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景儿!众人看呆了!
“啪”一声,贵妃喝完,空瓶拍在桌面上。远映最后一杯正抬手,不能停,她屏气一口闷下。
“喔——牛逼——!”众人嚎呼。
贵妃走过来拍拍远映肩头,“认你是个朋友!”
“客气了,小意思。”远映嘴角红酒汁,她稍微笑了笑,不能多,多笑一点马上要吐。也不敢坐,一坐下去,也要吐。
“映姐!”周格来扶着她手臂。
“刘哥,你说的一瓶啊……”远映扭脸说,这几个字已经有点儿咬不清楚。
“一定一定,”刘处满面油光,关切道:“没事儿吧,喝这么多,今晚就别走了,这儿房间多,都是五星级标准,你们睡一觉明天再走。”
他边说边伸手拉周格的手,被远映捂着嘴,反胃要吐的声音打断,“不了!我先去,去洗手间!”她扯着周格就走,一头扎进洗手间吐起来,人形喷壶般。
周格听出话头不对,正要打电话,先接到鸣跃打进来的,“喂,你们怎么样?”他像是在这里安了监控,知道内情一般,问的正是时候。
“不行,喝太多了,映姐吐的不行。”周格自己也头晕目眩,呆得约酒,就酒劲儿越上来。
“你呢?你怎么样?喝了多少?人在哪里?”他虽然问,但没等她答,自己接着道:“我在你吃饭的附近,蒋总也在,我们现在来接你们,能出来么?我们五分钟后到。”
“那太好了,可以出来,等映姐缓一缓,我就带她下楼。”周格刚刚正担忧,今晚不好全身而退,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在厦门,治安应该能保证,只是估计要纠缠半天,吃点暗亏。鸣跃一说,她放心下来,索性躲在卫生间,照顾远映。
不多时,刘处来敲门,“怎么样?小胡没事儿吧,吐出来就好了,一会儿我送你们回房休息。”
远映刚歇了歇,听到他声音,又马上吐起来。
周格便假装听不见外边的人说话,不回应。
等鸣跃电话来说,到了楼下,她才扶着远映从卫生间走出来。赶上刘处去抽烟,烟雾弥漫间,她带着远映悄悄走出了正厅,搀着她下楼。
“去哪儿?”远映大舌头问。
“别说话,咱们先走,这里不能久留。”周格低声道。
“你怎么抽烟了,给老娘也来一支!”
周格没理她,知道她和孝干师兄一样,一喝醉就不认识自己是谁。拖着她走过木楼梯,往回廊去。
“小格,妹妹你们怎么没说一声,人就不见了。”刘处在身后追出来,一个健步,扯住周格衬衫袖子,“都喝成这样了,别走了,哥哥怎么放心你们大晚上开车,上去住下吧,现在也不好叫代驾!”
“不用叫代驾,刘处!”鸣跃带着蒋孝干正从回廊转角走过来,他一派从容,伸手把周格的手臂揽过来,远映自然交给老蒋。“咱们好久不见了,早几个月,清明节那会儿吧,在茶庄一起吃过饭。”他笑说。
“你是……鸣跃兄!”
第58章 五十八 入院
“你怎么在这儿?”刘建实明显吃惊又诧异,再三打量面前的邱鸣跃,他是他老领导郑光明的女婿,当年婚礼,他有份参加的。虽说郑局最后出了点问题,但这官场上的余威还在。他提醒自己,马上调整表情。
“周格是我高中同学,我和朋友刚好也在旁边吃饭,一说起来,很近,就顺道来接她。”鸣跃站在一簇幽光里,似笑非笑。
实是场面话,这周边没有别的饭店,刘处心里清楚。“哦,”他配合地点头,“也是,我和周格是同乡,你们是同学,这不就对上了么,咱们都是自己人。”
“是啊,世界就是这么小,兜兜转转,该认识的人总能互相见面。刘处高升了之后,我还没恭喜呢,改天一定请顿大酒,咱们自己人之间,尽尽兴!”鸣跃笑说。
“哎唉,不用客气,我这哪是高升,谈不上谈不上。你岳父挺好的吧?找个时间,我回去,得去看看郑局,请他再指导指导我工作啊!”刘处回了神,打起了官腔。
鸣跃点头:“他挺好的。”没有多言,他转了转身,客气道:“那就,不劳刘处远送了,我带她们回去,一定安全送到家!”
“那就辛苦了!不然这深更半夜,我也是不放心。”
“放心放心!留步留步!”
藉着园子朦胧的夜灯,鸣跃和老蒋带着人,很快出了院门。提前叫好的代驾,鸣跃交代他把周格的车子开回公司。他们一行四人,坐蒋总的车离开。
上车开出去一小段路,很快又靠边停下来。远映要吐,周格搀着她下车,蹲在公路边。
路上一辆辆大货车,呼啸而过。
开进岛内的路上,又停了两次。因为喝的是红酒,远映究竟吐了什么,周格也没看清楚。直到出了隧道,远映开始嘟嘟囔囔说话:“小贱人掌嘴,敢拿毒酒害我”“头痛,啊呀不行!师傅别念咒了……”“我胃疼,小格,我肚子疼!”
周格一开始安慰她,“快到家了、快到家了。”孝干师兄开车又快又稳,她们都知道,当然,远映最知道,是她训练的结果。
直到第二次,听见她清晰地说:“胃疼,好疼,肚子好疼!”
周格才重视起来,她抬手开了车内灯,看映姐表情痛苦,马上拍了拍前座的师兄,“映姐好像很难受,不像是醉酒……”
“啊!”老蒋自己转头来看一眼,“会不会酒精中毒,我开到医院去。”
“嗯。”周格伸手,替她摸了摸肚子,远映哼哼唧唧趴着。
刚上车那会儿,鸣跃在说刘建实,“他以前在科技局,后来又调去了工信,了解他底细的人,背后叫他什么外号,你们知道么?”
“嫖客!”老蒋接口道,显然鸣跃此前已经跟他交流过了,“这个人酒量深不见底,爱好就是女人。你们还敢往枪口上撞。”
“你管得着么!谁家做生意还能挑挑拣拣的?你算老几,你有这能耐,在家躺着啊,跑什么业务!”远映那时刚吐过一轮,片刻的清醒,回怼一句。
虽说是醉话,但是大实话,在座的几个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心里明白。有些坑,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怕坑的,出不了头。
这时的远映,没了刚刚那短暂的清醒,迷迷糊糊又靠在周格肩膀上。
车子直开到医院急诊室外,不能停车,老蒋下来一把把远映抱进去。“你们先到里面找医生,我去停车。”鸣跃接手。
等他停好车匆匆跑进来时,远映已经被医生初步诊断为胃出血,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输液,等待血常规的报告。
周格陪坐在床边,刚刚因为担心远映,一直攒着精神,这时听到说是轻微胃出血,问题不大。忽然松懈下来,她脑袋里一阵阵嗡嗡的机器蜂鸣声,挥之不去。
鸣跃走来拍了拍她手臂:“小格,你怎么样?蒋总呢?”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孝干师兄去自助机上打印报告去了。”她又转头看了看已经不哼哼唧唧的远映,口红早就掉光了,这时面色发白。
“我问过医生了,不严重,能自愈。”鸣跃轻声说,“你要喝水么?”
被他一说,她才想起来口渴,点了点头。鸣跃转身去了医院大厅,他走进来时看到那里有一台饮料贩售机。
他买了两瓶矿泉水进来时,远远看见周格靠在走廊墙壁上打电话,她说:“嗯,映姐喝酒,胃出血,在医院呢!今晚我得陪着她。还好,寻常饭局,映姐不服输,喝的比较多。我没事儿,她也不严重,不过医生说要输液,观察一晚。我今晚就不回去了,留在医院,孝干师兄在。你早点睡吧。”
她背靠着墙,放下了手机。似乎为了说这些话,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鸣跃把瓶盖拧开,递给她,“喝点水吧,一会儿等映姐报告出来,看大夫给开什么药,没太大问题的话,你回车上去睡一觉,我和蒋总在这儿看着就行了。”
“嗯。”她只点头同意,扶着墙要进去看远映。她自己喝酒向来不吐,但消解的慢,一般第二天起来还是头晕脑胀直不起脖子。
鸣跃跟在她身后,看她坐在远映病床不远处。。
“你是因为知道这个刘处的底细,特地问我要的地址吧?”她气若游丝,抬头来问。
他点了点头,怕她说话吃力,欠身从过道里找了个塑料凳子来,坐在她身边。
“你和刘建实认识很久了?我听他说,你岳父是他的老领导。”周格凑近在他耳边说。
他听着,似乎怔了怔,又马上点头:“刘建实这个人,就是个职业当官的混子,人品很不行,可惜他有个亲哥哥,是省委常委,所以没人动得了他,哪怕在外面搞了很多破事,还是照旧吃得开。你们尽量不要和他打交道,像今晚这样的地方,我看不太好,有很多不安全的因素。”
夜深人静,急诊室里来看诊的人很少,值班护士靠着柜台打瞌睡。鸣跃说着点,平常不能随便说的话,低声的,说给周格一个人听。“这种隐蔽的山庄别院,一般都是私人用地,你们俩算是上门做客,又喝了酒、又过夜,发生点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你想想,是不是?况且你们还有求于人,到时只能敢怒不敢言了。”他低着头说,地板上的一点反光,攫取着他视线的焦点。
周格也垂着眼眸,沉默着。
“饭局上,这人没少毛手毛脚吧?”他忽然抬眸问。
周格仍旧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借酒盖脸的老男人嘛,酒局去的多了,难免遇到几个!”她想着什么,又说:“其实去的路上,我和映姐分析过,一方面觉得刘处的身份放着,他组的局不至于真的有恶意,最多是没有用处;另一方面,我们上次递过钱给他,猜测他有什么后话要说,也许有什么要弥补,如果我们不来,就算自动放弃,或者也算得罪了他,以后难相见。像我们这种没背景、没关系的人,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也得试一试,万一抓住了呢。”
医院的房间开着新风,源源不断的凉气弥漫上来,浸得人后背上阴嗖嗖的。
鸣跃在凉风里微微点了点头,别人不明白这种难处,他明白啊;他当年不就是因为势单力薄,才选的倩茹嘛。
“他这场鸿门宴,恐怕不只是动动手脚这么简单。”他提醒她多留个心眼儿,但说完又怕她想的太多,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
她抬头来看他,他知道她懂,马上又开解:“不用担心,敬而远之就行了。今天我们既然见了面,他自然也有忌惮。要说关系,谁都有几条,互相牵制吧。”
第59章 五十九 有孕
老蒋在自助机前徘徊了半天,试了好多次,终于打出了远映的血常规报告,一溜小跑着去给医生看。看完又排队、拿药,办手续,再来远映的病床边时已经满头大汗。
他低头仔细看看她,悄悄问旁边的周格:“她睡着了?”
周格点点头,看他表情,想调侃他:“喘气儿呢,别担心!”话到嘴边,没说,蒋总表情这么紧张,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你们啊,做生意太着急了!”老蒋默默挨着床沿儿坐下来,语重心长,说完又瞟一眼歪着的远映,怕她听见跳起来。
他多虑了,她这会儿,就算听见也跳不起来。
老蒋提的这个问题,周格心里泛起一阵苍老的哀叹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嘛,能走的路就这么多,不都试试,怎么知道哪条路走的通。”
“话是没错,但也要评估好性价比,做市场不能一猛子扎下去不管不顾。”老蒋压着声音,抬手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前妻,“看看,这试错成本高不高?”
“蒋总!”鸣跃打断他,也是提醒他,这时候不是归罪的时候,况且这件事也没有谁对谁错。
不过,老蒋护前妻心切,可以理解。
周格没有怪他的意思,抬头看了看孝干师兄的眼睛,他给看的低下了头。
周格是第二天临近中午才回到自己家的,家里没人,静谧的空房子。远映已经醒了,缓过来,恢复了一大半。三人还是一起送她回家,看见孝干师兄熟练按了指纹,房门就开了。
她和鸣跃知趣地先走,走进电梯时,鸣跃朝她挑挑眉,她看见了,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她也是忙了一天一夜,还没从饮酒过量的后效应里完全摆脱出来,草草洗了澡,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一口气睡到晚上五六点钟。外面爷爷奶奶接了木木放学回来的动静,才算叫醒了她。
“妈妈!你在家啊?你今天下班真早!”木木悄没生息地走进来,站在她床头,好在她已经醒了,伸出手来摸摸儿子饱满的大额头。
“木木,快出来,看把妈妈吵醒了!”爷爷把头伸进来,小声叫他。
“妈妈张着眼睛的!”木木朝外面说。
“爸,我醒了,没事!”周格替儿子补充。
“哦,你是工作太累了吧,休息吧,奶奶在做饭,等饭好了你再起来。”老杨在房门口说,招手叫孩子出来。
“那我等吃饭了来叫你,妈妈。”木木听话地找爷爷去了。
她于是又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想起来时,恰好接到远映电话,“喂,映姐,你怎么样?好点儿了么?”
“小格,你在哪儿呢?”远映惊慌失措的声调,“我昨晚在医院里干嘛了?”
远映真是非同凡人的脑子,她居然关心在医院的事,而不是在山庄的事!
“医院没什么事儿啊,医生给你看了,做了血常规,打了点滴,诊断轻微胃出血……”周格还没描述完,被远映尖叫着打断。
“什么?打点滴?我不能打点滴。”远映哀嚎着。
“输液不是很正常么?你不能进食,又吐,还要保胃,就……”周格细致地解释给她听。
“我不能输液!”远映断然地说。
“为什么?”
“小格,你来我家吧,现在就来,我有事儿跟你说。”远映忽然沉声下来,从没有过的认真。
“嗯?哦,好呀,我现在过去,你等我。”周格不明就里,但马上坐了起来。远映很少有正经事要去她家谈的,上一次,还是她离婚。
周格穿戴好,出来和公婆说一声:“我去远映家看她,赶不上吃饭,不用等我了。”,就匆匆出门。她想了想,没开车,在小区门口叫了辆滴滴。
远映不知何时换好了睡袍,正坐在床头发呆。
周格赶到时,她披头散发地飘下来开门,肿眼泡像刚剥了壳的荔枝。“小格,你怎么才来,我等半天了!”她开口就皱着眉头,满脸愁容。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医院吧,再复查一下。”周格紧张地从上到下打量她。
远映伸手拉她在餐桌边坐下,眼睛晶亮,“小格,我可能怀孕了!”
“啊?!”
“我上个月月经没来,我本来觉得,推迟几天,可能熬夜太多了,结果这个月也没来……我觉得,应该是中招了。”远映一手搭着餐桌边沿,可能考虑了好几遍了,一脸平静。
“你测过了么?是确定还是猜测?”周格被她说的话,打乱了思路,顿了顿,“不是,我刚刚没说清楚,你昨天输液,只是补液的作用,不是药物。不管你是不是怀上了,都不影响的,不用担心。”
“真的?我昨晚什么药也没吃?”远映“呼”地站起来,凌厉的一阵风扑在周格脸上。
“没有,你是胃出血,医生交代暂时不能进食,所以才给你补液呀。这点上不用担心了,但是,你要是真的怀孕两个月了,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昨晚还去喝酒,红的白的混着喝,喝成那样……”周格正说着,孝干师兄提着一大包东西推门进来。
“你怀孕了!?真的!?”他胖大的身体,堵着大门,眼睛里掺着惊讶,还有点惊喜。
周格停在那儿,没再往下说。
远映只淡淡抬眸扫了他一眼,又像没看见他似的,兀自坐下来,朝着周格说话:“我没和你早说,是因为我一开始没想到,等我想到的时候,我又在考虑,这把年纪,还能不能要,一直没考虑好。”
“哦……”周格支支吾吾起来,多了一个人在,她不好畅所欲言,特别是,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映姐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我,我我我觉得,可以要啊,为什么不要呢!”老蒋回过神来,手里东西都没放下,迳直走到桌边来。
“要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么?”远映朝他翻了翻眼皮。
“要孩子,有了就可以要,人家基督徒,都是不能打胎的呢!打胎相当于杀生……”老蒋反手捞了把椅子来,挨着前妻坐下了。
“这是你那些小三小四小女朋友告诉你的吧,不能打,所以她们扛着肚子来要挟你!老娘和她们不一样,想打就打,想留就留,谁也管不着!”
“……不是,打胎伤身体,尤其到了这个年纪,伤了元气,就补不回来了,不如生下来,好好做个月子,养一养。哎,我看那谁,生了二胎从月子中心出来,那简直,年轻了十岁,脸上一点儿皱纹都没有了!”老蒋到底是远映的前夫,知道永葆青春是老婆毕生的追求。
“是么?”远映端坐着问,横了横眉道:“生倒是也可以,不过我可不确定,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我的,我的呀。我确定,咱俩这些日子,是吧,你忙着东奔西跑找业务,不都是我,我在么!”老蒋说,边说边偷偷抬头瞄一眼周格,见她正佯装低头喝水。
“哦……是你的呀!”远映像是想起来了,她深吸了口气,对蒋孝干说:“我记得,咱们结婚时就商量好了,不要孩子的,是吧,你人老眼花,这些事儿应该还能记得住吧!”
“额……记得。”
“不过,后来你好像改主意了,找了个娃娃脸,单方面毁约,想生娃了?”远映照脸问他。
男人变心,跟汉奸变节一样快。
老蒋被远映问的,厚嘴唇上下抖着,说不出话来。当初他们俩确实立志当丁克的,可谁曾想能发生那档子事儿呢,他也是骑虎难下,不敢细想怎么弄大了人肚子的,头脑一热、两眼一黑一冲动、一失足酿成千古恨。
周格坐在一旁听他们翻旧账,只好继续低头,闷头喝水。
“那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老蒋半天憋出这句心里话来。看到远映应声射来一道锐利质疑的目光,马上又改口:“我,主要是我,洗心革面、重新开始了,行么?”
“重新开始!”远映嘴里掂量着这个词儿,有点戏谑的眼神看老蒋,“你玩游戏呢,这盘打输了,重开一局?”
“远映!”他抬头来。
“行了,别说了。”远映瞧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本来没想让你知道,赶巧让你听见了,那也没什么。我实话告诉给你,九成我是怀上了,是你的没错。但可惜了,你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事儿上,你就靠边站吧,我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那是我的事。对吧,蒋总,我说的明白么?你要是听清楚了,就请回吧。我家大门上的指纹我会重置,下次你来,该敲门敲门,该电话电话,咱们就别走那么近了!”
老蒋一张热脸凉下来,是知道远映脾气的,她在这些事情上向来说一不二,像当年闹到那样,她要离,他也只能同意。
到今天,也没有他不同意的份儿。可他沉默坐着不动,一字一句听她把话说完。
远映说话声一停,这屋子里像忽然被按了暂停键,时间和光,一起静止在人脸上。
因为静止着,没人发觉,杨帆自己推门走进来了。一看,哟!这么齐全,都在呢,“映姐,好点了么?”他问,手上拎着只纸盒,里面是经过 JFC,特地拐进去买的蜂蜜,养胃的。
杨帆是颗投进湖面的石子儿,众人都抬头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小格让你来的?我好了,你看看,活蹦乱跳的,还值得你专门买东西来!喏,你老婆,哪一次不是空手来的。”远映站起身,接过杨帆手里的东西,放在餐边柜上。
杨帆从前也是常来的,所以就近拉了把椅子,坐在周格身边,周格拿眼神看他,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嘴里话没停,“映姐又说什么了?孝干师兄像霜打茄子似的。”
周格又拿眼神射他,他住了嘴。
“没什么,”远映虽然气色差,精神头倒是回来了,“刚好想起来,讲了个孟母三迁的故事给他听,可惜他不爱听,耷拉着胖脸。”远映故意瞅他一眼,长长吸了口气,“我这副样子,也不留你们吃饭了,都回吧,小格,我啥事儿也没有,休息两天就回公司,咱们周末去泉州的事儿等我回去再商量。”
“好,”周格点头,“你呀,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不要一个人想,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叫就到。”她这最后一句,也说给孝干师兄听,让他先缓一缓,不能从今天开始,就静坐,在远映这里,这招不管用。
随着周格起身,两个男人也跟着,一起出了远映家,从前也是老蒋的家,不过自从离了,远映就把墙砸了,重新装修了一番,老蒋已经不熟悉了。远映那时装修,还兴奋地跑来和周格说:“离婚真他妈爽,这房子我想怎么装怎么装,再也不用顾忌别人的想法了,先把餐厅那组丑恶的酒柜推掉,老娘不要这些没用的傻玩意儿了!”隔了两周,周格再去时,发现原来酒柜的位置,远映找人画了个樱桃小丸子在上面,对面墙上呼应着一幅与人等高的黑猫警长。
她看呆在那儿,远映端着水果盘走过来,轻描淡写道:“抓老鼠的,多威风!画墙上,避避邪。”不过这次来,黑猫警长没看见,那个位置重新摆了一台全新的智能酒柜。
“我先走了,小格,有情况记得告诉我。”老蒋垂着头,没抬起来过。
“哦,好的。”周格虽然答应,但他们双方都知道,告不告诉,得听胡总的。
他们在一楼分开,杨帆望着头也不回的老蒋勾着头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映姐发生什么了?师兄垂头丧气成那样?”
“映姐应该是怀孕了,孩子是孝干师兄的。”周格说。
“啊?!”杨帆正伸手开车门,惊得愣在门边,“他们俩不是……哦,这……”
周格自己拉开副驾的车门,先坐了进去。。
“砰”的一声关门声把杨帆拉回当下,“我中午给孝干师兄打过电话,他跟我说了你们昨晚的事儿。”他边说边发动车子,记起在办公室想了好久,一定要找周格认真谈一谈的想法,“哎,我说你们这样横冲直闯太危险了,别说映姐怀孕,她就是没怀,也不能像你们昨晚那样喝,什么酒局,有必要整瓶灌!那种性质的应酬根本就没必要去参加,更何况这场局,牵头的人就是个声名狼藉的人,你们连打听都不打听,还上赶着去,得到什么好处了?谈成了什么大生意了?”
他开着车,越说越生气,虽然在听完老蒋的描述后,他一下午都在办公室里焦灼地走来走去,平息了大半情绪,怒火中烧的一刻已经过去了。可现在一提起来,还是按捺不住地往外涌。
周格脸上滑过一道对向车道的灯光,没回应。他说的话,她全听见了,也正常,他是会说这样话的人,这也是她不想告诉他的原因。她同时另一半脑子在想:映姐的孩子,她究竟怎么想,是不打算要的吧,喝了那么多酒……
“喝酒的地方选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你们是什么胆子?也敢去!去的时候从没想过,会发生什么吗?两个人一点儿安全意识也没有?你俩这么大的成年人!同桌的有谁,都是干什么的?也不问一句,闷着头就去。还跟人拼酒,你们有多大本事,自己不掂量不掂量!他们……”
“掂量过了才去的。”周格打断他说,车子正拐上环岛路,灯光炫目,美不胜收,映在她平静无痕的脸上,“是我们要打通关系的人,能介绍生意给我们的人,是这次不去下次就没机会联系上的人。怎么?你以为每一次商务饭局,都像工会发福利似的,每人一份吗?你去不去都能领的着,死活都派在你头上!”
她也有很多话要说,她没说罢了!
他没理会她说的,他关心人身安全的问题,“你们知道什么叫危险么?还有比你俩昨晚那样更欠考虑的事么?深更半夜去参加全是男人的饭局,喝酒喝到自己回不了家。准备不走了,留在那儿住下么?!”
第61章 六十一 木木
“不是回家了么?”周格转头来说,看杨帆的眼神里,透着薄光。她想,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商场上从来都是男人多!去哪儿找一个都是女人的饭局?
“你们怎么回家的,自己不知道么!”他一边驾车,一边迅速转头来狠狠瞪她一眼,想强调,没有人去接,她们昨晚没法收场。
“是啊?我们俩是怎么回家的?你这么关心,跟你有关么?”她这样反问他,想说他没出过力、没帮上忙。
“你说什么?”他正开出隧道口,迅速打了转向,车子开上分岔路,索性停在路边,“你什么意思?”他转头来问。
“我的意思挺明白的,要么事前诸葛亮,要么事后,就老老实实猪一样。说这些安不安全的话,能解决什么问题?时光倒回,重来一遍么?你觉得可能么?最好,你和我一样,庆幸这次什么也没发生,平安无事,下次也能这么幸运,未来永远所向披靡!”
“下次!你们还敢有下次?”
“有啊,有下次我们还是会去,别说下次,下下次,每一次!”
“周—格!”他抬高音量,怒吼出来。
周格很少大声说话,培训师不靠音量,有理不在声高。
杨帆其实也很少高声,他不是爱发怒的人,可发起火来,是真的熊熊烈火。这小小的车厢,实在不够,不够装下这么多针锋相对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