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帝静静地等唐诗说完,认真地看着她道:“朕知道,但没关系,朕可以学习。你说的这些朕也能忍受,在朕母亲还没去世之前,朕虽是皇子,可冬天连取暖的炭火都不够,晚上睡觉时母亲就将白天穿的衣服都盖在被子上,可还是冷,朕经常被冻醒,吃的那也是冷菜冷饭,有时候送饭的太监晚了,甚至只有菜汤和几片叶子。你们那再差的生活也不会比这更糟糕吧。”
那倒是。
唐诗同情地看着他:“是没这么糟糕,但……现代人也有现代人的烦恼,生活压力也很大的。这么大的落差,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天衡帝握住唐诗的手:“朕想得很清楚。这里面确实有朕不想跟你分开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朕想体验体验你口中的安全感,随意出门,吃饭不用试毒,不用随时随地都防备着有人会刺杀暗害朕。而且朕也不想天天批这堆烦人的奏折了!”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换个角度想,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机缘,朕也是沾了你的光。朕并非一时兴起,你若是还担心,可以每天晚上跟朕讲你的家乡,无论是好的坏的,两个月后,朕若还不改变心意,那就让朕跟你一起走,好吗?”
唐诗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那我以后多跟你讲讲我家乡的阴暗面,你……你要是改变了主意,随时告诉我,我不怪你的。”
天衡帝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朕昨晚就开始想了,想了十个时辰,你当朕没犹豫过吗?”
唐诗见他似是心意已决,踌躇片刻问道:“你走了,大雍怎么办?”
天衡帝正值壮年,没有孩子,他的兄弟又全都被害死了。
天衡帝笑了笑:“这还不简单,贤妃不是要生了吗?”
唐诗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认真的。”
昨天还说要让贤妃“难产”,母子俱丧呢,今天就又说要贤妃生个皇子继位,变得可真快。
天衡帝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朕也是认真的,今天起太早了,去寝宫休息一会儿,等朕忙完带你出去散散心。”
唐诗被支回了狗皇帝的寝宫。
她躺下闭上眼睛又睡不着,干脆问瓜瓜:【瓜瓜,你看狗皇帝都召见了谁?】
瓜瓜一股脑地倒给了唐诗:【他召见了贤妃的哥哥周兆伟。周兆伟的老婆怀孕八个月了,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会生,他让周兆伟把孩子送进宫里,装作是贤妃生的,以后他要是不在了,就让贤妃做皇太后垂帘听政,周兆伟摄政。】
唐诗惊呆了:【他,他来真的,他疯了不成?】
瓜瓜:【狗皇帝失眠很严重。他以前之所以天天批奏折批到半夜,就是因为失眠睡不着,可见当皇帝压力也很大,这么下去他迟早得过劳死,他跟你到现代说不定还可以多活几年。宿主,你就别自责了,他比你聪明狡猾多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唐诗还是没法过心里这关:【可是,可是现代社会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我怕他不适应,会怨恨我,然后成我父母那样的一对怨侣,我宁可跟他分开,各自安好,将感情留在最美的时候。】
瓜瓜劝唐诗:【诗诗,你别怕,这里面的利弊你都跟他说清楚了。他自己选择的,况且就狗皇帝这么阴险狡诈的脑子,在现代也不会混很差的,你就别担心了。】
唐诗纠结地扒了扒头发,从情感上她当然是希望萧宁跟她一起去现代,但从理智上她又觉得这不是好主意。
罢了罢了,就像瓜瓜所说,狗皇帝比她精明多了,让他自己选吧,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瓜瓜见唐诗还在纠结,立即放了个大瓜:【宿主,你猜我刚才发现了什么?】
唐诗听这语气就知道有瓜:【你发现了什么?别卖关子了。】
瓜瓜:【贤妃竟然是个男的,是周兆伟的亲弟弟。他们兄弟俩就当初狗皇帝被送去那个道观观主的儿子,那天晚上他们俩去山上捉萤火虫所以逃过了一劫。】
果然是个大瓜。
唐诗捂住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原来他就是狗皇帝的小伙伴,发小啊。贤妃这以后还要继续当太后,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的女人?】
瓜瓜:【可他能捡到一个皇位,成为大雍最有权力的人。】
唐诗想想这还真是划算,不过:【瓜瓜,皇室没人了吗?我记得还有不少宗亲,萧宁还有不少堂叔堂伯的啊,这些人都有子孙,他这完全不考虑自己人,把皇位送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周家人,是想把先帝气得从地下爬起来吗?】
瓜瓜深表赞同:【狗皇帝还真是个不肖子孙。】
可不是,连皇位都能随便送人,堪称世上第一败家子了。
不过想到先帝干的好事,唐诗觉得这败家子当得好,当得妙。
天衡帝可能是怕唐诗说太多,所以跟周兆伟见面从不带唐诗。
唐诗有点无聊,过了几天就回了昭华殿。
一听她从承乾宫回了昭华殿,淑妃她们就跟蝴蝶闻到了花香一样跑到了承乾宫,还纷纷献宝。
“娘娘,臣妾给瓜瓜做了一件小衣服,瓜瓜喜欢吗?”安嫔扬了扬手里比巴掌略大一些的衣服,上面用金线绣了好几只圆滚滚金灿灿的瓜,看起来奢华极了。
瓜瓜立马跳了出来,欢喜地说:【送给我的吗?喜欢,谢谢安嫔娘娘。】
见安嫔拔了头筹,燕嫔也不甘落后,拿出一双小巧可爱的鞋子:“瓜瓜,我亲手给你做的鞋子,喜欢吗?”
她这鞋子也是袖珍款,就像是小婴儿穿的鞋,用针线勾的,上面还勾了一朵紫色的小花,非常可爱。
瓜瓜高兴极了:【喜欢,谢谢燕嫔娘娘。】
李昭容不服气,拿出一幅画:【瓜瓜,这是我给你和贵妃娘娘画的像,你喜欢吗?】
只见画卷中一紫衣女子,手里抱着一个扁扁的瓜。那姿势有些怪异,像是在抱小孩一样,瓜从女子的臂弯中探出一个头,高高扬起一截脑袋。
瓜瓜更开心了:【诗诗,快,快收起来,挂你的卧房,你要天天看到我。】
李昭容很是羡慕:“瓜瓜真喜欢贵妃娘娘。”
唐诗也很感动:“好,瓜瓜,都听你的,一会儿我亲自挂在床头,咱们要永远在一起。”
瓜瓜:【我也最喜欢诗诗,要一直一直陪着诗诗。】
听到他们俩的互动,几个妃嫔都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淑妃拿出一把团扇,送给了瓜瓜:“瓜瓜,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把扇子,送给你了。”
瓜瓜乐呵呵地说:【我很喜欢,谢谢淑妃娘娘。】
接下来殷书桃也送了瓜瓜一个泥偶做的她想象中的瓜瓜,一只绿色的瓜,长着两只可爱的眼睛,憨态可掬,瓜瓜也开心地接受了。
但大家都看得出来,瓜瓜最喜欢的还是那副跟唐诗一块儿的画。
所以大家都明白了,想讨好瓜瓜欢心,先得让贵妃娘娘开心才行,于是大家使出浑身解数,变着法子夸唐诗,夸得唐诗不自在极了。
好在天衡帝来了,解救了她。
淑妃她们这才意识到,几个人聊得太起劲儿,天都要黑了,赶紧起身告辞。
晚上,躺在床上,天衡帝提起了她们:“诗诗很喜欢淑妃她们吗?”
唐诗笑道:“也没有,就是不讨厌。”
只要不是傅太后这样心狠手辣的,她都不讨厌。
淑妃她们跟她没有仇怨,如今她们因为她受宠,因为瓜瓜刻意讨好她,她也不排斥。可大家到底不是一路人,也做不到交心。
天衡帝明白了,他说:“过完年,朕问问她们的意思。她们想出宫的,朕就给一笔银钱,送她们出宫,不想出宫就把位份给她们提一提,留在宫中安度一生,你看怎么样?”
唐诗赞同:“皇上安排得很好。”
傅太后已经疯了,时日无多,贤妃以后忙着掌权,谁也没空搭理她们,更不会刁难她们,位份一提,待遇会好很多,等小皇帝登基,她们就是太妃,位尊又不用争宠,养老妥妥的。
殷书桃本就是奔着养老蹭医疗资源进宫的,应该不会选择出宫,至于其他人,看她们每个人的选择吧,索性不管留在宫里还是出宫都不会比现在差,也算是全了相识一场的缘分。
几个妃嫔的去处很好安排。
天衡帝要走,最重要的还是不能给大雍留下一个烂摊子。
东越国内乱没有个几年结束不了,十年内不用担心他们又进犯南境,现在要担心的便只有北夷。
他招来工部和刑部的官员,还有喻星月兄妹俩:“能够快速赶制一批大炮吗?”
徐勘道:“回皇上,时间有些紧,恐怕有点困难。”
天衡帝蹙眉:“那集中所有人手赶制两门大炮呢?”
徐勘先是看了喻星月兄妹俩一眼,然后说:“皇上,微臣尽力。”
兵部尚书闫凯成看徐勘头大的样子,拱手道:“皇上,凭我们现在的工艺,虽有瓜瓜指导,但也有些困难,时间太短了,恐造出来大炮有瑕疵,若是炸到自己人就不美了。依微臣看,不若多给工部一些时间,让他们精益求精,确保制造出的大炮没有任何问题。”
徐勘也连忙点头:“是啊,皇上,这是工部第一次做榴弹,还要改进大炮,时间太紧了。”
天衡帝看着他们道:“诸位爱卿辛苦了。但北夷来使的事,诸位爱卿想必也清楚。北夷人骁勇善战,时常劫掠我大雍北境,这次听说大雍内乱,他们便遣来使入京,一旦大雍表现出颓势,他们势必会进攻北地,如今只有表现出超凡的战力,方可喝退北夷人。大炮射程远,杀伤力强,是守城的利器,若能以此震慑北夷使者,北境将太平数年。”
闫凯成闻言连忙拱手道:“皇上深谋远虑,大炮确实具有威慑效力,若能阻止战事发生,对我大雍百利无害。”
徐勘也明白了天衡帝如此着急的原因,道:“皇上,臣等竭尽全力,争取在北夷使者来到之前,赶制出两门大炮。”
天衡帝颔首:“诸位大人辛苦了。朕会派周兆伟和郝元武将军前去接应北夷使者,让他们在路上拖延一阵,给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徐勘闻言松了口气:“多谢皇上,微臣定不负圣恩。”
“娘娘, 要用膳了吗?”东来笑呵呵地问道。
唐诗瞅了一眼门口,轻轻摇头:“不用,我现在还不饿。”
东来了然地退下, 心想得赶紧通知皇上去, 娘娘等他很久了。
唐诗没搭理东来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问瓜瓜:【萧宁在干什么?】
连饭都不吃了, 说好的一会儿回来陪她用膳,结果呢,现在天都要黑了还不见踪影。
瓜瓜:【在御书房跟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讨论增兵北境的事,皇帝这次想将北夷喝退,最好能保北境几年安宁,免得他一走就出问题。】
唐诗心情复杂,有些愧疚, 又有些难受。
要不是打算跟她走,萧宁也不用急于去安排这些。现在户部主导的海上贸易很顺利, 工部正在研发杀伤力更大的武器, 过几年, 大雍在财力和武力上就能跨越一个台阶, 也不用惧这些外族入侵了。
【哎,当初不该当着他的面讨论穿回去这事的。】
瓜瓜弱弱地说:【宿主,也,也不能这么说啊,是他自己愿意跟你走的。你不要把责任揽自己身上,现代社会比古代好多了,生活方便快捷就不提了, 万一生个病,现代能治好的概率也要大很多啊。】
唐诗琢磨出了不对劲儿:【瓜瓜, 你咋回事,你很喜欢萧宁吗?怎么总想带他走?】
前阵子也是一个劲儿地劝她,这是萧宁的选择,跟她没关系。
瓜瓜:【宿主,这……这不是狗皇帝自己想跟你走的吗?跟我什么关系。哎呀,我看看,狗皇帝马上就回来了。】
唐诗撇嘴:【瓜瓜,你也学会转移话题了,但你这技巧很拙劣你知不知道?】
瓜瓜:【我没有,狗皇帝真的回来了。】
唐诗不吃它这一套:【得了,你又不是第一次漏风了。】
“瓜瓜怎么漏风了?”天衡帝带着一身寒气进门,捏了捏唐诗的手,“等久了。下次朕要没回来,饿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朕。”
唐诗笑了笑说:“下午吃了好些点心,不饿。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天衡帝笑道:“让工部赶制两门瓜瓜说的那种杀伤力比较强的大炮,等北夷使者过来了,好好给他们秀秀。北夷人尚武,崇尚强者,跟他们讲道理没用,只有将他们打怕了,让他们感到恐惧,他们反而会向你俯首称臣。”
很明显,天衡帝非常了解这个老对手。
唐诗想起历史上那些外族,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很有道理,最典型的不就小日子吗?谁打败他,谁给他两颗大花生米,他就认谁当爹。你对他宽容仁慈,他反而觉得是你软弱好欺。
“时间这么紧,能行吗?要不让我和瓜瓜白日里去工部呆着吧。瓜瓜理论知识丰富,应该可以指导他们,让他们少走一点弯路。”
天衡帝思忖片刻后道:“也好,朕最近事情比较多,白天没空陪你。让平文栋带人跟着你。”
唐诗也没意见:“嗯,我不会乱跑的。”
天衡帝笑了笑,乱跑也要她能跑得过平文栋啊。平文栋若是将她都给跟丢了,那也别当暗卫了。
正好东来领着人上菜了,天衡帝便说:“用膳吧。”
次日,唐诗便换了身男装带着东来和平文栋出了宫。
路上,她对瓜瓜说:【我不懂怎么制造大炮,待会儿你跟他们交流吧。他们要是问点别的,能说的你也多指点他们几句吧。】
瓜瓜应下:【好。宿主,你这次出宫怎么不开心啊?】
唐诗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轻轻摇头:【没有不开心啊。就是吧,有点惆怅,有点不舍,还有一个来月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咱们就要回现代了,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些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瓜瓜才说:【宿主,你要实在舍不得,可以过些年再走。】
唐诗笑笑说:【舍不得归舍不得,但这终究不是我的世界啊。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大学毕业,每次跟同学老师分别时,我也不舍啊,同学们很多都哭了,但这不妨碍大家继续向前。离别才是人生的常态,人这一辈子就像是一段旅途,期间不停地有人上上下下,很多人跟你擦肩而过只是陌路,极少的亲朋好友能陪你坐个三五站,伴你度过人生的某一个阶段。没谁能陪谁一辈子。】
瓜瓜:【你们人类真复杂,你舍不得狗皇帝,却还是不想狗皇帝跟你走。我舍不得诗诗,我就想永远陪着诗诗。】
唐诗笑了:【你是我最亲密的小伙伴,咱们俩当然要永远在一起,直到我的生命走到尽头。】
瓜瓜的声音小了许多:【嗯,我也最喜欢诗诗了。】
唐诗捂嘴偷笑,不光是萧宁越来越粘人了,就连瓜瓜也是,动不动就表白,真有点吃不消啊。
好在工部到了,唐诗不跟瓜瓜腻歪了,掀开帘子下车。
徐勘早接到了天衡帝的旨意,带着人等候在衙门外,看到唐诗下车,他连忙迎了上来:“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徐大人,我带瓜瓜过来看看你们制造大炮的进程。有什么不清楚的,你们直接问瓜瓜就是。”唐诗直接切入正题。
徐勘连忙点头:“多谢娘娘和瓜瓜相助,娘娘请随微臣来。兵器坊有点乱,请娘娘海涵。”
兵器坊很大,其中一个几百平米的房间是专门制造大炮的。
为了招待唐诗,徐勘特意在旁边腾出了一间小屋,提前点了香薰,备了好茶还有新的家具,炭火也足足的:“委屈娘娘在这休息了。”
唐诗笑了笑:“徐大人安排得甚好,我带了几本书打发时间,你们去忙吧,我让瓜瓜去帮你们看看进程。”
徐勘高兴地点头:“劳烦娘娘和瓜瓜了。”
唐诗和瓜瓜在工部一呆就是一天。
不过成效也是显著的,瓜瓜帮他们解决了好几个难题,进度赶得上他们自己前面摸索的三四天。
傍晚,天衡帝亲自过来接唐诗回宫。
徐勘又激动又兴奋,连连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天衡帝:“皇上,照这种进度,咱们肯定能在北夷使者入京之时完成任务。”
说着还往唐诗的方向瞅了一眼,明显是想天衡帝明天继续将唐诗借给他们工部。
天衡帝蹙眉:“再给你两天时间。今天葛经义、关潮、谭清元、周泰、闫凯成、国兴贤、柴亮……知道贵妃娘娘到了刑部,都想请娘娘去他们衙门坐坐。你们这么搞,贵妃得天天都到你们衙门当值,是不是你们的薪俸也都发给贵妃得了?”
也不是不行,只要能请贵妃娘娘每个月到他们工部坐几日,指点指点他们,他们愿意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可看到天衡帝不悦的眼神,徐勘赶紧改口:“多谢皇上,多谢娘娘,两天足矣。”
等送走了唐诗和天衡帝,他立马回了工部,让喻家兄妹,还有工匠们继续忙活,先赶赶进度,遇到什么问题记下来,明日好问瓜瓜,这样速度会更快一些。
上了马车之后,唐诗笑道:“你也别怪徐大人,他也是为了国事急。”
天衡帝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凉?明日让东来带些银霜炭过来。朕要不把话说重点,这老头会天天装可怜博同情,变着法子将你留在工部。你脸皮这么薄,被他一通卖惨,只怕大半个月都要搭在他这。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葛经义他们这些家伙也会有样学样,以后有你头痛的。”
唐诗想到这些个位高权重的老头在自己面前卖惨装可怜的样子,顿时打了个寒颤:“你说得对。不过我不辛苦,今天瓜瓜最辛苦,一直在旁边盯着他们。”
天衡帝捏了捏唐诗的手:“瓜瓜辛苦了。”
瓜瓜冒头:【不辛苦,一点小事啦。】
说完就缩了回去,没再露面,直到晚上睡觉了,唐诗才想起,跟天衡帝嘟囔道:“瓜瓜今天晚上可真安静。”
她都有点不习惯。以前他们俩可是每天睡觉前都要嘀嘀咕咕大半天的。
天衡帝揉了揉唐诗的头说:“兴许是累了吧。”
唐诗嗔了他一眼,瓜瓜是系统,怎么会累,这人真傻。
天衡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朕开玩笑的,今日在工部呆了一天,明天上午还要去,睡吧。”
唐诗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有了瓜瓜这个外挂的加入,工部制造大炮的进程快了许多。
时间一晃便到了腊月初六,北夷的使者进京了。
北夷这次来的使者队伍总计有两百多人,其中领头的是大王子和三王子两兄弟,此外还有一名将军,由此可见,北夷有多重视这次出使大雍。
大雍也很重视此事,周兆伟和郝元武两位将军带兵在几百里外迎接,国兴贤领着鸿胪寺的官员在京城外迎接,将他们送到了四方馆。
四方馆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打扫收拾了,如今焕然一新,还换上了许多北夷人喜欢的器皿,连颜色、布局都是按照北夷人喜好来的。
“大王子、三王子、右武卫将军,你等长途跋涉辛苦了,暂时在四方馆中休息几日,若有需要,尽管向管事提。”
大王子长得虎背熊腰的,眉毛特别粗特别浓,黑黑的一撮,皮肤黝黑还有些小小的坑洼,鼻梁高挺,眼神深陷,五官轮廓非常分明,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粗犷的气息。
他握住坠了红宝石的马鞍,眼皮子一掀:“国大人,我们北夷人整日在马背上生活,习惯了,不辛苦,贵国皇帝何时有空接见咱们?”
国兴贤拱手道:“回大王子,微臣已将大王子、三王子、右武卫将军到来的消息呈禀到了宫中,待得皇上抽出时间,便会见诸位,还请你们耐心等候几日。”
“行吧,劳烦国大人催催,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向大汗复命。”大王子看似好说话,实则咄咄逼人。
国兴贤一律陪笑应是,但实质性的条件一个都没答应。
应付完了北夷人,他进宫向天衡帝汇报了这事。
天衡帝决定先晾北夷人几日,一是因为大炮虽然完成了,但试验的效果不是特别好,还要改进改进,二是因为太好说话会给北夷人大雍好欺负的错觉,适当的傲慢,反而能压压北夷人的气势。
被晾着的这几天,北夷人也没闲着,派了人打听京城的内乱,还私底下悄悄给一些大臣送礼物。
不过这次大臣们都没敢收,哪怕是那种一直主张跟北夷人求和,搞好关系的官员都不敢跟北夷人多接触,更别提收东西了。
没办法,他们怕啊,这事做得再隐秘又怎么样?瓜瓜还是会知道的。它知道,那不就等于皇上同僚们都知道了吗?万一哪天被它在朝堂上爆出来就完了。
自打有了瓜瓜,京城的官员们都自律了好多,收钱的都少了。那些世家大族对儿孙的管教也严多了,没办法,要是管教不好在外头闯了祸,哪天被瓜瓜爆出来,全家都得遭殃,弄不好祖爷爷辈干的好事都要被抖出来。
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北夷人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竟没有一点成效。大王子兄弟都纳闷极了,这大雍的官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廉了?送上门的银子全推了,一个两个都换了副嘴脸,真是奇怪。
还有鸿胪寺那个少卿,以前不还一直跟他们北夷交好,三番五次透出如果能和谈,他们愿意上奏让利的吗?怎么这回连人都见不着了?
他们焦躁的等了六天,天衡帝总算召他们进宫了,而且还设宴款待他们。
大王子兄弟、右武卫将军携了几名亲信入了宫。
为表重视,天衡帝在保和殿设宴招待他们。
除了文武百官作陪,天衡帝也携除了贤妃以外的后宫妃嫔出席。
这还是唐诗第一次参见如此大规模的宴席。
她一到保和殿,便被淑妃几个给围了起来。
“贵妃娘娘,您这阵子去哪儿了?臣妾去昭华殿向您请安,每次都扑了空。”
“是啊,贵妃娘娘,咱们姐妹也好久没团聚了。臣妾想设宴款待诸位姐妹,不知道贵妃娘娘什么时候有空?”殷书桃笑盈盈地问道,没办法,这么久了,就她还没能单独跟瓜瓜搭上话,她怎么也得争取争取啊。
其他几个妃嫔一听这话顿时眼睛发亮。
对哦,怎么没想到这个呢?拜访贵妃娘娘没空,她们可以主动创造机会嘛。贵妃娘娘平易近人,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她们的邀约。
唐诗对上她们期盼的目光,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正想答应身后便传来了天衡帝的声音:“都站在这里坐什么?还不回自己位置上。”
“是,皇上!”淑妃几人对视一眼,皇上又来跟她们抢贵妃娘娘了。她们才说几句话啊。
天衡帝不理会几人,拉着唐诗坐下。
淑妃几个只得坐在后面。
最终淑妃因位份较高,拔得头筹,占据了唐诗背后的位置,正想找机会跟唐诗说几句悄悄话便听鸿胪寺的人带着北夷使者来了。
唐诗连忙好奇地望了过去,等看清他们的长相后,她“咦”了一声,这些人五官轮廓很深,鼻梁高挺,有点像中亚中东那边人的长相。
大王子三人右手搭在胸口,行了一礼。
天衡帝道:“免礼,三位使者请坐。”
双方落座,寒暄一阵,美酒佳肴一道道的上来,还有歌舞助兴,端是祥和。
可惜北夷人显然不是来蹭饭的,好酒好菜也堵不住他们的嘴巴。
酒过三巡,大王子张望了一周,问道:“大雍皇帝陛下,请问贵国太后呢?小王素来听闻大雍以孝治国,贵国太后身体康健,怎么这次没见到她?对了,还有老国舅傅国公呢?我家大汗多年前来京城,曾与傅国公有过一面之缘,双方相谈甚欢,这次大汗特意命小王给傅国公捎带了一份礼物,命小王亲手交给他。”
此话一出,群臣齐刷刷地变脸。
呸!他们都来大雍六七天了,即便机密的消息打听不到,傅家是什么情况还不了解吗?在大街上随便拉个问一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今特意在这装模做样,不过是想令天衡帝难堪罢了。
唐诗看了一眼天衡帝冷峻的侧脸,在心里骂北夷使者找事,大好的心情都被他们给破坏了。
她轻声问道:【瓜瓜,北夷大汗跟傅家有勾结吗?】
瓜瓜:【宿主,抱歉哦,时间太久远,暂时没法查到。】
唐诗错愕,怎么会呢?傅国公当上国公爷也就这一二十年的事,这对瓜瓜来说,哪里算得上太久远?它以前查三十年前傅太后怎么受宠的事不都轻而易举吗?
唐诗仔细想了一会儿,惊愕地发现一个事实。
好像瓜瓜的八卦最近少了许多。以前哪天不拉着她八半天的,最近她不主动问,瓜瓜经常都处于沉默中,有时候半天都不出一声。莫非瓜瓜这系统的漏洞越来越严重了?
唐诗很担忧,但这种场合又不方便问,因为大家都会听到。
她准备晚上在寝宫里再问瓜瓜。
怕瓜瓜难过,唐诗安慰它:【没事,都几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啦。】
等着吃瓜的妃嫔和大臣们都很失望。
他们还想瓜瓜爆点猛料,压压大王子的嚣张气焰呢。
只有天衡帝一脸冷色:“大王子,你们很想去见傅国公吗?也不是不可以,明日国兴贤你带大王子去乱葬岗找找傅国公的骨架,顺便将当初行刑的刽子手也带过去,好好跟大王子他们讲讲傅国公行刑的经过,也好让大王子回了北夷对可汗有个交代!”
六六六!
唐诗悄悄给天衡帝竖了个大拇指,怼得好。
大王子似也没想到天衡帝的态度竟会如此强势,阴阳怪气地说:“听闻傅国公是皇上的舅舅吧,你们汉人不有一句话叫天上雷公,地下舅公吗?皇上何故对自己的亲舅舅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