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胡阁老特地跑来恭喜萧景曜,打趣他道:“婚期都定下来了,竟然还藏着掖着。怎么,舍不得我们那杯喜酒?”
“瞧您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萧景曜摆手笑道:“您若是乐意赏光,前来喝杯喜酒,我只有高兴的份!”
“那你还不吭声?我还以为你去了大理寺,就把我们这些户部的同僚们给忘了。”
“就是就是。”福王挤过来凑热闹,努力用眼神鄙视萧景曜,“人生四大喜,那天本王可得多灌你几杯!”
其他人也一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皇太孙的事儿不好放在明面上来说,萧景曜的婚事,多说几句吉祥话肯定不会出错。
别说福王,就连太子和宁王等人,都过来向萧景曜道喜。
身为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九卿之一,萧景曜确实有这个资本让皇子们折节下交。
尤其是太子和平王他们,对皇位有所求,必然想要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萧景曜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目前更是圣眷正隆,谁能将萧景曜拉到自己阵营里,那绝对是为自己赢来了一员猛将,能助自己嘎嘎乱杀。
萧景曜都无语了,合着这三位大佛是忘记了,先前官场大换血之事了。自己的直臣人设立得这么稳,他们竟然还来拉拢自己?
太子也好,平王宁王也罢,谁还没个被自己查账查得满门抄斩的得力助手?
认真论起来,萧景曜和他们都是有仇的。尤其是宁王,愣是从原本能和太子对打的势力最大的王爷,一蹶不振成势力垫底的那个。现在宁王还能对萧景曜笑得一脸和气,仿佛对待自己亲人一般,简直让萧景曜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婚事的另一主家,顾明晟和吴红缨也收到了无数人羡慕中带着酸意的目光。
早知道萧景曜这么有本事,当初就算是和承恩公对上,他们也该把这个乘龙快婿抢到自己家来啊!
看看顾家的姑娘,多快的手,刚到京城,还没进将军府呢,愣是给自己捉了个世上最优秀的夫婿。
这眼神,真是绝了!
萧景曜脸都要笑僵了,一直到出了宫门,萧景曜的耳根子才清净下来,终于应付完了所有前来向他道喜的人。
京城官员大几千人,全都要来参加早朝。以萧景曜现如今的地位,当然有的是人来向他道贺。甚至于一些人来给他道喜时,心情很是古怪。
就……他们恭喜别人续弦的多,像萧景曜这样头回娶妻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除了萧景曜这个怪胎,大齐还有哪个官员年纪轻轻,家都没成就坐上了正三品的位置的?
自打有科举考试来,都没碰上过这样的情况。
从这些方面来说,萧景曜真是不知道刷新了多少项记录。
本来顾家打算在今年年底就为萧景曜和顾希夷完婚。正好顾希维中了举,顺利将周家姑娘娶进门,接着就能办顾希夷的婚事。
但萧景曜觉得自己和顾希夷年纪还小呢,两人同龄,顾希夷还比萧景曜小了两个月,真要在年底办婚事,萧景曜和顾希夷也就都刚过十八。推到明年,好歹也都是十九岁的成年人,搁大齐也不算结婚特别晚。
萧景曜心里也算舒服一点。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成亲,萧景曜心里也有些许期待。
吴红缨一看萧景曜干净得不得了的后院就满意得不行。那些个被人吹捧的青年才俊,才华成就远不如萧景曜,说是洁身自好,实则后院也有一两个伺候的人。
像萧景曜这样真正连一个都不碰的,反倒成了异类。
萧景曜并不觉得奇怪,他又不是重欲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后院埋雷?萧景曜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节操的。
直到人群散去,萧景曜看了一眼还贴在自己身边的福王,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了声音,“那个御史是怎么回事?”
福王同样压低了声音,嘴唇不动,只用舌头和气音,“我怎么知道?我也被吓了一大跳。”
萧景曜已经看出了福王的伪装,早在上回太子拿几条人命给萧景曜做局的事情真相大白后,萧景曜就看出福王没有表面那么憨傻。相反,福王的直觉十分敏锐,天然就知道该将谁放在什么位置上,哪怕他无心皇位,但在这些皇子争斗的事件中,福王基本能靠直觉将事情的真相给猜个大概。
内情猜不到,但他能隐隐察觉到是谁动的手。
萧景曜现在拿这话问福王,一点压力都没有。
福王苦笑一声,“我若是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信还是不信?”
萧景曜抱着手臂,拿眼觑他。
福王又是一声苦笑,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知道我的感觉做不做得了系统,但我听到那个御史说的话后,心里就开始发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快要发生。你自己也小心点。”
能让福王都心惊肉跳的事,必然不会是小事。萧景曜心中一凛,认真将福王的话放在了心上。
窦平旌这一次是当值最久的一次,连着做了两年的禁卫军统领,不知道是不是他脾气变得温和了一点点,还是正宁帝对他的包容度都高了一个层次,这两年,窦平旌竟然没有触怒正宁帝,然后被愤怒的正宁帝削成白板,滚回家吃自己。
萧景曜看到太子走在窦平旌身边,眉眼含笑,不知在说些什么。
窦平旌虽然不耐烦,但却依然放缓了脚步,配合太子的步子,小步小步的往前走。
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窦平旌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甥舅二人间的氛围很是不错。
然而在放年关假之前,萧景曜又收到了窦平旌在宫中和正宁帝对骂,被正宁帝勒令回府反省的消息。
萧景曜:“……”
和窦平旌认识好几年了,萧景曜也不知道窦平旌为什么一直热衷于挑战正宁帝的怒火。
大过年的还被罚,窦平旌这个彩头讨的,是打算接下来一整年都挨罚吗?
萧景曜百思不得其解。
梁千山就正常多了,将天皇打包,快递直达京城。
正宁帝看了看梁千山的快递,再想想先前萧景曜给他发的快递……
对比之下,梁千山简直是个贴心到不行的好臣子!
倭岛天皇被押解进京,正宁帝也是个恶趣味的,翻了翻某个朝代给倭国册封的“倭奴王”称号,毫不犹豫地就用在了倭岛天皇身上。
对此,正宁帝还颇为遗憾地对萧景曜提到:“只可惜这个倭奴王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当年的文宗皇帝可以让周围的小部落的王为他跳舞,现在倭奴王,什么都不会,朕想让他跳支舞,都觉得伤眼。”
萧景曜心里走了一波666,让敌国君王为自己跳舞,陛下你的野心很大啊!
只可惜原倭岛天皇,现倭奴王,确实是废物一个,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跳舞都不会,只能让正宁帝扼腕。
萧景曜也觉得很可惜,倭奴王真要跳了,到时候萧景曜再给正宁帝提议,让宫廷画师将这一幕给画下来,流传给后世。
哦豁,那场景……
萧景曜都想给正宁帝提议,让倭奴王好好学学跳舞了。反正他下半辈子妥妥地得在京城待到死,必须看正宁帝的脸色过日子,不过是为正宁帝表演一点歌舞才艺而已,一点不过分吧?
正宁帝似乎看出来了萧景曜的遗憾,也感受到了萧景曜对倭人刻在骨子里的厌恶,再一联系萧景曜的神异之处,正宁帝对倭人的态度也微妙了几分,还反过来安慰萧景曜,“不急,等到拿下高黎后,让高黎王和倭奴王一起献舞也不迟。”
萧景曜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诧异地看了正宁帝一眼,心中很是惊奇:陛下,您什么时候往笋人的方向发展了?虽然现在食铁兽还不是国宝,但您还是给它们留点笋吃吧。
但高黎王和倭奴王一起献舞……萧景曜是真的很想看。
这么有意义的历史性一刻,必须得让画师给画下来,好好传给后世子孙,成为博物馆中的一份国宝才对!
正宁帝不懂萧景曜为何突然就兴奋了起来,但他很乐意在这些小事上让萧景曜高兴,当即笑着表示:“那就先让倭奴王好好练练跳舞,等到日后高黎王进京,再让他教高黎王跳舞。练好了后,再来给朕献舞。到时候,朕宴请百官,也让你们都欣赏欣赏他们的舞姿。”
萧景曜终于笑出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认真地对着正宁帝说道:“那这幅《二王庆贺图》,定然能流传千古。”
正宁帝恍然大悟,“没错,得让画师画下来!”
萧景曜心里的小人乐得不停地打滚,嘴里也没停着,笑着给正宁帝吹彩虹屁,“陛下文治武功,皆是上乘,堪称千古一帝!”
正宁帝的嘴角往上翘了翘,给了萧景曜一个暗爽的眼神,嘴上却道:“不必如此夸大。”
萧景曜心说你明明听得很爽,嘴上谦虚什么呢?也不看看你的嘴角都翘到哪个位置了?真是口嫌体正直。
萧景曜又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小菜鸟,当即大胆“抗旨”,又吹了正宁帝一波。
正宁帝被萧景曜夸得都快忘记皇太孙的糟心事了,十分愉快地决定,给萧景曜的新婚贺礼,还得再厚三分!
萧景曜的婚期定在六月,不冷不热,正适合成亲。
正宁帝早就表态,说要给萧景曜赐下新婚贺礼,京中其他官员哪还会闲着?
就算没收到萧景曜的请柬,都给萧府送上了贺礼。
不过大师算出来的吉日并非休沐日,萧景曜和顾明晟等人都告了假,一心准备婚事。
萧景曜这个新郎官,自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大红色的喜袍衬得萧景曜愈发面如冠玉,让他素来镇定从容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更兼萧景曜身形颀长,挺拔如苍松翠竹,腰带一勒,更是将萧景曜完美的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
齐氏和师曼娘眼中隐隐有了泪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萧元青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声说道:“臭小子刚出生红通通得像个小猴子,一转眼,竟然也长大成人,要娶妻成家了。在我心里,他还是那个要我抱着的小孩子呢!”
萧子敬翻了个白眼,“曜儿从小就操心家里,小小年纪就比你这个当爹的还沉稳,你还好意思说他还是个孩子?当上了三品大员的孩子?”
萧元青再多的感慨和眼泪都没了,吭吭哧哧地抱怨萧子敬,“爹,您可真是没眼色!”
要不是今天是乖孙的大喜之日,萧子敬非得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孝子不可!
萧景曜骑着高头大马,在喜庆的锣鼓喇叭声中,一路到了将军府迎亲。
顾希宁和顾希维两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文武考验都给萧景曜安排上了,一点水都没放。要不是萧景曜自身实力过硬,指不定还真要在这里翻个车。
顺利地将顾希夷迎回萧府后,苏世安带着正宁帝的圣旨到了。
正宁帝出手果然大方,除了打头的一对玉如意之外,还赐了萧景曜一大箱子古董字画,还有临海献上的贡品,两座半人高的红珊瑚,十斛东珠,粒粒大小如一,和这些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比起来,压箱底的万两黄金,都不算贵重了。
正宁帝都给了这么重的赏赐,皇子们自然也不会落后。王府的管家一箱一箱往萧府送贺礼,再加上其他官员送的贺礼,萧景曜这个亲成的,简直是发了一笔大财。
萧景曜的这场婚事,可以说是除了皇子们之外,最风光的那个。
顾希夷更是哪哪儿都好,这几年萧景曜和顾希夷也培养出了不浅的感情,齐氏和师曼娘更是对顾希夷赞不绝口。顾希夷刚进门,齐氏就将府中的中馈交给了顾希夷管理,萧景曜更是对顾希夷十分放心,将后院的事全权交给顾希夷,给足了顾希夷安全感。
大婚过后,萧景曜再次上朝,就感到朝中的氛围莫名又紧张了几分。
尤其是在进宫后,不知道是不是萧景曜的心理作用,还是萧景曜对窦平旌太过熟悉,总觉得现任禁卫军统领,有一些不对劲。
第084章
萧景曜对人的情绪感知还算敏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新任禁卫军统领不太相熟的缘故, 萧景曜总觉得他神经过于紧绷了,每次见到萧景曜,这位新任禁卫军统领的态度都太过谨慎。萧景曜都觉得对方就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 要是再不松手,他就得崩溃。
禁卫军统领这个位置不好坐,压力大, 萧景曜能理解。但压力也没大到这份儿上吧?看看前任禁卫军统领,还能和正宁帝拍桌互骂呢(窦平旌:你闭嘴!)
再说了, 能当禁卫军统领的,无一不是正宁帝的心腹重臣。这么个天子宠臣的待遇, 他慌什么慌?
萧景曜这个已经离开了正宁帝身边的天子宠臣, 底气都比每天都能见到正宁帝的禁卫军统领足。
为此, 萧景曜还特地向福王打听了一下内情。
“啊?你是说徐统领?”福王茫然地瞪大了双眼, “他不是挺好的?我每回进宫, 他伺候得都很周到。”
在福王看来, 刘统领上任,可比先前窦平旌当禁卫军统领时负责多了。谁家的禁卫军统领当值的时候不见人影, 翘班跑出去领着一帮人去踢蹴鞠的?窦平旌就经常这么干。这也就算了, 他还经常和正宁帝吵架,每次都得他们这几个倒霉的皇子去拉架,十分容易被误伤。
现在窦平旌被正宁帝勒令回家反省。毫不夸张地说,福王觉得进宫时,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谁想当亲爹和舅舅吵架的炮灰啊?
从皇后那边论,窦平旌是所有皇子们的舅舅。仔细按血缘来分,窦平旌和正宁帝是表兄弟, 福王等人就算没有母亲那方的血缘,只按正宁帝这边的血缘关系, 和窦平旌的关系也还算亲近,可以叫窦平旌一声表叔。
是以窦平旌对夺嫡一点兴趣都没有。承恩公府本来就稳坐钓鱼台,保持中立的立场才是最好的选择。真要下场趟夺嫡的浑水,指不定连带着一家人完蛋。
萧景曜一直都觉得窦平旌是个聪明人。哪怕窦平旌没什么好名声,但萧景曜也坚定地认为,窦平旌就是面憨心细。大事儿上可从来不含糊,干的事情虽然离谱,但仔细想想,却都对承恩公府有利。
就算是被人抨击得最厉害的将整个家族都给拆得七零八落一事,萧景曜都觉得窦平旌这是别出心裁,急流勇退。
看看现在正宁帝对承恩公府多么放心!
不用想都知道,以正宁帝对窦平旌的优待,哪怕正宁帝真的到了油尽灯枯之时,都会给窦平旌铺好路。承恩公府只要自己不作妖,再延续三代富贵,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现在问题就来了:窦平旌这次触怒正宁帝,到底是真的气头上来犯浑,还是有意为之?
萧景曜倾向于第二种。
福王不想动这个脑子,只想摆烂,“这些复杂的事情能不能别来找我,你看我像是个能玩转这些局中局的精明人吗?”
不得不说,福王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清晰的认知的,但不多。
起码萧景曜就很认真地反驳他,“你有。只要你愿意仔细思考,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别念了别念了。”福王双手抱头,“为什么本王都开府成家了,还要听这种小时候夫子恨铁不成钢训斥本王的话?”
“孩子很聪明,就是不爱动脑子。你们当夫子的,都是同一个老夫子教出来的吗?以前拿这话来评价本王,现在拿这话贴在本王儿子头上,合着一句话能传三代?”
萧景曜也没想到福王的槽点如此清奇,从禁卫军统领换人一事,竟然跳到了吐槽夫子上。话说当福王儿子的夫子也不容易,听起来貌似又是另一个福王,夫子真是辛苦了。
萧景曜本来觉得这把高端局,可能会有福王的一席之地。谁知道这家伙根本没进场,别说混经验了,他连队都没有组。
萧景曜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对福王天生敏锐的感知有几分信任,试探地问了一句福王,“那殿下觉得,徐统领这人可否相交?”
“这种事情你来问本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福王满脸诧异,“本王一个出宫开府的王爷,特地去结交父皇的禁卫军统领,本王脑子有病吧?”
那是在他父皇敏感的爆点上大鹏展翅啊。
萧景曜明白了福王的意思,笑着奉承了福王一句,“王爷英明。”
福王白了萧景曜一眼,“本王怎么觉得,你这是在骂本王?”
阴阳怪气的人最讨厌了!
萧景曜无辜地看着福王,“下官绝无此意,殿下多虑了。”
福王冷笑三声,磨了磨牙,“本王知道你想在本王这儿套点消息,但你也不想想,本王要真能将父皇的近臣都打探得清清楚楚,还能是现在这么个废物王爷?”
萧景曜摸了摸鼻子,差点笑出声,给了福王一个敬佩的眼神,“殿下倒也不必如此看轻自己。”
福王再次翻了个白眼,抬手让萧景曜滚蛋。
萧景曜快离开时,福王又叫住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福王还是对着萧景曜招了招手,贴着萧景曜的耳朵道:“这些日子你警醒些,我这心里一直不怎么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你才刚成亲,可别晕乎乎地卷进别人的陷阱里去了。对了,你那老丈人挺不错,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去问他准没错,别来烦本王!”
萧景曜深深地看了福王一眼,在福王不耐烦的眼神中,笑着告退。
看来这个徐统领确实有些问题。
萧景曜又给承恩公府递了拜帖,前去拜访了正在家里闲着揍儿子的窦平旌。
窦平旌很是悠闲,每天吃饭睡觉骂正宁帝揍儿子,生活十分规律。
见了萧景曜,窦平旌圆润了一圈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顺手就将他那个倒霉儿子往萧景曜的方向一推,“你来得正好,这小子自己本事不大,不是读书的料,却十分佩服你。你若是有空,随便给他留一幅字,够他乐上好几个月。”
萧景曜在窦平旌面前尤为随意,当即笑道:“您这是故意拿我做人情呢?”
“这小子成天在家挨我的打,也不容易。”
承恩公世子听了这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万分感动地看着他亲爹,又用期冀的眼神望着萧景曜,就像一只眼巴巴等着吃肉干的狗狗,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萧景曜都没想到,窦平旌这个霸道暴躁的性子,养出来的儿子竟然是这么个清澈单纯的画风。
窦平旌被萧景曜惊讶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没好气道:“很稀奇吗?”
萧景曜赶紧笑着给他顺毛,“当然不稀奇,就是有点惊讶。”
窦平旌看看萧景曜,再看看亲儿子,顿觉糟心,又把怒火对准了儿子,拍桌道:“你说说你,跟着夫子学了一大堆之乎者也,张嘴闭嘴就是礼义廉耻,都快把自己给念成榆木脑袋了,还好意思说你仰慕萧景曜?萧景曜看了你这模样都得摇头!”
“您自己的锅可千万别往我身上甩。”萧景曜淡定地往窦平旌手中塞了一杯茶,打趣道,“还好世子宽宏大量,不同我计较。不然的话,就您这句话,世子就该记恨我了。”
承恩公世子白皙秀气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红晕,赶紧拱手道:“萧大人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记恨您?”
萧景曜看向窦平旌,窦平旌右手扶额,叹气,“别看我,我也很奇怪,他怎么就长成了这么个天真的性子。”
权贵圈中,天真可不是什么好形容词。一帮差狼虎豹中突然冒出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不被人拆分入腹,怎么可能?
萧景曜瞬间就懂了,为什么窦平旌一直以世子还在求学念书的理由,不让世子外出交际,还一直保持着嚣张跋扈的做派,不掺和进夺嫡的浑水中。
有这么个儿子就够让他操心的了,实在不想再操心别的事情。
承恩公世子就比萧景曜小两岁,但和外表光风霁月,内里心眼比筛子还多的萧景曜比起来,承恩公世子那就是一个又圆又白的汤圆,还是甜口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真善美的气息。
萧景曜前几年先前见承恩公世子时,对方还小,着实没想到对方长大后依然没移了性情。
窦平旌刚刚才揍过儿子一顿,对方却毫不记仇,见窦平旌豪爽仰头,像喝酒那样将茶水一饮而尽。承恩公世子立马上前,亲自为窦平旌添了茶水,又细心地用手摸了摸茶杯,试了一下茶水的温度后,才双手将茶杯递给窦平旌,十分好脾气地提醒窦平旌,“爹,茶水有些烫,您小心一点,慢些喝。”
窦平旌再多的火都没了,叹了口气,接过糟心儿子手里的茶杯,窦平旌看向萧景曜,挑眉道:“你可是稀客,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准备找我打听什么事?”
承恩公世子转身欲离开,却被窦平旌给叫住,让他好好坐在椅子上认真听。
萧景曜也不含糊,直接问窦平旌,“窦统领,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窦平旌看了一眼萧景曜,第一反应是要将还站在一旁的儿子给打发出去。想了一会儿,窦平旌又放弃了,嘴角微微一翘,深深看着萧景曜,语气高深莫测,“你觉得呢?”
萧景曜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正宁帝好歹当了近二十年的皇帝,性子虽然温和,却也御下有方,要是掌管皇宫安全的禁卫军统领都不在正宁帝的掌控之下,那正宁帝怕是连夜里睡觉的时候都要睁一只眼。
窦平旌顿时哈哈大笑,对着萧景曜举了举杯,“那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承恩公世子听得一头雾水,看得窦平旌又觉得手有点痒,想给儿子再来一通爱的教育。
萧景曜心领神会,对着窦平旌拱手笑道:“多谢承恩公提点。”
这一出戏,戏台子都给搭好了,就等着生旦净末丑角依次登场,唱一出热闹大戏。就是不知道,该配合演戏的人,到底是蒙在鼓中,还是心知肚明,却依然走上戏台子,将这出戏给唱下去。
萧景曜心里有了底,对朝中的紧张气氛也没放在心上。就像窦平旌和福王说的那样,干好自己该干的事情,别趟浑水,自然就能保全自己。
顾希夷不知道朝堂上瞬息万变的形势,却感受到了萧景曜的忧虑,算着萧景曜回来的时间,等到萧景曜来到后院,顾希夷正好让人将补气宁神的汤端上来,亲自给萧景曜盛了一碗,仔细吹温后,再将汤碗递给萧景曜,笑道:“夫君试试,这方子还是先前在边疆时,一个老神医给我爹娘的。喝下去后,晚上睡觉特别安稳,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清气爽。”
萧景曜含笑接过汤碗,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有劳夫人了。还好有夫人在,解了我许多烦忧。”
顾希夷扬唇一笑,满室生辉,“夫君惯会哄我。”
“真不是哄你。”萧景曜将汤喝完,握住了顾希夷的手,语气感慨,“忙了一天,回家有个知心人能说说话,确实能解不少忧愁。”
顾希夷神态柔和下来,往萧景曜的方向靠了靠,“可是有大事发生?”
萧景曜并没有什么后宅妇人就该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别打听朝堂大事,免得心野了的想法。前堂后宅本就是一体,妻子眼界开阔一点,对整个家都大有裨益,为什么要将妻子的眼光圈在后宅的那一亩三分地上?
顾希夷这么问,萧景曜也没瞒着她,挑了些能说的事说了,又贴在顾希夷耳边,小声说了自己的猜测。
顾希夷果然如萧景曜预料的那样,迅速做出了决定,“既如此,那即便有大事发生,也该是有惊无险。不过祖父祖母上了年纪,受不得惊吓。我让护卫们轮流当值,尤其前厅正门那边,多派些人把守。若是有什么意外,也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真的有政变,那必定会动军队。不管是哪一支军队,想控制萧府,也不容易。围住容易,要攻进来可不简单。顾希夷嘴里的护卫,那都是在边疆身经百战的战士,战斗经验丰富,多次从阎王殿逃回人间,是精兵中的精兵。要不是实在疼爱女儿,顾明晟都舍不得这一队精兵。
萧景曜也知晓这队精兵的实力。说实在的,精兵入府后,萧景曜的安全感又往上涨了涨。自觉萧府的护卫水平,放在整个京城都是相当能打的存在。
若是之后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有人想趁乱做些什么,也不至于没脑子到来啃萧府这块硬骨头。
这么一想,萧景曜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又拍了拍顾希夷的手背,真心实意地笑道:“我果然好运道,娶了个贤内助。”
顾希夷眉头一扬,依稀是初见那般明媚张扬,“那还是我眼光好,下手快,一眼就瞧中了你,迅速将你捉回了家。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后悔自己当初下手慢!”
萧景曜也挑眉,“说的好像他们当初下手快,我就一定会同意似的。”
顾希夷先是一愣,而后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嗔了萧景曜一眼,眼中波光流转,动人心魄。
萧景曜目光微微一凝,唇边不知什么也露出了笑意,新婚小夫妻你一言我一语,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虽然没有什么甜言蜜语,黏黏糊糊,却自有一股默契在,两人都觉得舒服放松,是最适合他们的相处方式。
萧景曜尽量让自己忽视徐统领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并不是萧景曜不想关注就能不关注的。萧景曜这种天生爱掌握更多信息,想一直占据主导权的性子,注定了他不会成为自欺欺人的人。知道徐统领大概率有问题后,萧景曜无意识地留意分析了一下诸位皇子以及正宁帝的言行举止。
嗯……太子和平王小动作最多,宁王趁机搅混水,康王揪着咋咋呼呼的荣王往福王府里扔,二对一,荣王终于老实了下来。
最重要的人物正宁帝,他病了。
太医几乎要住在养心殿,闻起来就苦得要命的汤药一碗接一碗地熬,正宁帝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昏迷,朝野上下顿时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