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循却转着笔,不咸不淡地来了句:“不是。”
汤欢摸了摸下巴,表情意味深长,明显不信。
但见她不想多说,也就没继续打探:“我只想知道,我们和远山还有合作的可能吗?”
林循思忖了片刻,冷静道:“我给宁琅打过电话了,他答应不会再多事。以后我们和睿丽或许还有正常合作的可能性,但这一次……”
她说着,摇摇头:“今早我发邮件过去,要了远山下个季度原先的档期表,的确很满。其中有好几个都是大制作,网络剧、动漫配音,外加广播剧《长耀》……按照正规渠道,人家确实看不上我们。”
周洲听到这,瞪大了双眼:“寻语公司接的《长耀》?我前两天刚看到官宣,宣传片还没出呢就上了好几次热搜。卡司阵容中有远山吗?竟然没被寻语工作室包揽?”
林循想起上次远山满脸吃了屎的表情,长睫轻扇:“嗯,他还是男二号。”
寻语工作室放着自家这么多顶级cv不用,高价聘请一个别家公司的。看来有天赋有能力的人,在哪儿都会被认可。
周洲倒吸了一口气,好半天后压低声音道:“难怪他这么生气,我要是他,这么好的机会让公司给掐了,还被逼着配一个低价小IP,我估计杀人的心都有。”
他说完,发现自己站错队了,咕哝着往回找补:“那他也不能羞辱人啊,长得好看又不是老大你的错,他凭什么这么想?”
林循反而无所谓:“人受了委屈自然要发泄,何况是这样明摆着的权势倾轧。你下午给睿丽打个电话,就说我们有别的选择,就不麻烦远山老师了。”
周洲点头,这么处理确实更好,可他又替林循不值:“但他这么想你,你还帮他?要不我去帮你出出气?我们都知道,老大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林循闻言弯了弯嘴角,眼角眉梢都上挑起来,毫不掩饰张扬的漂亮:“我管他怎么想,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起码他有一点没说错,老子就是长得美,红颜祸水、倾国倾城的那种。”
“……”
“……”
众人难以反驳。
但就是,为什么,就这么嚣张呢?
玩笑开罢,工作间里的气氛难免有些低落。
不管怎么说,谁都不愿意成为被瞧不起的一方。
这场闹剧下来,“一只夜莺”不像精美华贵的禽类贵族,反而像个遭人鄙夷的跳梁小丑。
周洲和后期小妹李迟迟都瘪了嘴,无精打采地敲着键盘。
他们都是大学毕业就进了“一只夜莺”。
再摆烂,再摸鱼,再社恐,也都跟着挑剔的林老板和严苛的汤老板一起并肩奋战到现在,摸爬滚打做完了每一部剧,每一行台词,每一轨声音……
从第一部 剧上线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听众,到现在官微有几万粉丝在催更。
虽然至今没有大火,但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踏实向前。
几个年轻人,二十几岁的年纪里,对于事业的一切骄傲和妄想,都在这间小小的工作室里了。
林循见状,站起身,语气坦然却不卑怯:“就不谈这次的闹剧。专业和名气上,目前我们确实高攀不上人家。但我相信之后不是没有平等合作的机会,只要我们把工作室做好、做大。希望有一天,是我们挑cv,不是cv挑我们。”
汤欢闻言,嘴角挂起来,拍了拍手,掌声里却没了往日的严苛。
“这句话今日最佳,大家已经做得很好了。明天开始,放两周假,奖金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就发。”
她说着,声音低下来,伸手过去薅了一把周洲的脑袋:“能和你们共事,我的荣幸。”
周洲忍不住嗷了一声,双眼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李迟迟也讷讷地抿唇笑。
林循跟着弯了眼睛。
汤欢没再加剧这种不常见的煽情氛围,转而又问她。
“林老板,那玉清子的人选怎么办?在预算内,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林循顿住,下意识抠了抠手背上的夜莺纹身。
莺背羽毛边缘因为她长期无意识的动作,褪色了一点点。
这纹身是她大学毕业那年,用兼职多年的积蓄开这家工作室的时候纹的。
当初程孟问过她,为什么要给工作室起这么个名字。
林循那会儿没好意思说。
她小的时候一直很害怕黑暗阴森、潮湿狭窄的环境,也怕各种黑暗中爬行的昆虫。
但那会儿刚来昼山的时候,她和奶奶只能租住在菜市口附近的地下室里。
祖孙俩和从青原翻山越岭带来的三个巨大蛇皮袋,挤在一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
卫生间和厨房是和隔壁共用的。
昼山本就潮湿炎热。
更不用说排水通风很差的地下室。
在这样阴暗又湿润的环境里,老鼠和蟑螂是常客。
细细簌簌的啃咬、攀爬,黑色多足昆虫翅膀嗡鸣。
起初那个月,林循常常睁眼到天亮。
说不惶惑茫然是假的。
这个大城市对她来说,比起青原,更像一个原始又危险的庞大森林。
充满着令人恐惧的未知。
但她通过一中入学考试的那天,回家后,奶奶兴冲冲递给她一个小巧的收音机,以及一副轻飘飘的白色有线耳机。
说是给她的入学礼物。
她那会儿还不会用,随便拨到一个电台。
女主播正在读王尔德的童话,《夜莺与玫瑰》,她的声音温暖淡然,娓娓道来。
在那个故事里,夜莺在月下彻夜吟唱,任尖刺穿透心脏,用自己的鲜血和躯壳滋养守护了玫瑰。
结局却荒诞,夜莺的付出被弃如敝屣、碾于车轮之下。
那晚上林循沉浸在故事里,没顾上惶恐,只是淡淡想着,如果这世上能有这样一只夜莺愿意守护她。
那她绝不辜负。
后来,林循爱上了各种人声,僻陋出租屋里深埋的巨大空白、刻意忽视的惶惑不安和恐惧,皆因为一副廉价耳机和许多现在听来制作粗糙的有声剧和电台而逐渐沉寂、明静。
再后来,她开了这间工作室,取名叫“一只夜莺”,妄想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产出的声音能如夜莺一般,守护一些像她这样的人。
许久后,林老板蓦地抬起头,双眼明亮,面孔漂亮。
“与其退而求其次,找个不那么适配的cv,我心里有另外一个想法。就是或许,有些惊世骇俗。”
“我们培养一个天赋绝佳的素人怎么样?属于我们自己的,一只夜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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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无差别暗恋》
【文案】:
盛衾从小就有情感缺失症,缺乏共情能力,难以理解爱。好友兼心理学专业高材生孟许甯建议她找个暗恋对象。
“最好找个大帅逼,身边妹子一大把的那种,多痛个几次你就好了。”
盛衾听话,拉了张霖大各个学院的系草名单,投色子确定了她的“暗恋对象”————金融系院草,傅知黎。
盛衾学着同校无数傅知黎的追求者那样,研究他的喜好、去球场看他打球。
可惜傅知黎周遭虽然莺燕环绕,却从不见动心,始终没能给她“致命一击”。
一年后,盛衾终于等到傅知黎“恋爱”,亲眼见他守在寝室楼下,给大一的漂亮学妹带早餐。
盛衾深知孟许甯说的时机到了。
她抚着胸口————心跳平稳有力,一分钟七十二下,毫无痛感,疗程失败。
盛衾灰心丧气,转头删掉他微信。
许久后霖大科考社再次偶遇。
她和傅知黎被困南山洞穴,暴雨倾轧,盛夏雷声叫嚣。
逼仄昏暗缝隙里,男生裸着上身拧干T恤。
“听说你暗恋过我。”
他把包里唯一干燥外套罩她头上,又递过来一块化了又凝固的巧克力,嗤道:“暗恋人都不会,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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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他只是经过》
十六岁盛夏,潮湿雨夜,许苍叶在家门口罚站,落汤鸡一般。
程未在那时候出现,叼着根烟,醉醺醺湿淋淋走到她身边,把件满是烟味的夹克扔她头上。
“年纪轻轻的别学大人淋雨,会生病。”
他说完,没再看她,跨上街边的机车消失在暴雨里。
十六岁的许苍叶以为那是命中注定。
二十四岁的许苍叶如愿嫁给他,才明白,对她来说是命中注定,可对他来说,不过是刚好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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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落下, 工作室里静默了一瞬。
半晌后,汤欢打破沉默:“培养一个新人cv?你是说……让他配玉清子?”
她也曾经想过培养新人,但那是为了工作室长期发展考虑, 而非为玉清子这个角色——一是配音难度大, 要求高,二是录制时间迫在眉睫。
实在有点冒险。
凡尘的剧本早就搞完了。
距离正式开始录制,只有两个半月。
谁能有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素人培养成专业能力过硬的配音演员?
林循早就预料到大家会有疑惑。
其实她自己一开始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她想了会儿, 忽然点开浏览器搜索,然后拔掉耳机,让声音外放。
“这是寻语工作室出品的《森林寓言》,最新一期,大家一起听听。”
今早出门前,她配着姜奶奶给的饺子, 恰好听了这期节目。
在这一期里,祁南县下林村的孩子们又配了一个广播短剧。
不同之前的小打小闹, 这期的剧本是由国内某个知名编剧执笔,改编自一本现实小说中的经典桥段。
该片段有四个角色, 分别饰演公爵和公爵夫人、年迈的女仆和青年管家。
年龄、性别、身份、地位都有不同。
笔记本电脑的音响很一般,伴有轻微电流和排气扇的声音, 却瑕难掩瑜。
一开场, 所有人都被惊艳了。
饰演公爵的孩子嗓音听着不过十来岁, 但经过刻意塑造后,却稳重威严, 听着竟真的有上位者的气势。
接着是女仆。
小女孩儿还在发育的幼嫩嗓音被压低, 掺杂着恰到好处的气声与喉音震颤。让人忽略她的原声, 脑补出一个佝偻沧桑的女仆形象。
其他两个角色同样出色,整体感情流畅,代入感十足。
听完这个音频,就连对声音无感的汤欢也咋舌:“这些小孩儿练了很久吧?这么专业。要不是声线稚嫩,我还以为是专业cv。”
林循没吭声,点开第一期:“这是三个多月前。”
音频中,孩子们的嗓音瑟缩、拘谨、毫无技巧,普通话也非常不标准,掺着青原语调生硬的方言。
光听声音便能想象到,这是一群再平凡不过、亦没机会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山里的孩子。
大家听完瞠目结舌,也明白了林循的意思。
林循适时道:“每个行业都有敢于尝试的人,当其他人觉得高山不可逾越的时候,他们已经攀过山巅,前往新的天地了。与其被人挑选,高不成低不就,不如我们也赌一把。”
汤欢沉思了片刻,眉头忽地一展:“林老板说得对,咱们目前的发展确实有些停滞不前。被人拒绝了,就降低标准选个要价低、适配性差的,出来的成品不尽人意,陷入恶性循环。”
她说完,看向林循:“但你之前也说过,玉清子这个角色对嗓音条件要求很高,咱们能找到合适的人吗?”
林循下意识点头:“我认识一个人,老实说,他的嗓音条件比远山更出色,也更加符合我心中玉清子的声线,我对他很有信心。”
“真的吗?”
周洲闻言来了兴趣,音色比远山还好听,那得多好听啊?
他说着,两眼放光地问:“人在哪儿?有demo吗?可以听听声音吗?”
林循噎了下。
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话说早了。
沈少爷那边她都还没去问过呢。
傍晚,大家忙完《小蔷薇》的收尾抽奖活动,开始了长达两周的假期。
林循从工作室拎了一盒中秋月饼,路过小区门口的菜摊,正好遇到姜老太收摊。
便干脆搁了东西,站在旁边等她。
老太太脖子上挂着个付款码的牌子,喜滋滋地收起铺在地上一扫而空的油布,同林循讲:“现在人出门都不带钱,只拿个手机。我前几天让小郁帮忙弄了个收钱码,生意果然好了很多。今天的菜全卖光了,还卖了三瓶辣椒酱,一共八十几块钱呢。”
林循眨眨眼,跟着乐:“那是不少。”
她知道老太太有退休金,加上卖菜的收入,两个人生活紧紧巴巴够用。
就是需要精打细算了。
两人并排走进单元门,等到了101门口,姜老太开门走进去,连邀请她的客套话都没说,直接扔了一双拖鞋在门口,歪头出来,笑得露出一排整齐假牙:“我今天早上便宜买了两斤鸡爪,卤了四小时,软烂的很。等我再炒两个菜,咱们就开饭!”
“嗯,好。”
林循也不客气,换上拖鞋往里走,把那箱昂贵的流心月饼搁在客厅茶几上。
姜老太一头扎进了厨房,打开油烟机,关上了门。
沈郁也在家,正在阳台上浇花。
黑色长袖袖口挽起到臂弯,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
他右手轻抚花叶,左手手腕下压,水流如注一丝不落地浇入盆中。
窗外斜阳昏黄,男人侧脸精致冷淡,眉眼和下颚都放松。
比起昨晚上的狼狈拘谨,他在这个家里,明显松弛慵懒很多。
林循远远看着他,摸了摸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尴尬。
这么多年前的事,他大概率不记得,而且就之前的几次相处来看,他并没有因为那件事对她产生什么看法。
就算产生过。
也非常仁慈地没当面表现出来。
但林循还是觉得莫名的不自在。
这种感觉就像是。
本来吧你觉得有个人脾气挺臭的,阴晴不定,跟你关系也非常一般。
你觉得他日子不好过,懒得同他计较,大部分时候冷眼旁观,少数时候因着淡薄的交情帮衬一二。
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然后突然有一天,发现这个人其实在你穷的要死的时候,匿名借过你吃饭的钱,让你不至于充当街头饿殍。
并且这么多年,一句都没提,也没以此博得同情和帮助……
林循顿了会儿,抱着胳膊走过去,咳嗽了两声,挤出句关心:“沈郁,你伤口好点了吗?纱布记得换,然后不要沾水,不然容易感染哦。”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以表达善意。
谁知他态度却和昨晚上没两样,依旧阴晴不定的。
搁下手里的水壶,迈着长腿越过她,懒懒散散往沙发上一靠。
双腿交叠起来架在旁边的矮凳上,靠着沙发背闭目养神。
这才来了句:“真把我当小孩儿了?那可多谢你关心。”
林循噎了下,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才明白应该是自己昨晚上那副“帮忙照顾邻居家倒霉孩子”的态度惹毛了他。
以这大少爷的自尊心,昨晚又当着她面摔了跤,心情差点也能理解。
何况,还得跟他提配音的事。
林老板走到沙发旁,十分宽容地耐着性子顺毛:“谁把你当小孩了,你应该比我大?”
她生日是十一月份,高三上学期才满十八虚岁,应该是班里偏小的了。
当然,后来她被一中开除,在昼山打了一年工,又复读了一年,所以大学毕业比较晚。
沈郁闭着眼,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不咸不淡嘲道:“你还知道啊?”
林循仔细辨别他语气,虽然还是有点怪,但方才的紧绷气场似乎松懈下来不少。
这次倒像是被摸顺了毛。
她于是再接再厉道:“知道,你个子也比我高,腿也比我长,能够到我够不到的地方,行不?”
“……”
沈郁突兀地朝着她的方向掀起眼皮,那动作像是在表达——“但凡我不瞎,我都想睁开眼看看你现在是不是精神错乱了”。
好半晌后,他不耐地来了句:“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行不?很瘆人。”
林循非常有自知之明。
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哄人,耐心也有限。
何况,她觉得与其搞这些虚的,不如帮点实际的。
他们工作室需要一个突破,需要一个能够打破当下局面的,令人惊艳的声音。
而对沈郁来说,这个社会对视障人士并不友好,就业很难。如果真的能走上配音这条路,也不失为一条很好的出路。
这是双赢。
林老板思及此处,在他身边坐下,开门见山道:“老同学,帮我个忙行不?”
沈郁听她用上这样的称呼,又是如此正经的语气,眉头登时一皱。
他收起不耐,下意识压轻声音问道:“怎么了?”
林循听他没直接拒绝,心里有了点底,斟酌道:“事情有点复杂,我长话短说。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在昼山开了个广播剧制作工作室吧?”
她第一次来他们家的时候就跟姜老太说过,当时还解释了什么叫广播剧来着。
不过当时沈郁一直在玩游戏,林循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
沈郁点头:“嗯,知道,所以?”
林循接着说:“然后寻语工作室你肯定知道吧?我在他们制作的公益电台节目里听到你的声音了。”
她说完这句话,沈少爷突然再次睁开眼。
脸上表情有些了然。
几秒后,那双漂亮但无神的眸子又阂上,却没否认。
林循见他这幅态度,应该是在做义工的时候对有声行业有所了解,正好省得她从头介绍。
她继续说:“是这样的,我们工作室目前有个广播剧项目,里面的男主角对cv的声线要求比较高……”
她省略了和宁琅有关的事,简短地说了下事情经过:“原本想找的配音演员叫远山,在业界很有名气,不知道你听过没。”
为了方便沈郁理解她为什么找他,林循又多解释了几句:“他是我审过的人里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也是我的第一选择。但是他接下来要录制寻语工作室的另外一个广播剧《长耀》。《长耀》比我们手头这个IP要大很多,给的报酬也高很多……”
她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引出目的,沈郁忽然慢条斯理地开口:“所以,你想让我帮忙,换掉他?”
“……?”
林循有点没反应过来,又听他没什么情绪地说:“抱歉,这件事我没办法帮忙。你自己都说了,《长耀》比你们手头正在做的IP要大,报酬也多,他得到这个机会也不容易。”
他语气平平,话毕眉头下压静了片刻,缓缓跟了句:“你说一下要求,我帮你找找别人吧。”
和远山声线相似的,他手头有几个,恰好接下来有档期。
至于报价……虽然他是老板,但也没有压cv价位的做法。
到时候私下帮忙垫一些也就是了。
“……”
林循听到这里,忍不住掏掏耳朵。
她当然没有让寻语工作室换掉远山的意思,但就算她真的有这个意思……
不是,沈少爷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这年头义工还能决定选角么?
至于帮她找找别人,哪怕他的确认识几个寻语的cv大大,人家能答应么?
她只当沈郁是一时口嗨,没接这个茬,解释道:“没有,远山在业界很有名气,也很有实力。就算他不接寻语工作室的活,也会有很多项目等着找他,档期很难清闲。何况,以我们目前的预算,也请不动他。我的意思是……”
林老板轻咳一声,直抒来意:“沈郁,要不,你帮忙顶上?”
她诚恳道:“我觉得你的声线比远山更加适合这个角色。”
“……”
听到这里,沈少爷脸上的表情几乎瞬间凝固。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后,他缓缓挑起眉头,没好气地来了句:“他不清闲,我就很闲了?以你们的预算请不动他,那就请得动我了?”
语气里,居然有那么一丝,令人匪夷所思的受伤意味。
那感觉就像是,把他和业界有名的cv放在一起提及,是在侮辱他。
林循完全不知道他在受伤什么。
只当他一直以来优越惯了,不愿意同人作对比。
并且大概,真的对配音这个行业毫无认知。
她想了想,觉得从这个角度或许说不通。
于是换了个角度,斟词酌句后,十分友善又坦诚地讲:“那个,沈郁……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知道,你现在生活得挺充实的,平时帮着姜奶奶买买菜、干干家务活、打打游戏,没事儿还去青原山区做做义工,真挺好的。”
“但我觉得这件事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你的嗓音得天独厚,做这行有天然的优势。而且配音这个行业对视力没有要求,工作时间也相对自由。之后如果做得好,收入是很有保障的,姜奶奶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你说呢?”
“……?”
沙发上的沈少爷突然把双腿从矮凳上放了下来,蓦地坐直了身子。
阳台上风刮过兰叶,嗡嗡作响。
他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难以置信到,甚至有些懵。
作者有话说:
沈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林老板:少爷他真的好自信,没办法,顺着呗。
感谢支持正版,明天依旧零点更新丫!
她尽力斟酌着措辞,顾及他的自尊心。
“沈郁,你如果答应, 我们会免费提供培训, 带你进入这个圈子。虽然这次给的钱不多,但我跟你保证,只要你能好好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以后能接的项目一定会越来越好。哪怕不能像从前那样大富大贵,起码有份收入可观且稳定的工作。”
她看着沈郁脸上凝固到几乎快要破裂的表情, 话锋又回转。
“当然了,主要也是我想请你帮忙。我们工作室到现在都没能做出来一部大热剧,在市场中止步不前,只有任人挑选的份。所以,我们特别需要培养一个属于自己的新人,打造我们的招牌夜莺, 我直觉你就是。”
这番话,起承转合, 点到即止,既顾全了他脸面, 又把自己的诉求说得一清二楚。
就算是汤欢在场,恐怕都挑不出问题吧?
林老板对自己这次的发挥十分满意。
然而在她说完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身边的人都有点懵, 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沈郁手肘支在膝头, 偏了偏头,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这个词汇。
好半晌后才想起来, 好像, 确实有这么回事。
《森林寓言》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 项目组的后期不小心把他的声音剪进去了,没想到在评论区掀起了一波讨论。
鉴于沈郁极少用真声示人,宣发就随便帮忙编了个身份。
他们编的身份,好像就是义工。
这件事其实他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不希望将真实嗓音暴露在外,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只是因为他私心里认为配音演员和演员一样,需要神秘感,只有弱化本身,才能强化角色。
譬如一个演员,上太多综艺,将自己的真实性格坦呈给观众后,演戏容易没有代入感。
对他来说,做到这点并不难。
他极其擅长变音、伪音,也就是俗称的声音化妆。每次拿到剧本都会根据不同角色去调整声线,让声音为人设服务——从业这些年,他甚至在一些动漫中配过动物、汽车、乐器等非人声的角色。
但除此之外,他其实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过身份,起码昼山的配音圈里,认识他本人的不少。
所以他想当然地以为,林循是听出节目里他的声音后,跟人打听到了他的身份。
才会来找他帮忙。
“……”
沈少爷灵活的脑子花了许久才消化掉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
直到林循态度良好地继续游说:“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下两周工作室休假,你可以慢慢考虑。”
“所以,”沈少爷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你的意思是,因为觉得我……”
他顿了片刻,感觉有点说不出口:“……觉得我无所事事不挣钱,靠老太太养着。觉得我们生活得窘迫又可怜,想给我找个活干?”
他觉得很离谱。
老太太确实太能装了。
什么十五块一条的鱼、买不起的火龙果、不要钱的辣酱和南瓜藤。
他配合她的说法,是希望林循过来吃饭不要有心理负担,所以从来没吭声。
但他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应该多少能看出来。
这个家虽然应老太太的要求,没有重新装修。
可大到家具布置、小到吃穿用度,没有一处不昂贵精细。
餐桌和茶几用的是黄花梨木,门口的地毯是密织羊毛,墙上挂着拍卖的大家作品,阳台的兰花也是名贵品种。
就连她每天吃饭用的筷子,都是不易腐朽发霉的红檀木。
更不用说设计师一寸寸精裁的各色衣物,款式虽简约,但面料和剪裁极其讲究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