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拖下水。
受害人从善如流。
水下视线模糊,他从水中捞出了一只倪克斯。
“不老实。”
他轻轻说。
少女被按在池边。
池水摇晃,将地面浸湿。
日头微微西偏。
“要哪条?”
佣兵托着少女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墨绿的。”
他无奈,“你有哪条不是墨绿的?”
少女将脸颊压进他的掌中,困难地想了想。
“那就镶金边的那条。”
梅蒂拉的信在桌上。
少女赤脚走过去,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
刚住进这栋楼阁的时候,各个房间里还没有这么多摆设。
现在每间屋子都被各样的奢华衣饰与物件挂置满。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不值钱但还算精巧的小玩意。
少女将折起的信封打开。
阿奇尔的踪迹很容易被查到。
佣兵的人手最终发现他在两军交战前酒抵达了赫尔。
阿奇尔在赫尔边缘的一家旅店住了多日,期间见过一位用兜帽遮住面孔的女人。
旅店老板的小儿子向他们提供了阿奇尔与这个女人的关系。
梅蒂拉确定了她的身份。
女巫海伦娜。
梅蒂拉原本想借用艾恩的亲卫继续追查她的去向。
但佣兵似乎在赫尔早有人安排。
“梅蒂拉在信上骂你。”
少女冲他挥挥手中的信。
佣兵拿着酒杯,懒散地坐进椅中,修长的腿交叠。
“我以为她知道,至少艾恩应该告诉她。”
葛利沃夫是从赫尔“绝不可逃脱”的吊牢中逃走的,要说他在赫尔没有熟人与他配合没人会信。
倪克斯却对佣兵肃然起敬,“灰阁所有人都害怕梅蒂拉,你现在都不怕她啦!”
恶龙不想说自己对脾气暴躁的红发魔法师依然又怂又怕。
哪有小学徒不怕导师的呢?
佣兵面无表情的将酒杯凑到嘴边。
梅蒂拉现在骂他。
以后还会想打他。
现在这点风雨挫折算得上什么?
梅蒂拉说佣兵相熟的那些人告诉她,海伦娜又回到了渔佬地。
这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在拿到消息的当晚,梅蒂拉就探查到了女巫的魔法波动。
非常微弱,但富有规律。
为佣兵传信的人,在告知海伦娜的行踪后就消失了。
他们才不会傻到掺和进这些危险的人与事中。
艾恩终归只是骑士长,在战时无法调动人手搜查渔佬地,熊堡的领主更不会允许。
“你不过是王都的骑士长,国王陛下倒是愿意倾听你的废话,但这里是蒙奇顿堡,首相大人来了也要听我调令。”
于是艾恩的几个亲卫为他跑了一趟——
渔佬地已经进不去了,或者说,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逃出来的人说,有一个奇怪的女人来到海边,从那天起,就有人被变成了“魔鬼”。
“魔鬼”。
渔民指的是被魔化的人类。
相对容易接受魔法的人,在海边浓郁的古老魔法中魔化。
沉睡在海中多年的古老法则,努力重现着它存在的那个时代。
那时魔法生物多如繁星,人类反而弱小又稀少。
女巫的魔法波动微弱却有规律。
因为她在绘制魔法阵,一个,再一个,无数堆叠。
这个魔法阵几乎不用耗费魔法,它是最初级,最基本的,任何一个小学徒翻开魔法书籍的第一页就能见到它。
“它通常用来稳定‘真正的魔法阵’,将它绘制在缺陷之处,可以将四周注入不均匀的魔法拉扯均匀。”
梅蒂拉在信中写。
他们从执杖主教那里知道女巫本想用巨龙的魔法来制约古老魔法达到平衡。
但她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自杀。
“我认为她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的行为与之前追求的魔法平衡完全相悖。”
大海与陆地的魔法称得上“不均匀”,魔法阵会慢慢运转,直到两端的魔法稳定。
并且这个魔法阵的运转,消耗的是它搬运的魔法。
女巫以此来加速古老魔法的入侵。
简单有效。
但它只是稳定魔法阵的“钉子”,在本质上就无法承受太多的魔法。
于是女巫需要无数个魔法阵。
这需要时间。
任何魔法阵的运转都是由慢到快。
虽然渔佬地已经有人出现魔化的倾向了,但实际上那些魔法阵才刚开始生涩的运转。
海伦娜还在绘制更多。
至少还来得及让梅蒂拉传递消息。
佣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倪克斯的身后,和她一起又看了一遍这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远桥小宝贝的手榴弹!!
感谢远桥小宝贝的地雷!!
感谢鸭鸭.远桥.给我上单蟹蟹几位小宝贝的营养液!!
梅蒂拉有许多疑虑, 在她的脑子里仿佛一团乱糟糟的麻线,找不到可以理清的线头。
她是个足够敏锐又聪明的人。
一个女人孤身在王都与白塔瓜分权力多年,却又让所有人觉得灰阁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
所以她只能留着烦恼自己, 也不会将这些事情轻易吐之于口。
红发魔法师已经许久没有和艾恩提魔法相关的问题了。
艾恩心里大概有了数, 她不想让他知道一些事情。
还能有什么呢, 无非就是佣兵或是倪克斯这两个人。
他们在巨龙与女巫这件事中做了什么,或是充当什么。
这就够了。
虽然以骑士长的身份来说, 国王陛下的魔法师对如此重要的事有所隐瞒,他应该立刻采取行动,但他就像毫不在乎。
梅蒂拉发现了这一点,艾恩和佣兵在某些时候竟然离谱的相似。
比如他们会对喜欢的人付诸以纵容与信任。
梅蒂拉看向远处,有些疲惫的舒了口气。
“又是什么事?”
艾恩难得留在营地, 他一边回着国王陛下的信,一边问道。
梅蒂拉纠结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最后说道:“当大事担心不完的时候, 小事就会不停地冒出来。”
关于女巫,渔佬地会将靠近的人魔化,但这点代价算不得什么, 北地这个关头最不缺的就是填命的士兵。
但制伏甚至杀死女巫之后呢?那些数不清的魔法阵该怎么摧毁。
艾恩手中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果子, 抬头回忆一番, “很难吗,倪克斯去白塔第一天不就拆了一个吗?”
梅蒂拉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她的魔法远高于那个魔法阵。”
而且她怀疑倪克斯根本就是用充沛的魔法强行用蛮力撑爆魔法阵的。
聊到这里,梅蒂拉有些烦躁的挥挥手。
“别提倪克斯,我就是在为她发愁。”
艾恩微笑,“愁什么?”
梅蒂拉哪里能给他讲实话, 于是含糊地说:“佣兵一个人带着倪克斯,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担心了。”
“佣兵……”艾恩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的确该担心倪克斯。”
梅蒂拉先是表情茫然,低头慢慢翻看过几页书,然后猛然惊醒。
骑士长手中还举着半个果子,看着红发魔法师愤怒地将手中的书“啪”的合上。
“他敢!”
倪克斯十分平静地看完了手中的信,佣兵从她身后接了过去。
他观察了一眼她的神色,她没有任何反应。
倪克斯坐进椅子里,单手托腮,“我知道。”
这几个字涵盖的信息可太多了。
佣兵眯起眼睛看着她,“女巫的动向?”
少女低着头,扣着一个小蛋糕上的葡萄干。
佣兵拿走她手上的小蛋糕,“……不吃就别往下扣。”
于是她老老实实的抱住双膝。
佣兵转动手腕将另一把椅子放置到她身前,两人面对面地坐。
他抬抬下巴,示意她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恶龙假装不怎么在意,“我感受到来自女巫的诅咒,之后对她的状态大致会感应到一些。”
佣兵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才微微低头,视线躲在睫毛下偷偷瞥他。
“……什么时候。”
他看着她的小动作,努力平复情绪。
恶龙坦白:“大概两三天前?”
佣兵眉头一压,倪克斯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她理直气壮,“人家不想和你分开嘛。”
这下好了,恶龙已经学会撒娇用的人称代词了。
她贪恋那片刻的亲昵,于是将事情瞒了下来。
佣兵不会对她发脾气,但她还是跳下自己的椅子跑进他怀里。
少女抱着他,脑袋一个劲地蹭。
“不要生气,葛利沃夫。”
佣兵就明白了,诅咒大概不是小事,不然她不会这样心虚。
他轻轻抱住怀里猫一样的少女,“她诅咒的是什么。”
少女仰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睛,“……没什么。”
“倪克斯。”佣兵轻声说,“不要对我撒谎。”
她躲开他的视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没有撒谎。”
“她诅咒的是什么。”
倪克斯有些暴躁,“反正就是没什么,她又没成功。”
佣兵转过她的脑袋,她的眼神开始躲避他,“那就没必要瞒着我。”
少女固执地撇开脸。
佣兵垂着眼睛,她的发旋映在眼底。
他思量片刻,“好吧,那我换个问法。诅咒为什么没成功?”
少女突然挣开他的怀抱,赤脚踩在地上。
她不知何时露出了赤金竖瞳,这双眼睛此刻看起来绝不友善。
“因为已经晚了。”她说,“人无法诅咒存在的事实。”
少女看着他起身,向自己伸手。
她躲了一下,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
佣兵用自己都无法察觉幅度的微微摇头,“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
少女后退几步,转身走向门边。
“倪克斯,巨龙只有一个缺陷,世人皆知。”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龙病。”
她停下脚步,向他转身。
“倪克斯,好姑娘,不要瞒着我。”
男人靠近她,捧起她的脸颊。
让人分不清是在哄骗,还是在祈求。
少女在他的眼睛中寻找着什么,沉默几分钟后才开口,“你是个疯子,葛利沃夫。”
佣兵平静地看着她。
“你完全不怕死。让我想想,这一路上你有多少次差点死在我的利齿下,失血过多,魔力尽失?”
她抚摸上他毫无遮拦地胸腹,慢慢向上一直到脖颈,每一寸肌肤都有恶龙的痕迹。
“我本来觉得不错,一个心甘情愿被龙吞噬的祭品,没有比这更让巨龙满意的事了。”
“这不好吗?”
他沉声反问,拇指划过她的下颌,轻轻揉上她的唇。
唇齿轻启,指尖划过少女失控的利齿,血珠滚滚而落。
佣兵看到她微微滚动的喉舌。
血珠被吞咽。
他们之间忽然陷入沉默。
恶龙觉得有些委屈。
她微微偏过身。
佣兵好像猜到了什么。
“你这几天都在忍着吗?”
他眼前浮现过少女在黑暗中威胁着送他下地狱时紧绷的眼神。
此刻已经难以回忆她是说让他下地狱,还是他们一起下地狱了。
指腹的血拂过少女红唇,像鲜红的口脂。
她被他逼靠到墙壁上。
佣兵微微俯身,平视她,就像每一次耐心地哄她开心时一样。
“龙病和我有关。”
他用的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少女猛地抬起头,用凶恶的眼神直视他。
佣兵被她那双泛着蜥类冷光的竖瞳刺了一下。
几息之间,佣兵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开始极速凝滞。
那种难以言喻,脊背发凉的诡异又黏稠的恐怖感将他包围。
佣兵此前无法想象近距离安卡拉刚的龙病是什么体会。
现在他不再需要想象了。
佣兵直面由他而生的龙病。
仿佛被拖进深渊沼泽,浓郁沉重的魔力堵住口鼻,窒息之间无法得到空气。
你被巨龙的恶意与执念包围,用灵魂感受龙的罪欲。
罪欲是贪婪,蚕食,与独占。
他的少女就这样忍着汹涌的罪,与他黏在一起数日。
佣兵意识到这一点,胸口像突然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
这些日夜她那双难以窥透的眼神,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里面有杀意,有恶欲,还有贪念。
统统藏在迷蒙的泪眼之下。
龙裔的魔法出于本能,不由自主地反抗,这将恶龙刺激到竖瞳缩紧。
佣兵手臂上的誓言鳞片开始发烫,几乎要将他的手臂烧穿。
但他就如没有知觉一般。
少女余光看到身前的人将手臂张开。
她僵持了许久,微微向前移动了一下脚步,贴进他怀里。
耳畔的心跳声沉重震耳。
这几日她总是不自觉地倾听他的心跳。
一个火热的生命与灵魂。
她反复向他确认他的忠诚。
他一遍又一遍保证。
可她却依然难以控制暴起将他吞噬的欲望。
“你太紧张了,倪克斯。”
他慢慢拂过她的发,轻声哄骗着少女。
“毁灭与破坏,原本就在人类的爱情中不断诞生与轮回。人类都是常态,何况巨龙呢,这再正常不过了,不要害怕,倪克斯,你不会伤害我的。”
她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我会的。”
葛利沃夫平静的回视她,“那一定是世界太过无趣,不值得你我浪费时间了。”
少女的脸上浮起细细小小的鳞片,“你这个疯子。”
“我是。”
她觉得再在这个房间中多待一秒,都会忍不住将他吃掉。
少女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腰间却被佣兵的双手环住,他漫步将她轻松放回床上。
椅子早在刚才被她踢翻了。
“永远不要背对龙裔,倪克斯。”
她拍开他的手,自己靠到床头。
恶龙目光泛冷,她觉得佣兵不识好歹,“即便它正面你时会利齿相向?”
他咬牙,“那也比某只龙解决不了就想逃避强。”
“我没有逃避!”她叫。
佣兵捏住她的脸颊,“……你绝对想跑了,哪怕只是想躲一阵。”
恶龙抬起脚丫踩在他的脸上。
他一把抓住,将她拖拽过来。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这是你自找的!”她恶狠狠地说。
他当然听出言外之意。
佣兵俯视她,忽然笑了一下。
“咱俩谁也别想逃。”
流浪的龙裔在人类北境严寒的蒙奇顿堡中撞见了一个化作少女的恶龙。
这个概率写成诗歌都没人会信。
但偏偏就是他们。
她彻底解开魔法约束着的龙病。
佣兵扶在她柔软脊背上的手掌,忽然感到异物乍起。
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巨大双翼在少女的背后展开,她的竖瞳应景的燃起。
黑翼缓慢地舒张开来,然后慢慢拢起,将佣兵覆盖在内。
他在龙翼下看着她如萤火般的金瞳。
“你的血,肉,骨,包括呼吸与思想,全部属于我。”
她像在念诅咒一般将字句碾在齿间。
“当然。”
他俯身吻她。
龙裔在耳畔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像一种语言,又像是百种语言,反复嗡鸣诉说着一句话,所有听到它的灵魂都会头痛欲裂。
是龙语。
“称颂我的名讳。”
它这样命令。
那个词语徒然出现在他的舌尖。
他将那个名讳低沉而缓慢地吐出。
如信徒的叹息。
“狄俄倪克斯。”
龙的真名。
恶龙在这声叹息中靠近他,吻以鲜血。
“你是我的龙裔。”
红龙的痕迹在他身上如灰烬般散落。
他与她相对的眼睛闪过如出一辙的赤金竖瞳。
恶龙吞了吞口水。
“……你这样真的很想让我吃掉你。”
他拉过恶龙的黑翼尖尖轻吻。
信徒虔诚地表白,“您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恶龙羞愤地一把抢回自己的黑翼。
作者有话要说: 感小宝贝的地雷!!
感谢远桥小宝贝的地雷!!
————
我记得有宝贝点七夕的剧情,昨天写了一点,准备放到番外里。
只要没有完结,宝贝们都可以点番外剧情,我一定写!叉腰
(这一章紧急刹车,总是写着写着就加速起来,救命
倪克斯侧身和佣兵面对面。
龙类黑色长翼向后摊开, 一直从床中央伸出去,尖尖耷到地板上一大截。
很不成样子。
佣兵单手撑着头,“……巨龙威严在哪呢。”
她搂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 “在这呢。”
“狄俄倪克斯。”
他摩挲着少女的脸庞, 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巨龙真名具备魔力。
他念的时候, 眼瞳会如呼吸浮落一般,亮起赤金竖瞳。
恶龙根本无法抵抗这画面。
细碎鳞片在她眼睑下浮现。
他们就这样安静, 却隐忍地靠在一处。
视线相接,或是拥在一起。
少女伏在他怀里。
佣兵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可以准备北上了,要避开所有的潮汐夜,时间很紧迫。”
倪克斯没有说话。
佣兵无奈地笑了笑,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微震。
“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还能瞒这么多天。”
他微微后仰, 看看她的表情,然后拍拍她的脑袋,起身下床。
倪克斯坐起来, “……那这里的东西怎么办?”
佣兵笑笑, “楼都是你的了,东西他们会看好的。”
她慢慢看了一圈,这里的房间被她用奇异审美买来的东西装饰得粗犷又夺目。
佣兵拿不准她的意思, 一边从地上捡起方才被踢倒的椅子, “想带走也可以, 我托人把它们都送去王都,你想放在灰阁吗?”
他走到不说话的少女身前,“还是舍不得走?”
佣兵撑在床沿哄她,“早点把这些事解决,我们可以去各种地方玩。”
她像没听到,凑过去像小鸟一样啄他的嘴巴。
“不要捣乱。”
于是她狠狠咬了一口。
他嘶的一声, 按在床沿两侧的手顺势拢到她身后,将她抱了起来。
倪克斯将腿缠在他身后。
“梅蒂拉在信里说,他们能抓到那个主教,是因为你让人围剿他的信众,才让他最后只剩一个人。”
佣兵挑眉,“你可不像是对这些事感兴趣的人。”
她晃晃他,“而且如果不是渔佬地魔力浓郁,你的几位雇佣兵就已经冲进去控制甚至杀了女巫。”
佣兵那几位朋友都是不相熟的雇佣兵,效率反而出奇得快。
他抱着倪克斯走到椅子旁,将她放上去。
“说吧,你的小脑瓜又开始想什么了?”
她最终还是撇撇嘴,“没什么。”
佣兵摇摇头,去收拾路上用得上的东西。
倪克斯跟在他后面,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将袍子扔在地上,换上衣物。
她就这样盯了他好一会。
直把佣兵盯得后背发毛,心里发热。
他放下手里的家伙,回身将她从门框拉到墙边抵住狠狠地亲了下去。
好一会之后,两人才分开。
倪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方才缺的空气都补回来。
佣兵无奈地屈起手指,蹭蹭她的脸颊。
“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抬起眼睛看看他。
佣兵照顾倪克斯这么久以来,学到最深刻的事情就是不要和她对着来,不然她会帮你把所有时间都耗光。
他伸出食指警告的晃了晃。
通常倪克斯看到他晃指头就该老实了。
果然,她把手背到身后,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佣兵穿戴好装备,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准备下楼看看黑马,确保它已经吃饱了,状态可以赶路。
一回头,就看到催了半天的倪克斯连衣服都还没换,她反坐在一把椅子上瞅着他。
“我懒得动。”
她晃晃脚丫。
佣兵认命的去给她拿衣服。
“那个女巫,她很聪明。”
佣兵拿着一件小裙子回头问:“什么?”
海伦娜很快就会意识到,报复巨龙是没有用的。
她不是那种死前幡然醒悟,令人省心地离开的家伙。
仇恨不得到宣泄,海伦娜不会善罢甘休。
她无法报复巨龙,早晚会将目光放到龙裔身上。
而龙裔为巨龙追杀执杖主教与女巫。
女巫以龙病诅咒巨龙,诅咒没有成立,她会明白巨龙的龙病已然存在。
她是曾与巨龙生活在同一时代的女巫,比梅蒂拉与佣兵都更了解龙病。
龙病是将灵魂的缺陷用魔法无限放大。
法则没有爱憎与偏爱,对它来说,众生的缺陷就是欲求。
因此所有灵魂都有缺陷,爱恨嗔痴。
将偏执无限放大,就是龙病。
龙病诞生在巨龙在灵魂深处意识到自己弱点的那一刻,执念由此成生。
巨龙是法则接近完美的造物,因而才需要赋予龙病。
所以巨龙永远不会认为自己有弱点。
几乎所有巨龙都只会在负伤虚弱时才浮出念头:死亡是它们唯一的弱点。
龙病就会在这一刻被唤醒。
安卡拉刚如此,红龙亦是如此,它们对造成自己死亡的情况各怀着不同的情绪。
佣兵是她的弱点。
女巫也许用不了太久就会猜到。
倪克斯将佣兵身体中红龙的魔法全部换成了自己的魔法,让他成为自己的龙裔。
除了独占欲,还有防备女巫的目的。
只可惜他的红龙血脉无法完全抹去。
女巫能制造并控制阿奇尔,也许还会有其他手段对付相同血脉的龙裔。
更何况,她还清楚记得女巫觊觎佣兵血脉的事,不然阿奇尔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要保护好自己的弱点。
恶龙想着。
弱点应该被藏起来。
怎么能放任他靠近敌人,等着被发现呢?
佣兵给她挑好衣服,“快一点,再磨蹭天就要黑了。”
他说得对。
少女接过来,起身回到房间。
“我去换衣服。”
等了一会,男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觉得未免太过安静。
他回房间去找倪克斯。
眼前的景象完全在意料之中:倪克斯正趴在床上玩着小玩意,要换的衣服丢在地上。
佣兵走过去捡起来。
倪克斯听到声音歪头看他。
她对他伸手,“帮我换。”
佣兵叹气。
倪克斯坐起来,“真的,我不捣乱了。”
他不是很相信。
少女张开胳膊,等着佣兵给她换上衣服。
宽松的衣袍在手臂的动作下抻得歪歪斜斜。
他看不下去,最后还是上前给她帮忙。
佣兵单膝跪在她身前,在柔软的床褥中深深陷下去。
恶龙看着他凑到眼前的修长脖颈。
她配合的将衣服换好,佣兵正将手绕到她身后系丝带。
他身上用来挂刀剑与匕首的皮革履带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小手抓住。
佣兵觉得一沉,低头看到她拉住了剑带。
“你这一身很好看。”她夸赞。
倪克斯坐在他怀里。
其实他们都知道对巨龙来说,这样的路程不过是挥动双翼的一点力气。
但佣兵是不会让她独自离开的,倪克斯遇事想一出是一出,而且根本不在乎她自己的安危。
何况巨龙以原形靠近渔佬地,两重法则对她施加的剥夺会成倍放大。
恶龙感受着身后的胸膛。
它产生一种将弱点藏起来的念头。
就像将宝物藏于深山的巢穴。
但佣兵和宝物不同,他会带它去有趣的地方,讲有趣的故事,他懂世间所有的道理,还答应以后为它演奏七弦琴。
恶龙决定先肃清领地,这样宝物踩在哪片土地上都让它放心。
他们赶了很久的路。
最后在一个村落停下落脚。
这里的旅店只是几间木屋。
佣兵点上烛火,屋子里被温暖的光笼罩。
“回到北地,你去和梅蒂拉待在一起。”
倪克斯回头看他,“那你呢?”
“我?去渔佬地。龙裔不会被巨龙以外的魔法影响,不要担心。”
她笑了笑,“那魔法阵呢,你准备怎么办?”
佣兵一边准备将身上的装备拆下,一边回答她:“先杀了女巫。”
倪克斯知道他的打算。
他想用龙裔不会再次被魔化的身躯作为轴心调动魔法,直到将魔法阵的平衡摧毁崩解。
这可是个大工程。
但这样她就只用待在梅蒂拉的身边等待,不必忍受对他来说不应承受的痛苦。
倪克斯伸出小手,按住他解开剑带的手。
“就这么穿着吧。”
佣兵起先笑着被她小手勾着带子靠近床边,她燃起那双赤金竖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想干什么。
“做吧。”倪克斯像小猫一样蹭蹭他的下巴。
他此刻终于明白魔法同源象征着什么。
彻底的束缚,灵魂的共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倪克斯将成为他的法则。
历史中只有杀死巨龙后得到魔法的龙裔。
从来没有同源共存的巨龙与龙裔。
他们是首例。
佣兵喉头滚动,但是理智让他看似平静,没有动作。
“……我觉得你在打坏主意。”
少女亲他,“这叫坏主意吗?”
佣兵深吸一口气,捏着她的后颈将她拉开。
两人对视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