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今她没得选,可等白家洗清冤屈重新得势,她便有很多?选择。
他?说这话一则怕她送香囊是因为感激,二是不?想她之后变了心思背负愧疚。
白芷萱眼?底隐隐泛起水雾,她低低笑了声,嗔道:“傻子。”
唤作别人还不?得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他?倒是大方宽厚得很。
可如此澄澈的少年心性,谁又不?喜欢呢。
慕淮衣眨眨眼?。
傻子?是说他?吗?
白芷萱没给?他?询问的机会?,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慕淮衣迷茫了片刻,又垂首盯着香囊高兴的笑了起来。
白庭宣远远的看见慕淮衣一个?人立在院子里傻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因为他?阿姐。
白庭宣打了个?冷颤,他?突然就不?想喜欢姑娘了,也不?想成亲了,看起来好傻好呆好可怕。
五月十六, 大军凯旋,抵达邺京。
朝中派官员于城门口相迎,百姓早早围满了主街两旁, 临街茶楼亦是?人满为患,都为瞻仰迎接英雄凯旋。
而这其中有不少人是为了一睹立下大功的少年将军风采。
沈云商带着玉薇易容混在人群中。
她也是?为少年将军来的。
在所有人翘首以待中, 街头终于传来动静。
两匹马几乎并肩缓缓前行?。
左边便是?宋大将军荣迟, 右边的则是?封将军封磬。
荣迟这些年立下不少大功, 南邺百姓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见过他的人更是?不少,他一出现,便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荣迟刚硬的面上难得?浮现几丝柔和,挥手回应百姓。
封磬的声望虽然比不得?武将世家荣家, 但也算是?负有盛名, 加上赵承北有意弃用荣迟, 暗中动了手脚, 很快, 封磬的呼声就?盖过了荣迟。
荣迟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只在不经意间朝封磬投去冰冷一瞥, 封磬注意到他的视线, 勾唇挑眉回之一笑。
挑衅之意并不明显, 但却?也能落入有心人眼中。
而在二人身后,缓缓出现一匹大红马,马背上坐着一位身姿夺目的少年,他身着铠甲, 高束马尾, 戴着银色面具,一出现就?给人一种神秘感。
周遭的欢呼声短暂的停止。
有人好奇问:“这是?谁, 怎走在二位将军身后?”
“我猜这应该是?陛下刚封的威武将军。”有人答道?。
“就?是?封将军的外侄,唤作朝明的少年英雄?”
“是?啊,听说朝将军在此战中立下了奇功,除了他,还有谁能走这个位置?”
“倒也是?,不过封家军哪家外侄姓朝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知道?啊。”
短暂的议论声后,紧接着就?又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这回喊的是?少年将军。
沈云商透过人群望向马背上耀眼的少年,听着百姓欢呼着他的名字,骄傲并欢喜着。
前世,世人只知赵承北,不知裴朝明。
他死在及冠后,死的轰动也悲哀。
无人知晓他赈灾银救了无数百姓,只知道?他是?赵承北手中的一把利刃。
他们只闻其恶名。
而这一次,他成了百姓心中的英雄。
不论是?裴行?昭还是?将军朝明,都是?南邺的英雄。
沈云商眼眶逐渐蓄起有水光,是?喜极而泣,也是?扬眉吐气。
裴行?昭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沈云商身上。
虽然沈云商易了容,但她身上这身衣裳他认得?。
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未露真容,隔着万千人海相望,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有彼此才懂。
短短几瞬,裴行?昭就?挪开?了目光。
今日赵承北的人在此,他不能露出任何异常。
欢呼雀跃的喊声久久不停,三个人的名字在耳边来回回荡,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欢呼声分成了两个阵营。
荣家军与封军。
裴行?昭面具底下的唇嘲讽的弯起,这是?赵承北一贯的路数罢了。
挑起两军斗争,他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这回他的算盘要落空了。
他只让荣家舅舅带了几十人进城,以为如此便能不受威胁,却?不知他亲自放进来的两千封军,也早就?倒戈。
他谋害封家嫡女,虽未成,但却?是?不争的事实,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认为封家还会扶持他。
他到底还是?不了解封磬。
封磬爱女如命,怎么可能会因?为南邺第一将军的荣耀而放弃前嫌。
不过只放两千人进城,他到底还是?留了一手,宫中几万禁军,就?算封磬不为他所用,两千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他不知,玄军早已尽数集结在这座城中。
裴行?昭的背影消失在人海,沈云商便收回视线,朝玉薇道?:“回吧。”
今夜就?是?庆功宴,他们得?去做准备了。
荣迟封磬先后下马,没了百姓的注视,二人似乎是?连装都懒得?装了,一人立在一侧目不斜视,绝不看对方一眼。
有礼官将二人的暗涌收进眼底,唇角若有若无的弯起一个弧度。
裴行?昭下马走到封磬身后,恭敬的唤了声叔叔。
封磬背着手抬着下巴扬声道?:“在外面要唤我将军。”
说完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荣迟,神态语气中难掩骄傲,炫耀之意甚是?明显。
裴行?昭也跟着看了眼荣迟,而后默默垂首应道?:“是?。”
“对了,怎么不见荣家几位公子?啊?”
封磬装模作样?朝荣迟身后看了眼,不待荣迟给反应,他恍然的喔了声:“我想起来了,是?因?为荣家几位公子?要么没立下大功,要么伤了病了。”
“不像我家这个,皮实!”
荣迟含着怒意侧目瞥他一眼,似难得?与他说话,重重哼了声就?抬脚朝宫门走去。
到底谁家的!这老家伙别?演着演着当?真了。
封磬见他先走一步,赶紧带着裴行?昭追上去:“咱们不能落在他后面,免得?被他抢了风头。”
裴行?昭唇角一抽:“是?。”
以前倒是?不知,这两位的戏如此足。
与此同时?
沈云商玉薇皆扮作楚家的丫鬟跟随楚家的姑娘前往宫中。
除此意外,楚家所有主子?身边的随行?丫鬟小厮都换成了高手。
不止楚家,朝中不少老臣皆带了极风门和玄军中的人入宫。
甚至连守宫门的和宫中的侍卫,也已经混进了玄军和极风门。
因?这种场合主子?身边最多只能带一个下人,能进去的人并不多,所以剩余的人全部在宫门与城门外潜伏待命。
包括白裴两家身手不错的公子?,至于裴司洲,他武不行?但嘴皮子?利索,所以他也混进楚家的下人中进了宫。
沈云商跟在楚家三小姐身侧,在宫门见到了恰好也正下马车的崔九珩。
崔九珩不如初次所见的柔和,他的身上不知何时?添了不少冷硬。
赵承北给他的打击,不可谓不重。
沈云商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也不知道?他今夜是?否还能坚持原则,对赵承北兄妹无动于衷。
六公主寝殿
白燕堂立在窗户边,负手望向观月台的方向。
明明一身太?监的衣裳,却?被他穿出了别?样?的味道?。
宽肩窄腰含情眼,一如既往的勾人。
赵晗玥斜躺在贵妃榻上欣赏着眼前美?景。
等看满意了,才出声道?:“你想去吗?”
白燕堂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观月台啊,今夜举办庆功宴的地方。”
赵晗玥偏了偏头,眼神一如既往的透彻明亮。
白燕堂负在身后的手指颤了颤,却?面色淡然道?:“又不是?给我办庆功宴,我为何要去。”
“你若要去,我便带你,你若不去,那你就?留在这里呗。”赵晗玥起身走向里间,欲唤菱荇给她换衣。
白燕堂眼神复杂的看着赵晗玥的纤薄身影,心头闪过一丝不忍。
鬼使神差的,他叫住了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当?今律法祸不及出嫁女,在皇家也一样?适用。
只要她说一句愿意,他就?能想办法保住她,否则她今日脱不了身。
赵晗玥的身形一僵,过了好半晌才缓缓转身看向白燕堂,眼底还带着明显的震惊诧异。
白燕堂被她这么直愣愣盯着,眼神微微闪烁:“你,你不是?说心中也好奇成婚后的生活,何不真正体?验一回?”
“当?然你放心,便是?你答应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你只管体?验自己想体?验的便可。”
赵晗玥看白燕堂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许久后,才问:“为什?么?”
她看的分明,他或许对她有纵容,也并非没有半点意动,但他绝没有要娶她的意思,为何会在今日突然做这个决定。
白燕堂此时?无法跟她说实话。
云商表妹在给他的信上说过,六公主与赵承北有仇,对皇帝也并非是?外界认为的父女情深,但此事太?过重大,他不敢赌。
“因?为我...”
想救你。
“想娶你。”
赵晗玥眼睫轻轻颤了颤,交叠在腹间的纤手紧紧攥在一起。
一方面,眼前的诱惑太?大,但另一方面,她清楚的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
他娶她一定是?另有缘由。
白燕堂跟公主朝夕相处两月,自然能看出公主此时?并不信他,他沉默了几息后,抬脚靠近她,俯视着只到他肩膀的公主,道?:“若我需要驸马这个身份保命,你愿意救我吗?”
原来如此。
赵晗玥视线微垂。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二人谁都没再开?口,就?这么无声僵持着。
就?在白燕堂以为公主会拒绝时?,却?听她道?:“好啊。”
赵晗玥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眉眼弯弯:“我愿意救你。”
那一瞬,白燕堂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那股触动,就?见公主靠近她,仰着头道?:“你方才说的我不想体?验的是?说洞房吗?”
“那如果我也想体?验呢?”
天色微暗, 灯火渐亮。
殿内还未点烛火,灯笼的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他的身后, 他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于?公主?而言,眼前的人就?像这束光, 照亮了她某一处黑暗的角落。
她想将这点光留在身边。
哪怕他并不为照亮她而来。
公主?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看着白燕堂, 灯火映在?公主?脸上, 仿若染了层红霞,就?着她那句惊世骇俗的话,让白燕堂很长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话语回应。
白燕堂自认算是了解公主?,她温绵和软,矜贵娇气, 但骨子里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叛逆, 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 让人招架不住。
就?像此时, 明明他只是因想保她提出成婚, 心跳紊乱手?足无措的却?成了自己。
这是他风流生涯中唯一一次败阵。
“你?为什么不说话?”
长久的寂静后,公主?疑惑的问他。
白燕堂颇感无力。
她那句话让他怎么接?
可公主?直愣愣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避不过去。
在?救她和放弃求婚中, 他选择了:“公主?欢喜便好。”
他的答案一出来, 公主?的眼底肉眼可见喜悦。
她勾唇道?:“我现在?很欢喜。”
白燕堂强行压下?心中不明的悸动,错开视线轻微点了点头:“嗯。”
“那什么时候成婚?”
赵晗玥语气柔柔的追问:“你?什么时候需要驸马的身份保命?”
这两个字在?白燕堂喉间转了转,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莫名的觉得他要是这么回答,公主?一定?会问他, 今夜洞房吗?
“婚姻大事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如今情形所逼,只能?先委屈公主?了。”白燕堂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 递给公主?:“这块玉佩从我记事起就?在?我身边,今日?便先以它向公主?求亲。”
赵晗玥未做犹豫的接了过来,仔细端详:“这么说,它是你?最重要的物件?”
白燕堂点头:“是。”
从他记事起,母亲就?一直跟他说一定?要保存好这块玉佩,因为它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虽然他至今还不明白它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但它确实是他最看重的物件。
“好,我答应了。”
赵晗玥收好玉佩,想了想,道?:“那我也应该回赠你?一件东西。”
白燕堂没有拒绝,而是道?:“我可以自己选吗?”
赵晗玥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语气随意大方:“我寝殿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挑。”
公主?对他不设防这事,他早就?知晓,如今似乎已是习以为常,听了这话也不觉得有逾距之处了,但他并没用动,而是道?:“公主?可否赠我一只香囊或是绣帕?”
这两样东西能?够代表他与公主?之间暗生情愫,也不至于?太过。
赵晗玥也不知道?有没有猜透他的心思,毫不犹豫的答应:“好啊。”
“我要公主?亲手?绣的。”
白燕堂补充道?。
赵晗玥脚步一滞,略显为难。
“不方便吗?”
“不是。”
赵晗玥道?:“我亲手?绣的香囊和绣帕都是姑娘家用的,你?若要,我得重新做。”
白燕堂眼神?深邃:“那就?现在?做。”
“我要香囊。”
香囊似乎比绣帕要更费时间。
赵晗玥疑惑不解的看向他:“这么急?”
“对,很急。”
白燕堂道?。
今夜的观月台不会平静,她有心疾不适合前往,万一被惊着了,又得折腾好一段时间。
他想她活的更久些。
想到这里,白燕堂心尖仿若被针扎了一下?,传来一阵刺痛感,但很快这种感觉就?被他压了下?去。
“可是我现在?要去观月台。”
赵晗玥微微拧眉:“你?不能?等等吗?”
为边关将士举办的庆功宴,她作为公主?,不能?不去。
“不能?。”
白燕堂掷地有声?的回答。
见公主?眉头越皱越深,他朝她靠近一小步,微微垂首,温声?道?:“我现在?就?想要一个公主?亲手?绣的香囊,可以吗?”
他知道?自己容貌过甚,也知道?如何让姑娘展颜,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用美色去勾人。
桃花眼中盛着的柔和让公主?微微怔了怔。
她干脆利落的点头:“好。”
虽然他肯定?别有用心,但他都不惜用美色来勾她了,那她称了他的心又何妨。
“菱荇,取针线来。”
赵晗玥转身朝里间走去,脚步透着些轻快:“你?想要绣什么式样?”
白燕堂看着公主?欢喜的身影,轻轻呼出一口气,跟上她:“公主?决定?就?好。”
以前从不担心失手?,方才竟然会因为怕她不上钩而紧张,这种感觉似乎不太妙。
公主?让菱荇拿了几个花式过来,选择了最复杂的一种:“那就?绣这个吧,你?喜欢吗?”
他阻止她去观月台说明今夜那里肯定?不平静,那她不去便是了。
白燕堂看了眼,点头:“喜欢。”
看起来很复杂,应该够拖到一切结束。
菱荇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白燕堂,几番欲言又止。
公主?方才明明唤了她伺候更衣准备去观月台的,可这才多大会功夫,就?改变主?意要在?这里给白公子绣香囊了。
那传说中魅惑人心的狐狸精也不过如此吧。
但见公主?高?兴,菱荇也没打算破坏公主?的兴致,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出去前,她见白燕堂搬了个矮凳坐在?公主?旁边,公主?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菱荇:“......”
还是一只道?行很深的狐狸精。
赵承北听完礼官的禀报,眼底的光愈甚。
沈云商裴行昭这二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几个月了,都寻不到他们半分踪迹,这种情况下?,他绝容不下?荣家了。
若是能?用沈云商换荣迟解甲归田,倒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殿下?,您当真要重用封将军?”
礼官走后,常公公问道?。
赵承北冷嗤了声?,道?:“我与封磬有旧怨在?,只能?用一时,待将来培养出另一个出色的武将后,自然也不会留这样一个后患。”
只是眼下?他需要封磬与荣迟对抗。
他不过抛去一个诱饵,封磬便咬住了,果?然,即便爱女如命也还是抵抗不了权势的诱惑。
常公公稍作深思后,道?:“殿下?是说那位威武将军?”
赵承北没有否认。
常公公略有些担忧道?:“可是,他毕竟是封将军的外侄,不一定?会背叛封将军。”
“说是外侄,实则没多大关系。”赵承北漫不经心道?:“他的威武将军是我给他的,但凡他还想往上爬,便只有这一条路。”
常公公神?色微松,笑着道?:“殿下?英明。”
“人到齐了,殿下?现在?过去?”
赵承北闻言起身往外走,临到殿门口问道?:“父皇今日?身体如何?”
常公公恭敬回道?:“陛下?今日?精神?好些了,午后还起身走了会儿。”
“那便好。”
赵承北道?:“母后也在??”
“是。”
常公公应道?:“待陛下?安歇了,娘娘会去观月台。”
“嗯。”
赵承北又道?:“承欢呢?”
常公公面上浮现几丝复杂,待赵承北看过来,他才道?:“公主?殿下?昨夜又出宫了。”
出宫去了哪里已无需多言。
赵承北皱了皱眉:“她还不死?心。”
崔九珩如今与他们形同陌路,又岂会再去。
最开始他不是没有给九珩递过口谕,但他只是遣人去花街柳巷走了个过场,甚至去的人都不是他最看重的西烛。
这足矣说明他打定?主?意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崔公子如今只是还没解气,待他日?定?然会理解殿下?的。”常公公宽慰道?。
赵承北面色淡淡的嗯了声?。
虽然他的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不知为何近日?他愈发感到不安,总感觉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待父皇身子好些,我便去请父皇赐婚。”
赵承北沉声?道?。
九珩与承欢本就?是互相喜欢,如今太子失势,他已经没了威胁,何不成全。
常公公早就?猜到了赵承北的心思,闻言面露喜色:“要是公主?知道?,一定?很欢喜。”
“先别同承欢透露,免得传到崔家去横生枝节。”赵承北吩咐道?。
九珩如今还在?跟他们闹脾气,肯定?不会答应婚事,还不日?直接一道?赐婚圣旨下?去,他不应也得应,待婚事成,时间一久,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自然也就?淡忘了。
“是,老奴明白。”常公公。
荣迟与封磬各做一边首位,后头是此次立功的将士们,而他们下?首坐的则是两方阵营立下?大功的将才。
裴行昭坐在?了封磬的下?首。
赵承北进来目光先从荣迟封磬面上划过,见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显然是有些不对付,他勾了勾唇,将视线落到了裴行昭身上,看见对方脸上的面具时,他微微皱了皱眉。
今日?这种场合,他竟戴着面具。
这时,行礼的声?音纷纷传来,赵承北便压下?了那点不快,面带温和笑意走向高?位,路过裴行昭时,他的脚步略有停留,似乎还微微侧目。
裴行昭只当不知。
他并不担心赵承北认出了他,因为若赵承北对他起了疑,必定?不会放他入宫,他此时的打量多半是另有什么诡计。
赵承北落座,免了众人的礼,温和道?:“今日?乃是为将士们举办的庆功宴,诸位无需拘着礼数,都座吧。”
底下?人谢恩后依次落座。
随后赵承北举杯客套嘉奖了一番,众臣子纷纷举杯,宴席也正式开始。
今日?的主?角是边关将士,朝臣们的位置稍微往后挪了些,但楚家主?作为吏部尚书,位置仍然靠的很前,就?在?荣迟一侧的第?三个位子。
沈云商立在?楚家三小姐身后,正好够看见斜对面坐着的裴行昭。
她看着他面前一个又一个前去敬酒的人,心中愈发滚烫。
她心中的少年,越来越耀眼了。
裴行昭察觉到了沈云商的视线,但他并没有回应,因为他同时也感觉到赵承北在?打量他,赵承北看不见沈商商的位置,但能?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果?然,没过过久就?听赵承比道?:“朝小将军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实乃少年英雄,不少人都等着瞻仰将军英姿,却?不知朝小将军今日?怎戴着面具?”
赵承北开口,底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望向裴行昭。
其实他们也很好奇这位少年将军长什么模样,只是方才都不敢唐突去问。
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的,万一戳到人家痛处就?不好了。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裴行昭缓缓站起身,面向赵承北拱手?道?:“禀殿下?,臣的脸在?战场上受伤留了疤痕,怕惊着殿下?与同僚,这才戴了面具。”
众人一听暗道?果?然如此,幸亏他们方才没冒然去问。
“原来如此。”
赵承北笑着道?:“不过朝将军多虑了,你?这道?疤痕是在?战场上受的,该以此为荣耀才是,我倒要看看,今日?会吓着谁。”
这话明着是为小将军撑腰,实际上却?仍是要他揭下?面具。
第70章
扮作小厮立在后方的裴司洲见此略有些担忧, 不由轻轻看了眼沈云商,却见后者面色淡然,似乎丝毫不担心裴行昭会因此暴露。
想来他们是早有准备, 裴司洲便稍微松了口气。
沈云商确实不担心裴行昭会因揭下面具而?暴露。
他比她更知赵承北多疑,断不会毫无准备。
此时宴会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戴着面具的少年将军身上。
封磬左右看了眼, 微微侧身同他道:“既然二皇子?殿下都这么说了, 你便取下来吧,谁若敢笑话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裴行昭踌躇再三,终于还?是答应了。
他缓缓伸手取下面具,但却似因自卑并不敢抬头?, 然即便如?此, 也能叫很多人看清楚他的脸。
少年长的还?算俊朗, 只是有一道刀疤几?乎从上至下贯穿了左脸, 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
不过在眼下, 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嫌恶,顶多就快速移开视线不再去看。
赵承北倒是盯着看的仔细, 确认没?有疑点才温和?道:“这道疤也并非你所说的那般可怖, 你无需为此感到不自在, 坐吧。”
裴行昭颇为感激的拱手:“是,谢殿下。”
接下来,又是好一轮推杯换盏,和?乐融融。
酒过三巡, 眼看庆功宴要落入尾声?, 外?头?烟花冲破黑夜,炸响在夜空, 这时,朝中一位老臣突然出列,朝赵承北拱手道:“殿下,臣有事启奏。”
赵承北看见他都觉头?疼,不止他,朝中那几?位老臣他都见不得。
他们重?规矩,口口声?声?嫡长为尊,从不曾支持过他,现在突然冒出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今日是为将士们举办的庆功宴,不谈正事,林大人有事不若明日早朝再论。”
这几?个老臣都将到致仕的年纪,倒也无需出手动?他们,平白惹得一身骚,且再多忍一段时日就是。
林大人目光灼灼,语气坚定:“正因今日是为将士们举办的庆功宴,老臣才有几?句话想说。”
赵承北压下心头?的不快,温和?道:“如?此,林大人说便是。”
林大人的视线在将士们身上依次扫过,而?后重?重?一叹,道:“看着如?今将军们的风采,不由让我想到了两个人。”
封磬不免好奇道:“哦?何人?”
林大人收回视线,抬头?看向上位的赵承北,缓缓道:“玄嵩帝后。”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赵承北唇角的笑意突地散去,但他还?是极力维持着平静。
“众所周知,玄嵩帝后平息外?乱,智勇双全,若无玄嵩帝后,便无我们今日大好南邺。”林大人越说越激昂:“要是玄嵩帝后还?在世,便绝无人再敢犯我南邺!”
虽然话虽如?此,但此时说来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毕竟如?今的皇室并非玄嵩帝后的后人,众人心中想着,都若有若无朝赵承北看去。
不过这位宽宏大量,想来不会跟老臣计较。
赵承北感受到无数道视线,强行压下戾气,声?音温和?道:“玄嵩帝后之死?确实令人痛惜,林大人莫不是吃醉酒了,来人,扶林大人下去歇着。”
侍卫得令上前,却被林大人喝退:“我没?醉!我今儿都没?喝酒从何醉起!”
赵承北面上仍带着笑,但眼底已隐有杀气。
他本不想动?这些老臣,但若他们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二皇子?殿下说的不错,玄嵩帝后的死?确实很令人悲痛。”林大人扬声?道:“若只是天妒便都认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玄嵩帝后是被人害死?的!”
最后一句话林大人几?乎是喊出来的,在座众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起初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待惊觉林大人说了什么后,解感万分震惊。
要不是林大人实在不像喝了酒的样子?,他们怕都要以?为他是在发酒疯了!
玄嵩帝后已故过年,怎么会突然又被提起,且还?说是被人害死?的!
赵承北脸上最后一丝笑消失不见。
他知道了什么!
他正要发作,就见封磬神色凝重?道:“林大人,这话可乱说不得。”
林大人甩袖重?重?一哼:“有何说不得!”
“害人的如?今活的好好的,我们可没?道理还?怕了那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