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看出了天衡帝的犹豫,轻抚着血红色的长指甲微笑道:“皇儿,无规矩不成方圆,做错事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得真好听,那太后怎么不铁面无私地将傅国公送进牢里?】
【这件事宁氏与梁氏确实有错,但错的更多分明是傅国公跟怀远侯好不好?太后跟傅国公不愧是一家人,这双标都如出一辙。】
【太后现在讲规矩了,当年虞美人受宠,怀了身孕,她是怎么弄……】
“够了,这事傅国公和怀远侯也有责任,她们既自请下堂就成全了她们,给她们一纸休书,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太后突然大声说道。
唐诗被吓了一跳,有点懵。
【咋回事,太后怎么突然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莫非是因为更年期的缘故,阴晴不定?】
众人满头黑线,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管太后干什么,你好好说说虞美人的事啊。
天衡帝颔首:“母后所言极是,就按母后说的办。”
他命广全拿来笔墨纸砚,趁热打铁,将这事给办了。
傅国公和怀远侯看出太后和皇帝的态度,不情不愿地写了休书。
虽不是和离书,但今日之后她们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休书与和离书区别不大,只要能顺利离开两府就够了。
宁氏与梁氏小心翼翼地将休书折叠好放入袖中,然后对着空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若非这女神仙相助,今日想要拿到休书绝非易事,等回了家中,以后定要给女神仙铸金身,每日焚香祭祀。
众人本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熟料傅二爷带着妻子闵氏进宫了,听说太后跟傅国公、怀远侯都来了万寿宫,他们夫妻俩也赶紧赶了过来。
听到通报,天衡帝命人将二人带进来。
一进承乾宫,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还有符纸、道士,傅二爷就感觉不妙,连忙给傅国公和怀远侯使眼色。
可惜怀远侯如今厌恶极了这兄弟俩,别开头不搭理傅二爷。
而傅国公看着自己从小就疼爱的胞弟,竟给自己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顿时如鲠在喉,哪还有心思去揣测他那记眼神是什么意思。
傅二爷见傅国公完全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凑了过去,刚想开口一个拳头就结结实实地砸了在他的鼻梁上。
傅国公这一拳头用了十成的力道,直接将傅二爷砸到了地上。
傅二爷捂住不断淌血的鼻子,不解地看着他:“大哥,你干什么?”
傅国公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又一拳头砸了过去:“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都干了什么?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勾搭嫂子的玩意儿。老子平日里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竟这么对我,你有把我当大哥吗?”
傅二爷这才知道自己跟梁氏的事情暴露了,眼神闪躲:“不……这,大哥你听我说,这……那次是我喝醉了,糊涂了,大哥……”
梁氏冷眼看着兄弟二人打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轻抚着袖中休书,好似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倒是傅二夫人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向梁氏,嘴唇蠕动:“他……大嫂,他们说的……”
梁氏淡淡地问:“有区别吗?二爷房里人还少吗?”
但傅二夫人受不了,她一向善妒。傅二爷哪个月要是多去了哪个小妾的房里,她都要变着法子的折腾小妾,府里被她发卖折腾死的小妾不少。
她哪能接受丈夫跟大嫂有染。
“你,你这个狐狸精,我打死你。”傅二夫人该跟傅国公是两口子才对,处理事情的方式都一样。
梁氏一把抓住了她手:“我以后跟傅家没关系了。二夫人管好自己的男人吧,让他别祸害小姑娘了。”
傅二夫人听说她不是国公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意外和惊喜,恨恨地说:“梁氏,我们以后走着瞧。”
梁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是想用对付你媳妇儿的那招来对付我?把自己的儿媳妇折腾死了还嫌不够?还想弄出多少条人命。”
天,听听这是什么!
傅国公府这瓜一茬接一茬,简直吃不过来。
就连洪国公这样沉稳的老同志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一对招风耳。
傅二夫人心虚地挪开了视线:“你……你不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唐诗都惊呆了。
【咋回事,这是要由叔嫂通奸变成扒灰文学吗?傅国公府真是烂到了根子里,什么肮脏事都有。】
可不是,京城没哪家有他们玩得花的,兄弟都是一路货色。
出了人命,身为京兆府尹,柴亮就该出面过问了:“梁氏,你说的出人命是怎么回事?府上怎么没到官府报官?”
事关傅国公府,哪怕死的只是二房的媳妇儿,下面的人也一定会呈报给他的。
梁氏垂下眼睫,轻叹一声道:“是二房长媳王氏。众所周知,二夫人闵氏素来善妒多疑,但傅家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喜欢沾花惹草的性子。王氏长得花容月貌,一双桃花眼自带三分媚,没少招闵氏的嫌弃嫉妒。闵氏一会儿说对方勾着男人天天往她房里钻,一会儿又说王氏跟公公眉来眼去,不知廉耻勾搭公公,还时常找借口给王氏立规矩,罚跪不给饭吃。”
“你胡说,梁氏,你少血口喷人。”闵氏当然不认。
梁氏没理会她,继续说道:“王氏父亲乃是国子监司业,出身清贵之家,性情外柔内刚,哪里受得了这等羞辱,被气哭过好几次。”
这确实是过了,名声对女子何其重要,身为婆婆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
就连唐诗也一边翻八卦一边吐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分明是男人花心惹的祸。闵氏管不了男人,就将一腔怨恨都发泄在了比她更弱,更没有选择权的妾室和儿媳身上。弱者将刀挥向更弱者,这种人真恶心。】
自己男人什么德行她不清楚吗?
连儿媳妇都要防,这种人生也实在是可悲。
但闵氏不觉得,她讥诮地说:“梁氏,你跟她是一路货色,只知道勾搭男人。”
梁氏还是不接她的话,继续说王氏的事。
“三个月前有一天王氏突然说公公钻进她的房间,欲行不轨,她反抗的时候抓伤了二爷的胳膊。二爷坚决否认,并挽起袖子给仆从看了他的胳膊,上面并无伤痕。闵氏便破口大骂,骂王氏不要脸,勾引公公不成反而诬陷公公。”
“这件事在府中闹得很大,几乎人尽皆知,王氏走到哪儿都会迎来异样的目光和各种指指点点,连其丈夫也因此跟她生分,骂她不要脸。王氏孤立无援,受不了这种屈辱,一时想不开投井自杀了。死前还留了一封血书,说她没有撒谎,那夜她公公确实闯入了她的房里。”
说到最后,梁氏的眼睛有些湿润。
“这事我也有错,我当时就该报官详查,还她一个清白的。”
但这种事又哪里怪得了她,她虽是国公夫人,但也管不了二房自己的私事。
闵氏冷哼:“小贱人自己做了亏心事,心虚自杀,反倒赖我头上了。梁氏,你少在这装好人了,我管教自己的儿媳妇,关你什么事?”
柴亮没理会闵氏单方面的争执,叫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傅二爷询问此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少人都相信王氏不会撒谎,她留下的那封血书所言肯定不虚,这事极有可能是傅二爷干的,后来看事情闹大了,他又咬死不承认。
他能跟嫂子通奸,就不是什么顾忌伦常的家伙,对长相出众的儿媳妇生出歹念也不奇怪。
但傅二爷却坚决否认,就差指天发誓了:“绝无此事。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半夜摸进儿媳屋里。我就是由此顺口夸了一句王氏好看,便被闵氏误会了,她疑心重,总是怀疑这怀疑那的。从那之后总觉得我跟王氏有瓜葛,这完全没影的事,我跟王氏清清白白。”
哪有公公夸儿媳好看的,如此轻佻,真不是个玩意儿。
大家相信王氏清白,不信傅二爷,看他的眼神还是带着怀疑。
但唐诗知道了真相,傅二爷说的是真的,她气得浑身发抖。
【王氏没有撒谎,傅二爷也没撒谎。】
啥意思?那半夜偷偷摸上王氏床的是谁?
唐诗愤怒极了:【怎么会有闽氏这种女人,竟换了傅二爷的衣服爬上儿媳的床。】
不是,闽氏也是女人啊,她半夜三更偷偷爬儿媳的床干什么?莫非闵氏还有不为人知的磨镜癖好?
大家都被搞糊涂了。
这傅国公府里住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第025章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傅太后盛宠不衰,傅家不少子弟都跟着沾了光,因此傅二爷也跟着混了个三品的紫金禄大夫的散官, 闵氏前些年也得了个淑人的诰命。
所以闵氏也听到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 顿时面如土色。
傅二爷如何还不了解枕边人的德行。
一看闵氏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和惨白的脸色便明白,那个神秘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又怒又不解, 一把抓住闵氏的衣领:“贱人,你为何要这么做?”
【疑心病呗!】
啥意思?就仅仅是因为怀疑?至于吗?
唐诗幽幽叹气:【真没见过疑心病这么重,这么疯的女人。就因为她那不检点的丈夫随口夸了儿媳妇一句,她就疑心儿媳故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为了勾搭公公。】
【王氏不管怎么解释,哪怕每次看到傅二爷都远远避开,实在避不开的时候也尽量低头不敢多看傅二爷一眼,但闵氏还是怀疑王氏居心不良。】
【为了试探王氏对公公到底有没有心思, 她就故意扮作傅二爷的样子偷偷爬上王氏的床。可怜王氏,半夜醒来, 迷迷糊糊的突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而且还穿着自己公公的衣服, 该是何等的惊惧。】
【半梦半醒, 天色又暗,她便将闵氏错认成了傅二爷,还以为是公公不怀好意,半夜钻自己的被窝,誓要讨个说法,最后阖府上下没一个理解她的,反而说她水性杨花, 不守妇道。】
【最可恨的还是闵氏,一切皆因她的疑心病而起。事情闹大后, 她明知王氏是无辜的,非但没有站出来替王氏澄清,反而冷嘲热闹,在别人奚落王氏时她还落井下石。】
太炸裂了。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大臣们此刻都觉头皮发麻。
仅仅因为她主观上的怀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闵氏就能将一个如花女子推向死亡的深渊,事后还无半点忏悔愧疚之心,就刚才还在污蔑王氏。
真真是可恶。
这也是唐诗如此愤怒的原因。
“毒妇,我要休了你,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贱人。”傅二爷气得脸颊上的横肉都在颤抖。王氏以死明志后,不少人私底下都认为是他对王氏欲行不轨才导致王氏的死。这一切都是闵氏这个毒妇害的。
唐诗看着傅二爷这副委屈愤怒的样子,撇嘴。
【谁都有资格骂闵氏,傅二爷没有。若不是他不守男德,四处拈花惹草又怎么会有王氏的悲剧?】
【王氏的死,闵氏要负主要责任,但根源还是在傅二爷。是他长久以来的花心浪荡使得闵氏嫉妒心作祟,心理越来越扭曲,在多疑变态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今天之前,男人们大多都不会将唐诗这番话放在心里,甚至觉得她这是妇人之见。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嫉妒可是在七出的规定里。
但今日这接二连三的瓜让他们明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能约束人表面的行动,但束缚不了人心。怀远侯、傅国公、傅二爷这后院起火的事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就在他们危机感冒起的时候,唐诗又来补刀。
【男人啊得对老婆好点,毕竟老婆能确定自己的儿女是亲生,男人可就未必了。你对老婆不好,小心老婆让你帮人养孩子。】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大臣心里都难受了起来。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有怀疑,但却永远无法验证,只能一直在心里煎熬。
至于说自家媳妇贤惠什么的,今日事发之前,宁氏、粱氏不贤惠吗?她们可是京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贤妻良母。
只有葛经义稳如老狗,他跟妻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这些年,他从无二心,妻子也对他甚是体贴,他相信妻子不可能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哼,以前这些狗东西经常嘲笑他是个耙耳朵,现在知道耙耳朵的好了吧!
福星姑奶奶说得对!
他骄傲地抬起下巴,不理会这些神色各异的大臣们,继续正事:“皇上,王氏的死皆因闵氏的多疑而起,刑部已派人去缉拿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了。”
这当然是没有的,但现在就可以补嘛。闵氏做这种事,不可能没人给她打掩护,她身边的亲信必然是知情者,这就是人证。
傅二爷虽厌极了闵氏,但家丑不可外扬。
这事传出去,闵氏固然要挨骂,他也跑不掉。王父乃是国子监司业,那些读书人知道这事恐怕要写文章骂死他了。
所以他还想挽救一下:“皇上,此事确实系闵氏之过,但王氏是投井自尽,并不是闵氏谋害了她。所以不如将闵氏交给微臣处置,微臣会将其打发去家庙,日日抄经念佛,为王氏祈祷。”
人都死了你搞这些就想糊弄过去。
葛经义皮笑肉不笑:“傅大人,这事王司业同意吗?”
别人的女儿背负着勾引公公的骂名冤死在你府中,你还想遮掩糊弄过去,问过人家娘老子吗?
傅二爷一滞。王家自诩是读书人,有几分清高,当然不会答应。当初王氏自尽,王家就来闹过一场,但因为没有证据,也因为傅家势大,只能作罢,但现在铁证如山,依王老头的性子,肯定不可能善了。
天衡帝直接略过了傅二爷:“此事交由刑部秉公审理。”
他刻意加了“秉公”二字便是不欲让傅家和闵家去捞人。
葛经义自然听懂了这个暗示:“是,微臣遵旨。”
见天衡帝都不搭理他,傅二爷急了,慌慌张张地看向傅太后和傅国公,眼神带着求助。
但两人都没发话的意思,今日傅家的脸早丢尽了,也不在乎再多闵氏这一桩。
傅二爷眼睁睁地看着花容失色的闵氏被拖了出去,不知道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今日这番闹剧只是揭开了傅家罪恶的冰山一角。虽然很恶心,但不致命,也不能根据这事就将傅家和傅太后连根拔起。
但断其一臂还是可以的。
天衡帝看了洪国公一眼。
洪国公这个老奸巨猾的马上领会了圣意,知道自己该上场了,咳了一声,将矛盾对准了怀远侯:“怀远侯,长乐赌坊是你的产业吧。”
怀远侯还不知道赌坊已经被官府查封的事,淡定地点头:“没错,我家是有一些长乐赌坊的份子。”
傅二爷赶紧给他递眼色。他进宫便是想提醒怀远侯和傅国公这事的。
可怀远侯根本没留意到他的眼神,继续道:“洪国公,你孙子染上赌瘾一事我也很遗憾。但你因为这怪罪我就很没道理了,全天下的赌坊多如牛毛,没了长乐赌坊,还有百乐赌坊,万乐赌坊。赌坊又没绑着你孙子去赌博,是你孙子手痒,管不住自己,这可赖不得赌坊。国公爷以后若是不放心,将你孙子关在屋里就是。”
要能关住那才好了。
那小子什么样的锁打不开,哪扇门能关住他?
洪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
葛经义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来人,将李青山,周庆明带上来。”
侍卫连忙将两个年轻人带了过来。
怀远侯看二人身着布衣长衫,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没当回事。
“葛大人,你这是何意?本侯可不认得这两人。”
葛经义微笑:“怀远侯不认得,想必长乐赌坊的掌柜认得。这二人收了赌坊的银子,刻意引诱洪国公的大孙子,奉国将军的长子赌博,如今证据确凿,可随时与长乐赌坊的掌柜对质。”
其实这话葛经义是诈怀远侯的,时间这么短,他又一直在宫里,虽吩咐了下面的人办事,但谁知道进度到哪儿了,可这都不妨他蒙怀远侯。
而且不止怀远侯上当了,就连唐诗也上当了。
唐诗本就对葛经义滤镜颇重,因此也没怀疑这话的水分,甚至还又做起了葛吹。
【葛大人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证据,怀远侯死定了。】
听到这话,怀远侯顿时脸色大变。这道神秘的声音几乎是无所不知,她所言必是真的,也就是说葛经义已经找出了赌坊私底下派人勾这些公子哥沉迷赌博的证据。
此事一旦传开,那必定会惹得众怒,恐怕连傅家都保不住他。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怀远侯府摘出去。
怀远侯一脸震惊:“这,葛大人,赌坊内就竟有这种事?你确定?”
葛经义老神在在地说:“自然,洪国公和奉国将军都在此,怀远侯若是不信,可问他们二人。”
洪国公和路怀天见葛经义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加上唐诗那句误导性很重的话,半点都没怀疑,全用喷火的眼神瞪着怀远侯。
怀远侯不疑有他,连忙将这事推得干干净净的:“可恶,必是那掌柜的为了业绩胡作非为。亏得我一直那么信任他,将赌坊全权交给他打理,不曾想竟错付了信任。洪国公,路将军,你们放心,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老滑头!
葛经义点头:“怀远侯你就是太信任下面的人了。不过除了洪国公和陆大人,还有不少同僚来宫里告状,说族中子弟的遭遇跟洪家、路家一样,皇上命刑部彻查此事。”
怀远侯心中大惊,看向周遭一双双恨不得吃了他的血红眸子,他心里蓦地一沉,这才明白为何这个时间了承乾宫里还来了这么多的大臣。
这事要追究下去,他今天怕是很难脱身。
以往还有傅家和太后撑腰,可今日傅家名誉扫地,灰头土脸的,傅国公怕也是不好说话,那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太后了。
怀远侯握紧拳头没急着回话,等着太后。
傅太后见事态突然从傅家兄弟的龌龊事跳到了赌坊也吓了一跳,忙道:“皇上,怀远侯一向忠心谨慎,不会做这种事,想必是下面的人奴大欺主。这事不若就交给怀远侯吧,他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
怀远侯也立即表明态度:“诸位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严查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
唐诗实在受不了他拿大家当傻子。
【什么交代?等他回去将所有证据都清理干净,再把掌柜的推出来背锅就完事了,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可惜,怀远侯想得美,掌柜的早被官府给控制住了,就连藏在赌坊下面密室中的账本看样子也要被搜出来了,他回去也没用。】
葛经义狂喜,原来赌坊的暗账就放在赌坊下面的密室中啊。找不到也没关系,掘地三尺,就是把赌坊夷平了,他也要挖出来。
但怀远侯听到这句话却彻底破防。
完了,朝廷已经先一步动手了,而且现在连暗账都暴露了,他再做困兽之斗也只是徒劳。
怀远侯当机立断:“皇上,此事微臣虽不知情,但驭下不力,难逃其责。微臣愿与诸位大人协商赔偿一事,并将长乐赌坊上交户部,以杜绝此等事情的再次发生。”
好魄力。
下金蛋的母鸡说上交就上交,半点都不含糊。
这样一来,既给了受害者们交代,又给了朝廷好处。在场来要公道的大臣们为了拿到钱,必然不会继续追着怀远侯不放,皇帝看在他如此识趣的份上,也会从轻处罚。
但傅国公和傅太后的脸色就难看了。
下金蛋的母鸡没了,以后拿什么维持他们如此奢靡的生活?
而且以前依靠长乐赌坊来维系的关系网也要推翻重新布局,损失不可谓不大。
但明面上傅家跟长乐赌坊可没关系,所以哪怕再着急,傅国公也只能不停地跟怀远侯使眼色。
怀远侯装作没看到。
他跟傅家的合作本就是为了利益。但傅国公这个最坚实的盟友竟在背后插刀,让他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他脸皮都被傅国公踩在脚下践踏了,若还为了傅家冲锋陷阵,岂不是贱得慌?
天衡帝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很是满意。今日既离间了傅国公府与怀远侯府的关系,又断了傅家重要的一条财源,可谓是收获满满。
但傅家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真定伯这样老奸巨猾的死忠还没冒头,傅家暗处的势力也没完全查清楚,实在不宜将傅家逼得太紧,否则傅家若是狗急跳墙,在这瘟疫当头的关键时刻做点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天衡帝决定见好就收。
他语气温和地说:“怀远侯深明大义,你的人品有目共睹,朕亦相信你,此事便暂时按你说的办。”
唐诗被这个结果给惊呆了,忍不住跟瓜瓜吐槽。
【狗皇帝是什么傻白甜,这种鬼话也听?若没怀远侯的指使,底下哪个管事那么大胆,连国公府公子都敢算计?】
姑奶奶,知道归知道,但您别说出来啊,皇上也是要面子的。
葛经义咳了一声,连忙圆场:“是啊,皇上说得是,大家同朝为官,咱们都相信怀远侯,暂时给怀远侯几天时间。”
洪国公冷哼一声:“老臣就听皇上的,给怀远侯几天时间。”
他这个出头鸟都认了,其他人即便心里有意见也不敢站出来,这事便这么完了。
最重要的赌坊事情解决了,傅家的事,还有白云观这些道士的事还没解决。
天衡帝看向傻了眼,还云里雾里没搞清楚状况的万化道长四人。
太后顺着天衡帝的视线望了过去,当即眉头便蹙了起来,都是这群坑蒙拐骗的牛鼻子老道坏事。
“皇儿,白云观的道士沽名钓誉,其身不正,污秽肮脏,通通砍了。”
唐诗觉得挺可惜的。
【别啊,这样的妇产科专家可比普通大夫强多了,砍了多浪费?况且人家只是满足大人们当爹的愿望有什么错?你情我愿的事,又不是道士们逼傅国公去做鸭的,太后这恼羞成怒也太没道理了。】
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口无遮拦。
天衡帝差点抚额。
他淡然开口:“母后说得是,白云观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不过这些道士略通医理,现在正值瘟疫期间,急需大夫,便罚他们进去疫区帮助大夫救治病人,若是听从指挥好好办事,瘟疫结束后便饶他们一命。”
疫区有多危险看洪国公他们为了捞孙子儿子在承乾殿门口长跪不起就知道了。
这些人做大夫,直面鼠疫,有几率感染上鼠疫,不治身亡。
这也算极重的惩罚了。
而且天衡帝这番话有理有据,太后也挑不出毛病,只得答应,但还是看这群道士不顺眼,估计以后都要对道士有阴影了。
将道士们交由柴亮带出去,接下来便是傅国公和傅二爷了。
天衡帝眉心紧拧,很是为难的样子:“大舅舅,二舅舅,你们身为国舅爷,又都是朝中重臣,做下如此罔顾人伦的事,实在是很不应该。”
傅国公和傅二爷都有些讪讪的。
傅太后虽有些生气他们不争气,但男女之间这点事她也没太放在眼里,开口替二人说情:“皇儿,你舅舅他们都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傅国公和傅二爷连连点头:“是啊,皇上,微臣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天衡帝长叹一声:“罢了,谁让你们是朕嫡亲的舅舅。母后,明日必定有许多折子参奏舅舅们,您既说了要带舅舅们一起去福宁行宫散心,那便早日出发吧,等这风头过了再回京。”
太后明白,天衡帝这是想将她支出宫。
以往,她还能想办法拖延,但今日傅家出了这种事,再不走,到时候皇上因大臣们的激烈参奏,少不得要对傅国公兄弟做出惩戒。
避开风头确实是明智之举,但她不愿轻易如了天衡帝的意。
傅太后目光一转,瞥向了站在天衡帝身后的安嫔:“皇儿有孝心了,只是你公务事忙,没空陪哀家,不若让安嫔陪哀家去福宁行宫,替你尽尽孝。”
安嫔的脸瞬间惨白,手指无意识的揪紧了衣摆,恐惧到了极点。
唐诗几人都朝她悄悄投去同情的目光。
这一去,安嫔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天衡帝没看她,只是对太后说:“母后,儿臣最近偏头痛,离不得安嫔,不若母后换个人。”
太后之所以要安嫔,一是疑心安嫔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二是为了给皇帝找不痛快。其他几个妃嫔,天衡帝瞧都不瞧一眼,她拿来做什么?
太后拉下脸:“皇帝既舍不得,那就算了。”
她就不信皇帝能将安嫔一直护在承乾宫。
安嫔大大地松了口气。
天衡帝脸上依旧挂着笑:“谢母后成全。”
来一趟目的没达成,还赔进去不少,太后没好脸色地离开了。
眼看天都黑了,其他大臣们也纷纷告退。
怀远侯一走,傅国公和傅二爷连忙追了上去。
洪国公等人则落在了后面,勾肩搭背的。
一天解决了这么多事(看了这么多热闹),天衡帝有些疲惫,晚上还可能会有大臣进宫禀告鼠疫的事,他打算将妃嫔们都打发回去,正在这时却又听到宿主的声音乐滋滋的响起。
【洪国公真是太阴险了,联合路怀天他们打算往高了报,怀远侯恐怕是连裤衩子都赔光了,也赔不起这些钱。】
天衡帝脚步稍稍停顿片刻,对广全说:“传膳,诸位爱妃今日就陪朕用膳吧。”
今天这戏一出接一出,目不暇接,淑妃几人看得意犹未尽,没想到还能听后续版本,都很高兴地谢了天衡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