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所住的水晶宫一向以玉为砖,以金为瓦,饰以珍珠美玉、奇花异草,但年代太久远,灵花、灵果都在漫长的岁月里枯萎殆尽。
整座水晶宫内部黯淡无光,唯一闪烁着微光的是高台上的一块玉珏,古朴至极,有种奇异的灵韵,仿佛连接着山川河流,重如千钧。
那是这一片水域的神位。
只要炼化神位,就能执掌引动附近的山川河流,借天地之力镇压妖邪。
司若尘游向玉珏,将修炼出的法力一点点传进去,试着将玉珏炼化。
整个炼化过程类似解题过程,心中不断出现各种问题,如:水域中有妖物作乱该如何?民众愚昧要用人命祭祀该如何?天地大灾该如何?
只有下意识想到的答案符合要求,才能进行下一步。否则就算是强行炼化,也无法使用玉珏的全部功能。
事关神职,问题非常繁复,原主作为真正没有接触过人类的龙族,又没有长辈教导,炼化几次都失败了,便没有再尝试。
如果他真正继承了神位,受伤时会有天地庇佑,也不会死的那么轻易。
司若尘顺利将神位炼化之后,打开神职附带的功能,查阅自己执掌的水域范围:
【名讳:司若尘】
【种族:龙族(幼生期)】
【神位:南洲水府龙君】
【香火:无】
【信徒:无】
仙神将东方分成各个洲府,南洲并不小,大概占整个东方十分之一,如果能找到其他区域的神位,可以合并炼化,扩大领地范围。
如果香火、信仰足够,司若尘甚至可以开启天地结界,阻止界外妖魔入内,但现在司若尘刚出生没多久,本体比玉珏大不了多少,基本什么都做不了。
在他炼化神位成功的那一刻,整个南洲所有的生灵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天地有了灵性。
植物加快生长,动物欢欣跳跃,就连忙碌的人们心中也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
谢应才下飞机,就感应到了这种变化。
整个南洲范围太大,想从中找到可能存在的龙族需要一段时间。但这种微妙的变化,极大程度上加强了人们对龙族存在的信心。
几天前突如其来的灵雨,还有天际一闪而过的龙影,全国各地人都在关注,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龙真的存在吗?】
【是不是已经有龙出世了?】
【下一次出现又是什么时候?】
【专家预测,龙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南洲!】
即使官方压过消息,南洲的变化仍然不是秘密。谢应让南洲当地的特事局成员配合,调查最近发生的非正常事件。
自从天地异变后,非正常事件只多不少。最近几天也不例外,想从中推测出龙的位置,是个大工程。
想寻找龙的不只有官方势力,还有隐藏在人群中、伺机而动的阴影。
司若尘仍然在井底修炼。
对整个南洲风雨欲来的局势毫无所觉。
玄功第二转对灵力的需求更大了,井中的灵力有些不够,司若尘即将功成,最后因为枯竭的灵力不得不停止修炼。
他发现井中不只他在汲取灵力,另一处在以一种恒定、隐蔽的速度,偷走了井中的灵力。
司若尘回想原主的记忆,大致猜到了是谁在偷灵力。就在他打算探查封印是否被破坏的时候,听到来自井底的传音:
“真是天资不错的小辈。”
“这个修炼速度放在上古时期,也是我龙族最顶尖的天骄。”
“我在此沉寂了数万年,没想到还能看到龙族的小辈,也算此生有幸了。”
他语气温和,音色清越华丽,带着慵闲的笑意。还有长辈对晚辈的赞叹,让人瞬间升起几分亲近之情。
司若尘沉默,原主大概就是在这种夸奖声中迷失了自我吧?
原主死前都不知道井底被镇封的龙族是谁,虽然没有解开封印,但也没将已经有缺损的封印修补好。
他太孤独了,即使觉得井底的龙是坏的,也想听听同族的声音。
直到某一日,一直与他交流的、温和的“龙族长辈”消失了,他才猜到对方已经出逃。
井中一片沉寂,连一句最基本的“你是谁”都没有,这种近乎于无视的反应,让井底的龙有些尴尬。
“你还没有学会传音吗?”
“不会也没关系,随便说些什么,我都能听到。”
“我本是龙族中的闲人,不关注族中大事,也不与他们争权夺利,忽有一日,天帝想让我当他的坐骑,我不愿意,他就将我封到这里。”
“只要我低头,他就下旨将我放出去。”
“没想到一觉睡醒,封到了今日。”
“现下,天帝何在?”
司若尘仍然沉默,想看看他还能编点什么。
因为不愿当坐骑就被关到井中,只能骗骗刚出世的小龙。天帝出门或许需要龙拉车,但绝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下旨。
“也是,像我这样的孽龙,小辈不愿承认很正常。”
“你好好修炼,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他轻叹一声,有些落寞,又瞬间释然,还有长辈对小辈的纵容和关心。
“我是敖溟。”
“如果你愿意,可以称我为叔父。”
他尾音极低,仿佛叹息。
司若尘沉默。
原主的回忆中,井中的龙自称是祖父。
所以,他和原主的差别在于,他高一辈?
他开始寻找封印破损的地方,然而司若尘并没有学过多少阵法知识,这个阵法又太古老太繁复,他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敖溟仍然没有放弃与他谈话。
敖溟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哪个老东西转世,怎么警惕到了这种程度?
以往在这里镇守的水府龙君都能和他闲聊几句,虽然防备,也不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啊。
但那幼龙的确才破壳不久,灵力纯净,也不像夺舍者那样与身体有细微的违和感。
难道是长辈的传承记忆,让他记得防备井底的传音?
司若尘甚至连名字也没有说。
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需要警惕。
大概是因为司若尘的态度太冷漠、太决绝。
敖溟反而轻笑一声,语气恣意:
“小辈,实不相瞒。”
“叔父的确不是什么好龙,但叔父从来没有做过伤害龙族的事,如果你不信,我敖溟可以神魂起誓。”
“现在天地巨变,正是我龙族崛起的时候,只要你打开封印,放我出去,日后叔父将这天下争来给你。”
“我要这天下有什么用?”司若尘反问。
因为本体年纪实在太小,声音很稚嫩。
敖溟沉默,这小龙谁家的?
幼龙不都是一副眼高于顶、时刻渴望恢复龙族荣光的骄横姿态吗?
难道是因为他已经太久没有和龙族接触,不了解现在的小龙?
“如果我猜的不错,此方世界除了你我,应该没有其他的龙族了。”
“世人皆觊觎我龙族血肉,不会真心对你。”
“你总会知道,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同盟。”
敖溟想,小孩想法总是会变的,等他从井中出去受了欺负,就知道他说的多有道理了。
司若尘找不到阵法的错漏之处,井中的灵力也不够他后续修炼,打开整个南洲的水域图,试图寻找其中灵力最丰厚的地方,将玄功第二转练成。
南洲地域缩小了无数倍,高楼大厦、山河湖泊都显得秀美可爱,灵气浓郁的地方散发着颜色各异的光,水系灵力是蓝色,深山中的一处湖泊颜色最浓。
司若尘做了标记,打算走水路从地下暗河过去,突然感应到了一股浊气。
城市下方,那股浊气正蠢蠢欲动,带着浓烈的血气,随时会择人而噬。
司若尘施展遁术,迅速赶向浊气所在的位置。
现在他是南洲的水神,发现这样的妖魔,自然要第一时间处理干净。
司若尘还没有试过化为人形,但他本体太小了,化为人形如果变成婴儿…实在不便,就用水流临时汇聚成化身,便于行动。
城市的下水道四通八达,堆积着无数腐烂、污浊之物,下水道里,一条巨大的鲶鱼正守在井盖下。
它不时嗅动,触须跟着耸动。
闻着往来的人,从中挑选最心动的食物。
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不在鲶鱼的食谱里,但对它来说,人类是最好吃的一种食物。
人类身体里含着强大的灵力,最为滋补。
它守在这里不动,仅仅是为了挑一个最合心意、最美味的食物。
下午六点,正值下班高峰期。
人来人往,它总是不够满意。
直到一个年轻的母亲,牵着自己放学的女儿从下水道边经过,它嗅到来自小孩身上散发的香甜血气,猛然冲破井盖,扑向小孩所在的方向。
井盖冲天而起,淤泥四散,还有难言的恶臭,熏的人睁不开眼睛。
小女孩被她妈妈抱着逃跑,原地只剩落在泥水里的书包。
鲶鱼身长大概有两三米,鱼头巨大,牙齿尖利,一双眼睛充血,最恐怖的是它的鱼腹下方,竟然生长着两条结实有力的人类大腿。
它就是用这两条人腿,在下水道猛然一蹬,借着冲力,来到了马路上。
路人四散开来,尖叫不已。
它迈动两条有力的腿,追在小女孩身后,那个孩子体质特殊,如果把她吃掉,一定很补!
这个造型扭曲奇怪又分外恶心的鲶鱼移动速度超乎常理的快,当它的嘴张到最大程度,眼看就要一口将那小女孩和她的母亲一起吃掉——
“妈妈!”
小女孩被她妈妈猛然抛到一边。
原地只剩闭着眼睛,一脸绝望的母亲。
周围逃生的人都被这一声绝望的“妈妈”喊的心惊起来,对鲶鱼精生出难以言喻的恨意。
谁也不忍看那个勇敢的母亲被妖怪咬死的残忍画面,但这一刻眼睛在过渡惊骇中无法闭上。
一道水柱突如其来,砸进鲶鱼精张开的大嘴里,骤然爆开。
随着一声惨叫,森白的牙齿和腐烂的臭肉、漆黑的污泥一起从鲶鱼精嘴里流下来。
鲶鱼精倒在地上,鱼鳍拍打,眼中血丝聚集,隐隐有些癫狂。
它在寻找敌人,四周没有任何异动,直到它看见那个小女孩被一道虚幻的光影抱起来——
小女孩被抛出去时,她的母亲已经顾及不了太多,孩子的头磕在马路边缘,破了一条口子,鲜血流了大半张脸。
但小女孩完全不知道痛,只想爬到妈妈那里去。
一道虚幻的光影站在她身前,面目模糊不清,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白衣黑发,轻轻将手落在她额间。
原本流血的伤口立刻止住,伤口以一种超出常理的速度长好,小女孩呆呆看着他,头上剧痛的地方,好像被一股温柔的水流拂过,瞬间就好了。
“求你,救我妈妈。”
“求你!”
司若尘看向地上扑腾的鲶鱼精。
与此同时,鲶鱼精身体骤然膨胀,身躯上长出两条人的双臂,它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涨大了好几倍,全身密密麻麻凸起许多血管、肉瘤,大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司若尘轻轻挥袖,原本在路中央的小女孩和她妈妈被送到远处,他从水中抽出一把剔透的剑。
剑光如雪,清亮冰冷。
下一刻,鲶鱼精整个爆开。
无数红色的血线扑向司若尘、扑向周围的人。
如果将画面放慢,就会发现那些血线并不是线,而是细小的、血红色的虫子,像头发丝一样,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蠕动。
司若尘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再次挥袖以水流将所有的血线全都聚集起来,变成一个涌动的巨大血球。
那些虫仍然活着,想挣脱水流,让人看一眼就生出莫大的恐惧,恶心至极。
司若尘正想招雷,一道雪白的刀光从天而降,落在血球上——
锋锐、轻柔两种属性奇异并存在一柄刀上。
随后血球中那些奇怪的、让人头皮发麻的虫一瞬间化为灰烬,地上细小的、试图逃跑的虫也变成了飞灰。
司若尘遥遥看向刀光飞来的方向——
身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子正在用手擦拭刀刃,眼神冷寂,眉目深刻。
在他即将走近的时候,司若尘从遁术中脱离,清澈的水流将地上所有的污秽卷起,一齐冲进下水道。
“我好像找到了。”
谢应看着消失的光影。
看来幼龙是少年形态?比他想的要大一点。
他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
“谢、谢局长?”
正在给孩子擦脸的年轻妈妈看向递到她眼前的湿巾, 那只手指骨分明,冰冷苍白,还有细小的疤痕。
天下没有人不认识特事局的局长谢应。
他总会出现在各种需要他的场合。
常有人说谢应的应, 是有求必应。
只要看到他出现,心中就充满了安全感。
“送她们做个体检,顺带消毒。”
“在场的人不能离开, 都要做。”
谢应声音清锐,眼神落在下水道口。
普通妖怪即使生性凶恶也不会这样, 这种恶心的鱼类变异妖怪一般来自岛国,那种血线虫有非常恐怖的寄生能力。
如果逃出去一两只, 过段时间又会养成一个妖物。下水道这种污浊之地, 尤其容易养出恶妖。
如果寄生在人身上, 这个人也会变异, 对血食越来越渴望, 伤害亲友, 最后一身肉瘤,化为烂肉。
“是。”特事局的人领命, 用特制仪器一一给人体检。类似扫描仪, 但内部构造是繁复的符文,清光一闪,没有异常就算安全。
但检测到道路远处的一个老人身上时,扫描仪突然示警,老人原本佝偻的身体猛然站直,将扫描仪从特事局成员手中抓来,捏成碎片。
他的嘴向两边裂开, 脸上的皮崩落,露出其中巨大的、长满尖利牙齿的嘴, 吞向一旁后退的特事局成员。
谢应一刀下去,老人身体里的怪物笑声戛然而止。它化作青烟消失,地上只剩裂开的人皮,很快泛黄、干裂。
“他遁走了。”
“现场的人继续排查。”
谢应神色冷峻,现场可能还有这样的妖鬼,故意破坏扫描仪,是为了掩护同伴。
自从南洲出现与龙相关的传言,这里的外来者就变多了。
下水道里出现的鲶鱼、老人身体里寄生的妖鬼,都不像本土的妖怪,更像来自岛国。
也可能是天理神教养出来的血食,他们向来喜欢在人群中投放妖物,像养蛊一样定期收割。
世界剧变之后,除了大部分希望维持正常秩序的人,还有一部分希望能借此机会、不计代价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后者之中,天理神教是最典型的代表,主张绝对利己,臭名昭著,教徒遍布世界。
谢应继续擦拭刀刃,感知妖鬼逃遁的方向。
那一刀没将它彻底杀死,是为了钓出它可能存在的同伴。如果它在受伤状态下与同伴汇合,就能直接将它们一网打尽。
司若尘回到井底,灵力已经耗去大半。
玄功第二转还未练成,远距离水遁、以水制作化身,消耗都非常大。
他在井中恢复灵力,再次听到敖溟的传音:
“你不觉得井中的灵力太贫瘠了吗?”
“昔年,这里灵力如潮涌,井中的水是外界难求的灵液,也是最适合龙族修炼的地方。”
“如今已经与一口普通的水井没有什么差别了,你在这里修炼,无论多少年都难突破。”
敖溟在等一句为什么,但那幼龙始终没问。
他只好继续说下去了:
“井中的阵法可以将镇压在其中的妖物炼化,只要你抓些妖魔过来,井中自然会有源源不绝的灵力。”
“你现在还小,不必抓那些大妖,那些山野小妖,想来难不倒你。”
司若尘想,敖溟真的很擅长偷换概念。
龙族向来只在这口井中镇压罪行累累的妖魔,如果为了修炼去抓普通小妖,总有一天会被反噬。
他现在能看到整个南洲的地域图,可以寻找灵气充足的地方修炼,比如之前看到的,那处位于深山中的湖泊。
【香火:无】
【信徒:16】
正当司若尘准备去那片湖中看看时,忽然收到了一点来自神位的反馈。
虚空之中,十六条细细的白线连接着代表神位的玉珏,其中有两道尤其明亮,比其他线更坚定稳固。
顺着这两根线,司若尘可以感知到今天那对母女的情绪,有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和幸福。
除此之外,这种汇聚在一起的信仰,还为他提供了一点微弱的神魂力量,可以壮大灵魂本源,因为太微弱,增益非常小。
等信徒基数大到了一定的程度,积少成多,这种增益会相当可观。
司若尘想,信仰本身应该是精神力量的汇聚,香火神道本质上是一种交换,可以参考,但不可完全依赖。
真正属于他的力量是玄功,是学到的道法,即使脱去了神职,这种力量也不会消失。
他若有所悟,修为再次有了进益。
玄功第二转,突破了。
敖溟能感知到井中的道韵,再次开始怀疑,这真是龙族,而不是道门哪位仙神转世?
上古没看到有龙族悟道,而且这幼龙还炼化了神职,实在奇怪。虽然不排除因为年代久远,神位里的禁制不全这种原因……但仍然值得深思。
司若尘本体长大了一圈,开始尝试化形。
他想,即使变成人形,应该也不至于太小。
总以龙身行动,有些不适应。在水中还好,游动时分外顺畅。一旦从水中离开,只能用遁术移动,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用四只爪子走路。
以前的龙是怎么走路的?
或者他们根本就不用走路,只会腾云驾雾,在空中飞。
司若尘真正的本体没有形状,是团白光,在宇宙中静默的那些年,只会观察不会思考。
开始产生自我意识的时候,他在人类世界,已经适应了人类的身体,也习惯了以人形活动。
玄功练到第二转就可以化形,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过程,不需要多余的教导。与其说是化形,不如说是两种不同的形态。
一阵柔和的白光散去之后,司若尘站在空荡荡的水府中,仰头看着过分高大的水府大门,又低头看着宽松的袖口处露出的手臂,白嫩圆润,像一截嫩藕。
他原本想自己至少能变成七八岁的孩子,或许会更大一点,便将衣服往大了幻化,现在整件衣服空荡荡垂落,半截拖在地上。
好像还是很小,至少比他预想的要小。
司若尘凝结出一面水镜,终于看清现在的样子——
头上一对白玉色的龙角,小小的,明显与成年龙族那种盘旋向上的霸道形态不同。
漆黑的头发长的过分,垂到了地上。
脸颊圆润,一双浅金色的瞳泛着流光,右眼下的泪痣仍然在那里,色泽鲜红,格外醒目。
从身高、长相、体型来看,最多三岁。
“看到你化形,叔父真的很欣慰。”
敖溟几乎要靠掐大腿,才能忍住笑出声的冲动,这么小一只还板着脸,脸颊上软乎乎的婴儿肥看起来好捏极了,不知道揪一下会不会哭?
噢,是他高估这个龙族天才了。
想够到门把手都要踮脚吧?
“你还是别去外面了吧。”
“我怕你叫拍花子的看见,直接套袋子扛走。”
“像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幼崽,没有长辈保护,出去了很快就会被人吃掉,还不够煮一锅的。”敖溟轻叹一声,语气愈发温和,还带着吓小孩似的恫吓。
“日后就听叔父的话,等我重立龙族天庭,封你做太子。”
“我是你的长辈,叔父不会骗你。”
“……”司若尘将那身道袍变小,又变出一双靴子,完全无视了不停传音的敖溟。
大概是因为原主修炼速度更慢,年份上去了,等他化形的时候已经是少年。而司若尘修为够了,年纪还小,化形也是幼年体。
看来在人前做什么事只能用化身,不然这么大一点,总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你要不要玩具?”
“叔父可以做点小玩具送你。”
敖溟在幽黑的井底换了个姿势,轻松而悠闲,唯有一双眼睛殷红如血,散发着阴鸷不详的死气。
这里只剩他一个活物,放眼望去,遍地白骨,自从灵力枯竭之后,这里就成了一片死地。
“不用了,谢谢。”司若尘准备出去修炼。
井底的灵力越来越少,已经不足以供他修炼玄功第三转。敖溟留在井底始终是一个隐患,如果无法确认他的无害性,就要想办法加固封印。
“啧,油盐不进的小鬼。”敖溟低叹一声,倒也没真的生气。他已经活了太多年,这里一片空寂,随便什么声响他都觉得有趣。
小鬼还想找到封印的缺口,也怪可爱。
封印从上古时期就有,缺口一直存在。
炼化妖魔之后的灵气总要有个缺口流出去。
彻底把阵封死也行,到时候阵法就变成只进不出状态,龙族可舍不得那些灵气。
现在缺口越来越大了,他总有一天能出去。到时候就把这小鬼抓住,揪他脸,看他哭不哭。
“又要出去了?”
“你要去哪儿玩?”
“现在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敖溟见他要出门,随意追问几句。
“修炼。”
奶团一样的龙崽出门前,冷冷丢下两个字。
敖溟像个不放心孩子出去闯荡的空巢老人,劝了又劝:“你带些小妖回来,水府就有灵气了,何必去外面修炼?”
“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家里才是最安全的……想去外面玩也没事,注意安全。”
“如果有什么见闻,也与叔父说说。”
“我在这井下,已经有几万年没有见过外面的光、吹过外面的风了。”
敖溟叹息,语气有些落寞。
司若尘出了水府,用了隐匿身形的法术,飞向深山里的湖泊。
既然灵气充足,那里的生灵应该很容易开启灵智。如果好相处,他就在湖中开辟一处洞府。
原主记忆中,官方对妖类有严格的划分方式,有了灵智的妖怪要学习文化知识,不能犯法。这样的妖怪灵气纯净,相对无害,特事局会根据其特性安排工作。
那些以人为食的恶妖在特事局的清剿名单上,灵力浑浊而强大,也是原主想镇压到井里的猎物。
司若尘飞出一半,就感应到附近有剧烈的灵力波动,刀光隐现,有人在战斗,规模不小。
他瞬间隐匿到最近的水域中,默默观战。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在他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之前,遇到危险先隐藏在暗处,再伺机而动。
“谢局上来就下死手,好狠的心,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呢?”轻幽妖异的男声响起,他穿着一袭紫色长袍,手执折扇,随着折扇挥动,一片漆黑纤细、几乎融入夜色中的针飞向谢应。
“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谈合作。”
谢应随手一刀,那些细针仿佛碰上了一层坚硬而无形的屏障,重新飞向四方。
与他对战的几人(?)纷纷避开细针,继续围攻谢应。
一枚细针落进河中,几乎在落水的瞬间,就冒起轻烟,针被冲成银亮的颜色,被污染的水带着剧烈的腐蚀性,附近的鱼虾纷纷翻起肚皮。
司若尘蹙眉,将这一片水域的毒水封存,以□□去其他地方,等战局结束,那些人离开,他才能收拾残局。
作为一方水域神祗,调动水域之力如同本能,没有一丝一毫灵力外溢,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与其说是对战,不如说是围攻。
谢应一人被八人围攻,里面不全是人。
比如最开始手执折扇的紫衣青年,衣袍下半截身体在战斗过程中变成了蜈蚣身体,拖出十几米长。蜈蚣身体上连接着许多人类的肢体,密密麻麻看得人眼晕。
还有一个堪称铜墙铁壁的光头行尸,肌肉虬结,头顶还有九个戒疤。本应该是罗汉金身,但眼神冰冷死寂,只有邪异之色。
他沉默着攻击谢应,同时替其他人抵挡来自谢应的攻击。刀光落在行尸身上,如金铁相击,留下深深的白痕,却无法真正将行尸的肢体斩断。
“嘶嘶——”
随着一个满头蛇发的女人发出嘶鸣,附近山林中大大小小的蛇类都向这边汇聚而来。
谢应几刀斩出深深的沟壑,隔绝了那些涌动的蛇团,正在这时,听到那个沙哑的女声以一种古怪的腔调问:
“谢应,你记得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谢应握刀的手紧了紧,刀光划向蛇女的脖颈,也在那一瞬蛇女睁开眼睛,眼中散发出石灰色的光。
谢应在与她对视的时候,身体瞬间石化。其他人抓住这个机会,各自攻向谢应的要害——
脖颈、心脏、胸腹,执刀的手。
谢应身上的黑色大衣在他承受攻击时金光大放,整件衣服内部全是密密麻麻的符文,衣服表面也刻下了无数法阵。
石化状态对谢应来说是有时限的,最多十秒,他就恢复了意识,但身体却有些僵化。
他往后避了避,即使如此,仍然在那瞬间受了不轻的伤,脖颈上有深深的爪型伤口,紫黑色的血顺着大衣一滴滴流下,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空洞。
紫衣青年音色轻柔幽冷,说话时分外惑人:
“为什么不肯与我们合作?”
“你不恨那些人吗?”
“你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谢局长,只要偶尔追捕的时候行个方便就行了。”
“你又不是道门天才,可以练道法。”
“你学的是武道,等你年老,实力衰退,树敌无数,到时候谁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