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昭皱眉:“就是那只勾的沈商商在你这儿眼里容不下别人的狐狸?”
慕淮衣瞪他:“什么狐狸不狐狸的,你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人家规矩清雅得很,是你们这些心脏的看什么都脏。”
“我刚刚才见到一位熟客,这位小姐非点他不可呢。”
熟客和小姐几个字慕淮衣咬的格外重。
裴行昭心中一咯噔。
“我走时见他们相谈甚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啊?”慕淮衣意味深长的看着裴行昭,只差没将那位小姐的名字贴到裴行昭眼前了。
裴行昭死死盯着慕淮衣:“她来了!”
旁人爱点谁点谁跟他有屁的关系,除了沈云商,还有谁值得让他特意过去看看!
慕淮衣偏头看台下,一脸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喔。”
绿杨回来,脚才踏入门槛,就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他家公子就不见了踪影。
“公子你去...”
话还没说完,慕淮衣就从他身边经过,伸手拽他:“走去看热闹。”
绿杨:“?”
公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这么急着去看热闹?
屋内茶香四溢,台下小曲婉转,叫人万分惬意。
沈云商抿了口茶,满足道:“这样的日子要是能过一辈子就好了。”
她和裴行昭的世界里没有出现过赵承北赵承欢,也没有崔九珩,就好了。
他们就可以日复一日的过着这般安宁又不失趣味的日子。
清溪闻言但笑不语。
“砰!”
门突然被重力踹开。
沈云商刚皱起眉欲发作,便听见了那熟悉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用想便可知道踹门的人是谁。
沈云商短暂的错愕后,看了眼一旁的清溪后,本能的起身朝台下望了眼。
清溪忙阻止:“沈小姐跳不得!”
沈云商转头欲哭无泪的看着他,低声问:“他怎么来了?”
虽然她真的只是喜欢喝清溪煮的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也不应该为此感到心虚,但裴昭昭心眼儿太小了,每次她来都要偷偷过来,若是被他知晓,必定要杀上门来大闹一场。
清溪默了默,回道:“裴公子比沈小姐先来。”
沈云商一愣。
他先来?
她脑中灵光一闪,急急问:“给他煮茶的是谁?”
清溪:“楼中安排的羽书姑娘。”
沈云商眼睛一亮,心头有了主意。
“沈商商!”
“你还想在这里过一辈子?!你给我再说一遍!”
人未至声先到的怒吼声打断了清溪的欲言又止,他默默起身垂首,退到一侧。
门大开着,随着叮当脆响声,还有一阵冷风拂来,沈云商鼻尖微动,皱了皱眉。
怎会有血腥味?
眨眼间,裴行昭就穿过屏风,裹着一身冷气气势汹汹而来,一双桃花眼里盛着几分凶气。
中气十足,不像受伤的样子。
沈云商心神微松,这才哽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的吼回去:“你还有脸说我,你不是说回去养伤吗?怎么也在这里,听说,还是羽书姑娘给你煮的茶呢。”
然她吼完,却见裴行昭脸上没有半点心虚,反倒怒气更甚。
沈云商下意识觉得不对,偏头看了眼清溪,清溪感受到她的视线,轻声道:“裴公子是与人有约,裴公子到时,羽书姑娘已经煮好茶退下了。”
沈云商:“......”
沈云商瞬间气势全无。
哦豁,吼早了,完蛋了。
“怎么不继续吼了,继续啊。”
裴行昭逼近她:“在我跟前还跟人眉来眼去呢?沈小商你要上天啊。”
沈云商小声反驳:“没有眉来眼去,我就是来喝杯茶。”
“沈家的茶不够你喝?你要跑来这里喝?”
裴行昭上前一步,沈云商后退一步,将她逼的又坐回椅子上,他俯身咬牙道:“他的茶香些是吗?”
但沈云商自然不敢这么回。
“没,没有,一般,很一般。”
“那你还来!”
“我,我听曲呢。”耳边传来乐声,沈云商忙解释道。
“你听曲还非要点他?”裴行昭。
那不正是因为他煮的茶香...
“不是我非要点,是慕淮衣安排的。”
裴行昭咬牙切齿:“但慕淮衣说,是你非要他不可!”
沈云商:“.....”
这个不安好心的奸商!
“就只是煮杯茶,离得那么远,还有玉薇在呢,且清溪也没说话...”
“哦,你嫌我话多?”裴行昭打断她。
沈云商颇感无力:“....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吃起醋来的男人他这么不讲理。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云商低下头不答。
她现在说什么他好像都能给她堵回来。
且这么多人在,外头还有几个看热闹的...
沈云商想了想,悄悄朝清溪看了眼,示意他先走。
“你还看他!”
耳边传来一声怒吼。
沈云商感觉耳朵都要给他震聋了:“...我。”
“这么护着,怕我怎么着他了?”
沈云商无奈抬眸看了眼火气滔天的裴行昭。
她今天出门该先看看黄历。
“我们真的没有什么...”
“你还想有什么?”
裴行昭不敢置信道。
沈云商深吸一口气,不吭声了。
但垂下的眸光却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那只裴行昭从进来就一直藏在袖中的右手。
清溪悄然离开,玉薇也默默地溜走了。
很快,屋里就只剩二人。
沈云商这才伸手去拉裴行昭的手,意料之中,他躲开并以左侧对着她,沈云商心中便愈发确定了。
从他靠近她,那股血腥味就越来越浓。
她没吭声,而是顺势抓住他左手,轻声哄他:“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下次来不见他了。”
“哼!你上次也是这么说...欸你干什么?”
沈云商趁裴行昭不备突然使力将他拉向自己,裴行昭倒是能挣脱,但他因怕伤着沈云商而卸了力,因二人姿势使然,裴行昭就顺其自然的跌坐在了她的腿上,她似是怕他跑了,一把就抱住他的腰身。
裴行昭惊的瞪大眼:“你...我告诉你你别想使美人计,没用的我跟你说,不对,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从哪儿学...”
“裴昭昭,你手怎么了?”沈云商冷着脸打断他。
裴行昭愣了愣后,眼神闪烁:“没有啊,我手没有怎么...欸你干什么呢,女孩子家家的,动手动脚作甚。”
“裴行昭,你再躲试试!”
沈云商很少叫裴行昭全名,但凡叫了,那就是真生气了。
裴行昭本能的停下反抗的动作,任由她拉开自己的右手衣袖。
沈云商见到那裹着厚厚的细布的手掌后,面色一变:“怎么伤的?”
以他的身手,很难有人能伤得了他。
裴行昭自然不愿说实话让她担心,遂不甚在意道:“嗐,这就是方才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茶盏,绿杨小题大做,无碍的。”
沈云商静静的盯着他。
细看之下不难发现,他的唇色隐隐发白,额上的碎发被汗浸湿还未干,痛成这样,绝不可能是一个小口子。
沈云商沉着脸将手指搭在了他的脉间。
她跟母亲学过医术,虽然她在此道上毫无天赋,学的也乱七八糟,但简单的脉象还是能摸出来。
“你刚才见的谁?”
裴行昭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那只狐狸...”
“清溪是这里的茶师,他泡茶,我喝茶,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我们之间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沈云商边摸着脉,边快速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谁伤的你?”
“没有谁伤我,谁能伤得了我啊。”裴行昭哼了声,吊儿郎当道。
沈云商眼神微暗。
他说的不错,在姑苏城,确实没人敢伤裴家嫡公子,便是知府衙门遇着裴行昭也是客客气气的,但现在这姑苏城中有人过于最贵,对裴家无需有任何忌惮。
“是二...姓赵的?”
最后两个子,沈云商怕被外头的人听见,说的极小声。
裴行昭不妨她竟就这么猜着了,眼神一闪便想找个理由混过去,却听沈云商道:“你敢骗我试试。”
裴行昭轻叹一声,低头看着她:“好吧就是他。”
“但我是主动受的伤,并不是他动的...”
“裴行昭!”
沈云商松开他的手腕,咬牙怒目盯着他:“失血过多你还有精力在这儿闹,你不要命了!”
“绿杨,进来!”
裴行昭被她吼的没来由的心虚,赶忙轻声安抚:“我没事你别急啊,我一点事都没有,真的。”
绿杨闻声走进来:“公子,沈小姐。”
“他的伤如何?”
沈云商盯着他,问。
裴行昭欲给绿杨使眼色,沈云商一手按住他的腰身,一手高高抬起将他的头摁下来搭在自己肩上,冷眼看着绿杨:“如实说,若有半字欺瞒,你以后都别想再见玉薇。”
绿杨看了眼背对着他,但还奋力伸出那只裹着细布的手警告他的裴行昭,欲哭无泪。
这...沈小姐拿玉薇威胁,那他就没辙了啊。
于是,绿杨只能如实将方才所看到的说了一遍。
话落,屋内一片沉寂。
绿杨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沈云商松开按着裴行昭脑袋的手,眼中落下一行泪,紧紧攥起拳头。
赵承北!
她现在只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裴行昭受的千倍万倍还给他!
裴行昭察觉出不对劲,赶紧从她怀里下来,半蹲在她腿边去看她,果真见她眼泪一串串落下,滴在裙上,他的心也跟着一揪,连忙哄道:“商商别哭,我真的没事。”
他就不该一气之下跑过来,就让清溪在这里给她煮茶又怎么了呢?
“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裴行昭趴在她膝上,仰头逗她:“等会儿叫沈伯伯知道我把你弄哭了,肯定得拿着扫把撵我,不让我进门了,商商乖,别气了好不好。”
“再说,我已经跟他谈好条件了,他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就流这点血,很值得的。”
沈云商瞪他,带着哭腔道:“一点都不值得!”
“好好好不值得,我跟你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别哭了啊,妆都哭花了。”裴行昭替她抹着泪,轻声哄着。
好说歹说总算让沈云商止住了眼泪,他不由哀怨道:“本是我来找你要说法的,怎反倒成我哄你了。”
沈云商抬眸看他,眼中含着水雾,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泪珠儿落下来。
“好好好别哭别哭,我哄我哄我哄就是了。”裴行昭赶紧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道。
金珠珠和玉串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沈云商看着看着便破涕为笑,但下一刻她又沉下脸:“没有下次了!”
裴行昭见她终于笑了,忙举起两根手指头,认真道:“没有下次了。”
“是三根指头!”
裴行昭顿了顿,加了两根。
“裴行行你不识数吗,这是四根。”
“不识数,你教教我?”
沈云商:“......”
“快教我快教我。”裴行昭边说边往沈云商跟前凑,沈云商边躲边推他,却又被逗的忍俊不禁:“裴昭昭你要不要脸。”
“我只要商商,要脸作甚?”
“嘶,裴小昭你好肉麻。”
“有吗,还有更肉麻的要不要听。”
“不要,你走开啊。”
“不,我不走,一辈子都不走。”
屋外,一阵干呕声传来。
屋里的怒吼质问不知何时就变成了柔声低哄, 慢慢地,又开始打情骂俏。
外头看热闹的几脸嫌弃。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走向。”慕淮衣意兴阑珊的嘁了声。
绿杨狠狠抹了抹眼角。
浪费了他这?不值钱的眼泪!
玉薇偏头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
绿杨愣了愣, 接过后捂在鼻子上,重重一擤:“谢谢啊, 嚏。”
慕淮衣嫌弃的挪开几步:“啧啧!”
真是个憨货。
“我洗了再还?给你?。”
玉薇:“...不要了。”
“那好的吧。”绿杨眨眨眼, 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收进怀里。
慕淮衣:“....”
啧啧!真有心机!
门突然从内打开, 几人忙回头望去,却见?二人携手走了出来,好一番情意绵绵,你?侬我侬。
慕淮衣翻了个白眼儿,恶声恶气道:“从今天开始, 在我没?有未婚妻前, 你?们两?个, 不准同时出现在这?里!”
裴行昭沈云商对视一眼, 裴行昭颇为?遗憾道:“那完了, 我和沈商商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一起出现在这?里了。”
沈云商跟着附和:“是啊,慕公子你?怎么能这?样。”
慕淮衣:“.....”
他挎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清溪, 送客!”
清溪还?未应声, 裴行昭就已牵着沈云商快步离开了。
“门口给我贴上裴行昭不得入内!”
慕淮衣便不解气的冲二人的背影吼道。
清溪淡笑点头, 却并未吩咐人去办。
这?样的事情已屡见?不鲜,当不得真。
出了醉雨楼,沈云商将裴行昭送上马车,朝他道:“回去好生养着。”
裴行昭回以他招牌的‘桃花笑’:“好的。”
即便沈云商看这?张脸从小看到他, 但?每次见?着那双弯起的眸子, 还?是忍不住惊艳,她强行挪开视线, 伸手从裴行昭手中扯下马车侧面帘栊,转身走向自?己马车。
不能被美色误了正事。
她前脚一走,帘栊又被裴行昭掀开,但?他并没?有叫住她,只弯起眸子目送着她上了马车。
赵承北虽答应他不会再让他尚主,也不会动她,但?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因为?前世,裴家扶持他登上龙椅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卸磨杀驴。
一个在天下万民眼中,几近完美的帝王,是不能有污点的。
而逼迫他退婚尚主,占用裴家钱财这?样的污点,正如他所说,他要将它们按进尘土,永不出世。
所以,赵承北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他的命。
自?然他今日也不是真的要投诚,他还?没?蠢到将老路再走一遍,眼下不过是缓兵之计。
他得尽快搭上能与赵承北抗衡的势力,而南邺几处边城,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同时他也清楚,还?不够。
几位大将军护得了他们一时,却护不了他们一世,他和赵承北迟早会翻脸,只凭此还?远不能全?身而退,他还?得做的更多些。
“走。”
见?沈家的马车已经开始前行,裴行昭才放下车帘,敛了笑意朝绿杨道:“我要去一个地方,你?将镖局的管事请到院中等我。”
绿杨看了眼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但?还?是没?再多言,应下:“是。”
另一边,沈云商一上马车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她心里也清楚,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虽然在姑苏城,她若想要报复回去并不是难事,但?她若动了手,赵承北定会怀疑到他们身上,那么裴行昭今日所做的就白费了。
那三年里她能心平气和的在崔家斡旋,是知道沈白两?家无?碍,裴行昭也过得不错,可现在,这?条路才刚刚开始,裴行昭便受了这?等伤,她愤怒的同时却也生惧。
这?条路是完全?未知的,并不见?得比她先前的选择更好。
所以她很害怕。
若裴行昭出了什么事....
不,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沈云商重重闭上眼又睁开:“玉薇,手底下可有有能力且很信得过的管事?”
玉薇想了想,答道:“云水楼的掌柜出自?白家,他家中的人也都?是白家的家生子,他信得过。”
“云水楼...”
沈云商喃喃念了句,似在沉思着什么。
云水楼是她名下的酒楼,倚水而立,背对云天,当年建成之后选掌柜时颇费了一番心思,最?后还?是外祖母将现任掌柜给她送来。
在他的经营下云水楼的生意日渐红火,虽比不得姑苏酒楼,但?也已是颇具盛名。
“我记得,他被赐了白姓?”
玉薇点头:“是,他曾与老母亲逃荒到金陵,被白老夫人所救,给了他一碗饭吃,也给他母亲治了病,后来他母亲百年归土,也是白老夫人给了他一块白家风水上佳的地作为?墓地,之后他求娶了白老夫人屋里的一个家生小丫鬟,并主动请求签下死契,他在白家尽职尽忠,立下不少功劳,白老夫人问了他的意思后,做主赐了主家姓。”
沈云商名下的铺子一直是白蕤身边的嬷嬷带着玉薇在管着,是以玉薇对这?些铺子的管事底细都?很清楚。
沈云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晌后,道:“那便将他一道请过来。”
赵承北在姑苏,她不能大张旗鼓在姑苏购买粮草再运往各地,她得在临近边城的地方囤积,可做这?些颇费时间,她自?然是分?身乏术,所以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帮她做。
原本她是想让玉薇走一趟,但?玉薇模样出挑,放她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她实在不放心。
玉薇点头应下:“是。”
说话间,马车徐徐停在一间成衣铺门口,沈云商穿着大氅进去,不多时,有人穿着她的大氅出来,上了马车。
而沈云商则换上另一件衣裙,悄然从后门离开。
暗中跟踪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一路跟着马车到了沈家,见?沈云商与玉薇进了府门,才有人离开去复命。
而玉薇回拂瑶院换了套衣裳,又折身从暗门出了府。
沈云商绕过几条巷子,穿过闹市,到了乌衣巷。
乌衣巷有一座小庄园,名唤花间酒,是一个卖花和卖酒的地儿。
但?花间酒只卖名花名酒,且价钱都?不菲,是以出入的客人并不多。
沈云商抬眸看了眼花间酒的牌匾,而后提裙徐徐走了进去。
与她记忆中一样,一进门便是一园子的花草。
她沿着花中小路缓缓向前行着,不多时,她便看到地上画着的一朵花和前方不远处画着的一坛酒,她抬脚轻轻踩在花上,停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很快便有人迎了出来。
来人先是看了眼她的脚下,才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眼底随之划过几丝讶异,而后打着笑脸恭敬上前:“这?位小姐,买花还?是买酒?”
沈云商没?动,淡声道:“我买脚下这?朵花。”
来人眼神微闪,又笑道:“小姐说笑了,这?朵花如何取得下来。”
“那我便见?一见?画这?朵花的人。”沈云商。
来人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躬下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姐这?边请。”
沈云商微微颔首,随他而去。
庄园内崎岖复杂,小道蜿蜒,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一处宽旷的地方。
“小姐,您想见?的人,就在这?里。”
那人带着沈云商停在院中月亮门前,便不再向前。
沈云商抬眸扫了眼东南与西?北两?个方位的房间,几乎没?有犹豫的踏进东南方向的厢房。
在她离开后,那人伸手拉了拉月亮门边的一根小绳索,随后,东南方向的厢房中响起了铃铛声。
沈云商走到门口时,门便从内而开。
她进门就往左侧望去,入目是一张屏风,屏风前摆着一张茶案,上头已经放着煮好的茶,而屏风后,隐约能瞧见?一道坐着的人影。
沈云商淡然在茶案前落座,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
她放下茶盏后,屏风后的人就开了口:“小姐想买什么花?”
沈云商轻轻一笑:“踩花,暗号,东厢房,饮茶,我连过四关,阁下竟还?要试探?”
花间酒并不是只卖花和酒,他们的生意非常之广泛,但?总体只以花和酒为?区分?。
花代表着不见?血,而酒,则是买命。
她以前也并不知道这?些,只当这?只是间卖花和酒的铺子,她是去了邺京后才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知晓的,不仅邺京和姑苏,几乎每座城都?有一个花间酒,布局也都?一模一样。
屏风后的人闻言轻笑道:“小姐见?谅,毕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生意,生面孔一个人来,自?然要谨慎些。”
沈云商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小姐想买什么?”
沈云商从怀里掏出在慕淮衣那里借来的银票,放在茶案上,道:“这?是十万两?,我要五个人,帮我压趟镖。”
屏风后的默了默,道:“小姐这?趟镖何时走,去往何处?”
沈云商道:“明日一早,去往边城。”
“哪处边城?”
沈云商:“就近五处。”
“一人一处?”
“是。”
“何物??”
沈云商一时没?答。
“一般来说,我们不问货物?,但?押送至边城的东西?,不清楚底细我们不敢接。”那人解释道。
沈云商默了默,道:“粮草棉衣。”
屏风后的人这?回沉默的有些久。
沈云商也不急,安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道:“这?单生意花间酒接了。”
沈云商微微松了口气,轻轻颔首:“有劳。”
沈云商饮完茶盏中的茶,便起身离开。
就在她走后,暗门中又走出来一人,语气诧异:“这?今日两?单生意,怎一模一样?”
坐着的那人久久才开口:“大约...是小未婚夫妻间的什么情趣?”
另一人:“......”
什么情趣需要花费如此之大。
且往边城送粮草算什么情趣?
不过,生意既然已经接了,他们也无?需过问太多。
“这?桩生意要不要禀报东家?”
“送过去吧。”
赵承北回去的途中,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
他从未想过他竟会在一个小小商贾跟前失了气势,虽然只有那么一瞬,后头也找回了场子,但?也足够让他震怒。
“殿下,您当真答应他?”贴身侍卫看了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
赵承北冷哼了声:“若在之前,答应无?妨,但?如今沈云商身份有疑,本殿下自?然不会应。”
沈云商的身份若属实,他必须要握在手里,若握不住,便也不能叫旁人得到。
“那殿下方才...”
“他如此豁得出去,不能将他逼急了。”
赵承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往后靠了靠:“先将他稳住,再另做打算。”
裴行昭可以不尚主,但?沈云商,得嫁崔九珩。
可要拆散他们,且不能在九珩大婚前发现端倪,好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赵承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邺京现在情况如何?”
侍卫恭敬回道:“太子殿下趁殿下您离京,在大肆收拢朝臣。”
这?个答案在赵承北意料之中,他并不感到讶异。
“殿下,您不担心吗?”
赵承北唇角轻掀:“该担心的不是我。”
父皇如今正值壮年,太子便急着收拢朝臣,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失了父皇的心。
“蠢货。”
侍卫没?听懂他话中之意,见?他开始闭目养神,便也没?再继续开口。
风雪天气,好像黑的要格外早些。
沈云商回到拂瑶院时,外头已经看不见?了。
她先去见?了镖局管事,与他商议好这?趟镖的细节后,才又去见?了云水楼的掌柜。
云水楼的掌柜被安排在侧厅等候,见?玉薇过来请,他便忙起身跟她进了正厅。
他虽然管着云水楼,但?却只在云水楼刚开业时见?过沈云商,后来一直都?是白蕤跟前的嬷嬷或者玉薇过去点账,处理一应事务。
今日他突然被叫过来,还?很是诧异。
“见?过小姐。”
沈云商坐在上位,从他一进来她便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正如玉薇所说,瞧着是个沉稳规矩的性子。
非她不信任白家的人,只是这?趟差事太过重要,她得万分?谨慎。
“白叔请坐。”
白掌柜闻言一愣,忙道不敢当此称呼,沈云商柔和一笑,示意他坐下:“我听外祖母提起过白叔,既都?是自?家人,便随和些,不必太过讲究繁缛礼节。”
白掌柜犹豫了几息,这?才恭敬坐下。
但?他没?敢坐的太实,只挨了个边,随后恭声问道:“不知小姐今日唤我过来有何要事?”
沈云商也没?绕弯子,直接道:“我有件事想请白叔帮我走一趟,路途有些远,最?快也要年前才能回来。”
白掌柜一愣:“不知是去何处?”
沈云商道:“就近几处边城。”
白掌柜眼里闪过不解:“小姐有铺子在边城?”
他管着云水楼,其他的事并不擅长,小姐要他去这?一趟自?然只能与生意有关。
“并非如此。”
沈云商道:“我想请你?去这?几处帮我囤积些粮草棉衣。”
白掌柜面露诧异的看着沈云商。
粮草棉衣,边城,小姐这?是要作甚?
“正如你?猜测的那般,我想将这?些棉衣粮草在边城最?需要的时候送到军营中。”沈云商看出他眼底的惊讶,如实道。
“这?,这?是为?何?”
白掌柜忍不住问道。
“今年天冷的早,我预感着不太对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想要让他去做这?件事,自?然不能瞒着,就算白掌柜不问,沈云商也会告诉他:“所以想着以备不时之需。”
白掌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而后不解道:“若真是有雪灾,那朝廷...”
“去岁多地洪灾,后头又闹了疫病,再加上几场大仗,我猜测...”
沈云商放低声音:“如今国?库怕是不充盈。”
何止不充盈,国?库如今根本就没?什么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