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究竟,两个人是不是真的道不同,很难一句话说死,也许今天不同,明天不同,后天就同了,那时,离了岂不可惜!
再比如,也可能今天同,明天同,后天不同了,那时,结了岂不错误!
周格问他:“彼此消耗,互相不理解呢?如果分开各自能变得更好,不应该分开么?”
“理解需要时间,”杨帆说话时,视线停在她手边的文件,他知道自己在时间上耽搁的有点儿久,“小格,我们分开,并不一定会变成更好的自己。我们能不能再给彼此点儿时间,特别给我一点时间,我再做一点调整。”他看着她眼睛,又马上补充:“我多做一些调整。”
她和他对视着,不知怎么,余光里闪过一点光,刺眼的一星,是他手上戴着的婚戒……她才想起,自己在上周就已经摘掉了!
她凝神在那一点细微的光里。
从泉州开车回来的路上,她还在考虑,如何说服杨帆,把孩子的抚养权交给她,甚至在想,有什么样的谈判技巧、办法、妙招,陷阱、套路、诀窍。
可是一回到这个家里,她忘了路上想好的那些种种……
“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他们同时看向桌面上自己的手机。
杨帆手机屏幕上显示,工会陈主席的来电。他接起来:“喂,主席。”
杨帆电话里不知在说什么,周格见他面色陡然变了,有种闪电划过的错觉。
他不自知地站了起来,“什么?谁?你再说一遍!”
周格坐着看他,觉出点疑惑与紧张来。
杨帆还在听电话,他眼神波动,转向对面的周格,看了一眼,“好,我马上到。主席,绝对没有这样的事,这是诬告,我可以接受调查。”他声调转了沉重和严肃,看来是一件大事。
大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杨帆很快挂断了,他站在原地,怔住了片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周格关切地问,跟着站起了身。
杨帆眼神里还有一点迷惑,大脑又在迅速运转:“陈主席说,工会接到举报信,有人匿名举报我!”
“举报你什么?”
“生活作风问题。”
“什么?”她也觉得不可置信,仿佛没听清。
杨帆已经回过神来,“应该是徐丽娜的问题!”他微蹙着眉,但心里的疑云散了,几乎已经确定是怎么回事!“具体情况陈主席没说,我先回公司。”
他转身走前,匆匆回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她眼里的担忧,他瞥见一点。
杨帆很少开快车,这回他风驰电掣,开到公司。
陈主席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等他,远远走廊那头看见他,两人都面色凝重。
“主席!”他被让进工会主席办公室,老陈反手把门关上了。
“坐,坐下说。”他也皱着眉,鬓边有白发,反着一点光。
“什么举报信?是什么内容?”杨帆面色凌凌,是男人面对大事是的沉着和冷静。
老陈身子靠到办公桌边沿上来,压低了声音:“举报信是发给蔡书记的,书记叫我去,给我看了一眼,内容是说你和助理徐丽娜关系暧昧不清,你利用上下级职务之便,诱惑欺骗女下属的感情。后面有你们同住上海酒店的开房记录,有你们两人一起吃饭的照片,还有你们一起买车、出入高档餐厅的记录,佐证齐全。”他说着这些话,自己伸手从烟盒里摸了一支出来,点上了,眼神朝杨帆看看,问他要不要来一支,解解愁、压压惊。
杨帆摇了摇头,停了两秒,在心里迅速理清时间和逻辑,“主席,我和徐丽娜没有这些事情,这是诬告!我可以提供微信往来记录,里面提到的买车、高档餐厅,我可以找当时的服务人员作证,只是同事朋友关系,没有过逾的举动。”他郑重说,可心里也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苍白。这种事,男人怎么能说得清,什么证据不证据,都不及女人一张嘴的哭诉重要。
老陈深吸了口烟,呛在喉咙口,“吭吭”地咳起来。
杨帆伸手把茶杯推给他。
“你给我交个底,你跟这小徐姑娘,到底有没有什么?”老陈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他特地补充:“杨帆,咱们十几年的同事交情,我眼看着你从入职走到今天,我是不相信举报信上那些东西的。”
老陈今年要光荣退休,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他眼里,杨帆是个信得过的年轻人,踏实敦厚有才华,办公室里虚情假意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这个年轻人办事说话,总留着点诚心在,特别难得,不容易。不过他也不全信他,男人嘛,头脑一热眼神一花,都是有的,他自己当年还看中过营销部新招进来的专员呢,就图一个“新”字。
他乜斜着眼睛喝茶,等着他的回答。
杨帆也在心里权衡了一秒,举报信在蔡书记手里,这就很糟,丽娜本就是书记推荐来的,出了这种事,恐怕就没有他分辨的份儿了。还好有老陈在中间过渡,只好先争取主席的支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对小徐没有半点想法,自始至终都是上下级关系,同事关系,最多有一点朋友关系在。主席,这点上,我说的句句是真话。但小徐,她不是这么想的,她这样的想法,我也是上两周刚知道。我当时之所以请她在高档餐厅吃饭,是因为想请她帮忙,替我老婆的公司牵个线,对接她继父的石方集团,我没有别的用意,约她之前也跟她说明了,没有强求的意思;而且是她先说,已经约了她继父一起来,我们才会出现在那儿。这应该算同事朋友间的正常来往,不能算诱惑欺骗……”他甚至想说,要论欺骗,还不知道是谁骗谁呢!可他马上提醒自己,此时不是负气的时候,陈述事实才是第一要务。
老陈磕了磕烟灰,微微点头,杨帆这话,他信。他想起中秋晚会彩排时,瞄到的那一点小徐看杨帆的眼神,不就是娇娘有意的劲头嘛!“所以,这姑娘的继父,是石方的?”他问。
“嗯,石方的董事长!”
“哦……这就难怪了,蔡书记也是那边的人呐!”他眼神朝杨帆看了看,提醒他。
其实不用他提醒,杨帆心里早就理清了她们家这条关系线。“主席,依你看,书记会怎么处理?”他关心接下来的步骤,还有没有给他澄清的空间。
老陈没有马上开口,兀自又吸了两口烟,吐出一阵迷雾,“我给你讲讲之前,企管中心小范总的事儿,他当年也是遇到和你一样的情况,不过他比你更清爽,他还是单身呢,秘书处的小秘书举报他性骚扰。正好,也是蔡书记手里处理的。”
杨帆眼神凝着光,专注在小范总的结局上。
“蔡书记亲自找小范总谈话,让他主动离职。其实我们都知道,小范是被冤枉的,他和那个小秘书本来就是自由恋爱,不过谈着谈着,出了岔子,他想分手,人家女方不乐意了,一封检举信,把他给告了,说他玩弄女同事感情,骚扰她,也有照片、证据一大堆。这不行了,他还能上哪儿说理去!大好的青年干部,华侨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呐,当年我亲自从学校把他招进来,跟着我一步步晋升起来,真是可惜啊……”老陈长叹一声,狠狠掐灭了烟蒂,“所以这个男女关系,一定要谨慎,轻易碰不得!”
杨帆听完故事,在老陈的语重心长里,沉默良久。
“我刚刚听你说,你约小徐是因为你老婆的公司业务,”老陈果然是老江湖,“那你老婆知道这件事么?我看,如果这时候,能请你老婆出面,和书记说明一下情况,也许书记会酌情考虑。”
杨帆斟酌着,“她知道……”
老陈点头:“回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不过,这种事儿女人家心眼小,说风就是雨,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再让她来帮你说话,也是难为人家了!你好好想想,看怎么说明白。两口子之间,只要能互相信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杨帆本来深思着的眼神,这是停了停,“两口子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话于他,真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们不就在坎儿上么?
“暂时呢,按程序,你停职一段时间。”老陈最后说,传达蔡书记的指示,“等事件调查结果出来。”
“一段时间,是多久?”
老陈摇摇头,“没准数,看情况。一般来说,没什么真的能调查的,等著书记找你谈话罢了,大概率也是和小范一样,让你主动离职,这样还能保证不用全集团通报,不然的话,一出通报批评,你以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我没有这样的事,不能接受主动离职。”杨帆抬了抬头,一旦接受,就是默认诬告的内容,他不肯。
老陈微微叹了口气,表示理解,“先去和家里的说一说,看看这条路能不能走通,我这边帮你打听着蔡书记的动静,有信儿我提前通知你。”
杨帆结紧的眉心,“多谢主席。”
老陈点点头,受之无愧。他难得愿意伸张正义,就伸张这最后一回罢。
杨帆开车回家的路上,尝试打电话给事主徐丽娜,电话里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回应。是啊,都写举报信了,是肯定不会再愿意沟通了。
他接着打给周格,开口还是如常称呼:“小格,我现在回家,你还在家里么?”
“在,回来说。”她没离开,还等在原地。
他们又相对坐在餐桌旁边,还是之前的样子,谈的内容,却大不相同。
杨帆把了解到的情况,以及和徐丽娜之间有交集的部分都讲了一遍,包括从深圳回来那晚,大闹酒吧的事。
周格听着,和妹妹唐致当初描述给她听的不同,是另一番事情的真相。
“我当时想,实在要写欠条,数额就写到最大,事情的性质就不只是闹事这么简单!但也许,这点做法让她们怀恨在心。徐啸知一看,就不是个做正经生意的女人。”杨帆回忆着说。
“徐啸知……”周格听著名字,联想着徐家的众人,每一张脸,徐啸吟、徐丽娜、还有石董,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你确定,举报信是徐丽娜写的?”她想了一会儿问。
这一问,把杨帆也问住了,他跟着深想了想,也不完全确定,如果说住酒店、买车、出入高档餐厅这些细节,都只有徐丽娜本人知道,但也不排除她会全盘告诉小姨、告诉亲妈。
他抬眸和周格对视着,“你是说,这可能是徐啸吟或徐啸知的手笔?”
周格没有马上点头,沉吟着想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写举报信这种行为,不像是个年轻人能想到的报复手段,像个有年纪的人,有年纪的女人。“我没见过徐啸知,不了解她。但我认识徐啸吟,是个见多识广又精于算计的人精。我猜测,应该是做母亲的,知道这件事后,觉得女儿被欺负了,在酒吧挨了打,情感上受了骗,所以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借这件事,攀诬你,让你丢掉工作,身败名裂;如果你想挽回,就势必得和家里老婆坦白,然后夫妻大闹,家宅不宁。她一箭双雕,让你不得好下场。”
真是最毒妇人心!杨帆听着周格的分析,她还原的事情原委,让他第一次对这句俗话有了深刻具体的认识,也第一次知道,人心之坏能坏到何种程度。
“如果是这样……”他很快接续上她的思考路径,“蔡书记可能在等着我这边的反应,等着我和你闹出来。”
周格右手搁在桌面上,还在考虑着。到今天这个局面,就算结了仇,徐啸吟这样的家族企业二代,有钱有人脉惯了,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们几乎同时想到。
“你和石方的合作!”杨帆先开口。
周格心里一沉,眼神也用力起来。到了这个份上,合作也算岌岌可危,但好在全部项目的协议都已经签定了,白纸黑字,况且项目已经在推进中,没有大的变故,是不能随意终止的。可……
杨帆看出她眼睛里的担忧,事已至此,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先保住周格这边和石方的项目,能平顺合作完,保证公司业务持续向好。他手心攥了攥,下了决心的语气:“这样吧,我把离婚协议签了,先把我和你的关系切割开,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蔡书记那边的处分决议,我也接受,可以自动离职。让徐家平了这口气,不要把事件再扩大化,这一家子不好惹,能结束在我这儿最好。”他想,尽量减少伤害,也减少损失,如果无力挽回的话。
周格没有回应,只看着他的脸,听他接着说下去。
“本来,我们也走到这一步了,没什么好可惜。就不用想那么多。”他说这几个字时,心口紧了紧,被人揪了一把的刺痛,“孩子的抚养权,我不争取了,归你所有,只希望,你以后能让我爸妈随时去看看孩子。”他声音颤了,但马上深吸了口气,平稳住,“当然,你没安顿好之前,木木还是暂时放在我这里,尽量别让他受太大影响。”
她还是没说话,沉吟着。
杨帆说完抬头看她眼睛,她坐在原来坐的位置上,考虑着什么。停了一会儿,他没再等她回应,伸手去拿桌面上,她带来的离婚协议书,她还准备了笔……
周格在想对策,大敌当前、临阵作战的感觉。她眼中看着他,低头,在文件的末尾签字,“刷刷刷”的写字声音。
她看着他签完字,把协议推了回来,推到她面前。
她却没有低头看,而是说了别的话,“你约一下蔡书记的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澄清。”她字字清晰地说。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特别是到了今天这种时候。
虽然马上要分开,但没有分开前他们仍旧是共同体。他们同时停了一会儿,似乎要解释什么,不过又什么都没多说。
周格一手按在那叠文件上,开口商讨面对书记要说的话。她思路清晰,对可能出现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应对的预案。
杨帆有一刻抬头,看到她眼睛里筹谋大事的笃定。回想起他们从前吵架时,她说过的话来,她说,家庭不能靠存款来抵御风险,要靠彼此成就的个人能力。他这时想,她说的很对。
他们在家里确定好澄清的计划,周格匆匆离开,开车直奔远映家。
远映正抱着刚喝饱了奶的女儿拍嗝,嘴里咿咿呀呀哄着听不懂的话,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孝干师兄来开的门,“小格!”他因为熬夜带孩子,黑着眼圈。
“我找映姐。”她直说。
“是小格!正好,我也想找你,有事儿跟你说,咱俩真是心有灵犀。”远映蓬头,穿着松垮的睡衣,招手。
老蒋知道她们两个要说话,非常自觉地走近前,伸手把孩子接走了。“来吧,爸爸抱着去打嗝喽!”他乐呵呵地往婴儿房去,丝毫不显睡眠不足的隔夜疲惫。
周格在远映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是她每次来都坐的位置,仰着头,“那你先说吧?啥事儿,小婴儿的问题么?”
远映好久没捯饬自己了,一副暗沉沉的模样,但眼睛灵动,传递这快乐。“我想跟你说,带孩子真累!”
原来是说这个,周格点点头,“是啊,带孩子不仅累,还琐碎,琐碎到让你掰开了揉碎了自己,还是满足不了她的需求,她还是一直哭,是吧?”
“对对对!”这些话真是说到远映心坎上了,她先时没想好怎么描述,果然是生养过的女人才能懂,不言自明。“所以,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了,我想好好在家带孩子,把她养大、养好。”远映脸上浮肿,圆盘银月一样,哺乳期的原因,上围暴涨,珠圆玉润。
周格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把她后面要说的话堵在路上,她脸上呆了呆。
“你也不用吃惊,这不是我心血来潮,我从怀孕后半段就在这么想了。小格我跟你说,我原来以为,不久生个孩子嘛,跟多个小猫小狗一样,我的生活还照旧,工作也照样做。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以前那个想法真的很幼稚也很可笑,怀着孩子都不能好好工作,别说生下来一天 24 小时看护着了。”她眼睛亮亮的,像颗宝石在闪光,最后总结说:“带着孩子,是没法好好工作的,我选择陪孩子,就不能再陪你一起做企业了。”
远映和周格,从来不拐弯抹角,人和人之间,只有陌生才需要委婉。
“映姐,你这样太突然了,让我以后一个人,有事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周格说着心里话。
远映笑了,一脸大智慧的表情,“小格,你已经不需要再和我商量了。你自己没发现,从我怀孕到现在,你一个人把公司运营的有多好,比咱俩合伙时好太多。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总经理了,要专业有专业,要市场有市场,你回头好好想想,是不是?从今往后,这家公司,你完全可以独立做主经营了!”
她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格愣了愣。如果是映姐说的这样,那她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接下来她一个人负责,就算公司在业务上有什么波折,也是她独立承担,不用提前知会合伙人。
“映姐!”周格还是觉得突然。
“也是我不好,应该再提前一点跟你说,不过现在公司业务正在攀升,也算是好时候。我退出来,你放开手脚好好干。”远映说话难得动真情,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妈妈的缘故,最近特别容易动感情,她伸手去握着周格的手,“公司正在进入正轨,会越来越好,你真的很厉害,小格!千万要信心。别总是反思,别往后看,一门心思往前走。”
周格的手背她握着,柔软又温暖,她听着这些话,心里的滋味难以描摹。就当映姐说的都对吧!她点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干下去。”她脸上勉励笑了笑,想让远映放心。
“行了,你想说什么?”远映一下就开怀了,“你说吧。”
周格临时没了想说话的话,拿另一个话题来替补,“映姐,我万一在公司业务上有些问题……”
远映开怀的表情,更添了一层,“那多正常啊,谁家的生意是一帆风顺的,要真那么顺利,也太气死人了!不过,无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要努力向前啊,小格!”她最后动情说,她只好掉队了。
周格知道,映姐永远觉得她做的对,这个无脑的脑残粉,她的精神世界里特别需要。也许每个人都需要。
“会,我会的!”她回应她。
周格从远映家出来,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但情绪上却放松了许多,不用觉得自己的决定,会损害到公司利益,从而影响到远映。所以为自己代言没什么了不起,为自己负责才是真的了不起。
下午三点多,她还是驱车去晋江,下班前约了和事业部的成本中心面谈,她不能缺席。
杨帆打电话给她:“和映姐说好了么?实在不好开口的话,还是由我来说。”
她在开车,“说好了,你放心,我和映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而且,她先说了她要退出公司经营的决定,这样的话,往后我就自己负责了。”
“哦,远映,她是想好好养孩子么?”他问。
“对,她说,好好工作是没法同时好好带孩子的,所以她选择了孩子。”
杨帆站在家里卧室的飘窗边,在心里点了点头,映姐说的很对!想左右兼得,只会顾此失彼。他本来望着窗外远空,这时回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双人床,停了片刻。
“我等会儿五点还约了个会,项目排程一早就排定的。”周格解释着,又多解释几句:“就算事情到这一步,现有的协议内容,我想还得做下去,万一没有我们预料的那么糟,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是吧。”她说这些话时,有种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晚也要在门前种满莲花的意味。
杨帆也同意,“对,好不容易才合作上的。”
他这么一说,两人都苦笑一下。
这一刻,杨帆也觉出生意场上的难处。
“我明天下午把时间空出来,咱们一起去你公司,你约好蔡书记的时间。”周格在心里计划好了,甚至连见了书记要说什么,她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好。”他点头,“你来回开车,路上小心。”他叮嘱说。
周格车子开进石方集团的大门,她掐着时间,准时参会。
离这处工厂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老宅子,院墙是拿长条粗石垒筑的,经年历久的青苔杂草攀在上面,微微迎着风。四面载着老荔枝树,枝丫茂密围成一圈。整个宅子背靠在山脚下,风水极好,地势高,但落单,和村子里别家隔得老远,像个冷酷的独行侠,不和人往来。
丽娜被母亲押送到这儿来,已经住到第三天了,这是她外祖母的外祖母家,小时候,出国读书前也被送到这里来忆苦思甜过,那时只是几天体验而已。和现在不同,她坐在二楼的木头窗子前,看后院里枯草丛生的土窝子发呆。
三天前刚到时,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啸吟穿着大衣,立在房间门口。她背对着她,听见她说:“娜娜,在这儿好好住几天,这里是咱们最好的家。妈妈帮你安排去荷兰的学校进修;厦门发生的事,就当是一场梦。梦里的事,妈妈会帮你处理好,你就不要管了。”她抱起手臂来,仿佛是自己抱着自己。
丽娜安静坐着没回头,乖顺的像一只家猫。
“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看不透,也看不懂。不过不要紧,经历经历也是好事,但别把自己拖累在里面。”啸吟也很少对着女儿说这些话,她们母女间像是两个不同人种,语言不通。“爱不爱的,你不懂;男人,你也不懂。他们……爱男人,不是像你那样爱的!”
“那应该怎么爱?像你那样爱?床上做爱床下做生意?”丽娜像是木偶忽然被打开了开关,转头来针锋相对:“究竟是你不懂爱,还是我不懂!”她反问着断言,有种千帆过尽后的喟叹。
这个话题开的不好,永远探究不到尽头。啸吟面色沉静,“娜娜,我当初把你送到蔡书记那儿上班,做个小助理,不是为了让你去找老男人谈恋爱的,你明白么?”她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咽回去了。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她们徐家的女人像是中了蛊咒,个个都喜欢比自己大上一圈的男人,真是个劫数。她这颗深谋远虑的慈母苦心,终究被女儿当做了驴肝肺!“你好好在这里放松几天,我安排妥当了,派车来接你。”含辛茹苦的老母亲走前说。
丽娜没再理她,苍白的脸,她扭身对着窗户,谁也不想见。
当然,也是谁也见不着。
丽娜的位置和周格的忙碌的地方这么近,却是两番完全不同的光景。
周格在专为她们辟出来的办公室里做分析报告,小颜配合完成数据分析的部分,一片安静,偶尔传来敲键盘的声音。
她们项目小组,一直忙碌到深夜。
石方的许总,离开办公室时经过,停步朝她们的玻璃门里看了看。
第105章 一百零五 直面
周格转天一早,把成本中心的流程梳理和改善方案生成报告,传给许总的邮箱。她中午特地提前一点出发返回厦门,下午三点钟,和杨帆约好了蔡书记的时间。
她在车上打电话给杨帆,“你们集团总部的大门进去之后,走哪边是能穿过所有重要部门的?”
“右手边上楼可以,走廊连着大部分办公室。”他回说,听到她这么问,已经明白她的用意。
所以他们三点前,到达总部。两人并肩穿过长廊,走过每一间办公室门前,迎着无数闪烁的目光。杨帆他们这样的单位,桃色消息传播的速度堪比流行性病毒,病毒都赶不上这速度,人尽皆知。
蔡书记的办公室按标准设置,一板一眼。窗边置着茶桌,透亮的玻璃茶壶里烧着沸水,“咕嘟咕嘟”正翻滚不停。
两厢见面,周格坐在茶桌正对面,杨帆坐在她旁边。
蔡书记见他们夫妻同来,已经知道用意。周格没有再拉长战线,客气了几句,就切入正题。
“书记,您看我今天来,占用您时间了,实在是因为杨帆的这件事,里面的冤屈太大,我作为妻子,不能不来,不能看着他被人诬告!”她先整体定调,把结论的话说在前面。不怕噎人,反正面前的老蔡书记,并不中立,她也不用委婉。
书记低眉投茶,面色和煦,不说话,等着苦主发言的架势。
“您看,我和杨帆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我们是大学同学,本来比别的夫妻婚前基础就深厚得多;而且我们家儿子今年上小学了,我们还在准备生二胎,他陪我妇幼医院都去了好多次了,医生记录我们都有的。要说他跟办公室的女同事有什么暧昧,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自己的老公,一个屋檐下生活,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她说起“二胎”,书记在分茶的空隙,抬了抬头,几道深刻的抬头纹印在发亮的额头上。
“关于他约女同事单独吃饭,进出高档餐厅,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有家做企业咨询的小公司,公司的业务范畴和这位女同事的亲属有很多交集,所以我就托我老公帮忙联系,看能不能多一些接触,这也是生意需要,书记见多识广,做市场的,没有不拓展人脉的嘛,这也没什么好说道的。”周格接着说,“我们是一家人,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不可能甩手不管啊,您说是吧!况且,除了他们两人见面吃饭,还有很多次是约了好多人一起的聚餐,这些都是可以查证的。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弦外之意,没必要和一大堆人一起浪费时间。”“您看,杨帆是从一毕业就进了咱们集团的,是组织和领导们一步步把他培养起来,十几年来,人品、工作、业绩、管理能力,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没有出过问题的,书记您这么多年,应该也是看在眼里,大家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