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请闭眼—— by钟仅
钟仅  发于:2023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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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只是觉得误会了师妹,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有些抱歉。
但那次吃饭时候,听她偶然提起自己的零星过往,又觉得她不容易。
便更加上了心思。
“……”
元沐和张月华都同时噤声。
孟远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我前两天跟他们工作室的策划打听过,她没男朋友。”
都是北方人,算半个老乡,又是校友。
年龄合适、职业般配,还有不打不相识的缘分。
就凭林老板那张让他一眼误会的脸,他会起这个心思,也不奇怪吧?
孟远女生缘一直蛮好的,自己事业算是小有成就,长得不错,家境条件也很富裕。
所以也没有太考虑很多,喜欢就追呗,追不上再说。
元沐“呃”了一声,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闭了嘴。
反而是张月华来了句:“孟哥,要不,你还是再观察观察?《长耀》第一季还有几天就录完了,等录完再看看?”
孟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月华却拍拍他肩膀。
天知地知,他真的一片好心,怕他失业。
他知道《长耀》这个大IP对孟远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升咖机会。
里面男二的人设特别好,很容易出圈。
虽然老板没有过公私不分的前例。
但他这次都能做出为爱装穷这么离谱的事,为爱开除个情敌,好像也不算更离谱?
张月华说着,看着孟远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同情。
两个人拽着一头雾水的人往门外走去。
刚下电梯,便看到一楼电梯旁杵着个人。
拎着盲杖,眉目萧疏,气质和样貌都得天独厚,个子甚至比三人中最高的张月华还要高上几公分。
写字楼门口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要忍不住看他几眼。
男人却一概不理,神色疏离。
听到电梯门打开,他才似有所动,懒散地摘下一侧耳机,偏头过来。
待辨别了下里头人的脚步声,又不声不响戴上耳机,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元沐和张月华早就看到他,既想着还是得打招呼,又不知道该叫什么,咳嗽了两声站在一旁没说话。
反倒是孟远走上前两步,热络地跟他寒暄:“是沈郁啊,你来找你们林老板录音么?用不用我给你摁电梯?”
沈郁听出他的嗓音,虽然没吭声,倒也算温和地摇摇头。
孟远本就不是真的关心他来做什么,犹豫了片刻,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上次林老板说,你们俩是高中同学?”
沈郁闻言长眉蓦地一抬,原本耷拉着的眼皮也跟着掀起,默声两秒后,慢条斯理问道:“是,怎么?”
“那你知道她平时都喜欢做什——”
孟远话音刚落,便觉得后脑勺凉凉的,似是有两道十分瘆人的视线。
他转头看去,发现张月华和元沐竟然都还没走。
站在离他们两三步的距离,两脸无语地看着他。
孟远摸了摸后脑勺,不知为何感觉怪怪的。
他回过头,本能地把还未完全问出口的话咽下去:“——算了,之后再说。”
反正来日方长。
他想了想,转而温和道:“都是一个行业的,下次找机会一起聚一聚。”
沈郁却眉睫轻敛,不置可否。
孟远继续说:“对了,哥们,之前林老板最开始是找我录《凡尘》的,你知道吧?”
沈郁依旧没什么情绪,仿佛压根没放心上:“所以?”
孟远觉得他语气很冷淡,这才意识到他这话说得像是挑衅。
但其实他没这个意思。
他解释道:“虽然这次因为一些原因没合作成,但我后来仔细看过那个本子,对角色多少有一点揣摩,玉清子这人设不好配。所以,如果你对哪句台词有点摸不透的,可以微信找我。”
他语气和善,又不吝赐教,完全没有知名cv的架子。
通常新人cv听到该感恩戴德了。
可眼前人却无端皱起了眉,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眸没什么神采地“盯”着他。
满脸都是不耐的倨傲。
还伸手,戴上了刚刚和他说话时摘下的耳机。
像是完全懒得搭理他的示好。
孟远不由怔了一下。
上次只觉得沈郁不声不响跟在林老板身后,是个安静的新人。
要不是长得实在出色、嗓音也优越,都很难引起他注意。
但今天却忽然觉得。
仿佛有某层刻意的伪装被揭开。
身上凛冽的锐气裸露出来。
甚至,有点骇人。
这气场让孟远下意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目的不纯?
孟远咳了两声,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
“你们林老板是我师妹,又是半个老乡。她一个人在昼山打拼不容易。我知道这次的本子对她来说很重要。我作为她的师兄,经验比你们多一些,自然要尽力帮忙。”
谁知道他这话落下,眼前人忽然开口,语气矜贵疏冷:“林老板念的是编导系,我记得你是配音系?”
他声音很淡,好像只是在询问。
但脸上那神色,仿佛在说“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兄妹。”
而且语气里隐隐有傲慢,像是,看不太上他。
饶是孟远再想跟他套近乎,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了点脾气。
还没出道呢就这么傲?
他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刚想走人,便听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孟远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电梯里,林循正带着两个cv走出来,清冷面容上带着些困倦。
门口堵着好些要进电梯的人。
林循却一眼看到沈郁。
她眼睛蓦地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勾起,走了两步远远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
她一边说,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往他身边走。
走到近处才发现他好像在跟远山交谈,表情很冷淡。
可在听到她声音的那刻,寡淡的眉眼又慢慢舒展开,唇角一点点勾起。
面上似有星点光芒。
林循身后,木栖和悠若见他到也有些惊喜,同时道——
“夜莺大大怎么来了?”
“你今天不是没有录制嘛?”
沈郁的“视线”莫名在孟远身上停了一瞬,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
孟远眼皮一跳,心里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感觉。
他在挑衅。
但很快,他又漠然地偏头,转向木栖。
仿佛只是在回答他的话,跟其他人无关。
“是没录制。”
“来接女朋友下班。”
他说着,眉目一敛,身上的傲慢和锐气消失殆尽。
唇角温温挂起,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顺和模样,堂而皇之又疏懒痞沓地朝林循伸出手:“林老板,回家吃饭。”
“哦。”
林循对周遭的氛围毫无察觉,抿了抿唇,有点不自在地伸手牵住他。
电梯门口瞬间几脸震惊。
“……”
孟远愣愣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好半晌后,他想起刚刚元沐的提醒,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钝钝的心酸里带着些咬牙切齿:“……你俩早知道?怎么不说清楚?”
他居然套近乎套到人家男朋友身上去了。
难怪遭了一通冷脸。
然而张月华和元月似乎也很震惊,小声又默契地议论着。
“卧槽,还真被他追上了?”
“所以,林老板就喜欢穷的?这是什么癖好?”
“可能是,所谓的养成系?”
两个人走在回盛霖苑的路上。
手却一直牵着。
午间太阳不算炽热,风毫无阻挡地刮过孤零零的枝桠,梧桐树上不剩几片叶子。
手臂与肩膀时不时互相碰撞,步速也不由自主地放缓。
明明昨天抱也抱了,亲也亲了。
但莫名就觉得这样牵着手走在之前走过好几次的长街上,好像更加漫长,更加磨人。
青石板还是那个青石板。
包子铺也还是那家包子铺。
转角的人行道上依旧塞满了自行车。
但就是觉得风景大有不同。
林循有点不自在,注意力全在手心上,不知不觉就出了汗。
她下意识想挣开,却又被紧紧牵住不松手。
他倒是自然得很,居然还开口问她:“怎么了?”
“……”
林循磨了磨牙,无论如何也不能露了怯,淡定道:“没事,你手心出汗了,有点热。”
“……?”
沈郁挑了挑眉,这是一句没办法反驳的话。
手心里的汗,是谁的,现在完全分不清。
他眨眨眼认下来:“是吧,那怎么办?”
说着,作势要松开手。
林循勾了勾嘴唇,懒洋洋“哎哟”一声紧紧牵住他不让走:“算了,我忍一忍。”
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吗?
睁眼说瞎话也有人接着。
等总算晃晃悠悠到了盛霖苑,一条路走了平常两倍的时间。
林循都不知道自己走路速度怎么变得这么慢了。
两个人走进单元门,径直走到101门口。
林循咳嗽了一声,松开了牵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在裤子上蹭了下手心的汗。
沈郁弯弯唇角,掏出钥匙开了门,又帮她把包挂在门口高高的挂勾上。
姜老太的声音远远地从厨房推拉门里传来:“回来了?你俩先去洗个手,还有一道菜,马上开饭。”
林循正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换鞋,听到她的声音,脸有点红。
她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跟老太太说。
林老板谨慎地想了想,周围不乏谈恋爱一两周就分手的。
她有个大学室友,每次谈恋爱都要在朋友圈官宣,分了以后又悄无声息删掉。
怪尴尬的。
林老板左思右想,忍不住抬手拉了拉沈郁的手腕,问他:“你跟你外婆说了吗?我们……”
他转过身,把盲杖靠在一旁:“还没来得及,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提一下就行。”
“哦,”林循松了口气,“那要不还是先别说?我们现在关系还不稳定。要不,等过一个月,如果没分手再说?省得老太太操心。”
而且她还想探探老太太的口风,下次起码带个礼物来才好。
她话音落下,眼前人却好半天没吭声。
林循不禁抬眸看去。
狭窄的玄关过道,他单手插兜站着,眉深目淡,神色莫名有些颓淡。
她怔了片刻,想想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太理智薄情了。
毕竟刚在一起,就提分不分手的事。
她刚想解释一下自己没那个意思,却见他忽然无所谓地点点头。
“嗯,你考虑得对。”
沈郁想起她昨晚说想跟自己在一起时的两个原因。
声音好听、觉得合适。
都不是无可取代的原因。
未必会变成独一无二的喜欢。
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并且对她有好感的健全的人,正好有个现成的——玉清子的第一人选。
如果没有那些龃龉,或许早就没他什么事了。
心防一旦被打破。
贪婪与占有欲无所遁形。
林循见他神色如常,才慢慢放下心来,于是松开他手腕,起身想要往里走。
可还没等她站起来,肩头忽然一沉。
他双手置于她肩上,用了点力将她按在换鞋凳上。
他牢牢禁锢着她不让动,忽然俯身下来。
距离骤然拉近。
男人微微偏头,薄而柔软的唇一寸寸逼近。
走道狭窄,昏暗灯光在头顶如同摆设。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视野被他侵占。
林循瞳孔微张,心跳狂乱。
虽然……她不是不想。
但在这里?
恰好这时厨房的门被推开,姜老太的脚步声细碎响起。
林循简直紧张到难以呼吸,死死咬着唇瞪他,想起他看不到,才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推他。
却不妨意料中的吻未落下,温暖的唇轻轻擦过她脸侧,一触即分,而后势不可挡地落在她耳畔。
“林老板,我和远山的声音,公平竞争的话,你更喜欢谁?”
他问完,没等她反应,忽然亲了一下她耳垂,又亲了一下。
音色沉沉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气息晦涩,暧昧不明——
“选我吧。”
说是公平竞争。
却下一秒就明目张胆地,犯规。
作者有话说:
沈少爷:有点心机,且不少。

肩膀被他圈着, 周遭的所有空间都被强势的压迫感所笼罩。
林循没办法分心想其他,注意力全在耳垂上温软的触碰和耳畔蛊惑人心的话上。
血液一股脑往耳尖上涌。
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亦来不及思考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和之前的对话之间的关联。
只知道顺着他说:“……公不公平的, 都选你。”
像个没有灵魂、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下一秒, 厨房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循心里一凛,神智清醒了一瞬,紧张地偏过头去看。
手指下意识揪紧了衣摆,现在推开他都晚了。
姜奶奶两手在围裙上擦着, 慢步绕过厨房和玄关之间的转角。
四目相对的刹那,身上得到满意答案的人牵起一边嘴角,低低“嗯”了声。
他慢条斯理将手从她肩上错开,姿势却未变,脸颊依旧离她很近。
林循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有点惊惶地跟姜老太对视了一下,却发现她眼神没丝毫怪异。
她不禁回头看了眼。
沈郁依旧保持着弯腰在她身侧的姿势, 手慢慢探到一旁的鞋柜,十分自然地从里面拿了一双拖鞋。
这才直起腰, 若无其事地开口:“换好了?让我下。”
声音和往常一样冷淡。
只是唇边还带着未收的笑意。
“……”
林循噌的一下站起来让到一边,压下紧张又悸动的心跳, 慢慢呼出口气。
心里暗暗腹诽,他这心理素质都可以去本色出演谍战片了, 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
那边姜老太见到她, 看她满面醺红、眼波潋滟的样子, 满脸和蔼笑意:“小林,看样子感冒完全好了, 就是怎么脸这么红?外面热吗?”
她犹疑的问话落下, 林循身后响起一声似有若无、稍纵即逝的轻笑。
“……”
林循下意识用手背贴了下脸颊, 心有点虚,但还是故作淡定道:“是有点……姜奶奶,我去洗手。”
说罢,几步迈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先洗了把脸。
她盯了眼镜子,脸上的潮热慢慢下去后,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来。
半晌,林老板收了笑,这才仔仔细细洗了手,擦干净手和脸,走出洗手间。
沈郁面无表情地换上鞋,等在卫生间门口排队洗手。
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循想起他方才的捉弄,忍不住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
却被他敏捷地握住手。
他手指微弯,轻佻地在她手心里挠了一下,又迅速松开她。
而后默不作声地走进洗手间,带上门。
隐秘又暧昧的小动作发生在一瞬间。
林循心口微跳,出来后看到老太太一脸如常的热情,心简直虚到了极点,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她。
好在姜老太丝毫没发现她的异样,带她走到餐桌边,给她介绍今天的饭菜。
“今天排骨是用冬笋炖的,还加了咸肉和千张结,我们这边叫腌笃鲜……不知道这种做法你吃不吃得惯。”
“嗯,在饭店里吃过,”林循有点惊喜,她口味比较重,这是她唯一一道爱吃的昼山本地淡口菜,“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好鲜,都要鲜到眉毛了。”
“那就好,”姜老太放下心来,一边布碗筷,一边说,“其实本来该春天做,用春笋……当年小郁妈妈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我做的早春腌笃鲜。”
林循怔了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沈郁母亲的事。
听她说“年轻的时候爱吃”,不禁好奇:“那她后来口味变了吗?”
“不知道。”
老太太摇摇头,叹了口气,把桌上的菜都摆到合适位置,“后来她大学没毕业就嫁给了沈……小郁的爸爸,我们来往得便少了。”
林循听老太太每次提起沈郁的父亲,表情都极其冷淡。
看样子是很不满意这桩婚事的。
也不知道当初是什么原因。
她还想问,可正好洗手间的门打开,沈郁轻车熟路走过来,便噤了声。
忍不住抬眸看他。
重逢这么久,他从来没有提过有关父母的事。
她莫名有点想知道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发生过什么,想了解他多一点。
只是,一想起之前高中时,她亲眼目睹沈郁和他父亲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又觉得这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
这样不走心的恋爱关系,他未必愿意告诉她。
还是以后关系再亲近点,再问好了。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
姜老太做的腌笃鲜果然十分好吃,汤头炖得奶白,而且没有饭店里的一股子鸡精味,所有的鲜都来自于食材。
鲜得林循多吃了半碗饭。
沈郁似乎也挺喜欢,吃完饭还盛了一碗汤,慢慢喝着。
这套餐具他已经很习惯,用勺子舀汤的时候,几乎不会碰到碗壁,悄无声息的。
吃相也很好,惹得林循不由自主看了好几眼。
老太太吃完,起身去厨房里收拾碗筷,林循刚想跟进去帮一下忙。
蹭吃蹭喝就算了,不能总是什么都不做。
可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垂在桌下的手忽然被牵了牵。
林循吓了一跳,转头看了眼,隔着玻璃推拉门,只能看到老太太哼着戏,忙忙碌碌的背影。
洗碗槽里的水声细细簌簌响起。
怎么有种在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偷情的感觉。
她回过头来,想要抽回手,他却不放。
无声挣扎了片刻,林老板不敢动作太大,只好放弃,转而压着眉毛低声问道:“干嘛?等会儿被看到了。”
他还在喝汤,闻言“嗯”了声,却没顺从放开她。
手指不像之前在路上那般老实牵着她,而是顺着她手心轻轻摩挲,一直到指尖。
最后停在她手指的一些旧茧上,来回摸了几遍,眉头忽然蹙了蹙。
林循眉毛拧起来,下意识想抽回来。
其实她手还蛮丑的。
骨节比较粗大,陈年老茧很多,还有一些伤口结痂后长出来的凹凸不平的皮肤。
这都是难免的。
她这些年没事儿就用下护手霜。
但没什么效果。
这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他又看不到。
但被他这样细细摸着,忽然觉得所有的粗糙和丑陋都无所遁形,不免有点难堪。
盲人的触觉应该也很灵敏?
林循抿了抿唇:“嗯什么嗯,放开我,我去厨房帮下忙。”
男人闻言没吱声,轻轻抚摸着她指尖硬硬的茧,好半天后说:“不用你去,厨房里有洗碗机,只是老太太不喜欢用。”
“……”
林循没办法,只好说了自己心里的打算:“我是想,顺便去打探一下姜奶奶的口风。”
“什么口风?”
他下意识问完,又像是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戏谑道:“看她对你‘选-了-我’,有什么反应?”
其中三个字加了重音,拉腔带调的。
林循见他眉头舒展,唇边亦有明显笑意,总觉得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
她磨了磨牙,呛道:“选你是我的个人喜好,跟专业无关。我之前找远山试过一次音,虽然只念了一句台词,还念错了,但人家专业能力肯定是很好的。沈郁,你不能太飘哦,还得好好努力。”
“嗯,我努力,不辜负林老板的个人喜好。”
说着,手指捏了捏她,才终于舍得松开。
他答应得十分妥帖,但最后四个字拉长,有种无端的愉悦。
丝毫不像被规劝到了的样子。
林循忍不住瞪了他好几眼才走。
等进了厨房,她转身关上门。
老太太见她进来,停了嘴上哼哼的小调,连忙赶她出去:“哎哟,用不着你在这儿碍手碍脚,你去歇着就行。要是有工作,直接上楼好了。”
“碍手碍脚?”
林循闻言反而撸起衣袖,有点不服气:“您可小瞧我了,从专业层面上来,我洗碗铁定比您洗的好。”
“我十几岁开始跟着奶奶摆烧烤摊,生意好的时候,每晚能洗一两百个碗。”
那会儿她们还用不起一次性餐具,摊位上买的都是能长久使用的不锈钢碗筷。
为了客人吃得卫生,用完后所有餐盘都得洗好几遍,还会消毒。
更别说后来,她还做过好几份餐厅兼职,洗碗扫地端盘子倒水……这些都是老本行了。
也可能是从前做过的这些琐事太多,现在一个人生活,反而一件事都懒得做。
听到她这话,老太太怔了怔,怔愣间被林老板顺利地从水槽旁挤开。
看着那双干净白皙的手打开水龙头,把碗筷上的固体污渍先草草冲掉。
之后有拿了个不锈钢盆统统装上浸泡,到了点洗洁精,拿洗碗布,几乎几下就洗完一个碗。
看着真是比她还要熟练,又干净又快,而且很省水,也省洗洁精。
姜老太站在一旁,透过盆里漂浮的细腻泡沫,看到她瓷白的手指上有很多旧茧。
颜色和皮肤一样,不仔细看看不出,但边缘是扭曲厚重的。
老太太不由得愣愣看向姑娘漂亮无暇的侧脸。
她干脆利落把碗盘洗过一倒水,一边搓筷子,一边勾了唇角。
眉眼扬着点嚣张的得意,抬眸看她。
“怎么样?快吧?以后我来蹭饭,就我负责洗碗。咱们分工合作。”
姜老太张了张嘴,半晌没吭声。
良久忽然问道:“小林啊,你家里人都不在了,以后是要一直留在昼山么?……就没打算找个对象?”
“……”
林循手上动作一停。
她能说她已经谈了吗?
就外面那位。
您的好外孙。
她噎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也打算吧……就,看看再说。”
姜老太听到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只当她工作太忙找不到合适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林循忽然打断她,十分镇定自然地反问道:“对了,如果……沈郁要找女朋友,您觉得……呃,他该找个什么样的?”
她嘴上功夫向来装得到位。
语气仿佛只是在顺着这个话题唠嗑,完全没半点试探。
虽然说这年头谈恋爱也用不着家长同意,两情相悦就好。
但显然他们没有两情相悦。
而这个家长,她又很在意。
如果……如果老太太挺反对,或者对外孙媳妇的要求跟她截然不同,那她也得考虑考虑有没有必要发展。
林老板心里也没什么底。
她家里这种情况,放相亲市场也是比较奇葩的,当朋友自然无所谓,但当亲人,可能有些人会有忌讳。
“他啊,还找个什么样的,”果然姜老太没发现她的意图,轻啧一声,冲外头努努下巴,“就他那怼天怼地、谁都看不上的臭脾气,哪天要是能找到对象,我老婆子可得烧柱高香。”
林循没忍住乐出声。
心里轻松了许多。
却又听到她又说道:“不过很难。”
“为什么?”
“听说小郁最近在你们工作室?”
“嗯。”
老太太听沈郁提过一嘴,对他工作上的事没深究,只说道:“那你应该发现了,他对女孩子都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态度,熟络不起来。”
林循想到除自己之外的女孩子,点了点头。
“也是。”
姜老太叹了口气:“但他其实不是一直这样。以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情绪很差……好像是大二,还是大三。他平时什么都不跟我说,还是有次跟一个同学在外面喝的醉醺醺回来,我听到几句醉话。”
“才知道,他好像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
“但因为一些原因,没在一起。”
姜老太说到这,隐隐约约想到那天的事。
是个像今天一样的秋天。
她在看电视,客厅墙上的晚上走到了十一点,门口才有钥匙转动的声音。
少年穿着件黑色的防风外套,匆匆走进来,带进来一身冷冽的风。
也没看她,把盲杖往旁边一扔,冷着张脸直奔卫生间。
姜老太对他的沉默寡言见怪不怪。
已经好几天了,都是这副死样子,像是回到了高□□学那年。
只做家务的时候能跟她交流几句,其他时间就是待在房间里,要么在学校上课,或者去配音。
直到她听到卫生间里有剧烈的呕吐声,才感觉事情不对,匆忙走过去看他。
一凑近便闻到少年满身的酒气。
他吐得昏天黑地,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表情却依旧清醒冷淡。
姜老太给他递毛巾,他也晓得接过去擦脸擦嘴,还顺便抽了几张纸巾把马桶边缘的污秽收拾了。
就在她以为他没事了,想去厨房给他做完解酒养胃的汤喝的时候,忽然听到少年声音低低地喊她:“外婆。”
他很少用这么乖顺的口吻。
老太太走近一些,努力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少年声音空空洞洞的。
说的话也没头没尾,不像是在跟她说。
“……她上周发朋友圈了,在大学里过得很好……”
“真好,我跟她说了恭喜。”
他说这两句的时候,嘴角还牵着,像是蛮高兴的。
可下一秒,人又有点懵懂迷茫。
“但以后,是不是就结束了。没必要再联系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好像连挂念都用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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