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顺着罗婶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暑假没回家的王浩被王主任搭着肩膀,态度亲热地说着话,问道:“您问王浩?”
“嗯……”罗婶点头,说出最终目的,“我想问问他还打不打算当家教。”
程蔓反应过来了,纳闷问:“您想请他?你家有孩子要高考?”
“我家那丫头不是上高中了吗?明年六月份就要高考…………”罗婶叹着气说,“这丫头吧成绩总体还行,每回考试都能进年级前五十,就是数学拖后腿严重,我就想请个老师给她补一补。”
罗婶年纪跟王秋梅差不多,但早几年结婚,所以头三个孩子最小都比程亮年纪大,三个人呢读书都早,成绩也都一般,都是初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没碰上大运动。
罗婶说的这个是她三十多岁生的女儿,虽然是姑娘,但因为是老来女,罗婶夫妻把这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疼得很。
要不是这样,以罗婶的性格,真不一定能舍得给孩子请家教。
程蔓想了想说:“放暑假后我没跟他见过面,待会吧,我帮您问一问。”
罗婶脸上顿时露出笑:“行。”
本来程蔓想酒席结束就去找王浩,问问他下学期带不带家教,但酒席还没结束,她就从别人口中知道了答案。
事情是这样的,王主任虽然是国营饭店的职工,但因为饭店开在机械厂对面,所以他的关系网中有很多机械厂的职工。
这次升学宴,来参加机械厂职工程蔓基本都认识。
他们也都认识程蔓,毕竟她是机械厂第一个考上临江大学的,而且她这两年跟程亮合伙做生意,挣了不少钱的事大院里的人基本都知道。
当然这是题外话,重点是这些人家里都有孩子,并且其中不乏成绩一般的高中生。
现在不是早些年,大运动那会当家长的基本都不怎么在乎孩子成绩,反正成绩再好,就算年年拿第一,毕业后该下乡还是得下乡。
但高考恢复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尤其是程蔓兄妹考上大学这件事,很大地刺激到了机械厂的职工,让原本不在乎孩子成绩的人,都开始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王主任大儿子考上这件事,给大家的刺激也不小。
大家都是朋友,各自子女虽然不熟悉,但大概情况还是了解的,以前他们没少听王主任发愁孩子成绩。
在以前的王主任口中,他大儿子的成绩可以用「一塌糊涂」完美概括。
可现在,这个成绩一塌糊涂的人,竟然考上了大专,而他们一直觉得成绩不错的孩子,却落了榜。
必须得问清楚。
过去一年里,王主任确实没怎么炫耀过孩子成绩,不敢炫耀啊,万一别人知道了,把他儿子的家教老师挖走怎么办?
如今老大考上了,老二高考还有两年,他自然没了顾虑,只怕别人不怕,问了就没有他藏着掖着不说的。
于是收到录取通知书没两天,王主任那些朋友都知道了他儿子能考上的原因,并且有人率先行动,用高价请到了王浩给自家孩子当家教。
这些人后悔不迭,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去找王主任抱怨,说他不厚道,那么重要的事,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王主任只好向大家讨饶,然后说临江大学都是高材生,其实他们也不是非得请王浩,请不到他,请他那些同学不也一样吗?
大家听后觉得这话有道理,就一起来找程蔓了。
为什么找程蔓?
当然是因为他们跟王浩不熟,而程蔓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啊!
程蔓:“……”行吧。
程蔓这个人其实没那么热心,但这些人都是大院里的长辈,一口拒绝确实不太好,干脆直接走到饭店前台找到纸跟笔,让那些想给孩子请家教的排着队到她面前介绍情况,并说出对家教的要求。
孩子情况五花八门,对家教的要求倒是很统一,总结起来就是有能耐会教孩子还得便宜。
程蔓听完后就一个念头,要不,她还是办个辅导机构吧?
作者有话说:
办辅导机构是程蔓的突发奇想, 但细一琢磨,还真有可行性。
虽然前世她穿越前,因为国家政策原因, 这个行业已经是下山的夕阳,某知名辅导机构为了求生存, 领导人带着机构下面的老师干起了直播。但现在是一九八零年, 这会做家教的人都不多,行业处于萌芽期,未来会是一片蓝海。
但现在入行有点早,高考恢复不到三年, 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人还没有毕业,读书的好处很难体现出来。看不到好处,注重孩子学习成绩的人自然就没那么多。
不过七七年考上中专和大专的人, 今年年底会迎来毕业分配,到那时候情况可能会有好转。
这样一来,眼前这些想请家教的人就很重要。
如果他们通过程蔓,请到了合适的家教, 孩子在未来两年的高考中也取得了好成绩,那他们会成为活广告, 有利于辅导机构的推广。
而且这时候计划生育抓得没那么严, 来找她的这些人, 家里基本都有两个以上孩子, 其中不乏还在读书的。
如果大的能在家教辅导下考上大学, 毕业后有了好的分配, 想必小的上到初高中, 他们也会很愿意给孩子请家教。而他们的家境都不算富裕, 在家教和辅导机构之间, 他们更有可能选择后者。
只是现在别说辅导行业,就连家教行业都没起来,所以就算程蔓有想法,也只能暂时按捺住,等明年,或者几年后再看。
话说回来,既然她有办辅导机构的想法,那么帮登记过的这些人找到合适的家教,对她而言就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事。
虽然这好处暂时看不到,可人生那么长,总有兑现的时候。
因此回到家后,程蔓没有轻慢地对待这件事,而是认真地将他们各自的需求分了个类,开学前又抽空回到家属院,找到他们,确认他们是否要请家教,以及之前提出来的要求,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开学后,程蔓带着新做好的表格,敲开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
辅导员姓陈,单名一个璇字,她是早几年的工农兵大学生,工作优秀被单位推荐过来的,但毕业后她没有回原单位,而是留校当了辅导员。
陈璇做事很认真负责,再加上年纪不大,性格温和,跟班上同学关系处得不错。
这会看到程蔓,陈璇脸上便露出笑容:“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程蔓边往办公室里走边说:“有点事跟您商量。”
陈璇面露惊讶:“什么事?”
大学不像初高中,辅导员只管班务不管教学,而程蔓上大学后一直很低调,没进过学生会也没在班里担任职务,过去两年到办公室找陈璇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程蔓每一次找陈璇,都是因为私事,比如大一时从宿舍搬出来,又比如学期内有事请假。
找陈璇说这些事时,程蔓都不会用到「商量」两个字,也难怪她惊讶。
程蔓没有卖关子,走到陈璇身边坐下后就直接说道:“是这样的,去年春天的时候,我上过班的国营饭店里的领导,找我给他儿子介绍过一个家教……”
程蔓没有省略,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出来,然后道:“因为想请家教的人有点多,咱们班成绩好的基本都接了家教工作,我就想问问低年级的师弟师妹有没有愿意干的。”
成绩差的或许也愿意当家教,只是他们想,程蔓却不敢把他们介绍过去,毕竟她做这些事是想为以后铺路,而不是断掉后路。
这些话程蔓没有说出口,但陈璇能想到,思索着问:“你来找我,是想让我联系其他年级的辅导员帮你问一问?”
程蔓点头:“对,这是我做的表格,上面登记了每位家长对家教的要求,和能开出来的工资,您可以看一下。”
陈璇嗯了声,伸手接过名单看了会,说道:“你这表格做得挺详细。”
“我主要是怕搞混,大家信任我才找我帮忙,我总不能瞎糊弄过去,其实我还做了个表格。”
程蔓说着将第二个表格递给陈璇,继续道:“这次找家教的家长有点多,有二十来人,想请家教辅导的科目、对家教的要求和能开出来的工资都有不同,比较复杂,直接这么介绍效果可能不好。”
陈璇边看表格边点头:“你说得对,这个表格是?”
“这个是给有意愿当家教的学生填的,他们可以填一下擅长的科目,以及该科目高考分数,还有对工资的期许,要是您愿意帮忙,把这些给其他专业的辅导员,让他们给学生填一下,然后再把两个表格拿出来比对,匹配得上的就安排他们见个面,详细地聊一聊,或许能提高成功率,节省工作量。”
陈璇听后认真想了想,点头道:“想法很不错。”
“那您这边?”
随着当家教的学生越来越多,学校里的老师都开始关注起了这件事,陈璇自然也不例外。
刚才程蔓没说完,她就知道这是件好事,一来能解决部分家庭困难学生找工作难的问题,二来这些都是程蔓的街坊邻居,都住在一个大院里,学生如果去做家教,可以一起往返学校,安全上能得到保证。
因此,陈璇看过资料后说道:“你把资料留下吧,晚点我会和学院里其他辅导员聊一聊这件事,后面人选匹配是找你还是?”
程蔓表情为难:“我当然愿意负责这个事,但我就一个人,单独做这个事花费的时间可能比较长。”
人选匹配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实际上是最复杂的,这可不是拿着资料对一对就能完成的工作,还少不了跟学生和家长沟通。
因为每个学生的高考成绩都不一样,家长们开出的工资也不同,沟通过程中麻烦事肯定不少。
程蔓虽然希望这事能成,但并不想沾手这些麻烦事,一来她只是个普通学生,没有担任班干部,也没有在学生会任职,跟其他专业的学生沟通时,别人不一定服她;
二来就算她费心费力办成事,好处也很有限,最多局面打开了,以后她想办辅导机构会容易点。但就目前来说,学校不会因为这件事表扬她,甚至学生会的人知道了,心里可能还会有想法。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把事情丢给学生会的人负责,学生会在校内很有权威,他们跟学生沟通起来更容易。想必学生会的人也很愿意接过这件事,毕竟这事要是成了,对他们来说算功绩。
反正事情要是成了,未来也能像程蔓预料的那样发展,该有的好处依然不会少,她还能省点事。
当然,在陈璇面前程蔓没有把心里话全秃噜出来,只说由学生会负责这件事的话,沟通起来会更容易,而且有学生会出面,有意向的学生也会更放心。
陈璇闻言陷入沉思,良久后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名单上的家长,学生会的人都不认识,他们那边……”
程蔓连忙说道:“老师您放心,学生会和家长沟通时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尽量配合解决。”
“那……行吧……”陈璇思索着说,“我跟其他老师讨论一下这件事,看后续工作怎么做,有问题我再找你?”
“好。”
把给大院里的街坊邻居介绍家教这事推出去后,程蔓就清闲了下来。
这天下午没课,程蔓在家算起了账。
暑假两个月,程亮和方江共修了三百五十七块表,营收两万六千六。但他们去收了两次手表,第一次收了三百块,第二次两百块,一共是五百块手表。
两次进货花了将近八千块,在扣掉配件费用,还有给方江的修理费,利润有一万两千多。
六月份期末考试前,他们账户里剩了一千多,加起来账户里的钱差不多有一万四。七月到八月,两兄妹陆续分了一万二。
程蔓分到了两千六,再加上截止到六月份分的钱,她今年分到了五千块。不过年初她往合作账户投了两千一,所以实际挣了是三千九。
而跟程亮合作后,她总共挣到了将近七千块。
虽然她跟陆平洲两人开销挺大,尤其是请了王芳后,加上付给她的工资,每个月开销都要一百出头。
但陆平洲工资不低,一年下来有两千多,而且程蔓还领着妇联发的工资,一年下来这笔收入有两千五以上。
年前程蔓生孩子,陆平洲父亲又打了一千过来,还有程程的满月酒,扣掉酒席费用,礼金还剩了两百多。
因此,虽然今年他们添置了冰箱这样的大件,还买了好几瓶茅台酒,但七七八八算下来,他们的存款仍突破了一万六。
算完账,程蔓发了半天呆。
吃饭时陆平洲看到问了一次,但程蔓顾忌着王芳在,摇头说没事,然后吃完饭继续发呆,于是陆平洲洗完澡搓好衣服回到房间,看到他收拾衣服去洗澡前就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的程蔓,在他回来后仍在梳头,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这次程蔓没有摇头,而是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咱们家现在有多少存款吗?”
“多少?”
“一万六千四百多。”
“这么多?”陆平洲神色难掩惊讶。
他知道他们家存款不少,去年就破万了,也知道程蔓和程亮的生意挣钱,但挣了多少,他其实不太清楚。
倒不是程蔓故意瞒着他,每一次分红她都会告诉陆平洲,但是呢,他们家的财政大权不在他手上,他每个月只有固定三十块钱的零花,所以在存款这件事上,他很难特别上心。
毕竟在上心,这笔钱他也见不着。
程蔓嗯了声,然后简单给陆平洲说了下存款构成,他听后忍不住感慨:“看来做生意确实挣钱。”
“那是肯定的。”程蔓梳好头发,坐到床上说,“我是这么想的,市场放开后有钱人会越来越多,物价肯定会跟着涨,相应的钱会不停贬值,这钱存在手上只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咱们要不要把它花出去?”
虽然陆平洲不是学经济的,但他脑子灵光,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程蔓说的话他能理解,只是一万多……他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花出去?”
程蔓说道:“买房吧。”
过两年政策会有变化,现在生意不宜做太大,所以拿钱投资扩大规模这事可以不用考虑,于是只剩下买房这一条路。
这时候买房是很好的,虽然近两年会出现倒春寒,但总体来说,改开的政策会越来越宽松,国家还是想发展经济的。
经济要发展,就要先开发,修桥铺路投资建厂都是城市开发的重点。而要修桥铺路投资建厂,得先拆迁征地。
在程蔓穿越前,拆迁暴富已经成为过去式,很多人一通操作下来,发现分到的钱连在当地好点的地段买房都不够。
但未来三十年拆迁暴富的人不要太多,尤其是四个一线城市,多的是人拆迁后一跃成为亿万富翁。
说实话,比起在临江买房,程蔓更愿意去首都沪市买,或者深市也行。但这时候出门都要介绍信,外地人去这些地方买不了房,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临江买。
好在临江是省会,以后也会迎来开发,现在买房也有的赚。
就算不考虑几十年后,近几年临江的房价整体也是上升趋势,就算她现在在临江买了房,等政策放开后要是有了去一线城市买房的想法,且手里的钱不趁手,也可以把临江的房子卖掉再买。
不耽误。
陆平洲听后并不意外,他早发现了,她媳妇、岳父岳母还有二舅子,都对买房这事情有独钟。
他问道:“你想买什么样的房子?”
程蔓靠在陆平洲怀里,仰头看着天花板道:“二哥那样的吧,买回来能直接租出去,大小无所谓,小了咱们就多买几套。”
“行。”
提起程亮,陆平洲想起来:“二哥年底是不是要毕业了?”
“嗯……”
陆平洲问:“他毕业后是分配进单位,还是继续跟你合伙做生意?”
“不知道,我们还没聊过这件事,等周日他过来再问吧。”程蔓说着忍不住生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我有时候觉得高考像是前阵子才发生的事,可一转眼,二哥都快毕业了。”
陆平洲深以为然:“咱闺女也快一岁了,不知道她到时候会先叫爸爸还是妈妈。”
程蔓理所当然道:“肯定是先叫妈妈啊,妈妈多顺口。”
陆平洲不服:“不一定吧,爸爸不也很顺口?”
“爸爸没有妈妈顺口,很多小孩都是先喊妈妈的。”
“我可以多教她。”
“我在家的时间更多,教的次数也更多。”
“但我觉得她更喜欢我。”
听到这程蔓再也忍不住了,一拍床坐起来,怒视陆平洲道:“我看你今晚是想睡书房!”
陆平洲:“……”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毕业分配
冯书贤上位当上主席后, 学生会各部门的领导都有了变动,行事风格也一改过去的温吞,变得雷厉风行了起来。
程蔓和陈璇谈完没两天, 就有学生会的人带着匹配好的名单找到她,请她帮忙联系学生家长进行二次沟通。
当时刚结束上午课程, 程蔓肚子饿得咕咕叫, 就跟人约了半小时后碰头。
回家吃完中午饭,程蔓就匆匆出门,到了约定好的公交站跟人碰面,然后一起坐车去机械厂职工院。
两人到机械厂职工院时不到一点钟, 大院里的人基本都在,程蔓便带着学生会的人,照着名单一家家走访。
走访时, 程蔓先给学生家长介绍学生会是干什么的,等他们了解到学生会的权威性后,再将跟她一起来的人介绍给他们。
然后学生会的人会告诉他们,有意愿给他们孩子做家教的学生情况, 简单沟通过后,再确定面试时间。
过程挺顺利, 基本一个小时, 他们就跑完了所有家庭, 学生会的人也跟家长约定好了面试时间。
后面就没程蔓什么事了, 毕竟学生家长都见过负责这件事的人了, 剩下的事没什么需要她出面的。
等这件事在程蔓这里告一段落, 程亮也从学校回来了。
他还是第一时间来程蔓这, 虽然开学了, 但生意还要做下去。不过开学事多, 他和方江抽不出那么多时间修理,这周只带回了三十块修好的手表。
程蔓一块块检查过手表,抬头就看到程亮拿着冰棍从餐厅溜达出来,第一时间扭头看向坐在凉席上玩玩具的闺女,忙冲程亮摆手,轻声道:“出去吃。”
程亮没听清程蔓的话,往前走了几步问:“什么?”
听见声音程程抬起头,目光精准盯住舅舅手里的冰棍,立刻把手里玩具一扔,并冲程亮张开手喊:“呀呀!”
见闺女已经发现,程蔓不刻意压低声音了,说道:“你赶紧出去吃,等下程程又要馋哭了。”
程亮有点懵,可看到手脚并用朝自己挥舞着的外甥女,他果断选择听话,拿着冰棍快速走出去。
当程亮的背影消失在玄关处,眼睁睁看着冰棍溜走的程程再也忍不住,嘴巴一瘪就哭出了声。
程蔓干净走过去把闺女抱起来,边满客厅转悠边用言语谴责程亮:“二舅真的太坏了,自己偷偷吃冰棍都不给程程留一口,看把我们程程馋的哦……”
吃完冰棍回到客厅,正好赶上妹妹跟外甥女说自己坏话的程亮:“……”过分了啊!
程蔓才不管他哀怨的眼神,抱着闺女哄到止住眼泪,才把她放到凉席上,让她继续玩。
程亮见了,也坐到凉席上,拿起个拨浪鼓在外甥女面前摇啊摇,小姑娘很快被鼓声吸引,只是当她抬头看到程亮,就忍不住哼了声,重重地把头转到另一边。
程亮赶紧调整姿势,手伸到另一边继续摇晃拨浪鼓。
低头玩玩具的程程再次抬头,然后顺着手臂再次看到程亮,继续换方向,整个人背对着舅舅才停下。
程亮不信邪,还要再试,但刚有动作程蔓就出声说道:“行了,她今天不会理你的。”
“不至于吧?”程亮想小孩子不都很好哄的吗?
看出程亮内心的想法,程蔓幸灾乐祸道:“谁让你当着她的面吃冰棍,小家伙记仇得很,现在我跟她爸吃冰棍都要背着她。”
程亮叹气:“好吧,她什么时候能理我?”
“明天吧,今天的事睡个觉她就忘了。”程蔓顺便把暑假自己吃冰棍,惹恼闺女的事给说了出来。
虽然暑假程亮一直住在程蔓家,但他每天早出晚归,还真不清楚这些事,抱怨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之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程蔓:“我也没想到你来了就去拿冰棍吃啊。”
程亮问道:“外面天气那么热,你们家又有冰箱,我到你们家第一件事是吃冰棍很稀奇吗?”
确实不稀奇。
自从买了冰箱,他们家所有人,哦,除了程程,其他人出门回到家第一件事都是开冰箱拿冰棍或者冰水。
只是程亮每次回来都晚上八、九点了,其他人又知道程程馋冰棍,吃的时候会背着她,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程蔓问道:“那还是我错了?”
程亮假装大肚:“错就错了,咱们是亲兄妹,我不会怪你的。”
程蔓:“呵呵……”
闲聊过后,程蔓问起程亮毕业分配的事。
说起这事程亮也很犹豫,他们这个专业,毕业后一般是分配到国营厂当技术员,也有机会留校当辅导员,但这个名额很少,他们这一届就一个人能留校。
嗯,程亮很有机会成为留校的那个人。畵畵
虽然程亮初高中时成绩一般,高考那会快学吐了,也才在有程蔓这个高材生辅导,且那年高考难度低、志愿报得比较好的多重影响下考上大专。
但他在专业上挺有天分,上大学后除了高数成绩一般,其他科目都名列前茅。
再加上他身材高大,相貌帅气……很多人觉得长得帅只有进娱乐圈才有优势,实际上并非如此,绝大多数情况下,帅哥美女都能比普通人获得更多机会。
程亮因为长得帅,开学没几天老师们就把他给记住了,在接下来两年里,老师上课时只要点名,就肯定会点到他。
唔,这好像也不算好处。
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因为经常被点名,所以考上大学后程亮没敢放松下来,甚至学习比高考前那一年更加刻苦。
而这也是他开始和程蔓合伙做生意后,依然能保持住成绩的主要原因。
话说回来,一个长得帅,学习成绩好,还很尊敬老师的学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呢?
因此,虽然程亮不是专业第一,但种种加成下,当有留校名额空出来时,学校里很多老师都想到了他。
学校领导在收集了老师们的意见后,经过综合考虑,把程亮放在了留校人员名单第一位。
这学期刚开学,程亮班里辅导员就找到他,向他透露了这件事,询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留校,月底走完程序就能定下来,下个月会安排上岗试用。
至于分配到国营厂,去处就多了,临江有好几家大型的国营厂,机械厂也在其中。
程亮说道:“开学前机械厂后勤的钱主任上咱们家了。”
“钱主任?”程蔓迅速琢磨过来,“他找你谈毕业分配的事?”
“对,机械厂不是好几年没招过工农兵大学生了吗?”程亮回忆着说,“听咱爸说当初谢澜来了咱们厂后,厂里领导看他能力强,是想多招几个大学生的。但那时候只有工农兵大学生,因为人数少,招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傲气不说,基础还不扎实,做起事来连那些没学过的都不如,厂里领导一生气就不招大学生了。”
谢澜是七四年六月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机械厂的,而这事发生在七五年夏天,程蔓那会还住在机械厂职工院,自然听说过这件事。
而且她还知道,因为谢澜能干,七五年上半年,机械厂费了好大力气抢回来三个大学生。
结果这三个人,一个大学上完了字都没认全,参加工作后看个资料都费劲,一个专业上的东西一问三不知,还有一个基础勉强过得去,但跟谢澜没法比。
他们刚到机械厂的时候,不管是领导还是车间里的工人,对他们都很有滤镜,上级呵护他们,一线工人尊敬他们,但等搞清楚他们的水平后,所有人都绷不住了。
尤其是那些想转岗当技术员,并为此努力很久,却因为厂里一次性招了三个技术员而转岗无望的老职工,看到招来的人还不如自己,心里实在难以平衡。
那些刚初高中毕业走招工流程进机械厂的年轻人,心里更是羡慕嫉妒恨,因为他们进单位都是学徒工,每年涨两块,到第三年工资才到二十一。
而招进来的那几个技术员,起薪虽然只相当于大运动前的大专生,但比他们可高太多了。
要是他们像谢澜那样有真本事,他们肯定心悦诚服,可这三个人,能力一个比一个差,其中有个居然字都没认全,让他们怎么能心理平衡?
那几个月,机械厂办公楼门口的信箱,每天都塞满了投诉信。
那三个技术员不管是吃饭还是工作,都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们,偏偏那三个人虽然没本事,但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常常一言不合跟人吵起来。
那段时间里,那三个车间就像是火药桶,随便一句话就能点燃大家的情绪。
短短一个暑假,不止那几个车间的主任,连厂里领导都愁白了好几根头发。他们本以为招来的会是第二个谢澜,能给厂里带来新的血液,没想到工作一样没干成,架倒是没少吵。
偏偏人已经入职,不能再把人退回去,开除也不靠谱,这年头国营厂正式工都是铁饭碗,就算是厂里最大领导过来,也不可能说开除人就开除人。
最后厂里想出了个办法,给人调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