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的鲜血在他的颈中涌出, 他可悲的在佣兵的掌下发出几不可闻的支吾声,就无力地栽倒了。
佣兵十分贴心地顺势托着他,轻轻的将这个还温暖的躯体放到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以防惊到他尚不知情的同伴。
没过一会,另一位哨兵也无声地倒下。
佣兵松开手,有些嫌弃的盯着自己捂着哨兵嘴巴的手掌,低头看看已经安静步入冥河的哨兵俯身将手掌在他的衣物上擦拭干净。
他悄然来到剩下人所在的位置。
孩童们被困在一处。
赫尔斥候们靠着树干坐着,十分疲惫的垂着头休息,有的在失神的嚼着像树皮一样的东西。
佣兵眯起眼睛,多看了一眼,是他们顺手偷来的渔佬晾在屋外的鱼干。
他背靠着树,从腰后抽出一柄轻薄的匕首,泛着寒光的刀刃在他的唇上轻轻一贴,他低声道:“黑暗女神保佑。”
冬季最后的一片落叶从树上荡着飘落而下。
佣兵的手臂迅速而精准的将匕首向这群人掷出。
利刃尖啸着划破空气,随之一名还在嚼着鱼干的斥候瞬间僵直,倒地不起。
他的同伴们抽出长刀立即站起,口中愤怒地咒骂,判断利刃飞来的方向。
佣兵再次送给他们几柄匕首。
在倒下几位同伴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佣兵藏身的位置。
但当他们绕到树后已经为时已晚,那里早已没了佣兵的身影。
口哨声响起。
佣兵在他们的身后出现。
赫尔斥候们所见到的最后的画面,是一柄漆黑的弯刀破空而来。
还有那位面容冷峻的佣兵。
佣兵算好了人数,此刻绝不会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所以当他听到身后忽然轻轻响起踩在枯枝落叶上的脚步声时,不免寒毛竖起,在还没看到目标时前就精准的将匕首掷向声音处。
他横刀回身。
黑发少女单手稳握住这柄离她的额间只差分毫的匕首,她缓缓将手拿开。
佣兵看到了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佣兵起初怀疑是她因为他的匕首生气,但看起来又实在不太像。
倪克斯黑着脸,小手扣着树皮,看着佣兵用刀割开小孩们身上的绳索。
孩子们被捆了许多天,每天只有一点鱼干可以吃,早就虚弱的站都站不住。
佣兵随意打扫了一下战场,重点打扫内容是收回他的匕首。
他看着这群惊慌的挤作一团的小孩,“不要乱跑,虽然你们也跑不动,等一等会有人来带你们回去。”
一回头,就看到倪克斯冤里冤气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顿了一下,犹豫地走过去。
这孩子看起来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但气场又十分凶残。
佣兵斟酌着开口:“上哪里野去了?”
倪克斯没有理他。
“……吃亏了?”
倪克斯幽幽地瞥他。
佣兵点头,那就是吃亏了。
他将手指放在唇间吹了声口哨,等待了一会,黑马的蹄音就渐渐清晰的传来。
少女扣的那棵树已经开始冒起黑烟。
佣兵无奈地抓住她作妖的手,“不是教你不要用龙的魔法吗,冬季的树很容易起火,一会咱们谁也跑不掉。”
狄俄倪克斯撇撇嘴,那是你跑不掉。
黑马从远处跑了过来。
佣兵翻身骑上,伸手邀请倪克斯上马。
“走吧,今天就不把马让给你一个人骑了,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倪克斯爬上马背。
没走多远,佣兵开始冒冷汗,就像身后做了一个冒火的怪物。
他纠结的对倪克斯说:“你要不要坐到前面来。”
狄俄倪克斯回道:“早该如此,坐在后面我什么都看不见。”
佣兵舒了口气,把危险的家伙挪到眼皮子底下果然轻松许多。
纵然法则一味地从她这里夺取魔力,但过于虚弱的法则从来没能限制过她分毫。
种种铁律在她这里形容虚设。
但今夜的她终于在海下尝到了被控制.被束缚的滋味。
龙终于明白了梅蒂拉曾经说过的话,“你以为魔法生物很厉害吗,魔法既是力量,也是束缚”,这是被法则创造的生命的身不由己。
她就像个想去哪去哪.想干嘛干嘛的野孩子,忽然尝到了被家长暴力严管的心情。
但她也弄清楚海下是什么了。
就像魔法与一切生灵都在演化的进程中,法则也是跟着世界魔法的强盛,从强魔期,到低魔期,再到现在的穷魔纪元,一步一步演化改变过来的。
海下是曾经的法则抛弃的“残肢”,它古老,不够完整,却仍然对它的造物掌有支配权。
这是现在的法则不具备的威慑力。
法则在诞生初期,最为钟爱陆生种,魔法在大陆上更为活跃,而海洋可演化的途径越来越少。
当魔法走向低魔期后,法则出现了虚弱的现象,海洋作为更为弱小的部分,如同无法供血的残肢一般,率先脱落。
也因此沉寂在那片冰冷幽暗.不见天日的海底至今。
狄俄倪克斯想起梅蒂拉在赫尔达从盛着液体炼金材料的罐子中艰难抽取液体时,讲的一番奇怪的道理。
梅蒂拉说,有一种叫虹吸的家伙,会将液体从高的位置源源不断地压向更低的位置,直到两者平衡。
人类打破了魔法的禁锢,蒋巨龙的魔法分给了众生,现在,众生这个“更低的位置”出现了。
原本在死寂中等待被一点一滴消耗殆尽的魔法苏醒了。
古老的魔法将涌至人间,它的弱小是仅对强魔期而言,对现在的众生来说,就是不可拒绝的梦魇。
靠近海岸的那个男孩就是证据。
狄俄倪克斯在冲出海底前,在幽暗冰冷的海水中看到了他一闪即过的身影。
男孩静静的漂浮在水中,眼睛有白色的膜,身上的鳞片已经坚硬服帖。
不知道他魔化的方向是哪种魔法生物。
他的表情带着一种非人类的冷淡,远远好奇的观望了她一下这个庞然大物,然后迅速的消失在这片海域。
佣兵低头看看她的发顶,少女的黑发柔软乖顺,还有一个小发旋。
他用确定的语气说道:“你去了海底。”
少女向后扬起脑袋看他,险些磕到他的下巴。
他说:“你身上还有那股讨厌的魔法气息。”
果然她立刻黑了脸。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
佣兵试探地问道:“巨龙那时也在海中吗?”
少女不理他。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好吧,或许你们没有打上照面。”
少女开始扣他手中的缰绳。
佣兵拒绝地抖了抖马缰,于是黑马配合地向前跃了一下。
两人:……
佣兵目视前方,用哄小孩的语气,“那你可真不巧,我刚才就和巨龙撞上了。”
少女竖起耳朵。
他低沉的嗓音蛊惑道:“你有没有觉得巨龙特别厉害?”
少女迟疑地点点头。
他继续说:“它是不是特别威风?”
少女用力点头。
佣兵用余光看着她毫无防备.真诚又茫然的脸,这确确实实是个人类小姑娘。
他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不合常理的念头。
龙就是龙,怎么会伪装成不如自己鳞片大的生物呢。
更何况魔法生物的铁律之首,就是不可变改躯体。
一定是长途跋涉地赶路让他神志不清了。
他摇摇头,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休息。
渔佬地的异常之一就这样解决了。
这些赫尔斥候是被抛弃的棋子,执杖主教不确定祭祀是否完全成功,命令这些人再尝试一次,奈何艾恩早有防备,最终不了了之。
令人意外的是渔佬地的异常之二,也就是海下奇怪的魔法也得到了解答。
梅蒂拉的信一大早就被渡鸦送了过来。
信上的内容与狄俄倪克斯自己猜测的结论差不多。
梅蒂拉大胆的下了一个定论,古老魔法对人的影响会更明显。
巨龙的魔法是法则为这个物种量身编织的,人类得到龙的魔法在使用时会有隔阂,而古老的魔法更加纯粹,更容易被众生接纳,并改变他们。
狄俄倪克斯那句“迎接人类新的魔法时代”竟然一语成谶。
佣兵放下信。
餐桌前的少女一个煎蛋也没有为他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佣兵:我已经将你们包围了。
(狗头)
今天在夹子所以更新晚,顺便通知宝贝们周末加更~
感谢小野鸭.甜甜圈.逾渊鱼.鸭鸭.茸茸味甜甜圈几位宝贝的营养液!
还有留评的宝贝们( ω~
第35章 山洞
葛利沃夫最后一次来到海边, 他尝试着像倪克斯那样将手浸泡在海水中,可惜什么也没感觉到。
白天的海雾不太明显,古老的魔法也在沉睡。
他面上带着思索的表情。
“是龙的魔法。”
倪克斯在他身后说。
佣兵一回头, 就看到倪克斯站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一块石头上, 一副她能离海浪多远就离多远的样子。
“龙的魔法是……”是[不绝的火与暴力的破坏]。
但狄俄倪克斯忽然有些不乐意自己什么都说给这个讨厌的家伙听, 她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以示巨龙如烈日般的魔法。
“总之到了夜里, 这些残破的古老魔法才方便扩散。”
少女朝陆地的方向斜过身子,不耐烦的用眼睛横着去看他,整个肢体语言都是满满的抗拒。
佣兵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从太阳刚刚升起,她就在他耳边念了一整个早上:怎么还不走?怎么还不走?我的衣服都被熏得一身鱼味了!
佣兵面无表情的忍耐了一个早上。
他本想着放她不管, 她也不会坚持多久的。
毕竟倪克斯看起来就是那种没有耐性的小孩,属于那种学作画却又画不像时,就会一把火把画布点了的家伙。
但他没忍住自己这张不落下风的嘴——可这也不怪他, 他瞧着倪克斯就像完全没意识到的样子, 实在忍不住取笑。
“你完全可以自己走的,倪克斯,你可以自己一个人跑过来, 为什么一定要耗着跟我走。”
少女手中还拿着渔佬地木质的粗糙叉子, 盘子里是她的双倍煎蛋。
她像是才回过神来, 用那双乌黑的眼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这双眼睛里写满了:是这么回事。
但倪克斯是要面子的小姑娘,所以佣兵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回头整理他的武器。
接着,他听到椅子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是倪克斯推开椅子站起来了。
但佣兵没有立刻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他猜她大概正纠结到底是没吃完的煎蛋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这个小小的木屋陷入了几秒沉寂。
然后佣兵听到她踩着小靴子噔噔噔的向屋外走去。
看来还是面子重要。
佣兵再次开口的时候很想给自己来一下子。
他看着倪克斯的背影补充道:“你想好自己回去的话, 要怎么给梅蒂拉解释了吗?”
倪克斯在院子里转身幽幽的望着他。
男人僵硬的转回身去,将备用的武器在马鞍两侧插好,他泄气的对自己说道:“葛利沃夫,嘴巴太欠没有好处。”
虽然在他前半生的时间里,多半都在用话语挑衅来吸引火力,以此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但欺负一个语言系统才刚刚步入学习期的小孩,可不是什么好汉干的事。
他拿着手中的匕首,转身对院子里的倪克斯说,委婉的说:“……不如先把煎蛋吃完?”
佣兵用匕首虚虚地比了一下餐桌的位置。
倪克斯不动。
他提起行李与马鞍,走向院子,十分正经的为坐骑佩戴起装备来。
少女磨蹭的向屋里走去。
葛利沃夫不动声色地嘘了口气。
黑暗女神保佑,他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
诸神都能为他那毫无道德感又劣迹斑斑的前半生作担保。
他回忆岁月里发生的所有事迹,都没有警示他会在现在吃一个小姑娘的瘪。
黑马竖立的耳朵甩了甩。
主人这段时间里叹气的次数实在有些多。
佣兵蹲在海边,尽量无视倪克斯。
他在水囊中盛满了一袋海水,这是梅蒂拉点明要的。
佣兵的靴子做工精良,又防水,但浪过来的时候还是尽量躲了躲。
他对少女晃晃水囊,示意完美收工,可以准备启程了。
狄俄倪克斯立刻从礁石上跳下来,轻快的向已经准备好的黑马跑去。
游骑兵与佣兵早已做好交接工作。
梅蒂拉的信尾添了几句艾恩对游骑兵们的吩咐,他们也向艾恩回了信。
佣兵看着已经在远处的少女攀上马背,对身边的游骑兵说:“再给我准备一匹马。”
荒野中。
葛利沃夫与倪克斯停在岔路口,两人骑着的马乖巧立着一动不动。
佣兵示意少女来选哪条路。
狄俄倪克斯不明白地问道:“你来的时候不是走的这条路吗?”
“我已经知道你是跟着我来的了,不要再重复了。”佣兵叹气,“我一个人的话当然什么路也能走。”
他指指通向群山的小路道:“这条路最近,赶夜路就只能在山洞或是背风处休息。”
佣兵又指指另一条路,“或者绕远一点,走靠近蒙奇顿堡的地方,一路还能有些小村庄可以借宿休息。”
狄俄倪克斯皱眉,“住山洞也没有问题啊,为什么要去别人的家里住?”
人类对巢穴所有权的概念总是这么模糊。
与其住到别人的屋子里,山洞的优点就有很多,比如更牢固,干燥,还可以随意弃换。
好马识途。
黑马熟门熟路的带着少女向近路走去。
佣兵策马跟上,“好吧,不爱吃鱼,喜欢住山洞,为什么我会和这种家伙赶路。”
到了夜间。
狄俄倪克斯在山洞中的石头上抱膝坐着。
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在佣兵眼皮底下变成巨龙或是黑犬。
要么能够在山洞中自在的用坚硬的岩石摩擦鳞片,要么能够将自己厚实的毛毛垫在身下安眠。
人类的模样确实不够方便。
她现在开始怀念赫尔达为她准备的松软大床了。
佣兵抱着木柴回来,在山洞口搭成小堆,然后围着山洞边角翻找一些石块。
他挑选了几个,最终决定用两个拳头大的石块试一试。
狄俄倪克斯看着他单膝撑地,在木柴堆前用这两块不知道是不是火石的石头打出火花。
火花小的可怜,佣兵随手抛开,起身准备再找几块。
她在边上无聊地看了许久,“怎么这么麻烦。”
佣兵向后一坐,靠在石壁上。
他礼貌地的用手对火堆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狄俄倪克斯把她那只白皙细嫩的小手轻轻一扬,木柴堆就燃烧了起来。
佣兵表情淡淡的,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还是立刻捧场地鼓了鼓掌。
男人靠坐在山洞的外侧,怀中抱着弯刀。
狄俄倪克斯这才想起来,人类是需要按时休息才能逐渐恢复体力的弱小生物。
虽然佣兵总是表现得很强悍,让她忘记了这一点。
她自己不需要睡觉,也可以活动自如,这导致她忽略了佣兵从赶路到解决赫尔斥候,再到重新启程赶路,这期间他几乎没有休息过。
现在柴火温暖的橙色火焰在他眼前轻轻晃动着,佣兵开始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了。
但少女身上的魔法威胁令他难以忽视,她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的感官紧绷着去捕捉。
狄俄倪克斯看着那堆火,橙橙的,弱弱的,不如她赤色.彪悍的龙焰漂亮。
火堆离她最近,看起来像是单独给她御寒。
佣兵将两匹马都拴在的洞口前,这样可以为山洞挡住倒灌的夜风。
而他自己也在靠外的地方,说这样可以提防突袭。
少女好奇的望着他这边。
佣兵误会了她一个劲打量的目光,他耐下性子,“火堆坚持不了多久,这里的晚上温度会降到很低,你在里面休息会好受得多。”
狄俄倪克斯本来也没有挤到外面去的意思,她皱皱鼻子。
佣兵的疲惫是用她的魔法感知到的。
梅蒂拉看书看到深夜,如果困了就会一脸倦色,而艾恩应付劳累的工作后,就会不停地揉脸好让自己精神起来。
而佣兵除了表情冷淡,完全看不出异样。
狄俄倪克斯身为魔法生物十分清楚,就像所有的动物都不会在其他动物面前展现自己的虚弱,最好受了伤也要装作十分健康的样子,修养或是舔舐伤口要留在独处的时候。
她观察了一会,觉得很有意思,并且她明白佣兵仍在警惕的精神是留给她的。
龙将此理解为对自己威慑力的尊重。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佣兵就见少女十分自然地催促他,“你怎么不睡?人类可以睁着眼睛睡觉吗?”
他无言以对,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之后。
葛利沃夫无奈地开口:“不要这样一直盯着男人看,这是第二次警告你了。”
他的感知十分敏锐,尤其是其他人的视线。
再加上一条,尤其.尤其是倪克斯的视线。
他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她托着腮,用那双赤金竖瞳探究的看着他。
葛利沃夫实在拿她没辙,他把头靠在石壁上。
“宽容一点吧,倪克斯,至少让我闭闭眼睛。”
狄俄倪克斯十分无辜,“你当然可以,我又不会吃掉你,再说有我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敢闯进来。”
“这可不好说,”他轻笑,“我来的时候就遇到一个难缠的家伙。”
龙好奇的问:“是什么?”
“一只个头很大的北地黑犬,大概是巨龙的出现让它南逃到这里。”
“……”
狄俄倪克斯有些心虚,“那它昨天说不定又被巨龙吓得跑掉了呢。”
他认真的想了想,“也有可能。”
心虚的少女老实了一会。
葛利沃夫竟然在此期间得以浅眠。
狄俄倪克斯不敢相信他会在她的威慑下入睡,小心的靠过去。
她看着葛利沃夫的睫毛随着摇晃的火光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睡着了吗?”
龙听到佣兵轻浅的呼吸声。
第二天,两人重新上路。
出发前,佣兵在沙地上画了个简易的路线图,确保自己没有丢失方向感。
狄俄倪克斯在旁边看,她指着王都外的城问道:“这是什么城?”
佣兵:“杜丁城。”
她奇怪,“我们为什么要绕过去?”
他耸耸肩,“那里许多人的政治利益被艾恩牵扯到了,我们最好避开。”
最重要的是,佣兵在那里惹下的仇家也不少,他短时间内不想找麻烦,只好能躲开就躲开。
当然,这就没必要给倪克斯说了。
倪克斯看着他,十分失望的说:“啊,可是我想去那里找人。”
佣兵疯了才会答应。
他冷酷无情的驳回,“想都别想,你能认识什么人?”
倪克斯理直气壮,“我要找欧莎呀。”
是那个商队一直照顾她的女人。
佣兵开始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
他提出中折的办法,“……你可以到王都后给她写信。”
少女不满意的摇头,“我不爱写信,只有你们才爱写信。”
“为什么不能去,我昨天可是一点也没敢吵醒你。”
龙皱着眉怒视佣兵,葛利沃夫无言望天。
他最终妥协,伸出一根指头在少女面前晃了晃,以示强调,“那你答应我一点。”
少女点头,“你说。”
佣兵翻身上马,“我要是在杜丁城撞上仇家,你就上一边去玩,不准瞎掺和,不准用魔法,也不准惹事。”
少女这才意识到他不招人待见的特质是多数人的共识,而不仅仅是她的个人感受。
她好心地问道:“那你被人打死怎么办。”
男人挑眉,“那这个人大概还没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龙龙还不识字,所以每天睡前给龙龙读评论区真是甜蜜又苦恼的负担呀!(罪恶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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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修一修,明天双更肥章~
感谢宣萱瑄暄煊投的地雷,感谢鸭鸭灌溉的营养液,感谢留评的每个小宝贝( ω~
(每条宝贝们的评论我都有珍惜的刷好多遍的,再次感谢,啵啵)
几处城门口进出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城门内外的守卫盔甲样式是少见的银白色, 头盔被打造成鹰首的模样。
狄俄倪克斯毫不掩饰她的好奇,上下打量这些守卫。
佣兵轻轻敲了她一下,“不要挑衅他们。”
狄俄倪克斯只好收回目光。
杜丁城的守卫看起来与她见过的所有其他地方的守卫都不一样。
不论是王都还是蒙奇顿堡, 又或是其他小城里的守卫, 他们的装备更多是偏向实用性, 展现自己优良的武备。
全身铠甲其余不影响作战的部位,可以增添一点美化细节, 往往会用来加强族徽的特征标志。
如王都的交叉权杖,蒙奇顿堡的嘶吼巨熊。
而战甲.护具的锻造风格,则均会选择夸耀兵马的威武与强壮。
杜丁城的巡骑与守卫,他们的盔甲着重展示了骑士们的优雅与高贵,缺少了那种铁血的威严。
他们的披风甚至是洁白色的, 在背后正中央印着一只扑击的雀鹰,雀鹰的一只爪上缠绕着玫瑰藤。
狄俄倪克斯用她并不太懂其中道理的脑袋下定论,“杜丁城看起来和王都几乎没有不同, 但是也弱太多了吧。”
她完全依靠野兽般的血腥直觉, 什么样的猎物最弱它们总是能一眼分辨。
佣兵轻声道:“这正是布劳恩想要看到的。”
他们慢慢跟着队伍前进,终于通过了城门。
杜丁城的雀鹰族徽随处可见。
“这里的领主标志是雀鹰?就像蒙奇顿堡是巨熊一样吗?”
佣兵为她解释,“差不多, 但靠近王都的封城没有领主, 他们只能称为城主。”
“杜丁城是阿尔伯德开国时期, 某位国王王弟的封城,他放弃王位的继承权后得到了这座城与另封族氏的赏赐,他为杜丁城选择的族徽就是守卫王都的雀鹰。”
“那玫瑰呢?”狄俄倪克斯问道。
另一个声音响起,“玫瑰是雀鹰代替国王陛下与南方诸国联姻的美好盟誓。”
一个打铁小子打扮的年轻人从一家铁铺中跑出来,他跨坐在铁铺外打铁的台子上替佣兵补充。
说完后他跳下来,悠闲的叉腰看着佣兵, 然后眼神新奇的上下看着狄俄倪克斯。
看上去很想打趣一番。
不过碍于佣兵警告的神色,他只好转变话题。
“让我想想,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一年还是两年?”年轻人指指不远处的酒馆,“这难道不值得喝一杯吗。”
王都与杜丁城的建筑风格完全相近。
狄俄倪克斯看到那家酒馆的造型,不由开口:“破靴酒馆?”
“不是所有酒馆都叫破靴。”
佣兵示意她去看酒馆上挂着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一条溪流。
“小溪酒馆,”狄俄倪克斯觉得十分有趣,“酒馆的名字都这么好玩吗。”
“葛利沃夫一定带你去过破靴,”年轻人了然地看看佣兵,“如果你喜欢那里的话,也一定会喜欢我们的酒馆,小溪的装潢与破靴一模一样,老拉德是我的族叔。”
三人走进酒馆,店里热闹的吵闹声随着门的打开,欢快的涌进他们的耳朵里。
“是吟游诗人!”
狄俄倪克斯高兴地回头看佣兵。
佣兵像老父亲一样沉稳地点头,“去玩吧。”
年轻人见状将自己妹妹叫过来去陪少女。
他随即不可理喻的低声对佣兵说:“就破靴那么乱的地方,你也好意思带姑娘去?”
佣兵拉开一个椅子落座,不甚在意的说:“破靴就像我的第二个家。”
“你评价所有的酒馆都是这句话。”年轻人放弃的坐下。
“拉德族叔倒是的确在信上说你到破靴就像回家一样,和他那个酒鬼儿子如出一辙,大打一通,喝的烂醉如泥,最后还不给钱。”
吟游诗人抱着一把破旧的风琴,那上面甚至缺了几根弦。
另一位吟游诗人吹着竖笛,婉转俏皮。
他们欢快地演奏着节奏轻快的乐曲,不少人都在捶着桌子应和地唱。
小溪酒馆中的女性远比破靴酒馆里的多,在歌声下男人们起立,做着滑稽的邀请动作,邀请他们青睐已久的女性一同跳舞。
他们两两转着圈,女人的脚轻盈的在裙下跳动,将裙边踢得像翻飞的蝴蝶。
狄俄倪克斯看得十分有趣,直到一个男人来到她面前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在少女的眼神冷淡下来前,年轻人的妹妹终于赶了过来,她挡在少女的身侧,笑着对男人说:“这位姑娘有一起前来的伴。”
男人脾气十分温和的问道:“是哪一位呢,我倒是没有注意到。”
她闪过身子,让他看到不远处的佣兵。
男人眯起眼睛,觉得佣兵格外眼熟,“……我说是谁,原来是葛利沃夫。”
他有些可惜的看了看少女,“如果您有一天受够了这个恶劣又无趣的家伙,请记得给小溪酒馆留信,我会立刻带着鲜花赶来。”
说完后他就离开了。
这个女孩笑眯眯的指指佣兵身旁的年轻人,对狄俄倪克斯说:“我是阿伦的妹妹,他们让我来照顾你。”
于是狄俄倪克斯知道了这个年轻人叫阿伦,是这家酒馆老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