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匣子。
“雷古勒斯!”
带着恍惚的轻颤,将近十八年不曾唤起的名字被她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在文案上标注,但是我真的万分讨厌剧透,只要标注了必然会剧透,一剧透我就半点都不想写了。
可我又担心触到某些人的雷点,又挨骂。
就算担心,我还是坚持写了——
是的,斯内普的白月光是莉莉,卡罗尔的意难平是雷古勒斯。
一人有一个心结,这才叫公平嘛,对不对?
当然他们的余生最爱肯定都是彼此啦,不过在遇到对方之前,他们也都是有自己故事的人。
再说,在我的所有HP同人里,必须都是姓布莱克的做男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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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还是再认真考虑一下,弗洛加特小姐。”
巨大的办公桌后,有着一头银白色头发的老人轻轻眨动着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既有着年老者的睿智,又有着年轻人的活力。
卡罗尔没有看他,低头盯着自己面前摆的那盘水果硬糖。这显得有些不太礼貌,但邓布利多的目光太有穿透力和力量感了,她讨厌那种仿佛被无形的手暗暗推动的感觉。
——哪怕是好意的。
她不悦地说:“不要觉得每个小孩都是莽撞和冲动的,校长先生,我做的每个决定都经过了慎重的思考,我说的每句话都精准地传达了我的意志——我申请退学。如果这份申请一定要得到批准,那我就不申请了,我会自己离开。”
邓布利多笑着说:“你觉得我在轻视你决断的能力吗?那你冤枉我了,弗洛加特小姐。我也想说,不要觉得每个大人都是傲慢的。没有人生下来就个九十三岁的老头子,我也曾在摇篮里躺过,在长辈面前抗争过,我清楚感受到了你此刻不可动摇的决心,接收到了你传达过来的坚定意志。”
“那你还要劝我什么呢?”卡罗尔有些不耐烦了,“履行作为校长的职责?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在这方面向来不怎么尽心,大可不必把难得的敬业浪费在我身上。”
这是她第二次来校长办公室,她不想再来第三次了。
“因为你还没有九十三岁过。”邓布利多完全没有被她激烈的言辞惹恼,仍旧温和地说,“弗洛加特小姐,我知道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虽然年纪小,但你早就习惯了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这是很多成年人都糊涂的事呢。我当然不会断定说你将来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但我只想以我的经历给你当个参照。”
顿了顿,他说:“我曾无数次在回望过去的时候,看着在分岔路口一往无前的自己,心里淡淡地失落着——会不会那时候换条路走会有更好的结果呢?我不后悔过去所做的选择,但对选择带来的结果,我会遗憾,会悲伤。”
镜片后的蓝眼睛里漾着温柔的光,邓布利多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因为今天简单地答应了你,就再多一件将来会令我悲伤的事。”
卡罗尔的心被软软地戳中了。
她擅长以暴制暴,却不怎么擅长抵御柔软。
宽敞的办公室里被充满了温情的沉默主宰了片刻,卡罗尔终究还是松动了些许心房。
她低低地说:“抱歉,邓布利多先生。我只是……找不到再留在这儿的意义了。我不喜欢这里,我的……我仅剩的,也是最重要的亲人已经永远离开了我,我本来是为了学到能让她健康长寿的魔法才忍痛和她分别的,可现在看来,我还不如留在她身边多陪伴她几年。”
卡罗尔咬唇。
这是不是就是邓布利多说的“会遗憾,会悲伤”呢?
邓布利多用和缓的声音说:“据我所知,你是在三岁父母去世后被你的姨婆接去抚养的。”
“……是的。”
“三岁虽然听起来十分幼小,但不管多么小的孩子,骤然失去父母应该也会感到世界崩塌,十分绝望的吧。”
“嗯。”
“当时的你,是否能预料到,你今后的人生还会出现像你姨婆那样对你至关重要的人呢?”
“……”
邓布利多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卡罗尔抬头,似乎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
这位老人像在劝慰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我们总在失去重要的事物,而将眼前的东西看得那样轻忽,结果等再次失去,又感到痛彻心扉。弗洛加特小姐,你的人生还那样广阔,广阔得令我感到羡慕。只要你还在人生的路上继续往下走,你就总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千万不要以这般抗拒的心态,草率地否定它们对于你的重大意义啊。”
邓布利多的声音萦绕在卡罗尔的耳畔,直到离开校长办公室,她还是有些恍惚。她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在城堡里面走着。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画像们安静地打着瞌睡,偶尔有人抬眼扫她,又不感兴趣地压了压头上的帽檐。
卡罗尔想不起来她这节课是什么,四年级开学后她根本没看发下来的课表,她来学校只是为了拿一些宿舍里的东西,然后退学离开。结果邓布利多两次拒绝了她。
刚刚他说等她第三次去找他的时候,他会同意的。
她什么时候去?明天?后天?
卡罗尔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城堡。
她像个幽魂一样东飘西荡,沿着黑湖一路走,最后来到了快和禁林接壤的地方。她没有再往里深入,以前她总对这里面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可她现在觉得心里空得像干涸季的湖床,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盐壳,这片广袤幽深的树林和湖床边因为缺水而稀稀拉拉的灌木丛也没什么两样。
她习惯性地在一棵高大的栎树下驻足,然后像只灵巧的松鼠,动作轻盈地爬上了树冠,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坐了下来,将整个身体缩进了繁茂的树叶中。
从小,只要阿莎丽姨婆一掐腰大吼她的名字,卡罗尔就会从二楼自己的房间窗户里跳出去,她们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比阿莎丽姨婆年纪还大的栎树,一小片树冠正挨着她的窗户,她五岁就能从窗台轻松地跳到那根树干上。
跟着楼梯上就会响起噔噔噔的沉重踏步声,矮胖的阿莎丽姨婆会拿着擀面杖冲到窗边对她愤怒挥舞。
“老约翰说你昨晚又偷偷溜进电影院了是不是?我上次说过了,再有一次我要打断你的腿!给我下来!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人把这棵树砍了打个大衣柜!”
小镇里的破旧电影院白天是没多少人去的,但晚上就很热闹,都是一些情侣和夫妻,放的也是家长指导级以上的电影。卡罗尔经常趁着阿莎丽姨婆睡着后偷偷摸摸地溜进电影院,看看小孩子不能看的到底在讲什么。小镇上都是熟人,总有那么几次,她会被多管闲事的人揪着赶出来。
卡罗尔劈腿跨坐在树干上,笑嘻嘻地晃着腿,冲扒着窗户的老太太做鬼脸。
她作怪道:“好姨婆,顺便再给我做个梯子吧。”
她很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有本事别下来吃饭!”老太太气冲冲地走了。
卡罗尔躺在树冠里,一点都不害怕。哪怕是饿着肚子直到星光从树叶缝隙里掉到她的脸上,她也会悠哉悠哉地等着那声熟悉的“滚下来吃饭!”从房子里面响起。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再也听不到这样的吼声。
怔怔地盯着远处的湖水出了好一会神,一只鸟从湖上掠过惊醒了卡罗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旧的木质口琴,拿在手里细细摩挲。
三岁时,她的父亲因公殉职,母亲悲伤病故,她从爱尔兰被阿莎丽姨婆接回伦敦的乡下小镇。那时她每夜每夜地哭着不睡觉,为了哄她,阿莎丽姨婆就给她买了这把口琴。每次她一哭,阿莎丽姨婆就会吹一些乡村小调转移她的注意力。十年下来,琴身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了,还有些暗沉发黑,到处都是她不当心留下的磕碰印记。
她怎么又会料想到,有一天她会再也听不到有人给她吹口琴呢?
巨大的孤独感笼罩了卡罗尔,眼前的湖水是那样的开阔,禁林无边无际地延伸到视野尽头,这个天地是如此的浩大,可她却是如此的孤独。
她把口琴碰到唇边,轻轻地送气,悠扬舒缓的琴音在树冠中流淌开来。
纵然游遍美丽的宫殿享尽富贵荣华
但是无论我在哪里都怀恋我的家
好像天上降临的声音向我亲切召唤
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
我的家可爱的家
“好听吗,小哭包?”
阿莎丽姨婆放下口琴,在回忆里对她温暖地笑。
我想念你,阿莎丽。
我想念你们,爸爸妈妈。
口琴的颤音里渐渐混合进哽咽泣音,从举办葬礼到今天一直压在眼底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把断断续续的琴声都浸得湿漉漉的。卡罗尔再也吹不下去,放下口琴把脸埋进手里,哭得整棵树仿佛都在风中跟着她簌簌发抖。
卡罗尔哭了很久。
然而哭得再久也总要停下的。
卡罗尔吸了吸鼻子,抬手用袖子狠狠地擦脸,感到被泪水灼痛的脸经过粗鲁地擦拭变得发红发烫才停下来。
她抬起头,心中弥漫的悲伤瞬间被惊吓代替。
“啊!”卡罗尔惊叫一声,差点没坐稳从树上摔下来。
一只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她。
“抱歉。”骑着飞天扫帚悬停在她身边的男生连忙道歉,“我没想要吓你。”
卡罗尔挥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那你想干什么?”
她的表情凶巴巴的,可哭哑了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半点威慑力都没有。这让她的表情更加凶恶起来。
身材瘦长,相貌俊秀的男生尴尬地摊开另一只手,一方手帕不知道被攥了多久,皱巴巴得像咸菜干。
他迅速把手帕塞回口袋里,干巴巴地说:“就是——训练的时候鬼飞球被打飞了,我追过来刚好看到……”
卡罗尔瞥到他训练服上的蛇形标志,冷冷地说:“你的好意错付了,我是格兰芬多。”
她以为对面的男生会露出嫌恶的表情赶紧离开,没想到他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卡罗尔狐疑地看着他。
他语气轻松地说:“上学期放假前,我看到你把西里斯他们吊起来了。”顿了顿,他的笑意变得更多了,“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卡罗尔盯着他的脸,渐渐觉得有几分眼熟。
“你是——”
目光从她通红的鼻尖上一掠而过,他含笑说:“我是雷古勒斯·布莱克。”
是西里斯·布莱克的兄弟?
卡罗尔微微皱眉,说:“所以?作为一个分到斯莱特林的布莱克,你现在是想和一个格兰芬多的‘泥巴种’交换姓名吗?”
她满不在乎吐出的那个词让雷古勒斯露出了几分吃惊的神色。
卡罗尔瞪着被泪水洗过的红肿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雷古勒斯操控着扫帚转了个方向。
终于要走了。
卡罗尔不屑地在心里轻嗤一声。
“不用交换。”他偏头轻声说,“我知道你的名字,卡罗尔·弗洛加特。”
最后看了她一眼,雷古勒斯微微抬高扫帚,向着球场飞去。
卡罗尔盯着那道越飞越远的身影,心里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布莱克家的人该不会都是神经病吧?
听说都是近亲结婚,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卡罗尔皱了皱鼻子,悲伤的情绪被打了个岔,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沉得让她喘不上来气了,而是像阴云一样飘散在她的身体里,让她心口闷闷的发堵。
她望向远处,橘红色的霞光铺在黑湖的水面上,波光温暖而闪亮。放学后的霍格沃茨又喧闹起来了,尖叫和笑声震得群鸟都飞出了林子。
该去吃饭了。
就算没有人再喊她了,肚子饿了她也是要吃饭的。
卡罗尔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把口琴塞回了口袋里,然后挥动魔杖施展漂浮咒,轻飘飘地从树上落地。
她向着城堡的方向慢慢走去。
“卡罗尔。”
似乎有人在背后轻声喊她。
卡罗尔茫然回头,没有看到人,手腕却被轻轻扯了下。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湖水和栎树都像雾气一样渐渐消散了。她看到戴着面罩的雷古勒斯低头看她,目光焦急。
“你怎么了?”他小声问。
卡罗尔转头,艳丽得有些晃眼的月轮花挤挤挨挨地环绕着他们,清幽的香气穿透了几层布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恍悟。她刚刚不小心进入幻觉了。
那身边这个呢?
卡罗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只手和幻觉里抓着手帕的手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也是幻觉吗?
如果不是的话,斯内普怎么会知道雷古勒斯和她是认识的?
近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雷古勒斯放开卡罗尔的手,急促地低声说:“你小心一点。”
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他脚步匆匆地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像是两个偶遇的陌生人。
卡罗尔回望着雷古勒斯的背影消失在花丛中,转头看向走过来的斯内普,和他身后的安妮塔。
“好了吗?”斯内普手里也捧着个匣子。
“好了。”卡罗尔简洁道。
“那走吧。”
“嗯。”
卡罗尔挥了挥魔杖,一边浮空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斯内普又是怎么知道,她和雷古勒斯故意在学校里装作不认识的?
作者有话说:
文里吹的口琴曲是苏格兰民歌《可爱的家》,建议去喜马拉雅上搜一下口琴独奏,比钢琴版本或者合唱版本更加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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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途并不平坦。
有“聪明人”根本没有冒险跳下去采摘,阴险地蹲在边缘处等着抢夺回去的人手里的月轮花。也有人不擅长漂浮咒,便让队友变出了长长的绳索系在腰上慢慢地吊下去,把队友的月轮花也拿到后再让队友拽上来,结果快到时发现拽着绳子的已经不是队友,自己成了送包裹的猫头鹰。还有人没有替队友拿到足够的月轮花,几个刚刚还并肩作战的亲密朋友在上面大打出手。
除了这些丑恶的景象,当然还有别的。
有人受了重伤,几个队友相互扶持着把他背了上去——卡罗尔对此感到有些意外,掠夺者居然还能在斯内普的梦里活着呢。有人被稻草人击中坠落,他的队友悲痛之下也跟着跳了下去——那是年轻时候的隆巴顿夫妇。还有人拿着两朵月轮花,一边往上飞一边痛哭流涕——她的队友显然遭遇了不幸。
现实中的人生百态,竟在这场荒诞而奇诡的梦里浓缩成了一道模糊拥挤的剪影。
从这里似乎不难看出来,在阴沉、刻薄、不好相处的形象之下,斯内普其实是个心思非常细腻敏感的人,他的眼睛就像是相机的镜头,一直在沉默地捕捉着所有从他眼前掠过的画面,并把它们一一存储在了内心深处。
他会不断地思考、解读、以及或偏颇或客观地评判它们,而对于一些始终无法让他自洽和释怀的人事,则一点一点地堆积成了西西弗的巨石,在他心中反反复复地滚动又滑落。
恍然间,卡罗尔有些明悟。
手里的月轮花在双脚踩在第五层的地板上时消失了,刚刚自食其力升上来的三个人又开始了第五次的升空。
越往上,每一层之间的距离越远,看台上死气沉沉的黑白面具随之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能看清他们面具之下闪烁的目光。在底层看着像是闪耀星光的那点光亮,渐渐能看出来是从穹顶上吊下来的两把金光璀璨的巨大宝座,宝座上笼罩着阴影,看不出是否有人坐在上面。
卡罗尔忽然开口:“第六层了,这层赢了的话我们就可以前往最高的那一层了。”
斯内普抬头仰望,黝黑的瞳孔里映照着金光,看上去仿佛他的眸光也变得熠熠生辉。
卡罗尔说:“取得了第七层的胜利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吧?”
“是的。”斯内普的语气有些向往和激动。
“然后呢?”
“嗯?”
斯内普扭头,卡罗尔看着他说:“离开这里以后你想去哪?你想选择什么样的身份、成为怎么样的人?你渴望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你有什么目标和梦想?打算怎么去实现?当再次遇到新的敌人,你是希望继续孤身作战还是有朋友陪伴?当你拼尽全力终于攀登上最高处,穹顶之外的世界是否会符合你的期待?如果不符合甚至完全颠覆了你的设想,你会不会觉得你至今的努力毫无意义?”
一连串问题让斯内普猝不及防地露出了茫然和畏缩的表情,他迟疑道:“我……这些我还没想好。”
卡罗尔转向另一边,“你呢?你准备好摘取从未获得过的至高荣耀,并应对接下来那些与角斗场里完全不同的危机和挑战吗?也许你将面对一个更加凶险的新世界,相比起来,停留在这里会更加安全也说不定。毕竟,这一层层艰难的关卡是你早已熟知了规则的,它们不会对你造成更严重的伤害了。”
安妮塔沉默地望着卡罗尔。
过了一会,她淡淡地说:“才第六层,你问这个太早了。而且你看起来毫不担心,怎么,难道你足够的幸运和幸福,从来不曾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望和困惑吗?”
“并不是。”卡罗尔说,“虽然并不经常,但我偶尔也会对我的人生产生疑问,通常会是在周而复始和毫无变化的一天结束之后。我一直怀抱着一个很难实现的目标,这个目标非常艰巨,为了达成它不得不忍耐日复一日的贫瘠、枯燥和乏味,因此我也难免会思考这是否是我想要的人生,我的坚持是否具有意义。而且,当它最终真的实现的时候,我发现我所付出的似乎并没有在其中起到什么巨大作用,这更加剧了我对自己怀疑。”
安妮塔安静地听着,说:“然后?”
卡罗尔说:“然后我发现我并不是指望着‘未来会如何’、‘能否达到自己或别人的某种期待’、‘我能改变什么’这样虚渺的预设而活着的。我的人生并不需要足够有意义,每一天都过得值得我去努力。坦白说,我觉得光是做到‘不要对生活感到麻木’这件看起来很轻易的事情,已经足够对得起我自己了。”
安妮塔不置可否:“听起来你是个乐观的体验派。”
卡罗尔爽快地承认了这一点:“人只要不对自己有太高的要求,都能过得很轻松。”
安妮塔礼貌地发出疑问:“这是‘理直气壮地当个废物’的另一种说法吗?”
卡罗尔没忍住白了她一眼,纠正道:“不,我的意思是,不追求完美,但竭尽所能。”
“精致漂亮的解释。”安妮塔不咸不淡地评价,“所以你能做到对任何挑战都游刃有余,从容地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卡罗尔的唇边掠过一丝笑意,“老实说,我觉得这里应该比外面的世界更加有趣,但不管这里的关卡有再怎么新奇的变化,人还是一成不变的人,而我更希望我的人生里一直有新角色的加入——这会让我的人生永远新鲜,永远保持活力。”
哼笑一声,安妮塔移开目光,说:“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你本身就已经足够有活力了,就像一条溪流,哪怕没有风,你也能自己流动,没有什么是能挡住你的。”
卡罗尔有点意外她对自己的评价,想了想,问:“那你呢?”
安妮塔平静地说:“我是什么不重要,弗洛加特小姐,那和你没有关系。”
卡罗尔盯了她两秒,笑笑,看向斯内普:“西弗勒斯,至少我们俩是有关系的吧?”
旁听得很认真的斯内普愣了愣,不太确定:“什么关系?”
卡罗尔:“我们应该是朋友了吧,你觉得呢?”
斯内普看了看卡罗尔,又看了看安妮塔,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仿佛是两个吵架的人在让他站队。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选择支持更熟悉的那一个:“我想……应该是的。”
卡罗尔笑眯眯地拍了拍斯内普的肩膀,安妮塔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在威胁谁呢?
斯内普不爽地瞪了回去。
卡罗尔心里哈哈大笑,面上还是装作严肃,以免真的把某人激怒了。
第六层的人终于到齐,卡罗尔数了一下,竟然只剩下了一百一十几个人。不得不说,在霍格沃茨时也是这样,笑得越温柔的教授,挂起学生的科来下手越狠。
不知道这一层的教授会是谁。
卡罗尔算着还有哪几个教授没有出场过。然而等到声音响起,她还是忍不住一怔。
“女士们,先生们!”这是一道如戏剧般浮夸的声音。
“你们好。”这是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瞧瞧你们丑陋的脸,为什么要露出这么愚蠢的表情?”这道声音充满了傲慢。
“藏好心中的怯懦和野心,别心急,还不到展露它们的时候。”这道声音听上去很温和。
“抬头看,胜利与荣耀似乎触手可得。”这道声音像是魔鬼的蛊惑。
“哈哈哈,低头吧,你们脚下其实是万丈深渊!”这道声音残酷地撕开了真相。
“请别害怕,孩子们,有时候死亡未必不是一个让人幸福沉溺的美梦啊。”最后的声音是那么的娓娓动听,像儿童时母亲讲的晚安故事。
好家伙!
七个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打包一起来了!
这算什么,一个都不能少?
由于每位教授任职时间的短暂,他们给卡罗尔留下的印象都很稀薄,以至于她分辨不出哪道声音对应的是哪位教授,甚至找不出哪两位是在她入学前就亡故、病退或者辞职的。
往好处想,起码斯内普记得他们。
他真是个好学生。
卡罗尔都有些感动了。
“虽然我们付出得十分少,但我们希望得到的足够多。你们必须知道如何抵御最高明的黑魔法,哪怕你们没有见过最高明的黑魔法。”
七位在霍格沃茨漫长历史中只留下匆匆一笔的教授齐声开口,不同的声调和语气混合在一起,高高低低,急急缓缓,如同地狱奏鸣曲一样刺耳,诡异得叫人心慌。
“现在你们必须做出选择,想要学黑魔法的左手举起魔杖,我们将赐予那根魔杖杀死你心中最仇恨的人的力量。想要学习防御咒的右手举起魔杖,我们将赐予那根魔杖能抵挡任何伤害的力量。来吧,让我们看看,到底是憎恨杀死了爱,还是爱会战胜憎恨。”
是要分出两个阵营来对抗?
卡罗尔以为这是最后一层才会出现的局面,没想到在这一层就来了。
要怎么选?
她看向斯内普和安妮塔,他们都用惯用的右手拿着魔杖,盯着手里的魔杖沉思着。周围陆陆续续有人举手,人群中也分不出举左手和举右手的哪个多一些。
斯内普望着卡罗尔,谨慎地说:“你选哪一个?”
卡罗尔歪了下头:“你要和我选同样的吗?”
斯内普没有吭声。
卡罗尔笑了起来:“那就不用管我,选你想要选的。”
斯内普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目光落到一处时定了定,卡罗尔看过去,果然,掠夺者已经全都举起了右手。
斯内普攥紧手里的魔杖,像是下定了决心,飞快地把魔杖换到了左手,然后不允许自己反悔似地立刻高举起了魔杖。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脖子僵硬地一动不动。
卡罗尔没什么反应地去看安妮塔,她不像斯内普纠结得那么明显,但也是迟迟没能做出决定。
“十。”
“九。”
“八。”
七位教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倒计时。
安妮塔在倒数到八时就缓缓举起了左手。
卡罗尔紧跟着在倒数到七时举起了右手。
斯内普眼神一黯。
在倒数到六时,卡罗尔举起了左手。
安妮塔:“……”
斯内普:“?”
斯内普震惊得瞳孔都在颤动,他脱口问:“你为什么有两根魔杖?”
卡罗尔举着双手一脸坦然:“在第一层的时候抢的别人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快速放下手,从袍子的内袋里拿出两根魔杖,往斯内普和安妮塔的右手里一人塞了一根,随即像是投降似地举起双手,并催促他们也把右手举起来。
倒数到一,三个人都以傻傻的姿势举手投降。
卡罗尔这才来得及说:“哦,其实第一层看到地上有很多没人拿的魔杖,我捡了好几根。”
她当时只是想着提前拿了别人的魔杖不就等于间接淘汰了好几个人吗?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起到作用。
说着她笑吟吟地问安妮塔:“你不是跟在我后面看到了吗?”
“……”安妮塔恍惚了一瞬,露出了些许一言难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