔了,便先只安慰两个孩子,事情暂且搁置。
现在,再次注意到身上这身丧服……
她穿了丧服,丧服!
嬿央胸口重重一沉,斥责的话闷在了口中,脸上则忽然空空,呆愣明显。
愣了不知多久,仍是接受不了,摇摇头,便又看李嬷嬷,想让她实话实说。若是让她知道她是骗了她,她一定要罚她!
可这一抬眸,却扫到眼前的布置与她昨夜所见完全不同。
她榻上的帐子变成了素白色,昨夜睡前,明明还是青色的,还有屋里的摆件,白玉瓶没了,不知何时换上了缠丝金的宝瓶,她身上正盖着的被褥,也和她昨夜躺下时都完全不一样。
嬿央视线扫着,甚至觉得屋里有点陌生。
接着,觉得背上又被人轻轻拍了拍,李嬷嬷在小声劝慰她,仍是让她别为祖父的事难过,除此之外,嬷嬷还说:“厨下的安胎药估摸也熬好了,奴叫人去端过来。”
安胎药……
嬿央抬眸。
“安胎药?”
“嗯,是。”李嬷嬷点头,“还是刑大夫开的药,您知道的,那位大夫的安胎药一向管用。”
嬿央皱眉,真是安胎药。还有,她真的怀孕了?
短短一夜,她肚子里哪里冒出个孩子?
不说过去半年祁长晏没回来过,两人没同过床怀不上孩子,就单论这几天他回来的日子,两人也不可能忽然怀上孩子!
他回来的这两天,两人依然没同房过。
嬿央眉头越皱越紧了,仅仅一夜,她觉得她就好像和李嬷嬷脱轨了一样,她和她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她所说的一切她都一头雾水,她不知道祖父怎么忽然就死了,更不明白一夜之间她要怎么突然怀上个能被大夫诊出月份的孩子!
她紧紧凝眉思索着。
苦苦想着,等再回神时,竟然见李嬷嬷手上已经有了药。
她觉得事情更魔幻了,嬷嬷难道忽然会飞天遁地不成?刚刚她手上是没药的。
嬿央的神情甚至有些古怪了。
但好在,接下来嬷嬷一句总算让她不至于认为这世间忽然诡异起来,“您可算回神了,您再皱眉出神下去,奴都想喊人再去叫大夫来看看了。”
嬿央看着她,“你出去过了?”
李嬷嬷点头,“是啊,丫鬟说药送来了,奴去门外拿。”
她还叹气,“您出神的都没发觉奴往外走过是不是?”
嬿央:“……嗯。”
李嬷嬷担忧,她把药端过来,“奴还是再叫人去和大夫说一声,让他明早务必再来看看,您现在这样奴不放心。”
嬿央没拒绝。
因为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怀孕了,且……怎么会怀孕呢。
看了眼李嬷嬷手里的安胎药,不想喝,她觉得现在她就跟在梦里似的,她怕喝了出什么事。
“嬷嬷放那吧,我晚些再喝。”
李嬷嬷点头,“晾晾也好,现在还烫着呢。”
“嗯,你也出去吧,我一个人躺会儿。”
“这……”李嬷嬷不放心。
“出去吧,我躺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吧。”
嬿央等她出去后,揉揉更闷堵烦躁的心口,下榻仔细看屋里的所有。
好些摆件都换了,不过换的也都是她看着就喜欢的物件,一眼过去并不讨厌。
嬿央环视完屋里所有,最后走到书架前,翻了几本书。按她从前摆放习惯,这几本书会是今年新采买的书。
她看了两眼,觉得有点陌生,因为她记得她没叫人买过这几本,哪来的?
直接翻开书封,看第一页,仔细瞧上面写着的时间,通常上面会写购于何日。
看清上面的日期时,嬿央恍惚,手上啪的一松,书本砸到地上。
上面写的是今年已经是十九年,可她明明记得今年是十八年。
嬿央愣了好一会儿,随后觉得会不会是写错了,又翻了几本其他新书,可……那些上面写的也都是十九年。
甚至之后她特意找了看日子的黄历,上面也清清楚楚告诉她今年是十九年,现在是八月初一。
不过一睡,再醒却是一年已过……
嬿央都觉得有点可怕。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摇头后退了两步。
那碗药她更不敢喝了,也皱眉再唤李嬷嬷进来。且唤时还把其他丫鬟全支使出去,只让她们去外间的大门守着,不必在内室的寝门候着。
除此之外,还特地吩咐亲近丫头去看着。
李嬷嬷领命进来。
嬿央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她,比如真的已是一年过去了?又怎么就一年过去了……
但话头几转,最终没问,她怕嬷嬷别以为她疯了。烦闷的揉揉额,又忽觉肚子难受,便又靠躺回榻上,坐着问她,“父亲丁忧回家的事是不是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她既说祖父死了,那父亲便得丁忧回乡守孝了。
李嬷嬷:“嗯,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八月初四那日便离京回去。”
初四……没几天了。
嬿央心更闷了,父亲母亲这次回去,得三年后丁忧结束才会回京,到时她许久都见不到家里人。
李嬷嬷见她神情,知道夫人肯定是不舍了。她又见夫人脸色有点白,估摸着是身体上不爽利,便赶紧把已经温了的安胎药端来,“您先喝了吧,大夫说您要是继续难过下去,这一胎恐会不保。”
嬿央看了眼药,不太想喝。
总怀疑是毒药。
因为一晃一年就过去的事对她来说太不可置信了。而且……祁长晏长久待在任地,她怎么会突然怀孕呢。
他回来过?
嬿央估计他是回来过,不然现在府里人人知道她又怀孕了的事,不会这样平静。
嬷嬷也不会忧心她腹中不稳孩子流掉的事。
他回来过……嬿央想着想着,看向嬷嬷,似是平静,“嬷嬷,他回任地有多久了?”
李嬷嬷想着姑爷上回回来的日子,算了算,道:“约有四十七天了。”
嬿央哦了一声。
也就是祖父死时他没回来,当然,她知道他情有可原,地方任职无召不得回京,没有陛下的命令,他不可能擅离职守只为给祖父奔丧。
同样的,以此也知来日她怀胎十月腹中这个孩子出来时,他也仍然是在任地,情况和当初她生韶书时一模一样。
嬿央忍不住又想到她睁眼前的情况,她不知道过去一年里她有没有就那事找祁长晏问清过,他对杜雪若可还有惦念,她只知道现在想到这胎的情形,又想到他倒是拍拍手什么都不用管!
心口忽然堵的跟上不来气一样,明知他不知何时才能调任回京,却又让她怀上了。
气着气着,觉得不发一口恶气心中实在闷的慌。
面无表情,忍不住朝嬷嬷说了句,“四十几天……”
呵呵轻声,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但嬷嬷,我腹中这孩子看着可快有三个月了……”
越发面无表情了,“谁的?”
是谁的也不是他的!心里闷声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