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没有父亲母亲了, 姐姐也没了。
在这个世?上, 他早已是孑然一身。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时,他的贴身护卫荣冬告诉他, 他是他的侍卫统领, 他父皇母后皇姐的死皆是先帝所为, 他要为他们报仇,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楚怀钰便明白了。
他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大概是不能为自己?而活了。
其实对此他的心绪没有太大的起伏,他记不住那段惨烈的往事, 不如父亲悲痛, 不如荣冬恨意汹涌,但既然这是他该背负的, 他不退缩。
十五岁那年?,父亲看着他的脸愁思不已,母亲也成日叹气?。
父亲母亲与父皇相?识于少时,看见他这张脸就好像看见了年?少时的父皇。
他知道他的存在会给父亲母亲带来灾祸,于是那年?,他留下一封信带着大笔银票离家走出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
他听闻皇姐是在江南坠海,至今未找到尸身,所以就抱着一丝侥幸去了江南,但至今没有皇姐的半点线索。
这五年?间,荣冬大哥助他成立了极风门,笼络了不少奇人异士,其中?包括一些?隐世?高?人。
去岁他认识了沈云商裴行昭,得知他们与赵承北有过节且要来邺京时,他便决定回邺京。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决定和沈云商二人做朋友。
他们也果然没有辜负他所望,将赵承北这个硬茬收拾了,一旦赵承北离京去封地,就不可能再活着回来。
眼下,只剩太子了。
只是他总觉得事情好像不会这么简单,赵承北那等?心计,怎会就此认命。
再加上裴行昭突然离京,他有预感,赵承北怕是还有什么后手。
果然,三日后,变故突发。
边关传来战报,敌军突袭攻城,守城将军乃封家封将军封磬。
皇帝为安抚守城将军,忍痛拟旨封二皇子为藩王,即刻离京。
可这道旨意最终并没有面世?。
因为赵承北的人给皇帝送了一个惊天秘密。
随后,宫中?送了大批赏赐至封家薛家,又给了东宫一直想要的户部,二皇子母族该罚的罚,该打的打,二皇子也依旧禁足,但却再无其他旨意下来。
众臣便明白,皇帝这是要执意护着二皇子,平息这场风波了。
楚怀钰受沈云商所托,随时向她?传递宫中?动静,是以宫里的消息一出来,沈云商就收到了。
所幸一切早有所准备,沈云商立刻让人去通知慕淮衣,随后乔装从暗门出府,疾驰朝西城门而去。
她?才走半刻钟,大批官兵就闯进了裴沈两宅,只是两宅已经人去楼空,官兵扑了个空。
宫中?传出城门戒严的命令时,沈云商的马车已经快到西城门了,她?掀开车帘朝后方望了眼,眸中?隐有忧虑。
这一切虽然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她?和裴行昭跑了,可裴家白家跑不掉,一旦找不到他们的行踪,皇帝必要为难这两家。
裴行昭离开次日,她?就分别给裴白两家送了信,只盼着他们能够自保,撑到裴行昭回来。
西城门外,慕淮衣看见沈云商的马车,面上的担忧才退去。
他前两日接到沈云商的消息说京中?要出变故,他们随时要离京时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所以今日一接到沈云商让人送来的消息他立刻就出了城。
他离西城门近,已经到了半刻钟。
荣春也看见了城外的慕淮衣,转头朝沈云商禀报道:“慕公子已经出城了。”
沈云商闻言放下车帘,按下心中?的不宁。
然就在这时,突有马蹄声传来,沈云商心中?一咯噔,官兵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身旁的玉薇手已经按在了车壁上的剑柄,却听一道熟悉的悦耳的声音的传来:
“沈小?姐。”
沈云商微微蹙眉,抬手掀开车帘朝后看去,见正是易容之后的楚怀钰打马而来,他身后跟着许多护卫,还背着弓箭,似乎是要出城狩猎。
沈云商心神微松,让护卫停下了马车。
但逃命在即,她?没有下车,只是轻轻颔首询问:“楚公子?”
楚怀钰也没有下马,只是将马驱策到马车旁边,微微侧首低声道:“官兵已经封了裴沈两宅。”
这在沈云商意料之中?:“以什么罪名?”
楚怀钰说话时,依旧是那副温吞吞的模样,哪怕天塌下来,他好像都不会眨眼:“原本只是请裴公子和沈小?姐面圣,但没有找到人,便按了个抗旨的罪名,应该再过半个时辰,全城就会贴上你们的通缉令。”
沈云商勾唇冷笑未语。
楚怀钰便问道:“姑苏那边你们已经安排好了是吗?”
他只是对很多事情没那么在意,但只要认真去琢磨,不难想通其中?关窍。
原本因为边关战事突起,赵承北这次很难脱身。
据父亲所说,皇帝都已经拟好封王的旨意了,可就在见了二皇子的人后,圣旨便悄然销毁,紧接着官兵就到了裴沈两宅。
这也就说明,赵承北手里捏着很重?要的底牌,而这底牌就是沈云商裴行昭二人。
沈云商裴行昭都不是愚笨之人,他们不可能对危险毫无察觉,且端看今日沈云商有先见之明离京,他便猜到他们应该已经铺好了后路。
只唯有一点他想不通。
沈云商裴行昭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皇帝觊觎的东西,竟不顾在边城的封将军也要保住赵承北。
这也是他今日赶过来的原因。
但很显然,沈云商不会告诉他。
“是。”
沈云商并没有否认,她?抬眸看向楚怀钰:“我们一走,裴白两家处境堪忧,还请门主庇护一二。”
唤的是门主,并非楚公子。
这是将楚怀钰拉到同一条战线上了。
楚怀钰眨眨眼,喔了声答应了下来,又问:“沈小?姐要去哪里?可要调门中?人随行保护?”
沈云商拒绝:“暂且不用。”
倒不是不信任楚怀钰,而是她?要隐姓埋名去一个偏僻之地,人越少越不容易引起注意。
楚怀钰也不勉强,道:“那好吧。”
“若是遇到危险,随时可放信号。”
沈云商颔首:“谢门主。”
“我等?会儿帮你拦一拦拖延些?时间,你快走吧。”
楚怀钰边说,边拽起缰绳欲调转马头。
连着下了两日雨,今日天气?阴着,很有些?冷,楚怀钰身上穿了件狐毛斗篷,抬手拉缰绳时,斗篷轻轻晃动,露出腰间一块半月玉佩。
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了晃,又被遮挡。
沈云商放下车帘的手顿住。
她?瞳孔紧缩,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虽然只有短短几息,但她?对那枚玉佩太熟悉了。
那是一块与她?这枚半月玉佩几近一样的玉佩!
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块半月玉佩中?间雕刻的是圆日,而她?的是弯月。
‘你小?舅舅手上那枚玉佩跟你手上这块几乎一样,只不同的是你这块雕刻的是‘月’,你小?舅舅手上那块是‘日’,且这两块半月玉佩能完整的契合在一起’
护卫扬起马鞭,马车缓缓行驶,沈云商疾声喊道:“等?等?!”
她?的声音又急又抖,甚至还带着几分尖锐。
不止是护卫吓了一跳急忙拉住缰绳,就是已经要离开的楚怀钰也喝住马回头望来。
他一转眼便对上沈云商既震惊又喜悦的激动眼神。
楚怀钰微微一怔,问:“沈小?姐还有什么事?”
沈云商想问的有很多,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几乎没做什么思考便问:“你能不能将我藏起来?就在城中??”
楚怀钰眼里闪过几丝迷茫和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能。”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个要求,但他可以答应她?。
极风门有易容高?手,他将沈云商藏在城中?不是什么难事。
护卫和玉薇都有些?不解。
他们马上就能出城了,按照先前的计划,完全可以躲过官兵的搜查,小?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留在城中??
“你安排一个人跟慕公子说一声,说我有别的安排,让他赶紧回姑苏。”沈云商朝护卫长道。
“是。”
护卫长点了个人便让他出了城。
“留下五个人跟我走,其余的人赶马车出城,路上弃马车,按照先前的计划藏身候命。”沈云商快速吩咐道。
事态紧急,护卫长也没有追问缘由?,很快就按照沈云商的吩咐分派好了人。
玉薇跟跟沈云商下马车,骑上楚怀钰给的马,迅速离开。
城外的慕淮衣隔得远瞧不真切,只隐约看到沈云商下马车跟人离开,心中?大骇。
难道是被皇帝的人抓住了?
他刚要进城,便见沈云商的护卫迎面而来。
他顿住脚步稍作等?待。
很快,护卫停在他身侧,翻身下马,恭敬道:“慕公子,我家小?姐说她?另有安排,请慕公子赶紧回姑苏。”
慕淮衣皱眉急声问道:“刚刚那是什么人,可是他为难沈云商了?”
护卫回道:“不是,那是楚家公子,与我家小?姐相?熟,小?姐请他帮忙留在城中?。”
慕淮衣眉头微松,但还是不放心:“他信得过吗?”
这话护卫也没法回答,只能道:“小?姐心中?有数的。”
慕淮衣沉思半晌后,咬牙做了决定:“不行,我不能离开。”
裴阿昭不在城中?,白燕堂又神出鬼没的,他不能让沈云商一个人留在这里。
“慕公子,据楚公子送来的消息,城门马上就会戒严,全程通缉小?姐与裴公子。”护卫劝道:“您在这里会有危险。”
慕淮衣眸色一沉:“如此,我更要留下了。”
他转身朝贴身护卫道:“你跟我留下,其他人先回去。”
护卫见他注意已定,心知劝不住便赶紧回城禀报去了。
慕淮衣又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但他没有笨到回慕宅。
皇帝找不到沈云商二人,肯定就会从他们身边的人入手,他前段时日跟着他们在城里四处招摇,肯定逃不过皇帝的眼睛。
他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沈云商一路上都有些恍惚。
她的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一个巨大的疑问, 那枚玉佩会?什?么会?出现在?楚怀钰的身上!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
母亲说过小舅舅当年两岁,那么如今小舅舅应该是二十一。
而楚怀钰是?除夕的生辰,他今年, 也正是?二十一岁!
若楚怀钰真的是?小舅舅,那真是?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除此之外也有可能年纪只是?个?巧合, 这枚玉佩是?楚怀钰从?别?处得来。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 既然玉佩出现在?了?楚怀钰身上, 那么她都得弄清楚。
楚怀钰带着他们绕了?几个?巷子,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庄园外。
几人翻身下马,楚怀钰道:“这是?我私人的宅子,没人知?晓,你可以先住在?这里。”
沈云商压下万千心绪, 点头:“好, 多谢门主。”
“不过我想?, 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搜, 现在?当务之急, 是?先给你和玉薇姑娘易容。”楚怀钰将马交给护卫,领着沈云商边往里走, 边道。
沈云商又点头道谢。
楚怀钰不由?深深望了?她一眼。
“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
沈云商抿唇。
他有可能是?她的小舅舅, 她能不先客气着吗?
“如此劳烦门主, 心中过意不去。”
楚怀钰不甚在?意道:“若真是?过意不去,给门中多添点银子就好了?。”
沈云商:“......”
离开姑苏时她和裴行昭就将剩下的银子都给楚怀钰了?,这么快又缺了??
极风门是?吃银子吗?
但一想?到眼前这人或许会?是?她的小舅舅,她按下了?怼人的话语, 只道:“嗯, 待此间事?了?,定给门主奉上谢礼。”
楚怀钰见她这么好说话, 心情大?好。
“你那几个?护卫在?人前露过脸,也都易容一下。”
华丽巍峨的巷中,有一处庄园,一推开门便是?满园的花草,中间铺着鹅卵石小道,再往里走,靠近圆中心时,便能见到鹅卵石小道上雕刻着一朵花,不远处,刻着有一坛酒。
白衣青年大?步跨过鹅卵石小道,看也没看脚下的‘花’‘酒’,这时,有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迎出来,只抬眸看了?眼神色立刻就变得万分恭敬。
“东家。”
青年步伐未停,将手中提着的面具递给他:“人在?何处?”
管事?忙回道:“回东家的话,我们的人过去时,沈小姐与裴公子都已经离开了?。”
青年脚步顿住,那素来风流多情的眼里凝出一道厉光:“人没带来!”
此人正是?白家少家主,白燕堂。
管事?吓的立刻跪下,道:“东家恕罪,小的亲自?过去的,可还是?晚了?一步,两处宅子都已经人去楼空了?,官兵也去搜查过,小人以为,沈小姐与裴公子怕是?察觉到了?危险,先一步离开了?。”
白燕堂面色稍霁,眼底浮现出些欣慰和担忧。
欣慰的是?那二人聪明的紧,溜的还挺快,担忧的是?怕他们跑不掉,被皇帝的人抓住了?。
“小人已经让人去追了?,或许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管事?见他怒气稍减,忙又道。
白燕堂冷哼了?声,抬脚继续往里走:“起来吧。”
“我今日不去东宫,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管事?恭敬应道:“是?。”
赵承佑愤怒的摔碎了?一地茶盏:“他到底使了?什?么诡计,竟叫父皇费尽心思也要保住他!”
常公公小心翼翼道:“陛下今日已下令抓沈小姐与裴公子,会?不会?跟他们有关??”
赵承佑怒道:“孤连这都想?不到?”
“会?不会?跟他们有关?不去查,还来问孤?”
常公公连忙跪下请罪:“殿下息怒,奴才这就去查。”
赵承佑扶额颇觉头疼。
关?键时候这些人没一个?顶用的!
“唐卿呢?”
常公公恭敬回道:“唐公子今日没有进宫,说是?染了?风寒,怕过给殿下。”
赵承佑压下心中火气:“还没有查到他的身份?”
常公公忙道:“已经有些眉目,应该不用太久。”
“滚!”
常公公恭敬退着出了?殿。
心里却暗骂道这姓唐的哪日得风寒不好偏是?今日!
不然,他也不至于?受这通责难。
崔九珩负手立在?窗前,面上一片郁色。
那人再如何欺瞒他,也暂时无法磨灭曾经的情谊。
他固然不希望他输的太难看,原本想?着封王就封王吧,他再去好生劝一劝,或许能让他回头,可他没想?到,他会?对陛下透露长公主的下落。
他更没有想?到,陛下会?这么快下通缉令。
玄嵩帝元德皇后禅位之事?,年轻一辈的人知?道的并不多,据他所知?,是?玄嵩帝带元德皇后隐居世外,却遭扮作山匪的敌国高手袭击,为了?保护一双儿女,二人战死,长公主与前太子一个?坠海,一个?落崖,不知?所踪。
而陛下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们。
他心中对于?玄嵩帝元德皇后的死不是?没有过猜想?,但毕竟时隔久远,不是?他这一辈发生的事?,他便不去深思。
可眼下陛下以抗旨罪名通缉沈云商,便是?打算按下长公主的身份并除之。
这也就说明,他曾经的猜疑可能是?正确的,玄嵩帝与元德皇后的死有蹊跷。
但其?实这些对于?他而言并不是?很重要。
他更在?意的是?崔家。
他与赵承北似乎不是?一路人了?。
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原则继续扶持他,可也没办法抛却这些年的情谊去对付他。
他与父亲商议过,如今崔家或许只有一条路可以一试。
那就是?退出党派之争。
如此,崔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公子,殿下的人来了?。”
西烛走近崔九珩,恭声道。
崔九珩垂眸半晌未语,许久之后闭了?闭眼,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无力的摆了?摆手:“让人回去吧。”
西烛:“是?。”
不多时,西烛又返回:“公子,公主殿下的人来了?。”
崔九珩眉头微凝,这回他沉默的时间稍短:“不见。”
他承认,他心中是?曾装下过一个?人。
但他也清楚,他们没可能,所以一直未曾表露出来,选择避嫌。
如今就更没有必要见面了?。
“裴公子他们可有消息?”
西烛正要离开,崔九珩便问。
“还没有。”
西烛回道。
崔九珩轻轻嗯了?声。
现在?的他们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随着二皇子被弹劾起,京中就仿佛被一层乌云笼罩。
沈云商裴行昭抗旨被通缉且满门获罪,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裴公子不过一届白身,便是?此次功劳甚高,也威胁不到皇家什?么才是?。
难不成真是?二人居功自?傲,抗旨不尊?
官兵挨家挨户搜查,前脚一走,百姓忍不住抱怨。
再怎么说这二人也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何至于?此呢?
捐赠赈灾救下的人多是?边关?将士平民百姓,也只有他们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感谢。
官兵敲开了?一家又一家,很快便到了?小庄园外。
开门的是?沈云商身边易容之后的护卫。
“大?人,有何贵...”
护卫的话还没有说完,官兵就推开他闯了?进来。
他们手里拿着沈云商裴行昭的画像挨个?比对,到沈云商时,她带着几分畏惧和不解:“大?人,是?有罪犯逃脱了?吗?”
官兵将她与画像上的人比对之后,不耐道:“多什?么话!”
庄园里的人全部查完,官兵将两张画像展开在?众人眼前:“见着这两个?人立刻上报,窝藏罪犯同罪!”
沈云商携着底下的人恭敬应是?。
送走官兵,大?门关?上,里头所有人的脸色皆沉了?下来。
玉薇皱眉道:“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也不知?道姑苏的情况怎么样。”
她话刚落,楚怀钰便从?里头走出来,道:“皇帝已经派人去姑苏了?,刚出城,不包括暗卫,共两百多名精锐。”
楚怀钰在?他们易容时就从?暗道离开出去了?一趟,刚回来就见官兵搜到了?这里,便隐藏在?暗道中没动。
沈云商闻言,扯了?扯唇:“做贼心虚。”
长公主的身份就叫他们如此慎重,若是?小舅舅还活着,皇帝岂不是?得派出军队了?。
楚怀钰一怔,神色略显复杂的看向她:“沈小姐为何这么说啊?”
沈云商自?知?失言,找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然要快些解决,以免生变。”
楚怀钰喔了?声。
沈云商的视线不受控的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强自?镇定道:“门主这枚玉佩很精致。”
楚怀钰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往腰间看了?眼。
他今日挂的是?兵符。
“嗯,前些日子打的。”
楚怀钰不甚在?意道。
对于?很重要的东西,表现的越不在?意,才不会?被别?人注意。
沈云商虽然知?道他说谎,但也没有拆穿。
现在?她离的近看的很仔细,非常确定这枚玉佩就是?她要找的另外半块兵符。
她与裴行昭曾经推论过,楚怀钰应该跟赵承北有大?仇。
若真是?这样,那么他就更有可能会?是?小舅舅。
而且更令人生疑的是?,他在?掩饰自?己?真实的样貌。
什?么推赵承北入水不能让他看见真容的说辞,她从?来没信过。
“沈小姐这段日子便安心的住在?这里,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人去置办。”楚怀钰走向厅内,吩咐人去上茶。
沈云商过跟上去,再次颔首致谢。
待丫鬟将茶端上来,沈云商起身拦住了?丫鬟,她端起茶盏走向楚怀钰,认真道:“这次多谢门主出手相助,便借花献佛以茶聊表谢意。”
楚怀钰直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茶:“沈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她今日好像很拘谨,与以往很有些不同。
他总该不会?是?救错人了?吧?
楚怀钰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他的人才给她易容,若她原本那张脸是?假的,不可能发现不了?。
沈云商在?楚怀钰的手碰到茶盏时微微松开,茶盏立刻倾斜,大?半茶水都洒了?出来,将楚怀钰的衣裳浸湿了?很大?一片。
“啊,对不住,门主没事?吧?可有烫着?”
沈云商飞快稳住茶盏,面带内疚道。
楚怀钰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她,最终摆手:“无事?。”
她到底想?做什?么?
楚怀钰的人赶紧迎了?上来,担忧道:“公子,今日天气冷,先去换件衣裳,别?染了?风寒。”
楚怀钰没有拒绝,他起身看向沈云商:“劳烦沈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沈云商自?是?说好。
待楚怀钰离开,她便唤来护卫长,低声吩咐了?几句。
护卫长听完神色很是?复杂,但还是?点头应下:“是?。”
沈云商看着护卫长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
‘你小舅舅后背上确实有一块胎记’
‘在?右侧腰下,有一块像月牙的红色印记’
她得先确定他是?不是?小舅舅,才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若是?那自?然要尽快相认,若不是?,她就得想?办法问出那块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花间?酒
管事领着劲装打扮的高手穿过一个个小院长廊, 来到一间?精致的院落中,月亮门前的护卫看了眼管事,颔首放行。
院落正房, 白玙守在廊下。
管事上前禀明来意,白玙看了?眼他身后的人, 折身进屋朝书案后的人禀报道:“公子?, 人回来了?。”
白燕堂遂放下笔:“进来。”
管事领着人进屋, 先是行了?礼,才道:“东家,此人便是属下派去追寻沈小姐裴公子?下落的人。”
那人得到示意,恭声道:“回东家,沈小姐临近西城门时, 放弃出?城, 与吏部尚书家的嫡幼子?楚怀钰走了?。”
白燕堂皱眉:“楚怀钰?”
他倒是听说过这人, 前不久才回的京, 云商妹妹何时与他相识?且在这么紧要?的关头, 云商妹妹会?跟他走,说明关系很?不一般。
“是。”
那人继续道:“属下跟着他们到了?一处庄园, 楚公子?以易容的方式帮助沈小姐瞒过了?前去搜查的官兵。”
白燕堂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易容术乃江湖中一门奇术, 会?的人并不多, 易容高手更是难得一见,楚家这位小公子?有?点意思啊。
“至于裴公子?的下落,属下没有?探到。”
白燕堂有?些疑惑:“他们没有?在一处?”
那人回道:“没有?,那辆马车上只有?沈小姐和贴身丫鬟。”
白燕堂若有?所思的拧起了?眉头。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管事忙道:“东家, 此人是我们花间?酒最擅长追踪的高手, 若是连他都没有?寻到裴公子?的踪迹,有?没有?可能?, 裴公子?已经不在城中了??”
白燕堂嗯了?声,吩咐管家:“找几个人在那庄园外暗中保护沈小姐。”
“是。”
“先下去吧。”
白玙将管事的送出?去,确认四下院外无人才又进来,担忧道:“公子?,楚公子?能?信么?”
沈小姐的身份不同寻常,难保那楚家不是别有?用心?。
白燕堂自然?也有?过他这样的顾虑。
但他在沈云商进京之前就收到了?姑姑的信,称已将身世的秘密告知了?沈云商,想?来,沈云商也不会?瞒着裴行昭。
赵承北几次构陷暴露都有?他们二人的手笔,所以他想?,以这两个人的聪敏劲儿,不会?蠢到在原地等赵承北报复。
他们一定还有?其?他的计划。
“无妨。”
白燕堂想?通后,道:“既然?是云商妹妹信任的人,应该不会?出?岔子?,且就算楚怀钰有?问题,我们派去的人也能?保护云商妹妹。”
“那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白玙问道。
白燕堂勾唇:“赵承北逃过了?这一劫,太子?此时正火大,等他冷静下来我再进宫。”
赵承北虽然?留在了?宫中,但他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母族也损失惨重,眼下必然?是要?选择韬光养晦,不敢再冒然?出?手。
但他不能?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原本他没打算做这些,只是赵承北知道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了?。
从裴家庄之事便能?明白,不除掉赵承北,他们永无宁日。
而当朝能?压制赵承北且迫切的想?除掉他的人只有?太子?,所以他就来走了?这一遭,在东宫式微时帮了?一把,后又出?谋划策让东宫迅速崛起,成?功做了?太子?身边最受看中的幕僚。
他的目的就是要?取赵承北的性?命。
只有?他死了?,那些秘密才会?是秘密,他们才能?安稳过日子?。
虽然?他其?实也并不想?让太子?赢到最后,但如今皇室就这两个嫡出?,若两个都死了?会?动摇国本。
白燕堂心?中又冒出?了?那个想?法。
若是前太子?还活着就好了?。
如此,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将太子?和二皇子?都除掉。
“公子?,皇帝现?在已经知道沈小姐的身份了?,那么太子?会?不会?也...”
白玙担忧道。
若太子?也知道了?,等他坐上那位置肯定也不会?放过沈家,那么他们这些日子?的努力就白费了?。
白燕堂摇头:“太子?现?在不见得知道。”