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改嫁前夫死对头—— by老胡十八
老胡十八  发于:2023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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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松当着他的面把鞋子一脱,直接光脚板踩在水泥地板上,“这边昼夜温差大,白天烤火似的,夜里又凉……”
在他的介绍中,贺连生知道,这个地方叫冷河镇,说镇子其实小了,应该跟县城差不多。这里在民国时期设镇,只有零零散散七八十户人家,后来很多胶东豫南皖北的逃荒过来,逐渐聚集起人气,才慢慢形成一个中等规模的镇子,解放后因为垦荒移民和军工厂、兵团、农场的设立,逐渐发展壮大,“虽说是镇,但规模丝毫不亚于我老家红星县城。”
赵青松很是自豪地说,“你别看咱们家属区不在镇中心,但去镇上也很方便,以咱们当兵的脚程十分钟就到了。”当然,里头要出去不难,但外头要进来却不简单,各种关卡检查登记,没有正当事由基本都不会放闲杂人等进来。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贺连生左腿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
贺连生在冷河镇的生活暂且不提,秦艽一家也正在紧锣密鼓计划搬家的事。
“来娣?”正说着,门口走来一个年轻人。
“廖大哥?”
“进屋坐会儿。”
廖志贤装作若无其事的进门,嘴上问她啥时候回来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其实眼神却在院里找什么人。
秦艽心里好笑,但她不说破,“我大姐要出门,正好请几天假回来。”
廖志贤顿了顿,“你大姐她……我听说,是听说的啊,也不知道真假,说……”
“听说啥?”
廖志贤抬头,真诚地看着她,“我听说她要去城里给人当保姆,是真的吗?”
“是啊,家里经济困难,我和老四都上学,光靠我奶一个人也不行,我大姐还是得出去工作。”
廖志贤懊恼极了,“她要是想去当保姆的话,我可以问问我爸妈他们那边,可以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去那么远,秦奶奶也不放心吧?”
“我大姐只是去省城,应该没海城远吧……”
廖志贤懊恼,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艽都快笑出声了,这几个月他虽然啥也没说,但每隔两天就把秦家的水缸挑满,将柴劈好,队里有啥重活脏活他都抢着跟秦家换,这肯定是喜欢上家里的某个女孩子了呗,秦艽觉得自己没那么大魅力,老四又还小,那肯定就是大姐呗。
“小廖啊,你们知青点的活也不少,以后我们家的事就不麻烦你了。”秦桂花自然也明白,所以每次干完活,她那么小气的人都会留他吃饭,不吃饭就给点自留地的瓜瓜豆豆,就是不想落人口舌。
等廖志贤离开,秦艽问她咋不同意。
“人倒是挺好,样貌也周正,还有文化,就是没个固定营生。”
“那在生产队种地也不错啊,反正咱们家也是种地的。”
秦桂花不接话,她肯定还是希望孙女嫁个吃供应粮的,但她又怕自己这个想法会再一次害了爱兰,爱兰当年相刘加伟的时候,她不就是看着他有工作,一家子工人吗?结果呢,齐大非偶。
“我看廖大哥最近都在研究种西瓜,说不定以后真能种出名堂呢?”自从眼睛治好后,他的劳动积极性大大提高,不仅抢着干脏活累活,还去县里农科站参加培训,学什么经济作物种植,别的队都选的西红柿黄瓜这类,他倒是选了个西瓜。
培训回来就天天钻在地里,不分严寒酷暑埋头干,王丽芬和李本分两口子开明,倒是不会说啥,但背后笑话的社员不少,都说这城里人就是城里人,一天尽折腾些没用的!
“嗐,你可别提种西瓜了,西瓜是能吃饱还是怎么着啊?也就你丽芬婶子稀罕,专门划块试验田给他,要换了别人,还得倒扣他工分呢!”
“咱们农村人吃不起,不代表城里人吃不起啊,以后种得好还能卖到城里去,不也能创收?”
秦桂花动了动嘴唇,没反驳。
“他跟我大姐的事咱们随缘,你也别阻拦,反正他俩现在离这么远,以后见一面也难……”三年后恢复高考廖大哥肯定是能考走的,到时候跟大姐天南海北,能成是缘分,不能成那也是情有可原。
秦桂花心里这才舒服些,“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大姐福气还在后头哩!”如果一定就看中这小廖知青,那也没办法,她算是看透了,这说亲啊,还是得自家闺女乐意才行。
像来娣,主意大,自己挑的女婿,这日子就越过越好。
正说着,隔壁传来“噗嗤”的笑声,院墙上冒出一个脑袋。
秦艽真眼疾手快,捡起一块小石子,精准无误地打在那人耳朵上。
“哎哟,死丫头片子,你们一家子寡妇命,你大姐不就是去给人当保姆嘛,看把你嘚瑟……”
“刘大虎,你要是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马上让你那条胳膊‘好’起来?”
刘大虎动了动依然软软的胳膊,不敢再哔哔。自从半年前贺连生把他胳膊弄脱臼后,他就一直病病歪歪,当然一开始确实是胳膊用不上力,只能在家养着,后来发现——嘿,养病还挺舒服,不用风吹日晒雨淋的,干脆就胳膊一耷拉,装病到底。
刘寡妇实在心疼大孙子,厚着脸皮求秦艽给他看,没求十次也求了八次,秦艽也讨厌他闲在家偷鸡摸狗,为了保护自家兔子,就忍着恶心给接回去了。当然,诊金是翻倍的,药费也是昂贵的。
刘大虎可一点也不感激她,只恨她坏了自己装病的美事儿。
后来又自己故意弄脱臼,然后刘寡妇又求秦艽出手,然后再脱臼……反正,只要有诊金和药费拿,她也不戳破,只有刘寡妇受伤的世界算是达成了。
“三姐,咱们真要去吗,那这些兔子咋办?”小秦盼倒是很快接受跟三姐去省城生活的提议,反正她期末考早就考完了,去哪里上学都一样……只是舍不得小兔子们。
“我已经叫丽芬婶子来看了,宋她几只,剩下的咱们就送二姐家养。”她记得上次牛家那几个小孩挺喜欢兔子的,不知道送他们的有没有养活。
“那奶还说要……要做成腌兔肉给大姐寄去……”
秦艽咽口水,腌兔子也好吃啊!
“哼,三姐你坏,跟奶一样,尽想吃兔子。”秦盼赶紧将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们抱怀里。
当然,秦桂花对于把兔子免费送给王丽芬也没反驳,毕竟不是全送,再说这两年王丽芬对她们孤儿寡母的也照顾,李本分当上队长之后,欺负她们的人都少多了,要说五里屯还有啥值得怀念的,那就是这两口子,厚道。
第二天,秦艽就把家里的中药整理好,该卖的卖,该做成药丸的赶紧做,就是心疼这几株石斛,才刚成活没多久。
“哎哟来娣来了,那天我听说你回家,还以为你们放假了呢。”崔家一家子正准备吃饭,看见她连忙让座,“小二家的赶紧去给你来娣妹子盛饭,老大媳妇儿去煎俩鸡蛋。”
秦艽赶紧拉住他们:“两位嫂子别忙活了,我吃过才来的。”
崔家人感激她救了母亲,平时就没少给奶奶送东西,她可不能又吃又拿的。“我今儿来,是有个事情想跟老五叔商量。”
原来,她是想自己先把铁皮石斛种活,多繁衍一点植株再去找大队部谈推广的事,大队长两口子为人正直,她也想回报一下,谁知道这么快就要去省城,计划被打乱,只能重新安排。
“老五叔您种庄稼一把好手,又第一个发现铁皮石斛,我家院里那几株您就先挪过来,养养看,要是能活,明年就能种自留地里。”
崔老五答应,只是——“你也知道,咱们公社规定每家每户不论人口多少,自留地只能留三分,还要种点粮食和菜,怕……”
“只要能活,您就别种其它的,只种石斛。”
崔家人有点犹豫,农民不吃粮食还能吃啥,地都拿去种药,岂不是要饿肚子?
看着崔家一家子面黄肌瘦,孩子饿成大头娃娃,秦艽也不忍心:“这样,你们一半种粮食,一半种石斛,等到石斛能出栏,卖的钱能买十倍八倍的粮食。”要是失败了,还能有一半的粮食收成。
“卖?”
“对,我会帮你们联系好买家,到时候你们去报我名字就成。”这这段时间在县医院实习,她也经常下去药房,跟老药师关系更好了,知道他们急缺铁皮石斛,只要能种出来,都是按照市面上最高价收购。
“这事先别声张,你们自己先种两年,确保没问题之后再跟李队长和丽芬婶子说,到时候还能带着整个大队一起种。”
崔老五心动,他以前本来就是半个猎人,对山上的植物如数家珍,对它们的生长习性也了如指掌,别人种可能不一定活,但他绝对有办法将石斛伺候得好好的。
还能卖钱,有了钱,不仅能买粮食,还能买肉,买新衣服,送娃娃们上学。
“行,就种,大不了没粮食我回娘家去借。”老大媳妇说。
老二媳妇也跟上,“爹,娘,咱们都穷了这么多年,再苦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怕这一年半载的?到时候我娘家也能借点。”
“就是,成不成一年半载就能看出效果。”
见俩儿媳都这么说,崔家老两口是既感动又心酸,“成,咱试试就试试。”
第二天下午,崔老五就去秦家院里,把石斛挪到自留地里,开始每天三次的精心伺候起来。
王丽芬也赶紧去认领了一公两母的兔子,都是成熟的大兔子了,只要怀上就能生,她家里原先养那几只已经出栏,还悄悄赚了好几块钱呢!
剩下十只,谁来秦艽都不卖,秦桂花虽然奇怪,但也不管这些。
仲夏,坝塘里多出一些黑溜溜的小脑袋,这边的娃娃们,无论男女,都小小年纪就会游泳,虽然不像城里少年宫学的那么姿势标准这个泳那个泳的,但狗刨式几乎人手一套。
这不,秦艽刚走到河边,就见河里水浅的地方,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脑袋。
她努力辨认,想在里头找找小外甥牛善勇,但失败了——脑袋们都是一样大一样黑,刚扎过猛子,头发湿漉漉滑溜溜的贴在头皮上,活脱脱一群小水獭!
“嘿,你们看那是谁啊?”有孩子先看见她,好奇地问身边小伙伴。
“不认识。”
“没见过,谁家亲戚呀?”
“这谁家亲戚啊这么漂亮?”
牛善勇刚扎个猛子出来,手里还抓着从河底摸到的石头,准备打个水漂来着,抬头一看,“我三姨!”
“你三姨?你有这么好看的三姨嘛你就认?”
“本来就是我三姨!”牛善勇挥着手里石头,“三姨,三姨!”
秦艽抹了把汗,热得头晕眼花,“善勇?”
小水獭连忙窜出来,像小黄狗似的抖抖身上水汽:“三姨你咋来啦,还挑着鸡笼?”
秦艽都想把这对鸡笼扔了,整整四十斤重量啊,没搭到拖拉机,是坐11路来的,都快热死啦。
“妈,妈,我三姨来啦!”牛善勇高兴的光着身子就往地里跑。
秦友娣正要找机会偷懒,连忙远远地迎上来,一把揪住他耳朵,“你衣服呢?”
“忘……忘记穿了……”
秦友娣来气,使劲给他屁股上呼了两巴掌,“忘记,你咋不把吃饭屙屎忘记,啊?”
牛善勇一边躲一边汇报军情:“我三姨挑着鸡笼,是不是要给咱们家送鸡来啊?上次二蛋他大姨就给他们家送了一只大公鸡呢!”
秦友娣是知道自己奶奶和妹妹有多抠门的,但当着孩子的面,她不能不给自己长脸,还得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嗓门高喊:“那肯定,你太姥姥和三姨对咱们可好啦,有啥好吃的都留着给咱们,上次去吃的□□肉还记得吗?”
顿时,田间地头传来一阵口水声,俩妯娌那边还有一股子酸味。
牛善勇也吸了一口,“妈咱啥时候吃兔……哎哟,妈你掐我干啥呀?”
秦友娣白了自己这傻儿子一眼,胸脯挺得高高的,“走走走,咱们赶紧去看看你三姨给送啥好东西来。”
秦艽实在走不动了,就在村口等着,远远地看见母子俩过来,想到她们搬去省城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心里还怪不舍的,自家这二姐在大姐离婚这件事上是帮了大忙的。
“咋,奶让你送啥过来?”友娣眼尖地看见一撮雪花花的毛,“兔子?”
“家里不想养了,我全给你送过来。”
秦友娣的眼睛顿时亮得不像话,“不要钱?不会是生病的吧,你可别霍霍我……”
秦艽真想翻个白眼,“要啊,每只兔子三四斤,你看这一共十只兔子怎么也得三十块吧?”
友娣撇嘴,“那我不要,我没钱买,再说了家里这么多人吃饭,我们才三口,不划算。”
牛家现在还没分家,前面两个哥哥年纪比牛大刚大,孩子都三四个了,唯独三房只有一个娃,这不明摆着吃亏嘛。这也是友娣一直跟俩妯娌不对付的根本原因,总觉得他们两口子是在给大哥二哥家养孩子,心里不痛快。偏偏那俩妯娌也是掐尖要强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没少在外头说她和牛大刚好吃懒做,搞得像她们养着他们一家三口似的。
秦艽不爱听她抱怨,牛家情况结婚前她就知道,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行了行了,又不是诉苦大会,我来是要告诉你,大姐去省城工作了,马上我和奶奶老四也要过去,怕临时通知来不及告诉你,现在先跟你说一声。”
“啥工作,她参加招工啦?”
“哎哟喂,老三啊,咱们家真是祖坟冒青烟啦!等着,这事我得给你们好好宣传宣传,省得那俩妯娌当咱们老秦家没人了,咱们家没儿子一样能进城过好日子!”
秦艽也没阻止,等她宣泄得差不多,才说:“这些兔子我们养出感情了,也不舍得吃,送给你,随便你想怎么处置。”
秦友娣顿时爱不释手的抚摸那些白绒绒的小家伙,“成,我肯定也不吃,明儿我给送朱八梅的饭店去。”
自从朱八梅顶替秦爱兰工作后,倒是帮了村里人不少忙,社员们辛辛苦苦养的鸡鸭鹅,种的瓜果蔬菜,她都按市价收购,既能为饭店供上最新鲜的食材,又省得社员们上黑市卖了,现在村里谁不说她好?
“这朱八梅是个有头脑的,以后前途肯定不会差,你们多跟她处处,说不定以后也能帮上忙,可别因小失大。”上辈子的二姐夫在改革开放后没几年也学人出去做生意,但因为为人小气,不肯吃亏,本来好端端的饭店生意也做黄掉,低价转让给他大哥,人三个月就扭亏为盈,后来成了牛家兄弟三个里过得最好的。
反倒是思想最活络,胆子最大的牛大刚秦友娣,一辈子东折腾西鼓捣也只是够温饱,要不是牛善勇孝顺,他们晚年生活都成问题。“对了二姐,善勇是个好苗子,你们要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别一天尽撺掇他贪小便宜。”
前半句友娣嘴巴咧到耳后根,后半句立马脸一拉:“你这是好话嘛?”
“孩子聪明,送他好好上学,你们入股不亏。”
把兔子送到,又留下电话和地址,秦艽也没在牛家吃饭,“我走了,啊,走之前如果来得及,你们回来吃个饭,来不及就去到那边再联系。”
回去实在是太晒了,秦艽没帽子,只能顺手从秧田里摘一个大大的荷叶,顶在脑袋上,聊胜于无。
走了快二里路,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名字,回头一看,“二姐你咋又来了?”
友娣跑得气喘吁吁,“你这死妮子,就不能走慢点,让你吃了饭再回去你也不肯,奶知道你饿着肚子回去肯定又要赖我不留你。”
嘴里埋怨着,手上却迅速地塞过来一个手帕包,“拿着,你二姐不像大姐出息能结识啥大人物,只能给你们几块路费,到了那边赶快给我来个电话。”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要再不走,她就后悔了。
秦艽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包花花绿绿的零票,加一起居然有二十二块之多!
“二姐等等,你拿回去我们用不着……”
“快滚,嫌牛家人听不见你可以再喊大声点。”
秦艽眼看着她几分钟就没了踪影,只能苦笑,她以前一直不敢跟二姐说炮制药材卖钱的事儿,就怕她回去薅羊毛,看来在二姐心目中,她们才是需要救济的对象。
回到家,秦桂花看见友娣给的钱,也有点鼻子发酸,“死妮子,在婆家过好她自个儿就行,还惦记娘家人干啥。”
“奶,二姐给你就收下,等咱们在那边扎根,也可以叫他们过去。”现在是1974年,距离改革开放也没几年了,到时候去外省和南方打拼的人很多,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省会。
家里其实也没多少家当,两只老母鸡还舍不得卖,老太太坚持要带到省城去养,秦艽想了想,上辈子的家属区好像不让养鸡鸭,怕传染病传给工作人员,谁家养的都要被勒令处理,不然就是没收充公。
她现在劝再多都没用,反正奶奶就是把那两只老母鸡当自个儿命根子,只要去到那边人家不许养她就知道厉害了。
家里也没其它活物,就只剩年底分的粮食,也吃得七七八八,心想到时候接到通知再临时收拾都来得及。
祖孙仨虽然没往外张扬,但她们忙着处理家当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王丽芬还好心劝她们:“婶子你们先别急着处理,万一调令还来不到呢,到时候你们吃啥?”
秦桂花把腰杆子一挺,傲气十足,“那不可能,咱们龙国的政府可不兴骗咱们老农民。”
王丽芬一噎,“可也……也不用这么着急……要是……”要是家当都处理了,到时候又去不成,以秦桂花的尿性还不得上大队部要吃的?到时候头疼的还是他们这些大队干部。
她虽然得了老太太的兔子,但她对老太太的感观很复杂,是过去几十年日积月累形成的。
秦桂花一开始也不赞成把粮食卖掉,是秦艽给她讲道理,说那边啥都能买到,是一个大镇子,有红星县那么大呢,再加上她们三个妇女同志老的老小的小,既要背锅碗瓢盆,又要带被褥生活用品,还得拎两只老母鸡,哪还能分出手来扛粮食啊?要是路上走散了,那可就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了。
秦桂花当即被吓得拍心口,她一老太太人贩子肯定看不上,但俩孙女就不一样了,立马在心里决定能处理的必须处理掉,轻装简行,到时候她得一眼不落的盯着俩孙女。
“行了,你们也甭劝了,咱这次是跟着孙女婿享福,要不是孙女婿出息,咱来娣也轮不着那么好的工作,我就说吧,小贺肯定……”巴拉巴拉,顺便炫耀一下自己当初的眼光独到,慧眼识英雄。
原本准备看她们笑话的社员们,脸上都有点讪讪的。
另一边,秦艽去找廖志贤道别,他倒是啥也没说,主动来家里帮忙收拾东西,还说如果放心得下的话,房子他来看管,定期进来打扫下卫生,雨天帮忙拾掇一下瓦片啥的。
“那就麻烦小廖了,房子一旦没人住就坏得快,要不你也别在知青点住了,搬来家里,有人住才不容易坏。”秦桂花主动开口。
廖志贤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居然也答应了:“行,婶子给我留个地址和电话,万一房子有什么情况我也能及时联系到您。”
秦桂花果然乖乖把爱兰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秦艽在一旁看着,有点想笑,终日打雁的奶奶,也有被雁啄眼的一天。
这边刚处理完,第三天果然就有公社通讯员骑着自行车找到大队部,调令公函是先发到县革委会,革委会转发白银公社,公社又带信到生产队,“那边单位催得急,让下个月一号就正式上班。”
今天都月底了,可不是得立马动脚嘛!
秦艽也就不叫二姐回来吃饭了,省得徒增伤感,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27号一大早先去公社和教育委员会把秦盼的学籍档案转走,这关系着孩子的上学大计,下午准备点干粮,28号一早就坐上开往省城的火车。
绿皮火车傍晚才到省城,而从省城开往冷河镇的中巴车一天只有两趟,早班车上午九点,晚班车下午三点……都赶不上。
“只能等明天了,咱们先去找个招待所住一晚吧。”火车站人山人海,秦艽生怕奶奶和老四走丢,一眼看着一个,背上还背着一口巨大的烧得黑漆漆的铁锅,肩膀上还挎着两把麻绳捆起来的缺了口的菜刀和砍柴刀,幸好这年代坐火车不用过安检。
人一挤,她就像一只被巨大龟壳和海水裹挟着的身不由己的大海龟,东倒西歪。
秦桂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背的是家里为数不多能用的被褥,尽管使劲压缩但依然面积很大,也是被周围人挤得东倒西歪。
唯一好点的是秦盼,她人小,动作灵活,肩上背着自己的书本作业钢笔,手里拎着两只嘎嘎叫的老母鸡穿梭在人群中,然后很不幸的……鞋被挤掉了。
“姐,三姐,我鞋掉了!”她在人群里一蹦一蹦的,努力露出脑袋的喊。
秦艽头疼,小丫头只有两双鞋,今儿穿的这双还是过年买的,她宝贝得很,赶紧喝止道:“掉就掉了,不许回去捡!”
她在电视上看过,逃荒年代有的人就是因为鞋被挤掉了回去找鞋,结果就与家人走散一辈子见不上,放在这年代也不夸张。
秦盼虽然心疼,但也听话,只能扁扁嘴,暗恨自己不争气,鞋子可是用大姐的赔偿款买的,她今儿才是第三次穿。
正懊恼着,忽然眼前一亮,不远处就是出站口,她兴奋地再次蹦起来:“三姐,有人来接咱们啦!”
秦艽压根听不见,只看见她的小脑袋在大人肩膀处时隐时现,以为她要去找鞋子,顿时急得心都跳出嗓子眼:“不许捡,等等我啊,都别急,我锅都快挤坏了!”
“哎哟你踩我脚干啥!”
“你才踩我脚呢!”
周围顿时乱起来,但也乱不了多久,因为有负责秩序的铁路工作人员正吹着哨子往这边走过来,大家很快若无其事的随波逐流。
被挤得东倒西歪头发散成鸡窝的背锅侠.秦艽,就在这人生最狼狈的时刻,看见出站口那个白衬衫,正举着牌子,上面写着:“秦艽,秦盼,秦桂花。”
老贺,来接她们了。

第26章 要不要孩子
虽然此刻的她分外狼狈, 但贺连生还是一眼认出来,一边大力挥舞手臂,一边逆着人流挤上来:“小秦同志, 这儿!”
很快, 他把那口比尸体还沉的大铁锅接过去,秦艽终于能喘口气,“你咋来了?”
贺连生听不清,但他懂唇语,“待会儿再说。”又将兴奋的失鞋小丫头怀里的老母鸡接过来,再把被挤得头都歪了的老太太的大棉被接过去,祖孙仨有种涅槃重生的感觉。
贺连生一个人拎那么多东西却像不沉似的,走在最前面带(开)路,秦桂花在后面一个劲的夸:“小贺这孩子是不放心咱吧, 这才多远,我以前能从胶东逃到石兰,那可不是吹的……”
秦艽不置可否, 哼, 算他识趣。
“三姐夫真厉害, 大家都让着他,姐你看!”
虽然没有大声吆喝,也没穿啥制服, 但个子高,气场强,人群似乎能感觉到,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一条小小的通道。
在这样的待遇下, 几人很快来到站前马路上, 那里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军用吉普车。
贺连生把后备箱打开, 将东西放进去,拍拍手上的锅灰,“肚子饿了吧,走,先去吃饭。”
秦艽自然而然跟上,走了两步发现奶奶和秦盼没跟上,“走啊奶,老四。”
秦盼指了指贺连生,表情很是难为情。
秦艽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他的白衬衫已经被锅灰染成水墨画了!
“明天你把衣服拿来,我帮你洗。”
贺连生耳根子一红,果然有对象就是好啊,连衣服都帮忙洗,以前那些老大哥们说得没错,“不,不用,我,我自己……”
“拿来吧你,再客气我可就反悔了。”秦艽故意凶巴巴地说。
他摸了摸鼻子,不防又把锅灰抹到鼻子上,秦艽顿时哈哈大笑。
秦桂花不住给她使眼色,心说这小贺同志好心好意来接她们,来娣咋能笑话人家呢。这还算新婚的小两口,见面不羞涩也就罢了,咋还跟兄弟似的?
不妙不妙,照这速度得多少年才能蜜里调油。老太太决定,得赶紧把他俩凑一起,把夫妻关系坐实再说,有了那啥,要培养感情还不简单?
贺连生也没走远,带她们去火车站不远的国营饭店,因为还要赶路,只是简单的每人点一碗水饺,吃饱肚子就行,味道嘛……多年以后的秦艽已经想不起来了,反正她就觉得挺甜的。
吉普车载着她们来到冷河镇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半,往日热闹的家属区已经进入梦乡,车子声惊醒几声狗吠,待听到熟悉的主人的呵斥,就偃旗息鼓,重新趴回窝里。
大家也来不及看什么环境什么景色,早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把东西搬进屋里,囫囵洗了脸和脚,祖孙仨就相拥着,挤在一张炕上睡过去。
第二天,秦艽是被老母鸡“吱吱”声给叫醒的,“哪里来的老鼠?”昨晚夜里她就听见了,一直咯吱咯吱叫,但她实在太困了,脑海中闪现过这个想法,却没力气起来收拾。
此时,在安静的屋里,这吱吱声就显得那么突兀,那么……熟悉!
是的,熟悉!
秦艽下炕,趿鞋出了卧室,来到外屋,就见带来的洗脚盆里,居然趴着一只红眼白毛的小兔子!
“秦盼!”
小秦盼揉着眼睛,小心翼翼,“三姐你放心,我会看好兔子,不让她出去捣乱,我们偷着养,没人知道的。”
这就是去年买那只母兔子,秦艽一直想吃却没吃上,但她肚皮争气,生的崽崽多,秦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你是怎么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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